第五回遭贼咬大贤遇害 受病侵元帝升天

　　却说元帝不听京房苦心善谏，仍令显掌权。后有心腹之人将京房谏天子一事告知石显，显恨曰：“不除此人，必不干休。”
　　元帝初时还与京房聊得投机，后来宫里传出消息，说傅昭仪和冯昭仪临盆生子。元帝大喜，从此不见京房，专在后宫照顾儿子。傅昭仪的儿子起名刘康，封山阳王；冯昭仪的儿子起名刘兴，封为信都王。元帝又沉浸在得子之喜中，遂与京房有所疏离。冯昭仪想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于是三番五次向元帝吹枕头风。元帝素爱此子，决定废长立幼。傅昭仪闻之，愈加所恨冯昭仪。
　　有心腹之人密报王皇后，言天子要废长立幼。皇后震惊曰：“不料后宫最有妇德之人要害吾母子。”思前想后，想起石显来。即密传石显入长乐宫。显至，与之议曰：“昔日君房为吾献‘割鼻’之计，使吾皇恩受宠，直至如今。本当拜谢君房，何期后宫之中，福祸难料，陛下听信冯昭仪之蜜语，要废长立幼，使我母子失宠毙命。彼取而代之，好荣极父母，贵显兄弟。”而后以千金赠之。
　　显拜之曰：“显定让陛下无此念。”及显退出宫，窃笑不已。牢梁发现，问曰：“明公何以窃笑不已？”显曰：“古来妇人无见识，皇后亦如此。”梁不解，因问之曰：“皇后何以无见识？”显张口踱步，望朝门曰：“朝堂众臣皆反对陛下废长立幼，独皇后不知。尚以为凡事在我，故以金贿之。我不费口舌之力，无端受赏，此岂非皇后之无识也？”梁曰：“虽然如此，王皇后为人两派，不可不防。”显曰：“我当上奏天子，令皇后从长乐宫搬进太子宫。再派心腹之人秘密监视，如对我不利，我立马知之，可保万全。”
　　于是，显上告元帝，称太子年幼，不能独掌太子宫，令皇后辅之。元帝准之，便将冯昭仪置于长乐宫，傅昭仪置于明光殿。让皇后居入太子宫。王皇后初闻此消息，恨不成声，问左右曰：“何人使我出长乐宫？”左右告曰：“石中书向陛下进言，说太子年幼，不能执掌东宫，可令皇后娘娘辅之。陛下闻此言，乃使娘娘出之。”皇后咬唇暗恨曰：“长乐宫乃皇后之象征，石显让我退居太子宫，有害我之嫌也！——此人不除，我将不会凤舞九天了。”
　　却说京房每日上奏，元帝只是不见。京房曰：“陛下不于明处见微臣，臣当于阴间见陛下。”言讫，抽剑要自尽。丞相匡衡及时阻止，率众臣往后宫请驾。时，帝正与显下棋，谈笑自若。见百官前来，跪请临朝。帝不决，问石显曰：“卿以为如何？”百官视显，显跪之曰：“小臣不敢揣度圣意，唯陛下之命为听。”帝乃曰：“摆驾温室，召见京房。”
　　温室里，帝问京房曰：“卿上次所奏《考功课吏法》成效如何？”不待京房发言，各州郡刺史皆上奏曰：“房公所推行之法，章程烦碎，上下不分，混淆不清。在各州郡实行以来，各级官吏或上下诬告，或冒领政绩，或贿赂上司，或粉饰太平者层出不穷，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元帝冷笑对之曰：“听听，都乱成一锅粥了，卿真贤也！”房请之曰：“凡新法代旧，有所阻逆者不足为奇。未闻药苦而废饮者，臣让臣弟子姚平去各州郡视察一番，寻出病根，定可久治。”帝不语，中书令石显奏之曰：“使弟子不如使师父。”帝正有让房去京之意，乃曰：“准石爱卿所奏。”房退出温室，仰天长叹曰：“吾命休矣！”
　　且说石显密令杀手埋伏州郡要道，待京房经过之时，杀之。时，房与家小驾马车出京，见左右草丛里有动静，乃知必死，只是不想连累家人。于是将马尾点着，马一惊而奔命。众贼自草丛出来，拦之不及，撞死几个。余者欲追，房从背后吼曰：“京房在此，死有何惧？”众贼亮刃，围而杀之。可怜一代大儒命丧小人之手，后人有诗曰：
　　京房洞幽赞，神奥咸发挥。
　　如何嫉元恶？不悟祸所归。
　　京房虽死，然后世逢天下大乱者，必以京房之灾异说为辅，有“京房学”传世。初，房拜梁人焦延寿为师，学《易》。梁不肯教，房再三请教，乃教之。延寿叹之曰：“得我道以亡身者，京房也。”
　　却说被石显赶出京城的萧望之、周堪、刘向、张猛听说京房被石显害死。义愤填膺，四人回京问罪，元帝念四人乃是先帝的托孤大臣，萧望之又是元帝太傅。不好言语，只说：“各位爱卿回家省亲，家中可有难处？”萧望之蒙了，自己哪是什么回家省亲，明明就是被赶出京城。而元帝被石显蒙蔽，什么都不知道。四大臣看着石显，显趾高气昂的样子，也就不搭理他。四臣不再言语，乃奏曰：“京君明一代大儒，死于非命，诚所可惜，陛下可允许按诸侯之礼葬之。其子孙后代年禄两千石，以宽圣德之人。”帝准奏。
　　显知四大臣来者不善，乃咬牙、瞪眼、握拳恨之曰：“四老匹夫，我当初放汝等一条生路，汝却来自寻死路，如此则不得不血刃。”中书仆射牢梁知显欲除四臣，急阻曰：“四臣乃先帝托孤大臣，萧望之又曾是天子太傅，岂可杀之。”显俯下身，拾起一根草来，两手一撅曰：“兰生于庭，不得不除。”
　　却说冯昭仪生下信都王刘兴，冯家地位上涨。冯昭仪的哥哥冯野王原来是陇西郡太守，因为政绩突出，入朝担任左冯翊。因池阳县令贪污府库十金，冯野王要逮捕他，他不服，进行反抗，被冯野王杀之。此事传至帝耳，帝称赞其执法严明，由此冯野王在京师威信极高。后来在朝堂中担任御史大夫的李延寿突然病逝，冯野王动了心机，当夜见冯昭仪曰：“妹妹可愿使冯家地基升陛。”冯昭仪请野王坐，问何所求？野王曰：“御史大夫李延寿昨日逝世，这御史大夫之位妹妹可多助力。唯有弟摄政于朝，妹妹在内廷方能稳足而行。”冯昭仪来回转悠，低眉曰：“兄长且回，明日后园中见驾。”
　　
　　翌日，帝心情不错，和冯、傅两昭仪并诸臣子游园，坐于亭间，正温情细诉时。有人报说御史大夫李延寿去世，帝曰：“李爱卿乃社稷臣也！今无故而亡，实令朕悲怆。传诏，李爱卿之子孙后代不论贤愚，皆官至九卿之列，月俸两千石。”人又曰：“御史大夫乃代天子视事者，乃官中官也！不可或缺，请陛下选材胜任。”帝问众臣，何人能胜任，众皆首选左冯翊冯野王。石显当时站立在元帝背后，以目扫视群臣，群臣不语。帝见众臣不语，乃回头问石显曰：“卿以为谁能胜任？”冯野王当初写过匿名信告发石显，显察之，心有恨。乃曰：“野王乃冯昭仪之兄也，如任野王，恐后世必以陛下度越众贤，私后宫之亲以为三公。”帝以为然，乃不任用冯野王为御史大夫，后来冯昭仪吹了几次枕头风，元帝乃封野王为大鸿胪。
　　萧望之、刘向、张猛、周堪四臣决定推荐一名胆大之人入宫出任黄门郎，伺机除掉石显。选来选去，选出两个人。一个是大司农李宫，一个是会稽郡守郑朋。望之因见郑朋长相粗糙，眼缝极小，心生不悦，方面指朋曰：“天下君子泛泛，何用此辈？”朋见他如此不留情面，当面侮辱，心怀愤怒，私投石显，告之于谋。显恨曰：“四老贼，竟先下手。”乃令郑朋诬告四大臣结成朋党，专擅权势，为臣不忠。元帝身乏头晕，力不从心，只道交给中书令石显处置。显令至廷尉下狱，判以弃市之刑，四臣面不改色，陈言痛骂，至死不绝。
　　元帝贪欢无度，体力不支。又闻萧望之等人被石显行以弃市之刑，帝愤懑不平，气的吐血。从此奄奄一息，一蹶不振。石显进言曰：“听闻僵尸肉可以治病，陛下愿食否？”帝躺在龙床之上，脸色苍白。手指颤抖，口发哑音曰：“僵尸肉真能治病吗？”显告曰：“昔日先帝卧病，天降外人，视为祥瑞。杀之以成肉，供先帝服，先帝由是多活两年。”帝信，乃命显操之。显为人阴狠，心肠极小。京房在世之时曾多次劝谏元帝亲贤臣远小人，显恨之，将京房调出京城，半路杀之。亲友为之收尸立墓，供后人祭奠。但是石显令人将京房墓挖掘，将京房尸体乱刃分开，煮于沸水之中，供帝服用，可怜一代大儒死了都不得安宁。帝食用了僵尸肉，更是病情直下，死在旦夕。
　　石显突然改变决定，立山阳王刘康为帝。于是显令人包围未央宫，同时也包围了太子宫，不让太子刘骜进见。显派人去明光殿请来了傅昭仪以及山阳王刘康，欲使帝立康。
　　王皇后被困太子宫，乃知石显要兵变，乃飞鸽传书报知丞相匡衡。丞相匡衡得知消息，聚百官商议对策。众议曰：“不若杀进宫去，诛杀石显。”衡急曰：“不可，且不说宫门禁闭。目下禁军皆听令于显，吾等兵力不足，除进不得宫，反惊动显贼，必以陛下为质，陛下若有失，臣等皆背弑君之名矣！”就在百官摇头晃脑，长吁短叹之际，大鸿胪冯野王站出来曰：“为今之计，只好召集外兵来朝勤王。”衡对视野王曰：“君卿所荐者，莫非征匈奴之陈子公乎？”野王曰：“然。”众官以为善，乃从之。
　　原来陈汤，字子公，山阳瑕丘人。官至西域副校尉，曾假托圣旨，胁迫西域都护甘延寿出兵，攻杀匈奴郅支单于。汤等欲远征康居，流星马来报，说京师有变。汤即率大军返回，三天三夜，昼夜不停赶到京师，已是人困马乏。汤令众军休整于城外，汤独自杀奔宫门口，宫门守将受汤斥责，心生惭愧，打开宫门，助汤杀进未央宫。显惊，欲劫持元帝。众惊恐，皆说商量。显视汤曰：“陈汤，汝来的何太速？惜天子在我手，汝奈何？速将宝剑放下。”汤曰：“只恐汝无胆量。”未知石显以何话语回答之，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