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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作品名称:紫槐花      作者:乡野墨客      发布时间:2018-10-22 14:36:46      字数:4507

  按照我们紫槐沟的习俗,女儿出嫁的第二天是要“回姑爷”的。
  回姑爷这天,不能落下的是,要宴请亲朋好友的。这一切,都得在女儿出嫁前筹办好,以免抓瞎。
  近些天来,自从马家失火,梁清玉死活不嫁,到梁晓玉替姐出嫁,又张罗着回姑爷的所有事情,梁老三实在太累了。他从马家沱回到紫槐沟,和妻子一样,忙活几天了,恨不得立马就躺下来睡个自然醒。
  梁老三原以为梁清玉从马家拂袖而去,必定是回家了。当他们回到家来,却不见梁清玉的踪迹。打电话吧,梁清玉自从打老马家拂袖而去,就不接电话,现在依然不接,后来干脆关机,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啊!
  “大死丫头跑野哪儿去了?”梁老三生气地说道。心想:由她去吧,我先歇会再说。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不行,在马家沱时顾不上她,既然回来了,还是得找找她。
  梁老三想问问陆青竹,又没有她的电话,只好耐着性子出了家门,亲自去找梁清玉的闺蜜陆青竹,看看有没有消息。
  
  “哦,梁清玉没回家啊!我以为她在家呢。三叔别急,我有个法试试。”陆青竹顺手拿来一把椅子请梁老三坐下。说话间,她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在微信群里语音留言道:“各位兄弟姐妹,大家好。梁清玉出门没带手机,三叔三婶惦记她。有见到清玉的吱一声,省着三叔三婶着急。”陆青竹说完,转脸道,“三叔,坐这歇会儿。”
  不一会儿,陆青竹的手机“滴咯玲咚”地一声响。她拿起手机打开来一看:“三叔,您放心吧,她在我的同学家里。”
  “要说你们年轻人就是有办法。我们落伍喽。”梁老三嘴上说着,心里在想,这回可以回家安心睡一会了。
  
  天下的事往往是事与愿违的。梁老三回到家中,刚刚要躺下,脑袋还没沾枕头,刺耳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他极其无奈地抓起电话。
  “喂,谁呀?”
  “三哥,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位男人的声音。
  “小瑞啊,有事吗?”梁老三问道。
  “三哥,我在南岗子浇麦子。浇得好好的,突然没电了。”小瑞的声音。
  “好了,挂了吧。我这就去看看。”
  梁老三放下电话,他的睡意全无,转身出屋。推出他那辆燕山牌“宝马”,极其熟练地将一副脚扣,勾朝前、脚踏板朝后,左右各一只,分别挂在后衣架上;后衣架的双簧夹,将安全带夹好,拎起工具兜子,斜挎在后衣架外手。梁老三真不愧是二十几年的老电工了。这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没用上一分钟的时间,他已骑上他的“宝马”出了院子,一溜烟地飞向出事地——南岗子。
  梁老三要去的南岗子,是我们紫槐沟的一块地的名子。
  我们紫槐沟,在解放前称作“月亮沟”。解放以后,为了响应毛主席“植树造林,绿化祖国”的伟大号召,每年植树季节,充分发动群众,漫山遍野都是人。男女老幼齐上阵,齐心协力植树造林。平整地块栽桃子、李子、苹果、梨树、山楂等;山坡上背阴处栽的是松树,阳坡处大多栽的是紫槐树。我们这的土质,最适应紫槐树的生长。十几年后,每到春夏交替之季,正是紫槐花盛开之时,整个月亮沟到处是紫槐飘香。年深日久,很少有人把我们村称作月亮沟了;再后来,干脆就把大队的名字,堂堂正正地改成了紫槐沟。
  实际上,原来,我们村称作月亮沟,有他一定的道理。在我们这十里八乡的地方,虽然不十分准确,也是八九不离十吧。村子的名字带“峪”字的,往往一条道,从哪进去还得从那出来。村子的名字带“沟”字的,从这边进去,可以从那头出来。我们村的地形就好像英文字母“C”,一条东北西南方向的古道,将“C”口堵死变成了英文字母D了。
  对了,我顺便说一下,这一条连接我们村(月亮沟也好,紫槐沟也罢,反正都是我们村)的两个出入口的古道。据村里老人传言,是孟良、焦赞镇守边关时所修。我小时候叫“垫道”。我理解的大概意思就是,原来的古道是我们所说的土道。为了好走些,取来山上的碎石铺垫而成,就称之为“垫道”吧。那时候,没有拖拉机更没有汽车,生产队往城里送沙石,交公粮都是靠马车运输,慢慢地又改称“马路”。
  闲言少叙,梁老三飞快的来到南岗子。先到变台看看没问题,顺着线路往下找。当梁老三来到公路边,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经检查分析,确认是井底出了问题。
  前些年,公路修得很宽,空中架线超出了安全距离,不得已走了地下。电缆刚刚埋好没几天,施工队在开挖泄水沟时,把电缆挖断了。出于安全考虑以及日后检修方便,在电缆挖断处砌了一个井子。
  梁老三打开井盖,一股刺鼻的味道扑来,呛得他喘不过气来,两眼顿时流下了泪水。
  “三哥,咋回事啊?”不知啥时候,小瑞已经到了梁老三身后。
  “井子里出问题了。肯定是电缆放炮了。”梁老三揉着眼,擦拭着被呛出来的眼泪。
  “那,咋办?”小瑞急切地问道。他来到近前朝井子看去。井盖是打开的,井盖放在一旁。只见井口里雾气缭绕,根本看不见井里边有什么。他接着问:“三哥,这井多深?”
  “两米多。”梁老三回答。
  “咋下去?”小瑞像是问梁老三,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回家找个梯子来吧。”
  “不行,千万不能下去。”梁老三严厉地说。
  “为啥?”小瑞问。
  “为啥,会死人的。”
  “死人?不会吧。”
  “谁说的?你说的吧。电缆都是塑料的,往细说,都是聚氯乙烯的材料生产的,燃烧时都是有毒的。恐怕下去一个死一个,救都救不上来。”
  “这可咋好!我都撒上化肥了。这要是修不好可就瞎了。”小瑞急得直转圈。
  梁老三从腰间掏出手机,拨通了陆西军的电话:“拿个马灯到南岗子找我来。”陆西军是梁老三的搭档,也是电工,只是那人懒得没边儿;不仅是懒,任嘛不会。依仗着他的哥哥是村长,别人也拿他没办法。
  “不巧,我出门了,没在家。”电话那头陆西军的声音。紧接着被挂断了。
  “这人,又上哪野去了。”梁老三道。
  “谁呀?西路军吗。他瞎掰不眨眯眼。刚才我还看见他拿着鱼竿去了还乡河了。”小瑞分明是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西路军”是陆西军的绰号。
  “不管他。”接着,梁老三吩咐道,“小瑞,你回家给我拿点东西。”
  “啥东西?”小瑞问。
  “把我家的马灯拿来。在棚子里,你三婶在家呢,顺便拿根小绳子来。”
  “大白天的拿马灯干啥?哦!你想看看井里是吧?用我的手机,手机上有手电筒。”小瑞认为自己很聪明。说着,掏出了手机。
  “傻小子,手机再好,不像马灯好使。哈哈。”梁老三笑了。
  小瑞端详着梁老三,满脸茫然。
  “我在这盯着,别人看着我不放心。你还不快去?”
  “得令!”小瑞话音未落,转身回村里了。工夫不大,小瑞骑着电动车,手里提着马灯回来了。
  梁老三接过马灯,将小绳子的一头拴好,将马灯点燃,轻轻地系入井中。马灯系入井下还不到一米时,马灯熄灭了。梁老三连续试了三次都是一样,不到一米时都会熄灭。小瑞在一旁看个清楚。此时,他才恍然大悟:“三叔,我明白了。”
  “明白啦!无论干啥都得三思而后行,千万大意不得。”梁老三沉吟一会儿,接着说,“我说的话也许不好听。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今天,我盲目地下去,可以说是百分之百的会死里头了。”
  “太险了。”小瑞插话道。
  “我要说的是,死,死很容易。眼一闭,突然间就啥都不知道了,反到清净了。可是,你身后的事不好办。你死了,会把无限的痛苦留给你的亲人,他们会痛不欲生。你比我小,也许还没有悟到。居家过日子过的是人,没有了人就没有亲情。人活着,一旦没有了亲情那还有啥意思。”
  小瑞听梁老三说话,端详着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他的心里油然生起敬重之感。
  梁老三是个性情中人,他说得非常经典。我们紫槐沟的人绝对不简单。
  亲情犹如燕山脚下的还乡河水,轻柔却又悠长,诠释着亲人之间心灵的陪伴;亲情犹如盛开的紫槐花,迎风飘舞的是无限的牵挂。
  小瑞听得入了迷,都忘记自家地里撒了化肥。
  “三哥,修好没?我家地里可是撒上化肥了。”小瑞媳妇也找了来。
  “不好整,人下不去,井里都是毒气。”没等梁老三搭话,小瑞跟媳妇说道。
  “这可咋好?不撒化肥还好点儿,已经撒了化肥了,还不烧死。”小瑞媳妇说着,走到一棵小杨树下,伸手折下一根树杈回到井边。她将树杈伸到井里,“我给你豁捞豁捞,也许会管事。”
  树杈伸到井里好一会儿,仍不见有效果。小瑞媳妇便将树杈提了起来,顺手丢在地上:“这也不管事啊!”
  梁老三弯腰拾起树杈观瞧:“这毒气还不小嘞。你们看。”
  三人观瞧。只见刚才还是绿油油的树叶子,插在井里这么一小会儿,都变成了黑褐色,平展的叶子都打了卷。
  “三哥,你真了不起。要是我啊,恐怕出事了。”小瑞感叹地说道。
  “三哥,赶紧想个法儿吧。”小瑞媳妇说道。
  “有了,三哥。找个气泵往里打气,把毒气换出来不就行啦?”小瑞说道。
  “我也想到了气泵。可是,这没电不还是等于零。”梁老三说。
  三人犯难了。
  “有了!我真笨,刚想起来。找那个流动修车的不就解决了吗!”
  “对!还是三哥聪明。三哥一点儿也不笨吗。”
  三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梁老三拿出手机,给修车的大壮打了电话。
  不大工夫,大壮开着三马子车到了。很快,大壮将气泵开启,把“呲呲”作响的气管扔进井里。只见井里的烟气慢慢升腾,不大工夫,就可以看到井底了。梁老三点燃马灯系到井底,见马灯亮着,他这才动身到井底。
  事故处理完毕。小瑞夫妻回到地里浇地不提。单说梁老三觉得一身轻松。骑上他的“宝马”回到家中,
  此时,已是日头偏西了。梁老三进了家门,见妻子梅三嫂坐在院里洗衣服。
  “你没歇会儿。”他一边将他的“宝马”推进棚子里,一边关切地对妻子说。
  “我歇了。”
  梁老三转身到妻子跟前脸对脸轻声地问:“清玉回来么?”
  “没那。刚才陆青竹来了,她说她去同学家找清玉,让我别担心。”
  “青竹这孩子挺懂事。”梁老三说话间,梅三嫂顺手拿过一个方凳递给丈夫:“坐下歇会吧。”
  梁老三接过方凳,和妻子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梅三嫂坐在大盆边的小板凳上,一把一把,有节奏地揉搓着衣服。
  近些天来,七事八事地里外忙,很少单独和妻子在一起。即便是晚上,累了一天的夫妻俩也是倒头就睡,要么就是想这想那的,他的心老是浮着。今天,小女风风光光地嫁到了马家,他确实觉得无比轻松。
  梁老三近距离地坐在妻子的对面,仔细端详着妻子梅三嫂。今天,坐在他对面一把一把揉搓着衣服的妻子,真的不同于往常。突然间,他觉得自己的妻子依旧是那么美。红扑扑的面容泛着光亮,淡淡的眉宇间呈现出迷人光泽。挺秀的鼻梁,淡红的双唇惊扰了梁老三的心。特别是妻子淡静的眼睛里,藏着秋水一样的粼光。
  梁老三仔细地端详着妻子,当他居高临下,从妻子的衣襟领缝中,炯见到妻子的胸间时,他忽然觉得,自己浑身火辣辣的,心里像有几只小猫爪在抓挠。
  梅三嫂抬头,见丈夫不转神地盯着自己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前胸,脸腾地一下泛起了红晕。
  “媳妇儿,你真美!”梁老三低低的声音。
  梅三嫂怀疑这低低的声音源于自己的丈夫。她像触了电一样,浑身热辣辣的。这种感觉,仿佛让她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她与丈夫新婚的时候。
  梅三嫂一把一把地揉搓着衣服,含情脉脉的一双眼睛,再也离不开坐在面前的丈夫。
  夫妻俩相视无语。好大一阵,梁老三站起身,转到妻子身后,弯腰将妻子抱住。
  “讨厌!”梅三嫂嗔怪地说道。
  “我就是要讨厌一回。”梁老三抱紧妻子慢慢起身。
  “放开我,多大岁数了,还这么腻。”妻子嗔怪的声音。
  梁老三无语,只顾得将妻子抱稳。
  “诶呀,我的手。”妻子两手沾满肥皂沫。梁老三抱着妻子弯下身,把着妻子的两只胳膊在大盆里胡乱涮了涮:“走吧,你!”梁老三不顾妻子的“反抗”,像年轻人一样将妻子抱在怀里。
  “大白天的,你也不怕来人?”
  “不怕,我俩有牌照,是国家给的。我怕啥?”他“嘿嘿”地笑着,朝着他们夫妻的房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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