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论人生大哥滋事 （1）

　　话说胡生到家之后，寻思化子做事不靠谱儿，无事生非，自找苦恼，挨打那样子趣味十足、狼狈劲儿能上电视剧，丑态百出能突破吉尼斯纪录，给人们逗乐解愁。化子无知、稀缺能耐，颟顸愚痴，绝不会理解我离他而去的良苦用心的意义。待见时，细细道明了，化子就会五体投地感谢自己的。常言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化子挨打是好事儿，是发财致富的商机，看他会不会捕捉了。讹人、碰瓷，是老祖宗为百无一能、贫穷不堪的人留下的衣食门路，化子此次弄好了肯定发一笔大财！改变命运在此一举。自己乃是碰瓷的开山鼻祖了！
　　胡生庆幸自己对化子不出手相救完全为了化子早日变成财神爷。又以为自己爱好文学创作，更是给人提供精神食粮之美，呕心编造故事，打造丰富多彩的视觉盛宴，建设人类精神乐园。码文字的作家是伟大而高尚的职业！胡生越想越兴奋，赶紧把耽搁的时间抢回来，完善创作的生命意义。不经意间抬头，见天上的朵朵白云飞舞，变化异常，千姿百态，时而波涛汹涌，时而万马奔腾，颇为壮观，仿佛时间也更有意义，更为精彩。他兴致勃勃，精神焕发，移桌就坐，挥笔耕耘，完全沉浸在写作的世界里。
　　娘见儿子如此卖力，不怕吃苦的样子，甚为心痛，想到当个人，最费脑子的是用文字编东西。老幺年轻轻的把脑子累空了事情就大了，传家立业就鸡飞蛋打一场空了，劝他别写了，再写也不当饭吃。无奈胡生刚硬得不像，死活不听话，求了几回狐仙，狐仙忙得也不管管，这可咋办呀？想到此事，当老的就心神不安，思来想去，忽觉补养大脑的就数核桃了。记得医生曾说，核桃的果仁和人脑子样范相同，最能补脑了。老大家有核桃树，年年挂果。就去老大家掏弄了一篮子核桃，很是砸一回，取出脑子一样的果仁给儿子补脑子。胡生说：“自己脑子是铁打的，用一百年也不会空的，别误我正事，您享用吧娘。”娘不放心，就烧了核桃荷包蛋下了黑糖，给儿子受用。就这一个老儿子，都说文曲星转世，指他晚年享福的！胡生见娘如此关心自己，甚为感动，双手接过来，吹了浮热，津津有味细嚼慢咽，品着慈母的一片爱心。
　　娘心里高兴，就忽然想到化子一事，问道：“生子，你不是找化子看车祸去了吗？咋单自回来了？化子呢？是不是给车撞着了？若是撞个啥好歹，咱可得管。万一那个了，你就得去他家捎信儿，尸首弄回去。一个讨饭化子，活着不回家，死了就得回家，树高千丈，叶落归根！你不是人脉广吗？化子下葬时你可得哭几声，表示表示朋友一场呀，再立块石碑把你俩的好都刻上，叫人们看看啥是真正的朋友。”胡生说：“娘您那么高的寿数，操那么大的心干啥呀？费心多不吃年岁啊！化子命大里，属壁虎尾巴的，壁虎尾巴断了能接，化子死了能活，翻醒劲大的，人们还等他摆治身子的，老阎王不会叫他死。也是娘的狐仙保佑化子好，我去见他没事儿，正忙给人治病，叫他回，他说治病治到兴头上，不能撒手，完事就回，我就走了。放心娘，吉人自有天相！”娘说：“真如你所说，我就放心了。”说着就去菜园割韭菜去了。胡生又卷进了笔耕的漩涡，专注至极，门外脚步响听而不闻。
　　李江来了。李江穿着红汗衫、蓝裤子，擦着头上的汗，来到院里。见胡生写作入神，悄悄转到背后，猛拍一掌说：“快成作家了！”胡生吓了一跳，抬头见是李江，说：“啥事？！扰乱军心！”李江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岂敢扰你？”胡生说：“快讲！晌午帮娘做饭去！”原来，李江因风湿病犯了，难受，找化子来弄药哩。已知胡生找化子回，想化子在，就来了。可不见化子，问胡生：“你回来化子呢？到底出没出车祸？”李江见胡生无语，心里猜忌，又道，“撞的怎样？你咋不把他弄回来呢？弄回来我会照顾他。朋友么，患难见真情！这几天风湿又犯了，他的药酒挺好，喝了好过一两年，因跳凉水里又犯了，再泡点儿酒喝，咋不见他活着回来？真气人的了！”胡生说：“净瞎猜，化子好好儿的！好得放光了！不知在哪弄个大老虎的骨头，在鸿仪河东五里有个村庄叫岭下，正在给人摆治风湿病！一半会儿回不来的。若你急了，去看看更好。”李江听了对号入座速速记了地址，哼着歌曲找化子去了。大娘着菜迎头碰见李江，问过事又说李江：“别慌走，煮几个鸡蛋捎去，就说我想他了，叫他给人治完病快回来，等他有事呢。”李江说：“啥事儿，给他说不？”大娘说：“不用。一提就知道。”李江说：“我兜里有煮的鹅蛋，原给化子吃的。他不在，我就找他去，鹅蛋化子用不了的。您别煮鸡蛋了。大娘少操劳，身体健康。”说着往车站去了。
　　党的政策给人们带来实实在在好处，分了自有地，跟着土地承包，激发了广大人民的劳动干劲，山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到处充满了快乐的歌声。胡生灵感闪现，准备写一篇精彩的文章往报刊投稿，引起全国关注，一鸣惊人！他废寝忘食，博览众文，采花摘精，终于圆满成功，投到《人民日报》，一举成功！深得编辑好评，说胡生的《如何加快山区经济发展》的文章是深度好文，发财致富的导航，奔上小康的指南，全国人民认真学习和落实，提升国富民强的新局面。胡生出名了，人们刮目相看，捧敬有加。他心情快乐，春风得意，时不时给人们来两句顺口溜乐一乐。
　　东风浩荡飞彩云，巍峨桐柏气象新。
　　舞文弄墨获名利，正帆远航梦成真。
　　紫霭翠峰晨曦秀，迤逦川谷滋才俊。
　　淼淼烟涛千万里，淮河奔腾颂乾坤。
　　文韬武略辉天相，锦华文章耀当今！
　　以前为个名，曾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现在出名了，拜佛没用了，佛像扔到水沟里糟蹋。更可笑的也闻不得骚味了，顿生厌恶，对狐仙暗藏杀机。趁娘不在家，按老鼠夹子将“狐仙”弄死了。他生剥活削那血淋淋的尸体，死不瞑目的绿眼好不残忍！胡生还说：“刀淆刀淆，狐仙甚好！”将皮毛拿到小石镇出售，一张皮子几个人争买，便来个日高价钱出手了。于是，馆子里肥吃饱喝一顿，还说“天赐我财，物为己用”的大道理来。娘回得知后，因此气了一场病。他出于孝心，就掏弄几只纸扎黄鼠狼，供上牌位，日日上香，娘的病才得以缓解。他也觉得后悔，想着能上《人民日报》与黄皮子兴有点儿关系的。东西不大，感应不小！溜道四十里冲的黄皮沟，用绳套逮着几只活蹦乱跳的黄鼠狼，养到笼子里，保佑自己创作再获新高。为了消灭骚气，买了花露水日日给那物喷洒，变成香喷喷的”狐仙”，保佑娘长命百岁，成天欣赏大自然的容颜。文章登报，稿费不菲，加之劳神费心添枝加叶自吹自擂，轰动朋友圈。唬着众友拎酒带肉前来祝贺。满村喜气洋洋，无不翘指大赞“文人天才”。大娘更是高兴，从未见到破院能有这样多的人烟，还是人多了好呀！
　　四娃来了。四娃学生打扮，一身蓝服，左上兜挂着钢笔。他长胡生两岁，高低不相上下，“田”字型的脸庞，粉红的颜色，剑眉修目，鼻高唇阔，耳垂如珠，若非右脸紫色疤痕，也是一表人才。大娘心情不错招呼四娃道：“娃儿，过来！”四娃过来了，大娘对他耳语一阵体己话儿。四娃笑起来说：“大娘您多心了，小时候的事不提也罢，成不了家是自己无能，与胡弟把我脸打坏没妨碍，不怨他，放心吧大娘！”老人叹口气，轻轻拍着四娃的手说：“都怪小时候不懂事，生儿下手太狠，若不这疤，娃儿还真漂亮！等化子回来，我同他说，想方设法给你脸修补修补，去旧换新，赶紧弄个对象的，再耽误就一辈子独个儿了。”四娃笑了起来说：“脸又不是鞋，咋修补？谁来来去去不都是一个人？一个人清静自由，能多活几年。那事儿我早就没想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嘴里笑着，心里却是哭着。
　　白色轿车吹着喇叭，停在门前的树边，县干部来了。胡生不敢怠慢，快步如飞迎了上去，不看脚下给石头绊倒，忙爬起来抓着领导的手，目不斜视，频频摇动。领导说：“兄弟蛮有力气的！”胡生兴奋地说：“功夫功夫呀，您老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其实他俩岁数不相上下，曾是老同学。因被胡生的锦绣文章深深打动，特地前来祝贺一番。领导使劲抽了手插进裤袋里，胡生只有点头哈腰请为上宾。老支书、治保主任、民兵营长、生产队长都来捧场。老支书快六十岁了，穿的挺年轻，花格上衣，蓝色的“的确凉”裤子，个子比胡生低个耳朵，瘦刮脸，高颧骨，眉头固定着三条横纹好像是注册商标似的。面色微红，牙齿焦黄，不说话时脸也笑，处事圆滑，步步平坦，深得民心，都说好支书。
　　六子、法见、吕中等好朋友全到了。法宠以为同胡生也是好朋友，带瓶酒来打热闹。胡生把他撵跑了，说他瘸而吧唧的不知眉眼高低，狗肉也想上席面？罗圈腿子邪乎得了不得！
　　菜美酒香，宾朋满座。胡生依次斟酒毕，举杯道：“多谢领导的抬爱和各位朋友的捧场，这样的庆功在胡庄古老的村史里史无前例，意义非凡，发群山之秀美，彰古村之霞光，透人心之坦诚，映日月之辉煌，敬大家一杯！”四娃闻听心笑道：“你可拉倒吧胡生，文章上报的人多了，谁你像你油炸螃蟹持叉的不像，肚子盛不了二两猪油，还没成作家出书的，瞧你妖魔鬼怪的劲儿？小人得志之日，便是地球受罪之时！”客人们齐刷刷地起立，高举酒杯，众星捧月，叮当脆响，异口同声：“祝贺文人早日名扬四海！”山呼海啸，胡庄的烟囱晃了几晃，月牙滩的河水浪花飞溅。胡生觉到自己历史文学才华，恰该此时“逢春乃发生”了，喷薄欲出美好人生为何而活的根本道理，且烧烤烧烤有头有脸的人们，有何等的含金量？
　　七子仪表堂堂，为人光明磊落，见不得鬼马黑厌的人，非常熟悉胡生有啥眼光就要表达啥意思的了！想想这胡生和自己的老表陈斗天如出一辙，一个泥沟里的泥鳅，滑得不着调儿，恶心！不辞而去。
　　大家又吃又喝又乐又乌七八糟地喷云吐雾，胡生令大家落落滚，那个“人为啥活着的问题”更加尖锐，急遽冒了出来，引起了各个不同的见解，啥号说法都有。为财，为色，为脸，为吃喝玩乐……纷纷议论，莫衷一是。胡生想，这是什么邪知邪见？言不及义，文不对题，零蛋！挥挥手，表示“枪毙”！
　　“为权而活！”有个当官的说，“有权就有一切！”胡生一瞧是老支书，心说：“就你这芝麻籽儿权也叫权？”四娃插言道：“为权靠谱儿吗？人，大多想当官，像猪狗一样光顾自己，不为百姓谋利，学着大老鼠钻窟窿打洞坑害人，他娘的挂羊头卖狗肉啥个官？权是人民给的，必须为人民服务！我爸爸是小石镇的王书记，有权，可是，人家当官的住高楼，他还挤在小瓦房里；人家当官的开轿车，他还开着自行车，走遍千村万户，嘘寒问暖，一心扑在群众身上，每月的工资都救济了困难户。把权力的光和热交给了群众，党和国家！”人们听着觉奇，四娃不姓王，怎么老王是他的爸爸？
　　四娃是个苦命孩子，很小就没了父亲，母子相依为命。母亲木讷善良，胡生把儿子破相后，当娘的不会说不会道，活活气死了。只剩下孤单单的小生命没人怜悯，流浪乞讨。是老王收养他，活路一条。一十八年养育，恩深似海，上大学毕了业，老王贷了款支持他回家创业，过上富足生活，改变人生。王书记是四娃救命恩人，再生父母。
　　胡生斜了一眼，三言两语弄得四娃不好再说啥了。四娃喝几个闷酒，低声道：“能言鹦鹉毒于蛇，滴水成冰满自夸！”胡生不反驳，急着剖析人生的真实意义，他要用最巧妙而精辟的造句，一枝独秀地给大家解惑释疑，充满哲理性的科学。他一边敬酒，“咣”的一声喝个底儿朝天，一边说人生根本话题。他说人生的意义只有两个字，要是弄明白了两个字的关系，就能成为人生海洋里航行舵手，和哲学宇宙的北斗与大彻大悟的元始天尊一样儿的立于不败之地，驾驭历史创造和改写历史！这关子卖得精彩而玄虚，把人们搞得晕头转向，世界上能有什么字据此强大威力？渴盼的眼睛一刻也不放松，胡生的嘴巴不知能吐出何等的稀世奇宝。胡生笑容可掬地说：“有个最通俗的话题，谁若回答得准确无误，我写新《史记》里就把谁列为首席执行官！新史记就是把司马迁的史记加入时代的精华改改为今人所用。古典小说面临被今人篡改的举措，完全是古为今用的英明决策。然而有些古人就胶柱鼓瑟，脑道不通。昨晚施耐庵对我求道：‘文人呐，有人要改写我的《水浒传》，呕心沥血的原创，加上芝麻叶、碎粉条、大闺女胡须乱牛毛，世风不古，乾坤颠倒，气死我施大爷了！你不是修改过唐诗吗？李白说你修改得不错，慕名而来，我的原创就拜托您了，尽量保持原汁原味。’施老头就信我的，所以他老人家居新史记第二名。”县干部连下几杯酒，乘兴道：“您提吧，看我能否解惑答疑。”胡生说：“当然了你的智商最高。三皇五帝、尧舜禹汤、周公文王、项羽刘邦………诸多古人我等何以晓得？”
　　四娃又来一闷杠：“日大虾（桐柏方言，指不切实际）何以晓得？没见古骨，怎能为凭？后羿射日，嫦娥奔月，黄帝与蚩尤大战，蚩尤而不知转南……还有雌与雄、鸡与蛋、阴与阳、有与无，谁先谁后？争持千古，未明本来，这些问题，难道书就有答案了？”胡生欣然道：“对头，就是书！文字之于书，故可传世。凡所远古流今者，皆赖书载之功，非此，华夏之文明都将在泥土之下默默无闻销声匿迹的。”胡生说罢，笑得灿烂，给大家斟了一圈酒，终于揭开人生的根本。欲知是何物事？且瞧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