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

　　张彤见状立刻拉着东旭边走边说：“哥，出来才几天怎么弄成这样？我真没想到你会出此下策。越来越不像样子，你会惹大祸的。这些小女孩的男友看见，非把你揍扁不可。”
　　冉东旭长叹一声：“唉，彤彤，哥太没用，卖房的三万让我丢了两万，没敢和爸爸说；钱的缺口太大，我给你写的信可能你没收到。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说心里话，四天内让我把家丢的净光。你嫂子走开时没留赵天成地址，若大省城让我到哪去找她？别笑我，好妹妹，哥也是尝一尝山穷水尽是个啥滋味。”
　　张彤：“好了，哥，钱不用你张罗，我和小赵想办法。再找多多帮忙，给她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和咱认识的上山下乡知青通通气。如果可以的话，以我的名义，开个知青联谊会，把你当前的窘境说给大家。办法总会有的，乞讨这条路行不通，得猴年马月能凑齐两万元？”
　　冉东旭有一阵很无语，低头走路在思索。冉东旭找出一个说辞。
　　张彤：“哥，真没想到你会做起乞丐来。”
　　冉东旭：“彤彤，我得有事做啊？夜间陪护妈妈，能说说话，忘掉一些烦恼。白天怎么办？书看不下去，没有你嫂子在身边，字也写不下去，妹子，哥该怎么办？”
　　张彤：“振作起来，闯过这道关。哥说的山穷水尽只是上句，走出低谷不就是柳暗花明了吗？拿出两年前的气概来，像个男子汉，做乞丐连退路都没有。”
　　冉东旭：“妹妹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哥并没沉沦。以前哥见过街头乞丐，沿街乞讨，有时候我有瞧不起这类人群的意识。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想的能做这类行当？那天晚上给你写完信后，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又一联想，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安身处也亏得老舅念姐弟情，祖上给妈妈的房产他没归己有，我等才有的容身。否则，哥只能流落街头了，这时哥突发奇想，何不借此人生低谷段，体验一把乞丐生活呢？出于这种心里支配，也算一举两得吧。”
　　张彤：“好了，哥，别说了，咱没到万不得已那一天呢。妈妈病好出院，咱还回省城，我爸有一套住房闲着，他总在农具厂住。刘阿姨那套房就她一个人，怎说没了容身地了呢？小赵很同情我，原打算今天和我一起来京，秘书处有事走不开。哥，生活也体验得差不多就行了，可别再给知青丢脸了行吗？”
　　冉东旭一听到省城有房一事，心里又犯起一股酸楚，默默无语，俩人继续向前行走。
　　冉东旭突然来一句：“彤彤，还是别去求赵英多的好，我不想再看到她。”
　　张彤：“哥，咱另想办法才能解决问题。唉，时令不好，我和副市长说过家里事，副市长也是唉声叹气。他说是工人他能批两万，军人家属三万没问题，是职员他也能说话，就是教师他实在是爱莫能助，他批了财政一关也难过。”
　　冉东旭：“真没想到，教师地位一下子跌落千丈，这种反常现象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张彤：“哥，你别急，那方不亮这方亮，官方不行找百姓。我就不信，知青群体队伍如此庞大，一位知青妈妈救不了？是咱没说，大家不知道，我非趟一趟这股浑水不可。”
　　东旭与张彤缓步走着说着，东旭突然发现，刚才找他签字的两个小女孩。在他俩身旁还有个小男孩尾随着。
　　冉东旭用肘碰一下张彤小声：“彤彤，这几位跟踪咱，怎么办？是不是又要有什么麻烦？”
　　张彤掏出小镜向后看了一下小声说：“哥，别回头，照常走，别加快，前面人流多的地方甩掉她。看样子好像是奔你来的，左边的那个圆脸长发小姑娘，就是你签完字吻你脸的那位。那两个小男孩其中，准有一个是她的男友。不好！是来兹事的！”
　　张彤随手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方镜，在做照镜姿势，从中窥视几位跟踪小青年。果真是车站广场一伙两女两男，仔细一瞧脸色，也看不出恶意或善意。
　　冉东旭和张彤兄妹二人，行至交通管治路口处急走几步，隐进茫茫人流中。
　　张彤周围寻视一圈未发现跟踪人影：“哥，快走，多悬啊！”
　　冉东旭：“彤彤，从外表也看不出是坏孩子，不用这样大惊小怪的。”
　　张彤：“哥，没看出那个男孩对你有敌意吗？那两个女孩里一定有他女朋友。”
　　冉东旭：“嗯，这点我倒是没想到。”
　　张彤：“哥，在北京人生地不熟的，尽量少惹麻烦。好了，甩掉就好，到了。”
　　兄妹俩摆脱了三位小青年，这才放下心地走进医院。
　　张彤进到李培茹的病房，发现干娘拽着刘阿姨的手安然睡去。刘阿姨趴在干娘身旁也沉沉睡着，冉崇伦坐在一旁正津津有味地读着《北京晚报》。
　　冉崇伦发现有人推门进来，悄悄嘘声做个禁止手势：“都、睡、了，咱、到、走廊、去、吧。”又点头示意问候张彤，张彤与东旭对冉老一套动作习以为常，也纷纷点头示意理解。
　　三人又悄悄走到病房外走廊长登前坐下。坐在走廊长椅上，爷仨开始谈话。
　　冉崇伦告诉张彤与东旭：“彤儿、东儿，你们的妈妈大有好转，吃了好多爱吃的面食，说了好多话。刘阿姨要回省城刚说出口时，你们妈妈哭了。她舍不得离开刘阿姨，并且要你刘阿姨永远和咱们生活在一起。唉！还说，还说那……唉，你妈说让你刘阿姨做你们新妈妈，她手紧握刘阿姨手不放。这不是吗！俩人就那么拽着手睡着了。”
　　冉东旭谦和地和父亲：“爸，妈妈那是发自肺腑之言，她的一切语言行为您都要顺从。在妈妈病重期间，您千万不要和她去争辩您的意愿，也许妈妈思考是对的。”
　　张彤：“干爹，不知道您老心里是怎想的，刘阿姨真是好人，我真喜欢她做妈妈。前几年我曾叫过她一段妈妈，后来被我爸发现，把我好顿批评。我哥说的对，在我妈病重期间，一切都顺从她。也许是事实，都这么个年岁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刘阿姨一个人也太苦了，还是妈妈说的对，不管做不做我们的新妈妈，应该和我们在一起。”
　　冉崇伦思考再三：“好吧，让她做妹妹吧，这里永远是她的家，去留随便。咱们家暂时还不能回北方，我估计手术成功，一时半晌也离不开医院。东儿，你马上回省城，把凤云接过来。你告诉她，她是咱冉家媳妇儿，婆婆想看看她。这是真的，昨天我把你们结婚的经过，详细地和你妈说完，你妈是那么说的，让东儿把媳妇儿接回来吧，啥样子我都喜欢。”
　　张彤：“干爹，以前我妈也没确定我哥不准和我嫂子接触啊。”
　　冉崇伦：“唉！人到这一刻，其言也善，她心里知道东旭喜欢凤云，我把你说的那些和你妈讲完，你妈长叹一声微弱地说：‘早一天让她们在一起就对了。’”
　　冉东旭：“爸，我……我把凤云丢了。我去学院办手续时，凤云走去二姐家，可是，赵天成家住址我不知道，她只留下一封字帖。”
　　当东旭说这段话前，张彤已经离开他们去了卫生间。
　　爷仨谈话时，李培茹的学生胸外科主治医来看李老师，见冉老和东旭张彤都在走廊长椅上，他也坐下和几位说起医院对老师收费的意见。
　　医生：“冉老师，关于医疗金一事我问过院长，她说全国各地大至都差不多，对高级知识份子并不是看好。虽然已经停止批斗，但这批人还得不到尊重。没人敢提出照顾或经济补偿等优待，没办法，住院治疗费用还要多方筹措。”
　　冉崇伦忙插话：“啊，医生，钱我们有，这个不必多虑。你就放心去想治疗方案就可以了。东儿在学院筹来三万元，一年住院费差不多的。不要和院领导再提减免一事，尽量别去引起院方的烦感。”
　　医生去病房查房走开去，长椅上还剩冉家父子与张彤。
　　冉老长叹一声：“东儿，找凤云的事你必须抓紧，彤儿帮帮他吧，你哥习惯琐事别人管，大事也没管好。那么重要环节忘记掉，实在是够大意的，你俩在这待一会儿吧，我回病房去。”
　　张彤：“东旭哥，爸爸知道你把嫂子丢了吗？”
　　冉东旭：“是爸爸让我把你嫂子接回来，我不得不说出实情。”
　　张彤：“哥，这两件事你就别操心了，我回去问一问民政科吧，二姐夫叫啥名？”
　　冉东旭：“他叫赵天成，是退伍军人，可能在什么光荣新村？平时在一起她不怎提这些，她在我身边最关心的是古文学和古诗词书法，她亲人的事，结婚以后，总是闭口不谈。”
　　张彤：“哥，别为嫂子事着急，这个好办，丢不了。我回去以后哥可别再去做乞丐了，你看昨天就有跟上你的，她们不会放过你。你又撒那么大个谎，体验生活，真要把你当演员，更要缠着不放。天子脚下，鱼龙混杂，该怎么做，别让小妹为你分心了。”
　　
　　星期日下午，张彤在干娘身边又说些安慰话，和东旭去了火车站。
　　张彤要坐下午车赶回省城。市府星期一的事多，比平时要忙，到市府上班时间不长，她要注意影响。
　　哥俩刚到车站广场入口处，被一群十几个二十多岁小青年围上来，其中有昨天跟踪的两女两男，这些人要干什么？
　　三位小青年抱成一团在私语。围上来一伙人像似一个团体，其中抱成团的三位像是核心人物。
　　刘国庆喊着同伙名字：“张艾，你看准了吗？要不咱就饶了他吧？我看还是算了吧，哪有那么巧的？你想演戏，出门就碰上体验生活的演员，竟做青天白日梦。唉！老天爷都不稀罕咱这户知识青年，咱就别去和命运叫劲了行吗？”
　　张艾艾耐心地回应着：“国庆，你和范朵朵先在这儿等等，我们两个去问个究竟，问明白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今天好像不妙，身边多个美女。要不咱一块去吧，我怕我们两个人他别再认为我们不怀好意。”
　　范朵朵：“去就去吧，说话注意态度，干吗非把他想那么坏呢？”
　　三位小青年快步向张彤、冉东旭走来。
　　昨天跟踪东旭和张彤的那几位，也是这伙人里的头目。
　　张彤、冉东旭在躲避小青年。十几位回家度日知青在家待两天也是闲的太难受，想起来到火车站耍耍。若大首都北京城，在七十年代初冷清清的。
　　喧哗的王府景人流都稀稀拉拉，公园里那年月又不太平。哥几个才到车站转转，昨天看到那位留着恩格斯大胡子青年，看着气度不凡。竟然做起乞丐，这些北京知青想弄个究竟。
　　昨天准备跟到一处合适地方，一问明白。后来跟丢了，更让哥几个觉得神秘，他们估计今天大胡子还得来。巧了，还真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