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烟花飞舞之际，马宏伟进了老梁家的大门。梁老三好像知道女婿要进门似的。这烟花，分明是在欢迎准女婿，就是这么巧，巧得天衣无缝。用我们紫槐沟乡亲们的话说，那就是老天早就安排好的。
　　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有人喜必定有人忧。
　　此时，梁晓玉心里无比高兴。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会与马宏伟重新牵手。她高兴了，可姐姐梁清玉依旧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透过玻璃窗，外面所发生的一切，梁清玉都是知晓的。虽然，是她自己决定不嫁的。那会儿，当她见马宏伟进了妹妹梁晓玉的房间，心里还是酸酸的不好受。一年多来，马宏伟每次来老梁家，都是冲着她来的。这会不同，他马宏伟可是冲着妹妹梁晓玉来的。照往常，马宏伟来了，她梁清玉就像一只彩蝶，飞舞在马宏伟的身前身后；这次，她的翅膀折断了，再也飞不起来了，只好窝在屋里了。
　　梁老三张罗着到村里的超市，买来几样菜交给妻子。梅三嫂和晓玉在灶间忙碌着，二小和马宏伟操持着放好桌椅，洗涮了酒具，准备陪着梁老三喝上几杯。
　　席间，爷仨喝得如何痛快不必多言。单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足饭饱。梁晓玉沏来一壶茶端上。
　　喝茶间，马宏伟提出要带梁晓玉走，明天准备去登记。
　　梁老三和梅三嫂满口答应。梅三嫂打开衣柜，拿来户口本交给马宏伟。
　　“晓玉，你带好身份证。”梁老三嘱咐道。
　　“诶呀！坏了，我的身份证还在班上呢。”梁晓玉说。
　　“你这孩子，咋不记着带回来呢？”梅三嫂抱怨道。
　　“单位给我们办保险，统一收上去的。我回来时，倒是找会计了，他出差学习去了，把大家的身份证都锁在保险柜里了。这下可咋好，会计得去半个月才回来呢。”
　　没有身份证，一家人急得团团转。
　　“有了！”二小“蹭”地站起，转身出屋。不大工夫，他手里拿来一张身份证，说到:“给，这不是解决了吗。”二小“嘻嘻”地笑着。
　　“这行吗？”梁晓玉接过那张身份证一看，原来是姐姐的。
　　“行，肯定行。你看看那照片，跟你没有太大的区别吗？”二小说。梁晓玉仔细一看:“也是啊。”
　　“你咋知道，她俩身份证上的照片有些像呢？”梅三嫂端详着梁清玉身份证上的照片问。
　　“三婶你忘了吧，我们姐俩是一年办的身份证。我姐的这张身份证还是我给她捎回来的呢。当时我就说过，她们是姐俩儿，她们的照片一定是相像了。”
　　“好像有这档子事。”梅三嫂顺口答应到。她的心里唯恐有人说姐俩儿不像。她接着说:“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清玉像我，晓玉像她爸了。”
　　“别说，三婶说的没错，还真的有那么点意思。”二小附和道。
　　梅三嫂听二小这样说，心里踏实多了。
　　“那，我们去试试。”梁晓玉试探的口气。
　　“也没别的办法，只有去试试了。”梁老三说着，把脸又转向二小说，“你小真是个机灵鬼！”
　　二小得意的样子，“嘻嘻”地笑了。
　　众人笑着，送梁晓玉和马宏伟出了家门。
　　
　　一路无话。梁晓玉和马宏伟来到乡政府，找到民政局。根本没费劲就领取了结婚证。
　　结婚证倒是很顺利地领到手了，谁也没有想到，几年后，给梁晓玉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这是后话，在此不提。
　　马宏伟和梁晓玉领到了结婚证，天色还早，俩人进了超市。等回到家，已经是傍晚时分。马家早已准备了丰盛的饭菜。
　　“宏伟，记着爸爸妈妈的话。一定要把婚礼办得隆重些，绝不能委屈了晓玉。”在席间，马东明说。
　　“爸妈，放心吧，都准备好了。十辆车，都是宝马。婚庆是我们同学找的，在咱们这块儿土上，可以说是一流的；另外，还请了电视台的主播做主持人。”马宏伟说。
　　“那好，你们一辈子的大事可不能马虎。”马东明接着说。
　　梁晓玉听着他们说话，半晌没有吱声。她轻轻地拽了一下马宏伟的衣襟，站起身，朝两位长辈甜甜地笑了笑。拉起马宏伟出了屋门，来到院里:“我有个想法。”
　　“啥，你有想法，啥想法。一定是妙招喽。”马宏伟玩笑道。
　　“看你，我可没跟你开玩笑。”梁晓玉一本正经地说。
　　“是是是，不开玩笑。领导同志。”
　　“你还贫。”梁晓玉声音虽不高却很有分量。
　　“好了，好了。真不开玩笑，你说吧。”马宏伟不在嬉皮笑脸，稳当了下来。
　　“你说咱的婚车用宝马，那得多少钱啊？”
　　“不管多少钱，我就是想，让你风风光光地进咱家门。”
　　“我看啊，你的思维有问题。花钱，花大钱就风光吗？我看不见得。你想想，如果我们不用宝马，把木器厂的那辆送货车，披红挂彩地打扮一番，接新亲过来。我问你，我家是不是有个枣红马？”
　　“是啊。”
　　“我家的枣红马多老实，我骑在马上，你给我牵马坠蹬，多刺激、多风光。省下钱来用于扩大再生产，多有意义。眼下，一把大火把厂子烧了个所剩无几，正是缺钱的时候，我们能省就省。主持人还是电视台的，甭用，找个能说会道的，给咱说几句吉利话就得了呗。”
　　“不行，太委屈你了。”
　　“你啊！要我说你的思维有问题，一点儿也不屈枉你。只要你的心里，能够一辈子装着我，我就不委屈。那才是真正的幸福嘞。你说是不……”
　　梁晓玉的一番话，说得马宏伟心里甜甜的、美美的。
　　马宏伟热血沸腾，她一把将梁晓玉紧紧地搂在怀里，情不自禁地说:“你真是我的好媳妇。”
　　“去，别让人家看到。”梁晓玉用力挣脱着，可说啥也动不了。
　　此时，马宏伟将她搂得更紧了:“我还怕谁看到，我正想让别人看到呢。让他们知道，我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媳妇。”马宏伟说着，将梁晓玉紧紧地搂在怀里，不肯松开。
　　“哎呀！你弄疼我啦。”晓玉轻轻地说。马宏伟赶紧松开胳膊，但还是搂着晓玉不放。
　　马宏伟和梁晓玉就这样相互依偎着，交谈着。两个人觉得，他们，只有他们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们二人在品味着幸福，却忘记了屋里，等他们吃饭的两位长辈。
　　马宏伟的父母不知准儿媳啥意思，吃着半截饭就把儿子拽走了。媳妇还没结婚进门，也不好多问。
　　马宏伟和梁晓玉如胶似漆黏在一起，确有说不完的话。
　　“哎呀！快回去吧。你爸妈还等咱吃饭呢。”晓玉突然想起这个茬。俩人手拉手立马回屋:“别忘了把我的意思跟你爸妈说。”
　　俩人进屋落座吃饭，马宏伟把梁晓玉的意思说给爸妈。爸妈听了有些惊讶，他们没想到，梁晓玉能为马家设身处地地想问题。他们为马家能娶这样好的媳妇感到好幸运，马家有望了。
　　“这样做当然是好，不过，太委屈你了。”
　　“是啊！太委屈你了。”
　　“我真的不觉得委屈。只要将来咱家日子过好了，那才是我最希望的。”梁晓玉说的恳切，着实感人。
　　几日后，梁晓玉披红挂彩与马宏伟结婚了。
　　两亲家都觉得梁晓玉的想法不错，就依从了她。
　　
　　结婚那天，一轮红日染红了我们紫槐沟的山山岭岭，染红了千沟万壑。一阵阵“砰砰啪啪”的烟花、爆竹声响彻云霄。待烟花鞭炮燃尽，马宏伟恭恭敬敬地给梁老三鞠了一躬，甜甜地叫了一声“爸”；转身又恭恭敬敬地给梅三嫂鞠了一躬，甜甜地一声“妈”。梁老三和梅三嫂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大红包交与马宏伟。
　　马宏伟接过红包，再次给梁老三和梅三嫂鞠躬:“多谢爸妈的宠爱。”
　　此刻，梁晓玉披红挂彩，稳稳地坐在枣红马的马背上。
　　梁老三从二小手中牵过枣红马，将枣红马的缰绳，亲自交到马宏伟的手中:“爱婿，我把我们的爱女交给你了，带上我们的祝福，带上我们的期望，出发吧。”
　　“新娘子出来了，新娘子出来了！”我们紫槐沟的人们围堵在老梁家的门口，好不热闹。
　　只见马宏伟从院门里，牵出的枣红马，马背上端坐披红挂彩的梁晓玉。瞧！一双巧手勾画的杏眼眉，面粉唇红，乌黑的头发披肩搭背，显得新娘格外秀气迷人；身着大红色的唐装小袄，紫红阔腿裤，即突出了她的曲线美，又突出了新娘子的落落大方；胸前，一小条红绸布上“新娘”二字闪着金光，和一朵玫瑰别在一起，显得格外的夺人眼目。左手里，攥着一个红得发紫的大苹果，右手里，是一簇鲜花，淡淡飘香。做了新娘子的梁晓玉不比寻常，我们紫槐沟的人们觉得，今日的新娘咋看咋好看，越看越好看。匀称的柳腰身段，让人赞不绝口。正所谓“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给人以仙女下凡之感。
　　马宏伟身着西服革履，扎着领带，头上戴一顶礼帽，胸前戴着一朵显眼的红花，花下面，红绸布带儿上写着“新郎”二字；他手里牵着枣红马，满面春风，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朝前走着。每迈出一步，铮亮的皮鞋就会闪出亮光。他走在紫槐沟乡亲们组成的夹道中，他感恩大家为他们送来的祝福。双手合实，边走边给紫槐沟的乡亲们鞠躬还礼。
　　“哇！好潇洒漂亮的一对啊！”人们在一旁纷纷议论着。
　　在他们身后，是送亲的人们。有抱着行李的，有捧着花包袱旳，他们一字排开，个个衣装整洁，胸前佩戴红花，满脸喜庆……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二小和陆青竹。他们俩还是队伍中的活跃分子，时不时地管理一下送亲的队伍。
　　让梁晓玉和马宏伟没想到的是，姐姐梁清玉也在队伍中。前几天，姐姐一直没出屋，晓玉觉得自己结婚不会得到姐姐的祝福了，她老觉得姐姐不会参加她的婚礼了。谁知，昨天，姐姐一反常态，一大早就出了家门，到镇上的理发馆好生捯饬一番。
　　人群里有好事者言道:“也不是你结婚，捯饬地比新娘子还华丽，喧宾夺主。”更有甚者道:“该你嫁你不嫁，还捯饬啥？要是我啊，这个婚礼我都不参加。不知羞耻。”
　　好事者的话正好让二小听到。他从兜里掏出糖块，像天女散花般地扔了一地，孩子们纷纷抢拾糖果，有的大人也帮着孩子们，这一下打断了好事者们的话。不怪梁老三常说二小主意多，一把糖让好事者们把长舌头收了回去。
　　送亲的队伍出了老梁家门前的小巷，老马家将送家具的货车打扮得五彩缤纷，夺人眼目。送亲的人们上了彩车，马宏伟牵着枣红马走在前头，马背上，端坐着俊俏的新娘。热热闹闹地出了紫槐沟，朝马家沱悠然而去。
　　一路无话，单说马宏伟牵着枣红马进了马家沱。到了马家门前，烟花爆竹一股脑的炸开来。“砰砰”的声响传到四方，无比张扬的把喜音传遍了整个马家沱。
　　
　　鞭炮、烟花的声响还没完全停下来，一群小伙子像潮水般涌过来。马宏伟见事不好，赶紧从马背上将新娘子搀下马，抱起就往院里跑。可没跑几步，那几个小伙子猛地奔过来，一把揪住新郎马宏伟和新娘子梁晓玉。
　　“看你们往哪逃？”其中有两个小伙子扭住了马宏伟的胳膊，按着肩膀使劲儿往下压。
　　“哪能这么轻易把新娘子领回去，背上。”马宏伟被压得蹲了下去。他怀里还抱着新娘，哪受得了，身子一歪坐在了地上。几个小伙子顺势将马宏伟弄了个仰面朝天，又把新娘子往马宏伟胸前按；新娘子梁晓玉的脸被臊得通红，她努力想站起身来，哪动弹得了。几个婶子大娘上前驱赶小伙子们。看热闹的人们只笑得前仰后合，一幅祥和喜庆的画卷。
　　新娘子梁晓玉刚刚被婶子大娘们扶起来，新郎马宏伟就势起身，后背沾满了尘土。他还没喘过一口气来，几个小伙儿冲了过来，将他按住。
　　“刚才是枣红马驮着我嫂子，这会儿得你驮着了。”
　　“对！让嫂子骑在他的脖子上，好好享享福。”
　　新娘子梁晓玉一听，说啥也不干，她拼命地挣扎。可是，她说啥抵得过几个大小伙子。
　　“来，把俺嫂子抬上去。”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新娘抬起来，放在了新郎马宏伟的脖子上。
　　“嫁我，嫁我，嫁肚我。”顽皮的小伙子们像车老板赶马车一样，嘴里吆喝着；手也不闲着，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新郎马宏伟的屁股。
　　看热闹的人们笑得前仰后合，有人只笑得流出泪水，还有的人都笑得出岔了气。
　　录像师、摄影师抓住了这最搞笑，最热闹、最祥和的一幕。
　　新娘子虽然害羞得不得了，可她的心里幸福极了，这将是她一生永远难忘的一幕。
　　新郎马宏伟虽然受了点儿苦，但他很幸福，这一帮收拾他的人都是他的发小、好朋友。
　　谁说结婚非要有十几辆豪车？今天，没有豪车的结婚场面不是照样热闹非凡吗？
　　我们紫槐沟也好，他们马家沱也罢，你是否觉得我们乡村的结婚场面颇有意思啊？
　　这场婚礼，是在新娘梁晓玉的提议下办的，即节俭又热闹。新娘梁晓玉是不是很有个性？
　　婚礼办得即风光又节俭，这是新娘子梁晓玉跨进马家的第一步。她这第一步，就赢得了马家以及马家沱所有人的赞赏。亲戚朋友个个称赞不已。
　　让人没想到的是，喜宴刚刚开始，梁清玉却拂袖而去，闹得极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