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作品名称:紫槐花 作者:乡野墨客 发布时间:2018-10-21 22:56:59 字数:4371
二小这个人,长得个头不高,身材瘦小,虽然年龄不大,可他的心眼儿不少。我们紫槐沟的人,常常会取笑他,说他不长个儿,是被心给拽住了。每次有人说他个儿小的时候,他总是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姿态,满脸堆笑地说“没事儿,我晚长”。要么就说“我个儿小有好处,省布”。他还会说“金刚钻儿小,可以揽瓷器活”。总之,谁说他个儿小,他总会有俏皮话等着你。
二小这个名字,对他来讲,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常言说“姜还是老的辣”,这话不假。即便他再聪明,必定他年龄轻,社会经验少。他的心事,早被表叔看透了:“表侄,你一大早来表叔家,一定是有事。”
“也没啥事儿。”二小心不在焉地回答表叔的话。
“不管啥事儿,你尽管说,表叔能做的一定做。如果,我们亲家有啥话你也不必藏着。”马东明也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在马家沱来讲,能够把厂子开到这份上的人,可以说,他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了。二小的心里儿,还能瞒过他不成。
前几天,梁清玉和儿子定好了,一起去登记的。谁想到,一把大火,把厂子烧了个所剩无几。自打失火后,梁清玉就没露过面,马东明的心里就产生过一个不太好的念头。因为,他早已经看出梁清玉是个攀高枝的人,这门亲事,他打心眼里不愿意。只是儿子喜欢,他做爸爸的也不好硬拦着。
马东明的脑海里,出现的那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被厂子失火的事给推到了一边儿。今天,二小的到来,他心里早有了预感。
二小见表叔这样说,打消了顾虑。便一五一十地说明了来意。马家三口听罢,各个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马东明心想,同样的父母,却养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姊妹。梁晓玉虽然没有姐姐梁清玉长得漂亮,可是,梁晓玉那孩子踏实。在厂子里上班时候,他就看出来了。如今,儿子的婚期临近,一把大火,把厂子烧了个所剩无几,梁清玉立马就翻了脸,死活不嫁了。在这紧要关头,梁晓玉不计前嫌,居然站出来,愿意代姐出嫁,实属难得。这更说明自己没看错人。
马东明庆幸自己,当初反对儿子与梁清玉交往是对的:“儿子,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我就问你一句,小玉不嫌弃咱老马家,她愿意嫁过来,你是咋想的,愿意吗?”
马宏伟没有立刻回答爸爸的话。此时此刻,心里最不好受的是他马宏伟。想当初,他与梁晓玉有过那么美好的一段儿。是自己被梁清玉的甜言蜜语所诱惑,他贪恋梁清玉的美貌,心中那台爱情的天平,倾斜到了梁清玉一边。无情的大火,烧了家里的木器厂,她梁清玉无情无义,瞬间变脸,死活不嫁给自己。还是梁晓玉挺身而出,在我家最艰难的时刻,义无反顾地愿意嫁过来,宛如雪中送炭。梁晓玉这一嫁,已经证明,她是多么好的一位姑娘。面对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子,马宏伟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内疚。他思来想去,反到庆幸自家的这把火。虽然,在经济上受到了不小的创伤,可是,这一来,让他看清了世间的人情冷暖,更让她得到了一位贤惠、稳重、值得真爱的梁晓玉……
“儿子,你倒是想好了没有,晓玉嫁过来,你到底愿意不?”马东明见马宏伟沉思不语,追问道。
“我愿意,一百个愿意!”马宏伟斩钉截铁地回答。
马东明和妻子听了,几日来,挂在脸上的阴云瞬间消散,这间屋子里,终于有了开心的笑声。
“今天,我一见到你,就不让你叫我二小,你还不服。这下咋说?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哥?”二小的俏皮话又来了。
“你不让我那么叫,当时我也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儿。我就以为你在涮我。”
“这回知道了吧?还不……”
“哥,你是我的好哥。”还没等二小的话说完,马宏伟赶紧叫了一声“哥”。只是叫哥的同时,马宏伟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烧的慌。
“好妹夫,行,你够聪明的。”二小伸出大拇指赞道。
屋子里又是一阵开心的笑声。
二小在马家,得到了上宾的优厚招待。他大功告成,兴高采烈地来,又兴高采烈地离开马家,离开了马家沱。嘴里哼着曲,时不时地吹几声口哨,车子骑得好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回我们紫槐沟。
二小回去报喜咱不提,单说马家。
自打马家的木器厂被一把大火烧了,马东明实在经不起那么大的打击,一下病倒了。几天来水米没打牙。还好,马宏伟虽然年纪不大,厂子里的事,他全部承担下来。马宏伟让妈妈在家里请医问药,细心照料卧床不起的爸爸。
二小前脚走了,马东明就觉得自己来了精神,吊针还没打完,他就想拔掉输液针。遭到了妻子的严厉“批评”。好不容易输完液,他多多少少地吃了点饭。一碗小米粥和半个咸鸭蛋入肚,自己下炕洗漱一番。吩咐妻子,把村里的大操们找了来。开始操办起了儿子的婚事。虽然,他还没好利索,在儿子结婚的事情上,一点儿也不含糊。哪也不能扔、哪也不能落。
“婚期就到了,我这一切不用你管。你啊,这就去紫槐沟,把梁晓玉接过来,到城里,把该买的东西买回来,顺便给晓玉买几件合体的衣裳。万万不能委屈了我儿媳妇。”马宏伟听着爸爸的吩咐,心里有些犯难了。他这次去紫槐沟和和每次不一样,不再是去找梁清玉,而是梁清玉的妹妹梁晓玉。他心中,还真的是不知如何是好。
“对了,到了紫槐沟你岳父家,别忘了把他家的户口本拿来。你和晓玉赶紧去乡里登记了。”马宏伟没有回答爸爸的话。站在那里想着心事。
“儿子!你在听我说话吗?”
“听着那。”马宏伟这才答道。
“动弹啊!”马东明催促着。
“我……”
“你什么你!”马东明看了儿子一眼。老人家已经明白了八分。
“快去吧。傻儿子。人家为媳妇拜丈人。你不一样,既要拜丈人,又得拜未来的大姨姐。谁让你小子当初……你活该。你啊,就认了吧。”
马宏伟在爸爸的一再催促下,只好动身,硬着头皮,骑上自行车,慢慢腾腾地顺着弯弯曲曲的水泥路朝紫槐沟而来。
再说二小,活像一只喜鹊,“叽叽喳喳”地飞进了梁老三的家门:“三叔、三婶,此去大功告成,婚期不变。俺表叔说了,婚礼一定办得红红火火的,绝不会委屈了俺小妹。”二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说。
梅三嫂拿了毛巾,亲手给侄子擦汗:“二小别急,先歇会儿,喝点水再说。”
梅三嫂一边给侄子擦着汗水一边说。说话间,几人在磨盘旁坐定,晓玉端来了一杯水,递到二小面前,二小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慢点儿,别呛着。”梅三嫂心疼地说。
“俺表叔说了。三叔三婶,不要难为我清玉姐,让我清玉姐不必太啥个喽。将来,还是好亲戚。”二小将手中的水杯递回到晓玉的手中,他抹了一把嘴说。
二小的出行,给老梁家带来了好消息,笼罩在老梁家院子上空的阴云,悄然散去。
梁老三高兴得像个孩子,跑到杂货棚里,抱来鞭炮:“二小,来,帮帮我。”
二小过来,和三叔将烟花搬出院子,摆放好。梁老三说:“咱爷俩放炮庆祝一下。中午做点儿好吃的,为二小接风。”
话音刚落,“砰砰”作响,无数簇火龙冲上天空,在蓝天、白云间炸开了。这“砰砰”烟花声和耀眼的火光,把老梁家几天来的晦气,炸得无影无踪了。
我们小小的紫槐沟又活跃起来了。
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听到老梁家的炮声,纷纷出了家门看热闹。
梁晓玉站在家门口,两手捂住耳朵,看着爸爸和二小俩人,跟孩子过年一样放烟花。这是她一年多来,最高兴的一天。她心里觉得格外的舒服,久违的笑容又浮现在她的脸上。
“姑老爷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谁喊啥那?”梁老三竖着耳朵问。
“姑老爷来了。”人群里的人又喊了一声。
这下,梁老三听到了,站在自家门口的梁晓玉也听到了。
梁晓玉定睛望去,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越入她的眼帘。马宏伟的再现,让他悲喜交加。
梁晓玉瞬间惊喜,一年多了,她终于又一次见到了马宏伟。转而,他心里一酸,泪水不由地模糊了她的视线。一转身跑回了里屋,竟然,趴在了炕上哭泣起来。她的泪水冲刷着这一年来,淤积在心底的委屈与孤独。
一年前,她失去了马宏伟。这一年多来,她带着那颗受伤的心,孤身在外;她曾经,忍受着孤独,忍受着对父母的思念,对家乡的思念。在背地里,她不知流淌过多少心酸的泪水。
马宏伟刚刚进了紫槐沟,就听到了“乒乒乓乓”的声音。抬头望去,只看见,梁晓玉家的方向,烟花炸开了。当他转过一道弯儿,他明明看见,梁晓玉就站在家门口的,可是,转眼却不见了。
马宏伟跳下自行车,定了定神,心想:“莫非是我眼花了?一定是眼花了。不对啊,明明是看见她站在门口的啊!”一声“姑老爷来了”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马宏伟赶紧朝梁老三走来,甜甜地叫了一声:“叔。”
“哎。”梁老三甜甜地应道。马宏伟推车欲往院里,二小上前一步:“慢着,你哥在此,难道,你没看见不成。”
“哥,你是我的好哥。”马宏伟赶紧搭话。
“哎!这还差不多。像个妹夫样。”二小“嘻嘻”地笑着,“快去吧,俺妹子在门口等你呢。”嘴中说着,抬头不见了梁晓玉,他心中有些纳闷;像是说给马宏伟,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刚才还在这儿,这会儿咋就不见了……”
马宏伟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见梅三嫂在窗前择菜,清脆的叫了一声:“婶儿。”
“哎,来了啊!”
“婶儿,清……晓玉呢?”马宏伟差点叫错,赶紧改了嘴。梅三嫂听了个真切,但她没做声,装作没听见一样,用手指了指里屋。马宏伟心领神会,“婶儿,我去看看。”
“去吧。”梅三嫂压低了嗓音。
马宏伟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里屋。只见梁晓玉趴在炕上正哭泣着,时不时地怂下肩。
“晓玉,咋了?”马宏伟关切的问道。
晓玉没有回答,依旧哭泣。
“都是我不好,当初我不该把你弄丢了。”马宏伟怵在炕边轻声细语地说。
哭泣依旧。
“晓玉,是我不好,是我错了,让你受委屈了。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哭泣声愈来愈大了。马宏伟有点不知所措了。
二小蹑手蹑脚地进来,他趴在马宏伟耳边,不知说了句啥话,手指了一下马宏伟的膝盖,就赶紧退了出去。
“晓玉啊,你骂我一顿吧,要不你打我一顿吧。”
晓玉的哭声愈加厉害。
“只要你不再哭,我咋都行。这样老哭,怪心疼的。”
晓玉无反应。
“只要你不哭,我给你跪下都行。”马宏伟做出即将下跪的姿态。
“三婶,快来。我妹夫要下跪了”门帘外,突然间,传来二小的声音。
二小的话音未落,晓玉的哭声哑然停止。
“二小,你捣啥乱,快出来!”梅三嫂一把将二小拽了出去。人被拽出去了,二小的嘴没闲着:“三婶,我想看妹夫下跪的功夫。”
马宏伟依旧摆出一副要下跪的姿态。
“谁让你下跪了!”梁晓玉突然转身,面对着马宏伟。双手握紧拳头,像擂鼓一样,捶打在马宏伟的前胸。马宏伟张开双臂,任凭梁晓玉雨点儿般地砸来。
梁晓玉的拳头,在马宏伟的前胸捶打几下后,渐渐地慢下来。马宏伟顺势将梁晓玉搂在怀里,梁晓玉欲挣脱,马宏伟愈加抱紧了晓玉:“我要保护你一辈子。”
“保护我一辈子?你做得到?”
“做得到!做得到!要不我发誓。”马宏伟回答得斩钉截铁。
“咯咯咯……”梁晓玉终于破涕为笑。
“三婶,我这招咋样。我就说嘛,俺老妹妹懂事。她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她绝对不会让妹夫下不来台的。”窗外,二小故意大声说。
“就你能!”梅三嫂嗔怪道。
“哈哈哈……”
“嘿嘿嘿……”
窗里窗外皆笑声。
梁晓玉和马宏伟两个人,终于言归于好,破镜重圆。
这正是:
喜鹊鸣声脆,烟花展笑颜。
彩虹风雨后,破镜又团圆。
马宏伟和梁晓玉重归于好,她高兴了;可是,梁清玉的心里,却是酸酸的不好受。
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有人喜来,就会有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