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泊的云(四十)
作品名称:飘泊的云 作者:红叶秋 发布时间:2018-10-19 11:27:32 字数:3188
少云,无风,又是一个炎热而沉闷的天气。按照井队的安排计划,今天不用上班,单于飞一直睡到八点多才起床。他洗好工作服,拿起那本刚借来的《青年的四个大梦》正想读,许超、杜明一起来到寝室里找他。
“这样的鬼天气,在铁皮屋里呆着真要人命,我们出去转转吧。”爱活动的许超说。
“好吧,我们随便走走。”单于飞放下书,他们一起来到井场东边的杨树林边坐了一会。他们发现一棵不高的树枝上有一个鸟窝,里面有三个快能飞的灰色的小鸟。他们好奇地捉了两个,老鸟绕着树叽叽喳喳地直叫,叫得他们都不好意思了。
“我们不要捉小鸟了,还放在窝里吧,不要让它的妈妈伤心了。”单于飞说。
“好吧。”许超把小鸟又放在窝里,等他们离开后,看到老鸟很快回到窝里,他们都欣慰地笑了。
吃过早饭,已是十一点多了。“整天在这里呆着,真是太无聊了。”许超说,“我们还到砖井浪去吧。”工友们在寝车里在打扑克,也无法看书,单于飞欣然同意了。于是,他和许超、杜明三人翻过两道大深沟,首先来到张天渠,又从张天渠沿着公路向砖井的方向走去。天气很热,阳光暴晒在裸露的黄土高坡上,好像有股热气在空间弥漫。他们边走边聊天,似乎忘记了太阳的烤晒,一路上基本没有遇到人,只是远处有牧民在荒滩上放牧着成群的羊。他们走了近两个小时才到砖井镇。在小镇的路边,他们发现一个小小的理发店,这个理发店只是十平方左右的小屋,一位五十多岁的师傅在等待顾客光临。他看到单于飞三人,热情地打招呼。他说的方言虽然听不懂,但从他的表情中完全可以理解他的意思。也许好久没有顾客光临了,看到他们三人头发都那么长,老师傅满面笑容。
“天气这么热,我们都把头发理短点,凉快。”单于飞提议说,其实他的头发已经很长了,早该理发了。他们三人走进理发店,全理成了小平头。他们相互看了看,又对着挂在墙上少了一个角的大镜子照了照,都开心地笑了。在理发店不远处,有一个小商店,商店里的东西不算多,但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非常丰富了。他们三人共同买了一箱方便面,每人分了几包。井队食堂里两位师傅做的饭虽然不算太差,但每天都是一个味,品种也很单调,他们早已吃够了。以后不想吃食堂的饭时,就泡上一包方便面充饥,还省钱。买好了东西,他们坐在公路边的大柳树下,每人吃了一块面包,喝了一瓶啤酒,算是午餐了。
休息了近一个小时,他们才不慌不忙地往回走。夕阳西下,气温降了许多,黄土高原的景色虽然单调,但在夕阳的照耀下,还是非常美丽。两个多小时后,他们才回到井队,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
司钻看到他们回来,大发脾气:“你们外出给谁请的假?今天我们班都上班了,大家装了水龙头,都非常辛苦,你们倒好,不说一声跑出去玩了!没有组织没有纪律!”
“你不是说今天休息吗?”许超争辩说。
“我说休息了吗?是待命!我们只要来到这里,只有待命,没有休息!只要领导一声令下,我们就要上班!”司钻正在发火,队长突然来到寝室里。他看看司钻,又转身严肃地看看单于飞等人。“怎么?不请假外出还有理了?这是你们初犯,再出现这种情况一律按旷工处理。”
队长走后,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床铺上,没有再说什么。单于飞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唉,已发生的事了,后悔也没有用。早已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他们每人吃了一包方便面完事。单于飞闷闷地躺在床上,看书也没有心思了,睡觉又睡不着,因为同室工友的妻子和儿子来到了井队,发出吵闹声,很不安宁。工友一周岁的儿子昨天打了预防针,也许是不舒服吧,老是哭闹。工友的妻子百般的哄也无济于事。单于飞拿出日记本,奋笔疾书地写了起来,书写驱散了一切烦恼与孤寂,他感觉那种状态很让人沉醉。
外面突然雷声轰隆,也许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十点左右,刮起了大风,沙尘飞扬,弥天盖地。半小时后,哗哗的大雨倾盆而下,寝室的铁皮房顶被雨点砸得叭叭直响。雨水从窗户的缝隙,溅到床上。
不知是几点,单于飞终于在朦胧中睡去。第二天,他揉着有些红肿的眼睛醒来,因为没有休息好,心情也很低沉。天晴了,雨后的高原,空气特别新鲜,风很凉爽,穿一件衣服还有点寒意。风透过沙窗进入寝车里,原先那股闷热,立即消失了。田野里的土豆秧生长正旺盛,在土豆秧的尖端,盛开着洁白的花朵。
又是一天没有上班,单于飞再也不敢随便外出了,他躲在寝车里看了一天的书。他找不到喜欢的书,就随便借了几本书读,什么《武官夫人秘史》、《女舞星》等,这样的书在家里他绝对不会读的。可是在这样的荒漠里,有书读已经是很幸运了。管它是什么书,只要能排遣寂寞就很不错了。吃过晚饭后,司钻让单于飞看井场。不知是无意安排,还是对他白天不假外出的惩罚,无论如何,晚上又不能睡觉了。
雨后的夜晚风很大,特别冷,他穿着厚线衣、线裤仍冻得直哆嗦。也许是因为寒冷的缘故,他感觉胃里很难受。井场的铁皮工具房里,堆满了各种工具,上面沾满的油污,散发出浓浓的味道。寂静的井场上,只有他一个人。为了排遣寂寞,他在黑夜里绕着井场转了一圈,又回到工具房和衣而睡,可怎么也睡不踏实,如此折腾了一夜,几乎没有合眼。
在又困、又冷、又饿中,单于飞终于熬到天亮了,早上八点,交班。单于飞回到寝车里,简单洗洗后,疲惫不堪地倒在床上,脱衣睡觉。外面拉水的车来来往往不断,喇叭声声,钻井的机器在轰鸣……他迷迷糊糊地睡了几个小时,浑身像散了架似的难受。
他感觉口干舌燥,想喝点水,可开水咸的要命,像放了许多盐。虽然口渴,可一点也不想喝。十一点左右,他吃了二两馍,半块方便面,即算是早饭,也是午饭。
在短暂的人生中,有多少这样难熬的时光。每当此时,就要坚强地生活下去,挣扎在苦难中,向往着美好的未来,决不绝望,度过难关。人啊,若仅仅为了自己而活着,那真是太没有意思了。生、老、病、残,占据着人生的大部分时间,何乐之有?为了事业,为了家庭,为了减少更多人生的苦难……坚持下去,无论生活以怎样严酷的面孔对待自己。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正好安心地读书,写日记,整理纷乱的思绪。
第二天早上八点上班,要到晚上八点才能下班。单于飞和全班的工友们在司钻的带领下,一个班次打了两百多米深。经过三个多月的锻炼与磨合,单于飞干起钻工的工作来,基本上顺手了,也慢慢习惯了。在钻台上,他与两位工友密切合作,用一百多斤重的吊钳连接着一根根的钻具,向地层深处延伸。但干这种危险性很大的工作,千万不能大意,要处处小心,注意安全,他时常这样提醒自己。
下班的时候,起伏不平的黄土高原已笼罩在黑夜里。单于飞刚洗好正想休息,昨晚上了一个大夜班的杜明来到了他的宿舍。他显得很疲惫,也很沮丧。他一边深深地吸着烟,一边发牢骚说:“明年我说什么也不来了,这样的工作真让人受不了,还不如我在建筑工地上提泥兜子呢。”
单于飞听着他诉苦,笑了起来:“我刚来到这里也不习惯,慢慢就好了。”
“我最怕上夜班,又困又脏又危险。”杜明说,“昨夜我第一次在钻台上打大钳,因为不会操作,挨了司钻几次训斥。那钻具提起来时,拆卸开后泥浆‘哗’地流了下来,从头到脚淋了我一身。幸好戴着安全帽,头发没有湿,可是衣服全湿了,连裤头都湿透了,粘在身上,太难受了。穿着湿衣服干活,夜风吹在身上,冻得我直哆嗦。”
“现在还是夏季呢,如果到了深秋时候,那才叫冷呢。”刘司钻听到他们俩的对话,忍不住插嘴说,“天冷的时候,泥浆流在钻台上,遇到冰冷的铁板,很快会结成冰,身上的湿衣服也会变得硬邦邦的。在高高的操作台上,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划的一样疼。”
“所以我明年说什么也不来了,还是发挥我的专长,干建筑搞装修。”杜明又点燃了一支烟,不停地吸着,空间狭小的寝车里很快烟雾腾腾的。
“这个社会,干什么都不容易。”司钻感叹地说,“我来到井队之前,也干过好几样工作。相比之下,还是井队里好些。在这里工作虽然寂寞,但人际关系简单,没有太多的勾心斗角,大家都是男人,相处起来简单多了……”
工作一天的单于飞实在太累了,他听着杜明的牢骚,刘司钻的闲聊,心里也有同感。不知不觉中,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