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直到吃晚饭时，希少建才板着脸回来。他不但没有歉意，还发泄着不满：“下次少把这些人带回家！”
　　“这些人怎么了？请不要这么古怪好不好？”慕兰心里也窝着火。
　　“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哪像文静的老师？”
　　“你文静，文静到起码的礼貌都没有了！你考虑过我的面子吗？”
　　“如果你不自觉，再把人带回来，下次比这还难看！”希少建发着狠。
　　“我不知道你这个庭长是怎么当的？还有人际关系吗？还有社交圈子吗？”
　　“我不需要这些人际关系，凭自己能力吃饭！”希少建很狂傲。
　　“少建，你他妈真不像话！人家是来看我的，有什么错？慕兰有什么错？你不依不饶的干嘛？今天你的表现确实让我有点担忧，至今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性格。人不是生活在真空，不能没有社交圈子和人际关系，没有人脉能有什么发展前途？……”希从德把儿子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骂，骂，骂什么呀？没有前途他怎么能判案的？只不过他不喜欢疯疯傻傻的人而已。”听到老头子骂儿子，婆婆不高兴了！
　　“妈，人家有疯疯傻傻了吗？”慕兰不同意婆婆的话：“那不就是说说笑笑嘛！”
　　“把海沐都吓哭了，还没有疯疯傻傻？”婆婆有意顺着儿子。
　　“那是因为我们在拉拉扯扯客气着，她以为我们在打架！以为别人在打她妈妈！”慕兰解释着。
　　“允许人家来了，又客气不要，是不是虚伪？”希少建责问着妻子。
　　“什么叫允许人家来了？人家开始也没有说来看望爸爸，只是说顺路来玩玩，难道我能说不许来？这跟虚伪扯得上吗？”
　　“这就是虚伪！变相的受贿！”少建职业疯病上来了：“你如果不是主任，可能人家不会来。”
　　“希少建，你有病啊？你有点人情味好不好？正常的人情往来是受贿吗？那我平时出份子钱就是行贿了？我是主任有什么好巴结的？既没有人事权，也没有审批条据的财权，相反，经常因为指出人家工作不足而得罪人呢！”
　　“说归说，骂什么病不病？”婆婆赶紧护着儿子。
　　“都是你惯成这样的！就像长不大的孩子！”希从德责怪着妻子。
　　“好像越来越不成熟！”望着不可理喻的丈夫，慕兰不理解当初父母怎么会认定这“古怪”是成稳？
　　丈夫古怪不善于交际，结婚以后，慕兰是有所察觉的，她也适当注意了。但是没想到到这种程度！今天的表现，实在令她失望！
　　慕兰没有再说什么，她的心头像压了一块巨石般沉重！
　　好在事业上的成功，给她带来了生活的力量！第二天人事变动宣布，她被提拔为副校长。
　　自从妹妹结婚后，哥哥一品一直担心自己曾经担心的问题出现，所以经常嘘寒问暖。慕兰也愿意把不想与父母交流的内容，与哥哥推心置腹地交谈。
　　下午希少建的古怪行为，慕兰从内心不认为他仅仅是不礼貌那么简单，而是性格缺陷。失望与难过，促使她晚饭后给大洋彼岸的哥哥发了一封EMAIL，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与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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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感多疑，固执古怪，暴躁没有涵养是我这几年观察得出的结论。
　　哥哥，现在木已成舟，想改变为时已晚。我个人除了心里不如意外，其他别无大碍。关键是两个孩子那么稚嫩，长久生活在一起势必影响他们的性格发展。
　　离婚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希家三代单传，孩子肯定是争夺的焦点。不管怎么做，我都不能为孩子创造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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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一品很认同妹妹的观点。但他没有因为自己当初判断准确，而有一丝一毫的快感，更多的是内疚。他觉得对不起妹妹，当初没有态度坚决地站在妹妹这一边，让妹妹在势单力薄情况下就范与一段不满意的婚姻。他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刽子手，起码是整个事件的推手！
　　慕一品没有告诉妹妹，他与希少建初中同学三年，得出的对他的看法。因为现在再说于事无补，徒增烦恼！妹妹或许还怪他不负责任。他没有办法按照自己内心真实的声音来安慰妹妹，只能提一些亡羊补牢的建议。
　　妹妹，哥哥只能对你说声“对不起！”因为当初没有勇敢地站在你的队列。庆幸的是，我的妹妹能从情感的困惑中走出来，并且事业蒸蒸日上！
　　关于希少建，如果他是这样的性格，很可能他也是一个受害者！你现在迫切需要做的是，接受这个事实。同情他，然后耐心与他交流，找出他性格形成的原因。然后疏导他，帮助他改变，为孩子创造一个好的家庭环境。
　　我知道这是一件很不容易做好的事情，努力看看吧！努力了不后悔，我相信我的妹妹是最棒的！
　　哥哥说的也是实话，只能这样了，因为再没有更好的办法可行。
　　副校长相对于教导主任事务有所单一化，夫妻俩单独相处的时间多了，交流自然而然比以前多了。少建告诉慕兰，小时候，每当看到父母吵架时，他就惊慌害怕得不得了。他会躲在角落里哭，特别是妈妈告诉他，如果爸爸不要他们，她就带着他跳楼的话以后，他就更加胆战心惊。经常在梦里哭醒。妈妈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那个坏女人造成的。所以，他特别不愿意见到陌生人，更不愿意见到陌生的女人！从交流中，慕兰知道了丈夫许多以前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特别是小时候的事情，所以能更多一点的理解了他。经过慕兰的指引，希少建在情绪不是特别激动的情况下，也能采纳她的意见。
　　爷爷的腿，通过一年的康复，离开轮椅拄着拐杖能自己行走了。大小便能自理，奶奶的负担自然减轻不少。随着孩子长大，家里渐渐趋于平静。
　　两年后，慕兰晋升为“HA市一中校长”。总之，整个家庭趋于好的方向发展。
　　慕兰靠这种自我调整的精神安慰，走了这么多年，从没有任何绯闻，凭心而论，还是很不错的！然而生活偏偏又和她开起了玩笑，今天，竟然把水建民的侄儿水成送到了她的学校读书，而且家里还是一如既往地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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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偷藏在心底的水建民，随着水成的到来又浮现在慕兰的心上了。埋藏已久的内疚和后悔已及深沉的爱，促使她毫不犹豫地担起了水家解困这份责任。
　　慕兰不仅经常向班主任席明华老师询问水成的学习情况，还在生活上嘘寒问暖。这种特殊的待遇，成了老实内向的水成在学习上的无形动力，期中考试的排名，由当初录取时全校排138名一跃到第52名，水家很感动。
　　第一次来开家长会，王怀美给校长带来了红薯、青菜、大米之类的“绿色产品”。
　　“大嫂，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家庭经济困难，以后把它换成钱给孩子读书吧。”慕兰严肃地说。
　　“校长，感谢你对我们水成的关心和照顾，这是农村长的，也不值钱，是我们一点心意，你千万不要嫌孬哦。”王怀美不好意思地解释。
　　那天，慕兰不仅挽留王怀美在家吃了中饭，还把家里的豆奶粉、蜂蜜等回赠给她。王怀美更加不好意思但又拒绝不了，从此庄邻都知道，这贫困得一塌糊涂的水家攀上了一门高亲，无论大事小事，家庭琐事这个没有“架子”的校长“姑姑”都肯帮忙。
　　因为这层关系，慕兰自然而然地掌握了水建民的许多情况。她知道，水建民的妻子真的是高干独女，因为过不来农村生活，而且比较任性，所以好多年才能回老家一次。夫妻经常为老家事情吵闹，但水建民很得岳父的赏识。据说，当初就是岳父看中的女婿，也是岳父一手培养出来的，如今的水建民已经是副处级干部。但从王怀美他们讲的几个事情中，慕兰知道水建民与自己一样并不如意幸福，同病相怜的感觉使自己更加感到后悔。现在她已不能弥补他情感上的空缺，所以更想替他尽一点家庭义务，对水家尽一点责任。
　　为了说明自己家庭的贫困，获得学校更多的帮助。王怀美经常有意无意地在这位“没有架子”的校长面前，说家里唯一能干的小叔子，帮不了家里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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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小叔结婚以后，这么多年前后共回老家三次。每次都是嘀咕嘀咕的。第一次，是新婚后第一年的春节。第二次，是老奶得了食道癌。他们回来把她送到医院治疗。因为我们穷没钱，所以整个住院费用都是他一家子出的。为这件事，他小婶在医院就和他吵了一架，直到临走还在呕气。后来，大约是两年后吧，老奶去世时，他们又回来一次，此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人影。”
　　“哎呀，说实话，不回来反而安静。省得闹家里鸡飞狗跳的。”
　　“闹鸡飞狗跳？这么严重？”慕兰不理解。
　　“就是呀，最后回来那次，老奶人还躺在冷铺上没下葬，他小婶就闹要回去，在亲戚朋友面前丢了他小叔的丑。亲友庄邻都说她不懂事。他小叔气死了！跪在老奶面前拼命哭！”王怀美说：“不伤心不落泪，一个大男人不伤心能那样哭？”
　　“婆婆没下葬她就要走，是因为有什么急事吗？”慕兰不解地问。
　　“没有急事，还是为钱的原因。你想想，我们这家庭就出他小叔一能人，他不问谁问？她小婶心疼钱就八下找他的碴子，后来就……”
　　慕兰想起当初父亲对水建民说的话：你想想，一大家子就出了你这么一个能人，你不问谁问？如果真走到那一步，你们不问我还不让呢！”如果是我，会不会心疼钱？会不会让自己的丈夫在众人面前出丑？会不会……慕兰不敢肯定，如果时光倒流，自己成了水建民的妻子，会不会有这一幕出现？总之，她觉得父母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老奶去世至今，水建民就没再回来过。逢年过节，悄悄地给老爹汇点钱，以表孝心。这点钱，我们也不能拿来用啊！……”
　　“水建民就没再回来过。没再回来过，没回来过，没……”大嫂的话经常回响在慕兰耳边。因此，慕兰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默默照顾起这个家庭，以此来弥补水建民对这个家庭的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