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异地的姻缘（1）

　　一九六一年的春天来到了，地处大西北边陲的新疆，春天的脚步也轻轻跳动着纷至光临了。惊蛰过去，春分将至。新疆建设兵团的职工，早就开始上工劳动了。不过，这里的春季刚开始劳动，不同于江北的山东地区，也不同东北的森林地貌。这里的春季开始干活以后，各个农场的各连队职工，都得全部投入到修整水利工程护渠当中。首先修挖横的纵的贯通各处农田地块的排水渠道。然后，日夜轮班守护在渠道上面，输水灌溉已经干旱裂口子的农田。
　　新疆地区，因为常年无雨，土地干旱。开垦的大片农田，要全部靠着天山上的积雪，融化成水以后，来对农田进行浇灌。别认为天山上的积雪，融化那么一点水，对十万几十万亩农田，好象杯水车薪。嘿，可不是那个样的！到了春季，随着气温的升高，天山上的积雪一旦开始融化，那雪水就像万马脱缰般奔腾着冲下山来。如果不加强管理，那湍急的雪水能冲垮农田，流泻成灾。所以新疆解放以后，国家号召进疆部队，一边大量开垦农田，一边大力修建灌溉渠道的网络体系。让天山上的雪水，有计划尊程序地通过渠道网系，往农田里进行灌溉。这样，新疆那些大片大片开垦出来的农田，就年年粮食都能获得极大的丰收。
　　然而，纵贯四通八达的灌溉渠道，经过冬天的冰冻和寒风的侵蚀，每年春天都要千篇一律地按照惯例进行修整一次。要把塌到渠道里的泥土和去年灌溉雪水存积的淤泥，清除出去，再重新加固到堤坝上面。职工在渠道里清淤，是一件很辛苦的劳动。他们是穿了高腰水鞋，站在一米半多深的渠道里，一锨一锨地把又湿又粘的淤泥挖起来，再用力甩到堤坝上面。这是一种拼体力的劳动，所以干起来比较辛苦。但是，等十天半月，把所有的渠道都修挖好了，那以后输水灌溉的事情，就轻快多了。
　　刘孝文经过戴排长的介绍，连队马上填名造表，收他为正式职工。将他分配到三班参加劳动。三班生产班长叫门造福，以前就是部队里的一位老班长。这次听说刘孝文是戴排长的亲戚，就把他分派在堤坝上面，负责加固堤坝、平整别人挖上来的淤泥劳动。刘孝文拿着铁锨，在堤坝上劳动了两天，他发现站在渠道里清淤挖泥的劳动，比在堤坝上加固堤坝的劳动强度大多了。这才知道是老班长门造福对他作出了特殊照顾。他觉得这样不对，就心里寻思：“班里有好多身体较弱的青年职工，都持着铁锨，下渠道清淤挖泥，干着沉重劳动。他刚来乍到的一个青年人，怎能凭着亲戚关系，专干比别人轻快的特殊活呢？如果这样，班里的职工、甚至是连队里的职工，在背后都一定会说三道四地议论闲话儿。闲话一但传到表姐和表姐夫的耳朵里，会使他们为难的。尤其在他刚来到表姐家里的那天晚上，他曾经当面向表姐夫戴排长下过保证：
　　“再苦再累的活他都能干，而且还一定能干好。”
　　是呀，自己说过的话，就一定要去做，那才是一个正直做人的原则！于是，到第三天早晨在上工之前的时候，他找到老班长门造福，悄悄委婉地请示说道：
　　“老班长，今天让我下渠道清淤挖泥吧！堤坝上的活……我干不习惯。老班长门造福听了打个愣怔，不接地说道：
　　“你知道不，堤坝上的活轻，下渠道清淤挖泥的活重？”
　　“老班长，请你答复我的要求吧！”刘孝文诚恳的说道：“再苦再累的活，我都能干，我不要在班里搞特殊化的待遇！”
　　老班长门造福，回味着刘孝文说出的这番语言，知道他说的“搞特殊待遇，”就是为着戴排长的亲戚关系。现在他要自己主动打消戴排长这层关系进行地照顾，自己站出来努力实干，这使老班长门造福，深深感到认为刘孝文是一个聪慧难得、很有志气地好青年人。
　　“好吧！”老班长门造福说道：“今天我就批准你，下渠道清淤挖泥。”
　　刘孝文高兴地扛着铁锨，向工地上走去了。老班长门造福在心里说道：“这件事情，我一定得向戴排长汇报汇报。”
　　早上七点钟，全连队的职工，清淤挖泥，疏通渠道的劳动又开始了。足有三四百名青年职工，进入纵的横的渠道里面，摆开阵势，大干起来。刘孝文主动要求下渠道清淤挖泥，马上受到三班全体职工的欢迎。吴石头认为他是刘孝文最熟悉的朋友，亲自喊刘孝文到他的身边，和他一起清挖淤泥。刘孝文身材比吴石头又高又魁梧，下到渠道里，对吴石头说道：
　　“小吴，哪里粘硬，就让我来挖，你帮我打打下手……”
　　吴石头看见刘孝文向他抢着干沉重的活，倒不好意思起来。欢欣地笑着说道：“咱俩儿一起干，一起干……”
　　刘孝文穿着水鞋，站稳两脚，挥起铁锨，把一大团淤泥挖起来，飞快地扔到堤坝顶上，接着又来第二锨。那麻利的动作，把吴石头看得有些惊呆了。嘴里嘘嘘的说道：“我的妈呀！孝文哥，你咋这么能干呀！”
　　刘孝文不是做样子给吴石头看。在关键的时刻，他确实有股子勇猛地干劲。他清挖着渠道里的淤泥，想起他初到东北南天门林场，挥着大铁斧子砍伐树木地情景，那活比挖淤泥重多了，累多了，他都克服赢得赞誉了。想到这里，他浑身的劲头更足了。把一锨一锨的淤泥嗖嗖地甩到堤坝上面，使修整加固堤坝的职工，简直都有点接应不暇起来。老班长门造福，头一次看见刘孝文这样如此拼命的干活劲头，暗暗在心里喜欢上这个青年人。于是他鼓励其他职工说道：
　　“大家都瞧见没有？咱们的新战士刘孝文，比老战士还能干呀！大家都要学着点、努力干，早些把渠道里的淤泥清除出去，咱们就能早些放假休息！”
　　三班的全体职工，在刘孝文大干快干精神的影响下，都争先恐后也大干起来。在连队划定给三班的一段清淤渠道，他们的清淤进度，一天比一天快。老班长门造福，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要知道，如果他们三班的清淤任务，能比其他班提前完成，或超额完成，不但三班的全体职工，能得到连部的表扬，他这个班长，也会受到连部的奖励。
　　提到表扬和奖励，老班长门造福，回想到他们三班，有好几年，在年终的评比会上，都没有得到连部的表扬和奖励了。那是因为，前几年的一个冬天，他们三班收下好几个从内地四川和河南等灾区过来的灾民。他们说是在家乡饿扁了肚子，要来农场落户参加劳动。可是，他们其中有一大部分人是流浪汉。在这里蹲过一冬天，吃饱了，喝足了，到了春天，却扬长而去，跑到工厂里去工作。为此，他们三班多次受到连部的批评和指责。也是从此，他们连部批示，不许再接收外来人员进入农场……现在，他们三班又接收了一个刘孝文。虽然又是个单身汉，但这是戴排长介绍来的，是戴排长的妻表弟，他的心里才对刘孝文稍稍打消了顾虑。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刘孝文是个很有志气，很有吃苦耐劳精神的青年人。他没有想到，这个青年人的到来，给他们三班带来了整体地劳动干劲，带来了集体地前进动力。班里能有这样模范表率的人物来起带头作用，他们班地工作，就能做出突出成绩。他们班，就一定能成为模范班组，成为先进班组……老班长门造福心里这样想着，而且越想越高兴地心里说道：
　　“是块金子，不管放到哪里，都会发光发热的！刘孝文这个小伙子，真好比三班里的一块金子啊……”
　　刘孝文进到连队，己经在三班参加清淤挖泥，疏通渠道十多天了。每天他都是早早地在玉珊表姐家里，吃了早饭就去上工。到傍晚下班回来的时候，不是沾着一身淤泥，就是全身透着一片汗湿。玉珊表姐看见表弟刘孝文，每天上工都是这样辛苦和劳累的样子，心中很是疼惜，就安慰他说道：
　　“表弟呀，初来干活，别净顾着出傻劲，拼命去干！留着点力气，好长年去干。”
　　可是，曰子一长，看见表弟刘孝文，天天下工回来照样仍然是一身泥，一身汗。玉珊表姐心中就埋怨起丈夫戴排长来，说对她表弟刘孝文，一点没有亲戚之情，一点不给关照爱护，专门把表弟往重活坑里推。
　　这天傍晚，戴排长从工地上回来，放下铁锨，进到屋里，准备洗手吃饭，却被妻子栾玉珊拦住问道：
　　“老戴，你把我表弟安排在哪里干活？”
　　“我把他安排在门造福的三班呀。”戴排长不知就里，爽直地回答妻子说道。
　　“我表弟在三班干啥活？”
　　“清淤挖泥，疏通渠道。”
　　“你就不能告诉三班班长一声，给我表弟一点照顾，比如说……”
　　“比如说叫你表弟在堤坝上，干些修堤补坝的轻活，是不是？”
　　戴排长很诚实地打断妻子栾玉珊的话说道：“你可不要冤枉我的好心。刘孝文是你的表弟，也就是我的表弟，我能不关照他吗？开始上工的时候，三班的门造福班长，就把你表弟分派在堤坝上面，干些修堤补坝地轻活。谁知，你表弟说，在堤坝上干活不习惯，硬是向门造福班长要求下渠道，参加清淤挖泥地重体力劳动。”
　　“唉呀，表弟，他怎么这么傻呢！”栾玉珊叹了口气，心中对表弟刘孝文十分痛惜地说道
　　戴排长很理解妻子玉珊，对她表弟刘孝文的爱惜和疼痛心情。但是，他心中又十分高兴。最近，他从三班门造福班长的汇报当中，得知到刘孝文在三班清淤挖泥劳动当中，做出了很大模范表率作用，不但得到全班职工地称赞，并且带动起全班职工也加快了清淤挖泥地进度。为了安抚妻子担忧的心情，戴排长说道：
　　“玉珊，我知道，凡是体力劳动，都是很辛苦，很劳累的。但是，我觉得，对青年人来说，辛苦和劳累都是一种意志地锻炼。你的表弟刘孝文，这次在三班做出的模范表率干法。不但门造福班长心中高兴，我这个当排长的表姐夫脸上也觉得增光。你的表弟虽然付出了辛苦和劳累，但是，他却在全班职工们面前，赢得了荣誉。如果这次三班在你表弟的模范作用带动下，能提前或超额完成疏通渠道的劳动任务，那将会受到连部的表扬和奖励！你说，你的表弟这是傻吗？”
　　“我是说，表弟他刚来，如果过于劳累，恐怕会吃不住……”
　　戴排长看出妻子玉珊被他说服了。又接着说道：“我看出来了，你这个表弟，是个很有上进心的青年人！他有意志，有毅力，任何劳累他都能吃得住！不信，你往后就瞅着看吧……”
　　“那就好。只要表弟以后能有出息，那我就放心了！”
　　栾玉珊完全被丈夫说服了。她很快去拿暖瓶，给戴排长倒了洗手水。然后去小饭柜里拿碗筷。这时候，刘孝文回来了。他放下铁锨，进到屋里，没顾得换去满身沾着淤泥的衣服，就兴高采烈地向正在洗手的戴排长说道：
　　“姐夫，向你报告一个意外消息！我们三班的挖渠任务，今天上午完成了！下午，我们全班职工，又帮助四班清淤三十多米渠道！”
　　“嚯，你们班这么能干！”戴排长高兴得忘记了洗手，点着头说道：“看样子，你这个模范带头真起作用了呀！你们三班今年就等着得奖吧！”
　　栾玉珊把找出来的碗筷，放到桌子上，看着表弟刘孝文一身的淤泥，咧开嘴笑着说道：
　　“我当是什么好消息呢……一说清挖渠道，你就来精神了！快把泥衣服换下来，洗洗手吃饭吧。”
　　刘孝文这才想起来，身上沾满淤泥的衣服还没有换。他脱下沾泥的衣服，又拿笤帚去外面院子把身上扫干净了，才回到屋里来坐下吃晚饭。
　　这天的晚饭，一家三口人，都吃得很香。戴排长一边吃饭，一边悄悄打量着刘孝文吃饭时的样子。心里寻思：
　　“真看不出呀，小表弟是个这样能吃苦耐劳的小伙子！将来一定有出息！”
　　而栾玉珊却一边吃着饭，一边仍在心里痛惜着表弟干活地劳累。她想：
　　“表弟家里生活一直不好。这都是被困难逼出来的！但愿他这次来到这里，以后能有个好的前途！”
　　自从三班帮助四班清挖渠道三十多米以后，又一鼓作气帮助五班清挖渠道四十多米。使四班和五班都提前完成今年的清淤挖渠任务。这件事在全连队传开以后，有很多人都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说，三班今年真成了英雄班了！超额完成任务七十多米的清淤任务，简直出奇绩了！也有的说，这回三班班长有功劳了！就等着领奖吧……
　　这些议论，很快传进三班班长门造福的耳朵里，开始，他听了还十分高兴。心里想道：“这一次他们三班真要成为模范班了！他这个班长，当然也要成为模范班长，连里给他表扬，给他奖励，他是受之无愧的……”但是，当他静下心来，仔细一想，又感到自己的想法有些问题。今年三班在清淤挖渠当中，干出了突出的成绩，这功劳怎能只归于他自己呢？往年，也是他这个三班，为什么好几年没有干出这样突出的成绩呢？对了，对了，都是因为今年三班来了刘孝文这么个好小伙子。他不怕苦，不怕累，不依仗人情关系，主动自觉找重活干，一下子把全班职工地干劲带动起来了！常言道，人心齐，泰山移。只要有了好带头，职工们谁不争先恐后呢？唉呀，我这个当班长的，可不能把刘孝文这个小伙子的功劳给埋没了！……三班班长门造福，越想越觉得刘孝文这个小伙子值得表扬，于是，他决定去连部，亲自将刘孝文这个小伙子的模范事迹，向连部汇报一下。
　　当天傍晚，三班长门造福在家中吃完晚饭，看看天色还很亮，便从家中走出来直朝连部走去。走在半路上，遇见戴排长，门造福班长在上级领导面前，还是和在部队上一样，急忙先有礼貌的打招呼说道：
　　“戴排长，吃饭了吗？”
　　戴排长点点头，回答说：“吃过了。你这是去哪里？”
　　“我要去连部……”三班长门造福把话说到半截，忽然声音变小起来说道：“戴排长，不瞒你说，我要去连部给你那个表弟刘孝文请功呀！我们三班这次清淤挖渠道，做出了突出的成绩，都是在你那个表弟刘孝文模范带头作用地带动下，全班职工才掀起了大干快干地劲头取来的。这样的好青年，我得向连部汇报汇报呀！”
　　戴排长听说三班长要去连部，是给他表弟刘孝文请功的，心中当然高兴。但是想到他和刘孝文有着亲戚关系，他不便在三班长面前，再添加些什么表扬的话。就向三班长门造福说道：
　　“那你去吧。你们班干出了好成绩，你的脸上也增光呀……”
　　戴排长本来也要到连部去看看，这时送走了三班长门造福，却转身朝自己的家里折回来了，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妻子栾玉珊，叫她也高兴高兴。
　　果然，在今年早春疏通渠道的工作结束之后，一连连部召集全连的男女职工，召幵了一次表彰大会。在这次表彰大会上，刘孝文等十名职工被评为模范职工。在发奖的时候，连长亲自讲话。他说；
　　“我们一连，今年春季疏通渠道的工作，全连职工干劲很大，进度很快，比往年提前完成任务！这其中，出现了十名模范职工。他们不怕苦，不怕累，在疏通渠道地劳动当中，发挥了模范带头作用！尤其是刘孝文这个小伙子，他刚刚来农场里，就拼着力气，争着抢着干重活，从而带动了三班的全体职工，掀起了大干快干的劳动热潮，创造出超额完成疏通渠道七十多米的突出成绩！这样的好青年，是很值得我们大家学习和受到表扬的……”
　　这时候，会场上响起了一阵热烈地鼓掌声。掌声结束以后，连长亲自给刘孝文等十名被评为模范工的工人，颁发了奖状。又奖给每一个模范职工一套崭新的，而且带有“奖”字的工作服，最后，连长在大会上宣布，全连职工放假三天。
　　表彰大会，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
　　第二天，连队正式放假了。放假这天早上，吃完了早饭以后，连里的职工，有家眷的大部份留在家里，一边歇息歇息身体，一边干些家务杂活。没有成家的青年人，都趁放假的时间，搭伙结伴去团部驻地玛纳斯镇，游玩游玩，轻松轻松去了。
　　刘孝文在玉珊表姐的家里，吃完早饭，进到隔间屋里，准备去自己带来的挎包里，找出信纸给家里写封信。忽然班里的吴石头在外面喊他说道：
　　“孝文大哥，走哇，到团部玛纳斯逛逛去！”
　　表姐栾玉珊，正在外屋地上洗衣服，听见是吴石头喊她表弟刘孝文，去团部驻地游玩，急忙向隔间屋里喊道：
　　“表弟呀，到团部去玩玩吧！那里有很多风景，去散散心挺好的……”
　　刘孝文听到表姐地喊声，从里屋走出来，见吴石头己经站在屋门口等他。两人就结伴去团部驻地——玛纳斯游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