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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八、簪花少年

作品名称:寻宝记      作者:卧龙饮水      发布时间:2018-10-29 06:38:58      字数:4253

  连如江醉眼朦胧中瞥见徐子婵脸上竟然有一抹笑容悄然划过,不由警惕心顿生,他暗中戒备,这个聪明伶俐的丫头绝不像她的外表那般清纯,心中鬼念头特多,千万别着了她的道。他半开玩笑地继续问:“我总觉得所谓符咒主要是心理作用,降妖捉鬼,世界上哪里有鬼呀?要是真有鬼,长得如花似玉就像王祖贤版的聂小倩一样,我也不怕。我这个人可是擅长把恐怖片演化成色情片呀。”他几杯酒下肚,未免有点开始胆子大起来,后边这句话就有了调笑意味。
  徐子婵沉思良久,其实她是在回忆那道戒酒符的画法,当时因为考虑要给外公施为,所以看得很仔细。说也奇怪,徐子婵对那些弯弯绕绕似乎有一种天生的记忆力,别人根本无所适从的笔法在她看来却是有章可循。现在听连如江态度不恭,就微微一笑,走到桌边拿起毛笔,手指指指点点,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竟然成就一符,她笑嘻嘻走过来说道:“如江大哥,你试试这个戒酒符好吗?我还会解酒符,以后你要是酩酊大醉,我帮你立马清醒。”
  连如江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的笑声有点不像好人,正在厨房刷碗的陈娟都探头探脑往外看,这连大哥的笑声怎么有点像是香港影星周星驰呢?好像夜枭腾空一般。只见连如江从沙发上站起来接过那道黄纸符,然后问道:“子婵,这道符咒怎么用?挂头上吗?”他故意头顶黄符,做出一副鬼脸,把徐子婵逗乐了:“连大师,您这样子出去,要是在美国估计活不过今晚,那里的警察可是敢开枪的。”
  她接着正色说:“你把它贴身放就行。权当试试哈,戴上几个时辰可能就不想酒了。”她并不知道这个符咒如何效用,心中便想当然以为肯定是影响心理,让带符的人产生对白酒的厌恶感。
  连如江故意不从头顶拿下黄符,而是伸手去拿酒杯,嘴里又开始胡说八道:“子婵大师,你应该再说一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我原来看香港的鬼片都有这个情节的。”酒杯放到嘴边,他低头就饮,但也就在此时,连如江眼里显现出恐怖的光芒,只见他顺手就把酒杯扔出去,嘴里大叫一声:“啊!”酒杯带点弧度,从徐子婵身旁滑落,就听到“啪嚓”一声脆响,摔得粉碎。刹那间一股酒香在房中弥漫开来,连如江的脸色煞白,竟然颤抖起来,他指着落在地上的酒杯说道:“蛇!里边有条蛇。”
  杨梅和听到动静急忙跑出来的陈娟都一起往地上看去,除了碎玻璃渣子和湿漉漉的地面在灯光下亮晶晶的,什么也没有。女孩子几乎都是怕蛇的,她们以为连如江故意吓自己,都怒气冲冲看向这个房间里唯一的男人,但见他越发害怕,甚至都抖起来,她们哪里知道连如江就是最怕蛇的。
  徐子婵心中明白,肯定是刚才那道符咒的作用,暗自欣喜:看来这戒酒符倒是名不虚传,但要是给外公用就怕他也像连如江这般吓一大跳,那可不太好。想到此处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连如江也感觉出来,肯定是这道被自己很不尊重的挂在头上的符咒给摆了一道,就有点羞恼交加。他从头上取下符咒,恶狠狠盯着,有点想让它化为齑粉的想法,旁边几人也都知道了怎么回事,陈娟很高兴的“啊”了一嗓子。看来美女姐姐确实有点手段,能让连大哥吃瘪,这道符和连大哥给自己的药方联合使用,弄不好真得可以恢复自己瘦骨嶙峋的身材呢,她却不知道连如江此次受虐纯粹自找。
  见场面尴尬,杨梅说道:“哎呀,都快十点了!如江,你自己收拾一下房间吧,我们回去再晚了怕被别人说闲话了。子婵还要回宾馆,我送你去。”
  连如江也是心中无趣,白酒无论如何是不肯喝了,他稍微稳定一下心神说道:“好吧。我送你们几个下楼。”
  徐子婵也没想到符咒居然不是空穴来风,真的能起到作用,心里不由美滋滋的。打定主意回去就继续研修一下那本书,什么七戒、八修之类基本层面的都会了之后自己就是神仙姐姐了。下次连如江再整天胡说八道没有气节,自己偷偷划一道戒色符,让他成了太监岂不是一件乐事,想到此处她嘴角都流露出一丝坏笑,看看这个贪酒好色的小人得到报应,还有比这个更高兴的吗?
  宿舍楼前的空地上已经空无一人,旁边不远处竹林晃动,沙沙作响,刚才被凭空出现的杯弓蛇影吓得心有余悸,连如江总觉得竹林中会埋藏着蛇,因此一出楼道口他就止步不前,很恭敬地举手拜别:“几位美女,送君千里……”
  话音未落,就被杨梅抢白:“如江,至少要送子婵到门口,你一个大男人应该送她回宾馆的,这样一个美女你也放心让她自己走?”
  连如江心中暗自腹诽:“杨书记,你管什么闲事?徐子婵是美女吗?我觉得是美女蛇差不多。什么出租车司机敢打她的主意,那不是找死吗?”但他嘴上却不好意思推脱,忙应道:“那是!那是!我送徐大小姐回玄武酒店,也不算远,打车就是个起步价,很快就到了!”他故意说得很慢,指望徐子婵客气几句,那样他顺坡下驴,两不得罪。但徐子婵却丝毫不懂他意思,只是在最前面挺胸抬头往校门口走去,连如江暗叹一口气,紧随其后。
  到了校门口出租车很多,原本陈娟也想去送,但她身材庞大,坐在车里就有点太挤站地方,只好和他们举手道别。连如江坐在副驾驶位置,感觉酒劲上涌,但终究强制忍住,说道:“去玄武酒店!”
  两个地方果然如他所说,并不算远,晚上也不堵车,不一会儿就到了酒店门口,玄武酒店院子里栽种着几株广玉兰,广玉兰树原产于美洲,清朝时是一种极其名贵的树种,现在主要作为城市观赏木栽种,树姿雄伟壮丽,叶厚光亮,现在正值广玉兰开花的时候,那白白的玉兰花,素装淡裹,晶莹皎洁,亭亭玉立,看着它,人们会情不自禁地产生出一种出污泥而不染的高尚情怀。出租车停在树下,连如江很大度的下来,给徐子婷打开车门,摆出一个请的姿势。杨梅陪她下来,也闻到玉兰花的香味,忍不住抬头看看高高的广玉兰树。连如江看一个树枝并不高,就想跳一跳,摘朵花下来,他的手刚抓住枝条时候,被两位美女同时喝止了。
  杨梅说的是:“连同学!素质!素质!”徐子婵先是说“不要!”接着则是"啊"了一声,她想起来了,怪不得很早之前就好像见过连如江,这厮竟然和一幅古画里的一个人物格外相像,她终于想起了那幅画。
  也许是因为今天淡淡的月色照在连如江脸上,他的面部并不清晰,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美感。也许是广玉兰那白荷般花蕾距离他的头顶是那般紧凑,就好像他的头顶上盛开了一朵美丽的白莲。他的脸上似乎带有几分害羞,几分嚣张,甚至有种阴谋得逞般的坏笑。最重要的是他那双眼睛有一种盈盈秋水般的诱惑,似乎从他眼睛里可以穿越时空隧道,到遥远的历史上休憩。他的这种表情让徐子婵一下子想起,曾经在巴黎卢浮宫博物馆中欣赏过的一幅画,据说是出自于中国东晋顾恺之之手,名字好像就叫做《簪花嬉夏图》,只是在旁边的备注里说它是一幅宋代募本,原本早已消失在漫漫历史长河中了。
  顾恺之是晋陵无锡人,生活在东晋时期,他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美术方面的理论家和画家。学识渊博,颇有文学气质,擅长诗歌和绘画,当时的人们称他为三绝:才绝、痴绝、画绝。后来人们把他和陆探微、张僧恶、吴道子一起称为绘画上的四祖,他的画风格独特,被称为“顾家祥”。画中人物清瘦俊秀,所谓“秀骨清像”,线条流畅,谓之“春蚕吐丝”。顾恺之所作人物画,善用淡墨晕染增强质感,运用“铁线描”勾勒出劲挺有力的线条,人物五官描写细致入微,动态处理自然大方,并以人物面部的复杂表情,来隐现其内心的丰富感情。衣服线条流畅而飘逸,优美生动,充满艺术魅力。顾恺之的绘画在当时就享有极高的声誉,谢安曾惊叹他的艺术是“苍生以来未之有也!”
  在顾恺之的著作言论中,我们见到他反复强调描写人的神情和精神状态。著有《论画》、《魏晋胜流画赞》、《画云台山记》,其中迁想妙得、以形写神等论点,对中国画的发展,有很大影响。传说顾恺之出世没多久,他的母亲就去世了,顾恺之因其他小朋友都有母亲,惟自己没有,他便缠着父亲不放。问:“我为什么没有母亲?”父亲说,"你怎么会没有母亲呢?”顾恺之穷追不舍:“那我的母亲长得什么模样?”父亲只好耐着心思给他描述。顾恺之就是凭借父亲的描述,一次又一次地给母亲画像。每次画好之后,他都要问父亲像不像,父亲总是在肯定之后,表示遗憾。但顾恺之不气馁,仍然画笔不辍,只到父亲两眼放光,说“像,像极了”,他才满意地放下画笔。他的母亲就这样在他的心里永生了。
  徐子婵清清楚楚记得那幅画中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半蹲于地,手里拿着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不戴冠帽,只以一块帛巾束首。身上则是一件大袖翩翩的衫子,双眼微蹙,半闭半睁之间有一种传神的逍遥风流。当时东晋人都仿照名士们,崇尚自然、超然物外,率真任诞而风流自赏,这个簪花少年就有这种自然的韵味。旁边不远处有两个女娃娃,一个清新脱俗,身披浅紫纱衫,束裙的宽带上饰有鸳鸯图案,白地腰带上绘有彩色云鹤,像极了当年她在订婚现场上看到的王凌雪;另一个则是神态倨傲,头戴碧绿色云杉,身着朱红披风,外套紫色纱衫,双手紧拽纱罩。头饰及衣着极为华丽,超出众人之上,神情似有傲视一切之感。这个人她从来没看见过,至少在连如江身边没看到过相同神态的女孩子,即使当时她在玄武酒店自助餐厅无意间看见的楚谷,也是邻家女孩的装束和神情,更不要说其他人了。如果说勉强算得上有此等人物的话,就是和她有过半面之缘的那个女间谍,记得当时她看连如江倒地,自己伸手去扶他,看似漫不经心的一瞥,但眼里透着一种目空一切的气质。三人的背景是一个池塘边,远处碧波荡漾,枝头红花绿叶,只是徐子婵总觉得这应该是早夏,不然古画里的女人就有点穿得太多了。
  虽然千般念头在徐子婵心中一闪,但也就是电光火石的时间,连如江也觉察出自己想要折花的动作不雅,故意拉低树枝,凑上去用鼻子嗅闻一下盛开的玉兰花,然后陶醉般松手。但这一看似潇洒的动作却没收到那种效果,树枝上扬的时候不知为何拐了一个小小的弯,一根外扬的枝子差点划着他的眼睛,然后在他额头上一掠而过。“我靠!”连如江一把扶住自己的前额,马上感觉有血流出,“麻烦了,破相了。”
  返回南京大学的出租车上,连如江很是郁闷,刚才看他受伤,徐子婵非但很关心的凑上来,而且哈哈大笑着弯下了腰,倒是杨梅好心好意给他找了一块纸巾擦拭伤口。他逃也似的坐上出租车,甚至都没和徐子婵挥手再见,就催促杨梅上车走人了。
  “你们太没有同情心了。”连如江愤愤不平埋怨杨梅,脸上的血并不多,但位置不好,他担心明天见到同学会被别人用异样眼光盯视,这有点像是被女人抓了一把,不管你怎么解释别人都会表面上相信,内心胡思乱想。
  “谁让你没事去动那个树枝?”杨梅也想笑,但她怕连如江难堪强自忍着,这家伙看来是真和徐子婵不对路,只要二人相逢相对,他总会弄出点倒霉事情出来。
  徐子婵回到房间后给外公打了一个电话,黄院长老两口都在焦急等着,听她已经回到了宾馆才松一口气,徐子婵问外公:“姥爷,你记得巴黎卢浮宫里的一幅《簪花嬉夏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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