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流言

　　连如江倒没有思索这么多的事情，本来培训班的课程本周正式结束，而后中间有几天的闲暇时间让学员们总结一下整个培训的收获得失，这些东西都是要在团中央备案的，然后赶赴江苏苏州市的下属几个县进行大约二周左右社会实践。有廖主任和杨梅书记给自己帮忙，连如江倒是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培训成绩，因此想：要是本周末完成了学业，自己完全可以参加这个中日鉴赏会，给那些耀武扬威的日本专家显露一下真正的中国制造，连同学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大盘是一件国宝，至于是不是柴窑那就请黄老等专家定论吧。
　　“如江，我可以把你的意见向外交部和文化部的领导反映一下，但可能性很小。”黄院长斟酌一下说道，“要是在你们省会城市济南倒是可以。”
　　连如江回答道：“黄老，您安排就行，我个人没有什么意见。就是担心培训班不准我的假期。济南，济南就算了吧。”他一直对于济南城心有桔梗，那几年机床厂的经历算是他生命的低谷，现在尽管有不少好朋友都在济南，他仍是不太喜欢在那里住下。
　　“如江，看来你对济南并没有很好的印象呀。别忘了，我俩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济南英雄山。我倒是想再去那儿看看，吴老将军送给你的那枚玉扳指还在吗？”黄院长说得不错，他第一次见到连如江就是在英雄山早市的一个文物店里。
　　他的这段话让连如江的心里有一种牵挂涌上心头，他想起了那个画眉十三口的鸟笼，想起了慈祥的吴老将军，几年前偶然相遇，而后自己再没见过那个老将军，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记得老人面容上凝结的一个关于历史的大秘密，虽然自己无缘得听，但再次陪他聊聊天也是好的。他恭恭敬敬回答黄院长：“黄老，一直在。我会把它保存好的，绝不会出卖，这是情谊。”
　　杨梅一直站在他旁边，开始以为他打电话几分钟就能完事，谁知道连如江居然从容不迫说了接近二十分钟。教室里已经没人了，就连王阳也诡异一笑赶赴了食堂，诺大的教室里就是她坐在连如江旁边听他打电话，不禁有点焦躁。她移动几步，走到连如江能看到她的位置上，然后郑重其事地看看手机，无言地提醒他。
　　连如江也觉出了手机有点发热，他打定主意这次放假回家的话，他一定去英雄山一趟，看看那位老人家，如果方便再请他给自己写几个字。他听黄院长并没有结束电话的意思，就问道：“黄老，您还有事吗？”
　　“如江呀，我下午回去。子婵暂时不走，乔教授那里我已经打好了招呼，你看方便时候让子婵带着你们过去吧。那件国宝，那件国宝很珍贵呀。”黄院长不知道怎么给连如江描述关于那幅画中画的事情，他问过乔教授，乔教授先是惊讶，而后自然是欣喜若狂。有一件名闻天下的国宝通过自己的手重新问世，这事情本身就足以让人觉得兴奋。徐子婵也是紧盯这件画中画，本来按照黄院长最初想法是带她一起回京城，徐子婵几乎不假思索就拒绝了，她也要亲眼目睹这件画中画背后到底是什么？是外公魂牵梦绕的《金山胜迹图》？还是其他佳作。
　　“好！”连如江已经感觉到了杨梅的少许不耐烦。“我这两天就和徐小姐联系。一起去拜访乔教授。”
　　“好。”黄院长很满意地放下电话。
　　看他终于打完了电话，杨梅长舒了一口气，连如江也觉得刚才打电话的姿势太过于劳累，他深深地伸了一个懒腰，此时才觉察出肚子已经前心贴后心了。早晨因为着迷于那本荆大师的医书，就没来得及吃早饭，上午时候肚子就很不争气的咕咕乱叫，谁知道下班后竟然和黄院长如此长篇大论。他见杨梅一直再等自己，不由心中感激，说道：“杨书记，走，咱们去食堂啊。饿死了。”
　　杨梅嘻嘻一笑：“我以为你要请我出去吃大餐呢。小气鬼，你现在也是上千万身价了，还天天去食堂。”虽然如此说，但她仍是陪着连如江往食堂走去。
　　“我上千万身价？晕，计量单位出了问题是吧？就拿解放前的金圆券来统计我都到不了上千万。”连如江看不少人都看他俩，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仿佛自己沾了杨梅的光，美女走在哪儿都是很吸引眼球的。
　　“如江，别说你那幅画中画我不知道究竟，就拿你现在的柴窑大盘子来说，转让出去，绝对不下于一千万。你不懂古玩行情！”
　　连如江买了一份包子和酸辣汤，杨梅则是点的小炒和米饭，南方人毕竟不喜欢面食。他俩坐到了一个角落，食堂里的人已经稀稀落落，桌子上一片狼藉，杨梅很细心地拿出卫生纸擦干净他俩坐下的位置，二人边吃边聊：“如江，刚才听你电话里说什么柴窑品鉴大会，是什么意思？”
　　连如江于是原原本本把刚才黄院长说的中日交流，比拼柴窑作品的事情说了一遍，杨梅的眼睛闪现出光芒，她问道：“如江，我也想去开开眼界可以吗？你一定要帮忙呀！”她甚至想伸手去抓连如江的手，但终于醒悟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食堂，脸不由红了。
　　“这个我说了也不算。”连如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只是一个意向，在哪儿？什么时间？都没有确定。另外我已经旷课不少了，再去请假恐怕廖主任也会有想法。当然！”他语意一转，“如果有机会我肯定愿意带着你去，我妻子也要参加，估计好事的肖婷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咱们可以组织一个庞大的亲友团了。”
　　“阿嚏！”不远处的南京艺术学院肖婷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她摸摸自己的鼻子，暗自琢磨：谁又念叨我呢？
　　“好，一言为定呀！”得到连如江这个承诺杨梅很高兴，她说道：“如江，你准备将来如何处置这个柴窑大盘？”
　　这是件很让连如江头疼的事情，他摇摇头说道：“怎么处置？肯定是卖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大盘子要在我家，连睡觉都睡不踏实！就是卖给谁一时拿不定主意。打死我都不会卖给博物馆，那些人肯定不会给我物有所值的价钱。不行我就委托拍卖公司！”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管玉楼来，不知道这个嫂子的拍卖公司接受不接受这样的业务。
　　“能！当然能！”管玉楼坐在王凌雪的对面正在唾沫星子乱飞，丝毫没有公司老总的形象，她俩所在的位置是王凌雪工作单位旁边的一家必胜客餐厅，这可能是除了肯德基以外第一家落户聊城的知名西餐店，里边每天都要排很长的队。虽然王凌雪深受丈夫影响，对比萨之类兴趣不大，但架不住管玉楼死拉硬拽，再加上她送自己到聊城心存感激，就和她一起来到了这家西餐店。上午她在建筑局上班，管玉楼则是去拜访了几个老客户，原本聊城就是她发家之地，只是别人约她一起就餐，都被她很坚决拒绝了，安排好了时间中午陪王凌雪一起吃饭。
　　因为怀孕的原因，王凌雪并不太喜欢到大庭广众之下，悄悄猫在必胜客的一个角落，轻声细语的陪着管玉楼聊天。她讲的是在南京以及镇江扬州的一些经历，管玉楼对于连如江同学眼睛之尖锐的信任程度，应该在这群朋友中是最崇拜的，要不是当日在聊城师范大学门口偶遇连如江，自己可能就已经丧身那场被精心策划的车辆自燃中了。现在听王凌雪说连如江接连发现疑似柴窑和画中画的秘密，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脂粉浓妆，要是再伸出舌头，估计就有点吊死鬼的形象了。她一个劲地问道：“然后呢？然后呢？”当听说最后都没有定论，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旁边有个小孩正在吃一盘免费的水果沙拉，被动静吸引转身看她，一碟满满的酱青色调料全倒在了自己身上。
　　管玉楼丝毫不为所动，她两眼盯着王凌雪，当听到问她可不可以在他拍卖公司拍卖那些诸如邮票之类东西的时候，头点得如同鸡啄米一般：“当然能。妹妹，不单是邮票，刚才你说的那个柴窑盘子如果想出手一定在我的拍卖公司拍卖，我一分钱也不收你们的佣金。这种广告效应要不抓住，我管玉楼就成了傻瓜了。凌雪，你现在就给连如江打电话，说我明天就带着鉴定师去南京找他！”她见王凌雪面露惊异，忙又嘻嘻笑了一声，说道：“你张哥也和我一起去，看看连如江服不服？”
　　“晕！张哥的酒量就会欺负我们家连如江。”王凌雪知道她是开玩笑，但想了一下又从兜里掏出一枚古钱币，说道：“姐，这是连如江在扬州捡到的宋朝钱币，有七八枚。我捐了五个给金山寺了，还剩下两个，这一个送给你吧。你也让你的鉴定师鉴赏一下看看值多少钱？”
　　管玉楼对古钱币并不是很懂行，但身为拍卖公司的老总多少是明白一点的，她接过那枚大观通宝，继续笑嘻嘻地问：“妹妹，要不我们一起再杀回南京，看看连如江这家伙会不会不老实？这种回马枪男人防不胜防！”
　　王凌雪脸红了，她为丈夫辩解道：“姐姐，如江不是那种人。”
　　“切！”管玉楼则是对此嗤之以鼻，“妹妹呀，天下没有不吃腥的猫，你不想想南京是他当年上学的地方，万一有个老同学之类的藕断丝连呢。”这厮嘴里没有几句好话，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上午在客户那里听到的一个传闻，不由犹豫一下，想想该不该说，但终于没管住自己的嘴：“妹妹，我不知道有个小道消息，你听说过没有，这个我不信呀，是关于如江的。”
　　“什么消息？”王凌雪瞪大了眼睛，她觉得自己丈夫一直行得正走得直，在市委办公室是为数不多的爱妻模范，怎么会有他的传闻呢。
　　“你原来是不是有个同事叫做肖木燕？在区建筑局上班。现在调回临清去了。”
　　“有呀。玉楼姐你也见过的。我们在如江家举行订婚仪式的时候，我的媒人就是她。我和如江就是在她的结婚仪式上认识的。”想起和丈夫的第一次相遇，王凌雪仍觉得脸上绯红。
　　“有人说呀，这只是道听途说，那个叫做肖木燕的女人有个小男孩，出生时辰和她老公去世时间对不上，说那个孩子长得像你们家连如江。”肖木燕终于把这一席话倒了出来，她如释重负，但王凌雪的脸色马上变了。
　　王凌雪本来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必胜客的特色比萨，这一段话下来她觉得自己有种想发疯的冲动，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结婚以后夫妻二人相处如宾，连如江在聊城没什么亲戚，全心全心对待自己，夫妻感情至深，她都怀疑这种流言蜚语是别人用来中伤自己丈夫的工具。只是肖木燕，她想起在南京时肖木燕打给老公的电话，难道二人真的丝毫没有关系吗？她觉得嘴里的食物形同嚼蜡，但脸上仍要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不禁心头阵阵发苦。
　　管玉楼看到王凌雪变颜变色，也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但话已出口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就接着说道：“其实我也是不信的。我对如江很了解，他怎么会是那种男人呢？当时我就把文化局的老柳骂了一顿。他们也说都是捕风捉影的留言。”
　　“没事，玉楼姐姐。我相信如江！”王凌雪说得极慢，她感觉自己腹中宝宝似乎感觉出了她的不适，轻轻动了起来。“今天中午吃了这么多东西，我都有点难受了。姐姐，你住在聊城还是回济南，我中午习惯午睡，有点困了。”
　　“凌雪，我也吃饱了，现在就送你回家吧。”管玉楼也站了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可能要引起连如江和王凌雪的矛盾，心里打定主意，方便时候也告诉连如江一声，即使他不高兴也要说，不然这家伙可要被老婆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