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一、斗瓷

　　王凌雪这一离去，似乎把连如江的魂也带走了。晚上的时候本来大家想一起吃个饭，开始连如江推辞，后来见实在推辞不掉只得硬着头皮应允了下来。只是一杯白酒下肚这家伙就趴到了餐桌上呼呼大睡起来。黄院长和徐子婵本来想给他谈谈古画鉴定的事宜，看他这副样子也只好作罢，最后还是杨梅和武毅一起把他送回了宿舍。只是当二人离开之后，连如江一跃起身，脸上露出阴谋得逞的微笑。
　　王凌雪一路平安，张副部长和管玉楼二人一起在火车站接的她们，按照管玉楼的本意，大家要在济南玩几天再回去，只是王凌丹惦记孩子上学的事情坚持要走，最后是管玉楼开车送她们回的聊城。在路上王凌雪才知道现在的管总已经有了近亿的身价，不但原来的广告公司越开越大，管总还在济南开了山东省第一家本地人的拍卖公司。只是该同学一直对王凌雪的鸡油黄玉珠串念念不忘，非要在聊城待一天欣赏一下王凌雪的家传宝物。她一直以连如江大姐自居，到达王凌雪门口的时候她掏出手机拨通了连如江的电话：“如江呀，姐姐我把你媳妇儿安全送到家了？”
　　连如江正躺在床上读书，他看的是荆暗夜给他的那本既是药书又是巫术的经验凝集小册子，看是管玉楼的电话急忙接起来。未曾开口就听到了管玉楼的报告，不由大惊：“管姐，是你自己开车送凌雪他们三个人去的聊城？”
　　“是呀？！”管玉楼很奇怪连如江会如此发问。“怎么了？对你姐姐技术不放心？”
　　“岂止是不放心呀。你想想你在聊城出过多少次事情吧。谢天谢地，你托我媳妇儿的福气，平安到家就好。”连如江说的倒是实话，他当年在聊城遇到过管玉楼几次，每一次必定大大小小出点事情，最严重一次就是汽车灰飞烟灭了，要不是连如江当时见义勇为，估计后来都没有这号人物。
　　“切！”管玉楼大怒。“你好意思说，你姐姐我开车已经二十万公里了，就是自从遇到你才隔三差五的遇到事情，你是神也是丧门神。”管姐的嘴可不是轻易饶人的，连如江很同情他的老大哥张参谋长，那家伙可能除了喝酒无敌，其他都要屈尊于管总之下了，包括二人那个啥的时候。
　　“好好，姐姐你厉害。凌雪呢，让她接电话。”连如江不想和她费口舌，这个姐姐太过于霸道，要不怎么人家会是管总，而自己只是普通一兵呢？
　　管玉楼虽然对连如江嘴上厉害，但她却是相当忌惮这个弟弟，可能连如江是他最感激也是感觉最别扭的一个人。她清醒记得在聊城她被坏人麻翻欲待伤害时，连如江带着警察破门而入的情景，从那个时候她就有点羞怯难当，但这个他俩之间的小秘密双方都从未提起过。她后来在济南结婚连如江夫妻二人一起参加，她老公把连如江灌得迷迷糊糊，她都大为不满，从心里她是把连如江当做了亲弟弟。现在听说让王凌雪接电话，急忙递过去开玩笑道：“你们家那位大爷，又想你了。”王凌雪脸上又有点发烧，她接过电话问道：“你干嘛呢？”
　　“我在认真学习！”连如江半真半假地说道。“连大师以后要向医学方面发展。”
　　王凌雪却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忍俊不止地说道：“行，连大夫要努力呀。我和姐姐娇娇一路平安，管姐姐送我们过来的。我们已经进了聊城市，先把娇娇她娘俩放下我就回家。”
　　连如江对王凌雪胆敢坐管玉楼的车仍是很不满意，又嘟囔了几句才想起一件事情：“凌雪，你给管姐商量一下，你带回去的那些邮票能不能上拍卖会，还有我那个柴窑大盘子？”
　　王凌雪丝毫不懂得这些古玩类价值所在，就搪塞一句：“好吧，等你把这些都卖了就买套别墅。我正想享受一下幸福生活呢。我问问管姐。”二人依依不舍地放下电话。
　　管玉楼把车停到区委家属院的门口，门卫伸手拦着，但当王凌雪摇下车窗，长得很像周星驰的门卫立马举手行礼，赶紧抬起了门杆，管玉楼很愤然地说了一声：“这些保安都是势利眼。狗眼看人低。”王凌雪却没有接话，而是问道：“管姐，你的那个拍卖公司拍卖珍贵邮票和古代瓷器吗？”
　　“当然拍卖了。我的拍卖公司经营范围有文物拍卖这一项。前段时间我们的鉴定师在长清张夏镇发现了一柄晚清时候的龙纹八卦刀，说是文革期间大炼钢铁的时候公社收缴上来的，没进大锅炉被我们遇到了，二千块钱收购，最后拍卖的时候卖了十几万元。”说到这儿管玉楼面有得意之色。
　　管玉楼的车停到了王书记家门口，正巧今天王云贵要参加市里周一常委例会并没有回临清，于是一家人大包小包把王凌雪带回来的礼物搬到家里，刘阿姨不无心疼地埋怨道：“这要花多少钱呀？你们一点也不会过日子！”
　　王凌雪懒得和妈妈解释，她现在不方便搬重东西，于是指指点点着刘阿姨和管玉楼忙活，王云贵问道：“如江学习怎么样？这次你们几个去没影响他学习吧。”
　　“没有！”王凌雪矢口否认，“我们在南京都是武毅和他女朋友陪着我们，如江照常上他的课。”她知道父亲的脾气，不能因私废公，王云贵有时候认真起来很让她这个做女儿的无奈。
　　“武毅？武老的孙子？”王云贵呆滞了一下，他看女儿一眼。
　　“应该是重孙子，是武姐的侄子。”王凌雪解释道，“他现在是连如江的小弟弟。俩人关系好得不得了，这些东西绝大多数都是他送的。”王凌雪指了一下王云贵正搬着的特供茅台酒。
　　“好。”王云贵很沉稳，他见管玉楼在场并没多说什么。
　　“你们这辈分可是够乱的。”刘阿姨是个特别重视辈分的人，“你姐姐的侄子管连如江叫哥哥，这是啥称呼？”她的口气中带着责怪，管玉楼和刘阿姨以前见过几次，因此也就没把自己当外人，她嘻嘻笑着给刘阿姨宽心：“阿姨，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愿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您就别操心了。”
　　刘阿姨也笑了，主要是习惯了家里人热热闹闹，前几天却是偃旗息鼓般留她一个人在家，心中不免憋闷，有点怨言也就很正常了。
　　连如江完全被这本药书吸引了，以至于到了上课时间仍有点手不释卷的感觉，他悄悄把书带到课堂上，准备在老师讲的内容不喜欢听的时候就吸取一下这本书上的东西。他从上高中就有类似的毛病：上数学课喜欢看物理，物理课上又容易做化学复习题，这种独立专行的学习方式没少受了老师批评，好在他成绩好，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自从上周钱教授被带走后，连如江忽然对这种培训教程兴趣全无，上课也就有了滥竽充数的意味。今天讲《货币财经学》的内容，想想那个长得有点像是武大郎的老师就有点打哈欠的冲动，因此上课时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虽然荆暗夜连这本书的名字都没给起，只能算得上是一本读书感悟，但仔细看起来确实博大精深，从天地之道开始说起，无论讲山水之秀，还是说龙脉之行，都说得头头是道。他断言北京的风水已近于末生，这让连如江咋舌不易，大为惊叹。前段时间他在北京的时候看上去都是一派欣欣向荣景象，不知道荆大师是从何处得此结论。连如江虽然研习三命通会和梅花易数已经有点成就，但对于风水却是弱项，现在得此宝典，自然是喜不自胜。这本书后半部分就是一些药理类的文字了，但是讲的许多关于经脉穴道之类连如江看不明白，也只能看看热闹。他乱翻的时候忽然看到一行用笔标画了的文字，仔细看，竟然写的是追魂六针的使用方法，他不由想起自己在南京的一个老熟人来，暗叫自己太过于健忘，已经来南京近两个月时间了，居然没去南京鸡鸣寺一趟，这就有点对当时高看自己一眼的大师傅有点不敬了。一上午时间过得极快，中午下课时王阳凑过来问道：“如江，嫂子是不是走了？”
　　连如江想起王阳曾约自己一家一起吃饭的事情，慌忙道歉说：“王阳，不好意思，你嫂子请假时间短，下次有机会去四川找你尝尝麻辣滋味吧。”
　　王阳脸上露出很失望的表情，但嘴里却是连称没关系，说将来肯定有机会。杨梅走过来问连如江：“你今天手机是不是又没带？黄院长找你打了N次电话都没人接。”
　　一提到黄院长的名字连如江就皱起眉头，这祖孙二人看来是吃定了自己，连如江绝对没有把这幅画据为己有的念头，但他总想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内让它重见天日，看乔教授和黄院长的交情，连如江料定这俩老家伙可以联起手来横刀夺爱。昨天晚上他装醉躲过了一场，没想到躲过初一毕竟躲不过十五。黄院长看来是非要见到那幅画中画，弄清是不是《金山胜迹图》，为此不惜杀了回马枪，本来安排好的行程也都推翻了，现在是住在宾馆里稳坐钓鱼台，等着他答应好的事情，邀请乔教授给自己装裱这幅画。
　　但既然杨梅找到自己，要是不回个电话无论如何说不过去了，他掏出手机，看着一连串的未接电话，深深摇摇头，拨打了黄院长的号码。
　　“黄老，您好！我上午一直在上课，手机置静音了。您找我有事吗？”
　　“如江呀。我找你两个事情，第一个就是给你说一声，我下午的飞机，晚上要在国宾馆招待日本朋友。”这个消息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想想自己头上的紧箍咒就要摘去了，连如江从心底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呐喊，但他语气里却是一副难舍难分的语调，好像很不愿意黄老马上就走一样。他说道：“哎呀，黄老。你怎么说走就走呢？我还有很多问题想找您请教呢。”
　　黄院长早就明白这小子的心思，心里说你这家伙也太假了，连我电话都不接居然装作舍不得我走，有人会信吗？但是现在这小子却是得罪不得，于是心平气和地说道：“如江，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他听连如江没反应，就自顾自地说下去，“这次中日专家交流联谊会，我想给你发个邀请函，也要请你参加一下，你看看好安排吗？”他这是第二次提出这一邀请了，昨天在火车站就说起过这件事情，已经被连如江拒绝了，连如江很奇怪像黄院长这种身份不会三番两次就一个事情征求自己意见，他知道黄院长肯定有后招，于是继续洗耳恭听。
　　果然，并没有等他回答，黄院长就继续说下去：“其实最主要就是让你带上次你发现的那个柴窑大盘参会，你要知道关于柴窑瓷器存在与否，中日之间争论得很厉害。日本九州武雄市阳光美术馆拥有一件世界上唯一的柴窑作品青百合花瓶，根据日方的介绍，大约六百年前，中国明朝皇帝将这件青百合花瓶赠给了日本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满，后来由日本古笔家族世代相传下来。但我们国家的文物收藏家，包括各级鉴定人员都对此抱有怀疑态度，包括我在内，觉得那是典型的明清瓷器，年代可以缩至康熙时期。这次日本首相访华，据说就有九州的几个文物专家随行，他们带着青百合花瓶来和我们探讨。想想我们国家，作为柴窑的发源地，竟然没有一件对应的国宝，我深觉遗憾，因此就建议你拿着这个柴窑大盘和他们带来的青百合花瓶一较短长，看看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也许都是真的，但也可能都是假的。不过我仔细看过你那个大盘，断代应该在唐宋之间，我觉得至少我们不会输于小日本吧。”黄院长这一席话说得连如江热血沸腾，他甚至都忘记了黄院长一直琢磨他发现的国宝事情，很痛快地答应道：“您放心。黄老，听你这么一说我一定要让我那个柴窑大盘去会会小日本的东西。你说吧，啥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