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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战深夜奔丧回老家

作品名称:静静的落雁湾      作者:王爷地盘      发布时间:2018-10-16 13:27:16      字数:5809

  王顺中说到王光灼,那可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因为他自由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嘴巴又甜,所以很讨家人和亲朋们的喜欢。因为左右隔壁都是一锅饭未冷的兄弟叔伯,所以自打王战生下来,简直就是在众人的怀抱里长大的。由于邻居,尤其是家人的娇惯纵容,这个几乎过目不忘的小家伙不仅坐不住板凳,还经常在作业做完后,不听邓妈的一再劝阻,任性地提着个鸟笼子,或者拉着一条大猎狗到处乱窜。甚至扛着一根比他胳膊还要粗壮的长竹竿,带领一帮小屁孩,前呼后拥地满村里乱窜,到处寻找马蜂窝。有时手头实在痒痒了,还跟在喜欢舞枪弄棒的堂哥大牯牛、二牯牛等屁股后面,和隔壁村里的小混混们斗上几斗,摔他几跤。
  这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失足?因为嫌养狗养猫不过瘾,有一天,这位在梁园上私塾的小家伙,不知从哪弄来一只毛色灰黑,眼露凶光的小狼狗。因为有了这条狗,他的小日子便越发忙碌了。每天早晨天没亮,他就早早起了床,趁家人还在熟睡的时候,将厨房里的肉呀、鱼呀……反正小狗爱吃的,他都件件不漏,照偷不误。因为狗小,食量不大,起初也没有引起家人的注意。
  后来,随着小狗的渐渐长大,它的食量也像其体量那样与日俱增,甚至到了与人争食的程度了。农忙季节到了,家里长工太多,一段时间内,家里食堂里仅存的大肉实在无法满足这条只管吃肉,不愿看门,不懂狗吠,只会狼嚎的小畜生的大胃口。
  “不好了,不好了!”有一天早上,负责养鸡喂牛的邓妈突然在后院里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大家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提着棍棒家伙跑到发生大事的后院。等大家赶到那里,这才不无惊讶地发现,院里十几只正在下旦的老母鸡,还有几只羽毛还未丰满的狮头鹅,居然鲜血淋漓地躺了一大片。而在它们不远的狗窝里,那条身体健硕,眼射绿光的大灰狗居然满嘴鸡毛地咀嚼着一只粗壮的大鸡爪。
  “三子,你,你干的好事!”闻声赶来的苏老太太,看到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一点没愣神,立马就明白这是咋回事。“打死他,打死他!”随着老太太一声令下,几个手里分别攥着扁担铁耙的长工,一拥而上,在“噼里,啪啦”和一阵“噢噢”的狼嚎声里,便将这条后来据说根本不是狗,而是标准的大灰狼的野畜生给结果了。
  据说那天,除了屁股被挨了二十大板外,与那条大灰狼一起被老太太派人送上西天的,还有三子王光灼豢养的麻老鹰、大蟒蛇,以及几乎每天不离左右的蛐蛐笼……尽管从那以后,老太太对三子和家里人约法三章:“不准三子一个人单溜,不准家人私自给他零花钱,不准三子作业未完就去吃饭或睡觉。”但是因为他脑子太灵,人缘又好,总是能在提前完成功课后,获得大家的帮扶,甚至犒赏呢。
  有道是这“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古镇梁园那可是远近闻名的水陆码头,商贾云集的皖中重镇呀!每年、每月,乃至每天往来于梁园的各路商贩,江湖人士,那真是不计其数呀!后来因为与途径梁园的各类江湖人等交往过甚,关系过密,这个淘气的三子最终还是屡次犯戒,甚至还因此惹下天大的祸患。为了躲避杀头的命案,三子王光灼还是不得不临时改名为王战,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像一只丧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不明内幕的当地人还以为他犯了命案,早已命丧黄泉了。哪知道后来的王光灼居然在舅家亲戚和当地地下党朋友的引导和鼓励下,逃到江南,投奔了罗炳辉将军领导的新四军队伍。
  王光灼这次之所以能连夜赶回老家奔丧,就是因为罗炳辉将军收到延安来电,说国民党从大别山方向刚刚调来的171师,企图对藕塘、白龙场等路西解放区进行大规模围剿。谁都知道,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殆”呀!为了打好这场反围剿的攻坚战,罗将军命令熟悉当地环境,身兼师侦查科科长的王战率领三人小组,借助以往在老家附近建立的群众基础,赶紧潜回梁园一带摸清国军虚实。也就在昨天下午,他和几个队友在梁园吊桥澡堂碰头时,听合肥新四军肥东一支队队员,家住梁园小陆岗的称行——陆元明和保长陆友俊他们说,下王的王保长遭人暗算了……
  “啊——我老哥?”获悉噩耗后,王光灼赶紧向当地党委汇报情况,并安排好手头工作后,骑上从前来梁园打秋风的老友——王华锦那儿借来的枣红马,连夜赶回老家。因为自己身份特殊,使命在身。为了不被外人发现,进而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和行踪,他这等村里人都已睡去了,这才翻过院墙,潜入小达停放灵柩的堂屋,进而发生了何蜂子看到的一幕。
  “嫂子,我哥他——?”“唉,都怪我呀!我要是不开门,不相信他们的鬼话,你哥或许就……”话到嘴边,何蜂子欲言又止,泪水像断线的珠子,簌簌滚下她消瘦的面颊。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半个月前,因为国军围剿藕塘解放区的大战在即,国民政府合肥东厢保安团长胡蔡之命令,梁园周边各个乡镇必须在半个月内交齐所有粮草,拉足两百个民夫。王保长为此早出晚归,一连在外奔波了十来天,草鞋都跑烂了好几双,嘴皮磨坏了好几层。眼看就到完成任务的最后期限了,仍有几户就是没交齐。为了按时完成上面交给的任务,也是免得屁股挨大板,王保长接连跑了好几趟,甚至还为此红了脸。可是住在隔壁的堂弟王光盅和家住刘巷的刘三叉几户,不仅没有了声音,而且没有了图像。就剩最后两天了,王保长实在不敢再拖了,他鼓起勇气,首次自作主张,跟甲长——刘国花婆婆简单通气后,便从上年结余的保甲经费里拿出一点,又从自己家里添上一部分,给那几个没法出夫的家庭先行垫付了夫子钱。这下好了,总算能在最后期限到来之前足额交差了。
  那天晚上,刚从梁园胡团长那里交差回来的王保长实在太累,胡乱喝点老白干,吃点凉拌生菜和黄瓜后,就洗脚上床睡去了。可是因为天气渐热,生下来才七八个月的儿子小“大头”并未像以往那样,吃完奶就在母亲怀里呼呼大睡了,反而老是“呜哩,哇啦”地骚夜。“大哥、大姐姐都来吧,我家今天炸麻花,要是你们愿意呀,快来我家过家家……”直到大半夜,这才在何蜂子这首屡试不爽的摇篮曲中,“哼哼唧唧”地进入了梦乡。
  “当当当,当当当,”在哄睡了小大头,正准备洗脚上床睡觉的何蜂子忽然听到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敲门声传来。“谁呀,都这么晚了?”“大嫂,开门呐,”“你是四牯牛?”听着那亲热而又似曾相识的话语,何蜂子以为又是那个经常来家串门的堂弟四牯牛呢!可是,可是四牯牛从来没有这么迟,即使来了,也会跟当家的喝几杯呀……这些怪异的现象立马引起了她的警觉。因为当年在梁园闯祸后离家出走的三子——王光灼曾一再告诫过自己,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叫他俩一定要多长几个心眼,否则……
  “大兄弟,有啥事,明天再说吧。你看,我刚把孩子哄睡呢!要是再把他吵醒了,我怕……”“大嫂,没事,都是乡里相亲的,我就是奉胡团长之命,前来退还王大哥多付的夫子钱。要是放水不到塘,完不成任务,胡团长怪罪起小弟来……也就两句话的事情,我说完就走。”本想把敲门人打发走,没成想对方就是不肯走,还把丈夫都畏惧三分的胡团长给抬了出来。何蜂子转念一想,这人声音这样熟悉,应该是熟人。尽管都半夜了,但村东村西还有人家亮着灯呢!即使不是熟人,想必他在我们这么大的下王村也不敢胡来。想到这里。何疯子便抱着熟睡的孩子走到门后,慢慢撤掉大门后面足有胳膊粗细的顶门杠,轻轻拉开两道大门闩。随着“吱呀”一声响,三个黑影像凶神恶煞一般闯进门来。
  “你们——”何蜂子感觉不对劲,刚想张嘴,一个戴着头套的壮汉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和孩子摁倒在门后的墙角。“不许叫,老实给我呆着,否则手里的家伙对你不客气。”那人一边推搡着何蜂子和她怀里的孩子,一边晃动着手里的盒子炮。“呜,呜——”“哇哇,哇哇”“不许哭,不许哭!”也许是动静太大,正在母亲怀里熟睡的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不好!”正在里屋酣睡的王保长忽然听到孩子惊觉的嚎啕声,以及几个男人压低嗓门的威吓声,立马感觉大事不好了。他赶紧翻身下床,正要伸手去摸压在床头的手枪。可是已经晚了,两个一胖一瘦的蒙面人已经冲到他的面前,将黑洞洞的枪口抵准了他的脑袋。
  “不许动,老老实实地跟我走!”王保长看了看眼前的蒙面人,再看看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母子俩,终于放弃反抗或逃跑的念头,进而把看向暗道的眼神收了回来。“你们什么人,我与你们前日无仇,近日无怨,干嘛要对我下这样的黑手?”“王保长,请您老人家不要怪我们心狠,其实我们也是迫于无奈。”“你们难不成受人指使?”“王保长,明人不做暗事,实话告诉你,我们也是受人钱财,为人办事。今晚哥几个不请自来,就是要借你肩上这个吃饭的家伙,好回去交差。你要是怨怪,也只能怨怪你平时得罪了人,家鬼——”“老,老四,跟他废话什么,赶,赶,赶紧完事交差!”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愤怒地打断了对方的啰嗦。
  “家鬼……”“王保长,得罪了。”说着就把王保长往后面拖。“你们不能……”“王保长,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矮个子强人用枪敲了敲王光长头发浓密的脑壳。“老实点,冤有头,债有主,跟你和孩子无关。一边去,否则的话……”那个瘦高个一边紧紧揪住王光长的胳膊,把他的往后拖,一边在何蜂子的屁股上狠狠地揣上了一脚。“伢小,伢小……”王保长见大势已去,一边向老婆以目示意,一边告诫老婆何蜂子,一定要安顿好自己唯一的儿子小大头。
  尽管何蜂子发疯似地一把抱住胖子的大粗腿,丈夫王保长更是拼命反抗,试图挣脱或者延缓两个强人的纠缠。但是毕竟胳膊拗不过大腿,两根粗壮的胳膊将他死死摁住,根本没有丝毫挣脱的可能性。“走,走!”“早干嘛了。今天知道装怂管鸟用?”见王保长百般挣扎,就是不愿就范,一直没有作声的大胖子终于忍不住骂开了。“砰,砰。”见王保长死活不肯走,两个强人担心夜长梦多,招来麻烦。瘦高个将王保长的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架,左手抽出“二十响”,往他的腋下“砰,砰”就是两枪。
  啊——!”随着两声沉闷的枪响,两枚罪恶的子弹从王保长的左腋下横贯右肩飞向屋顶,将几块沾满鲜血的肉片溅飞在堂屋正面的书案上,淋淋漓漓的滴着艳红的鲜血。王保长惨叫一声,身体像散了架一般立马坍塌下去。“你们——?”何蜂子见丈夫惨遭毒手,扔下怀里哇哇大哭的小大头,一把将仍在浑身颤抖的丈夫搂在怀里,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那伙强人见已经得手了,将手里的家伙往怀里一踹,踢开王保长,扒开后门,立马闪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那三个人究竟长啥样,看到没?”“不知道,一个胖,一个瘦,还有一个有点结巴,他们都戴着头套,只露出两只眼。不过——声音很熟悉。”“声音很熟悉?那一定是熟人,而且就是我们王村附近人,除了大哥带着我们一起外出耍钱溜达,嫂子你一般很少出门,见过的人无非就是附近人,或者跟我大哥有过来往的人。至于结巴子——”“嗯,嗯,结巴子!”“大嫂,他们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没?比方说……”“好像,好像有个人说,不要怨怪他,他是受人钱财,为人办事,只怪我们家鬼,对家鬼,结果就被另外一个人给打断了。”“家鬼,家鬼——家鬼害家人呀!”“真是家鬼害家人?”“嫂子什话都不要说了,我心里有数了。看来那人讲的对,大哥当保长真的得罪人了。大嫂记住了,从今往后,千万不要再提大哥和我回家这件事,哪怕是我家孩子他妈——“杨大姥”,也不例外。嫂子处处小心就是,我会请人慢慢帮你找出元凶,替大哥报仇的。因为任务在身,李九那个汉奸张叶山,疯狗鼻子尖,好像闻出了什么,一直都在打听我的行踪。再说,再说这罗师长还等我信呢!”“三兄弟,你这就……”“是的嫂子,情况紧急,再说天亮了,人多眼杂,要是——天亮之前风雨无阻,一定得赶回定远藕塘集,唉!只是没法帮你把大哥送上山了……”“给,好好照顾好伢子,啥也不用管,有事你就多找四牯牛商量吧……”
  说罢,王光灼从腰里摸出五块袁大头塞进嫂子何蜂子的手里,慢慢退到后门口,猛地将头一扭,带着脸上两行还未滚落腮边的热泪,钻进后院茫茫的夜色里。
  三天后的上午,一切准备妥当,来自各地的亲朋好友头顶雪白的麻布,聚集在落雁湾岸边,下王村南的打谷场上。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一口紫红的十二圆木大棺材被八个虎背熊腰的庄稼汉从家里,抬到门前的场院上。因为孩子年幼不能送行,何蜂子新寡,千万不能被王保长的阴魂带去,所以在村里长辈,王荣熙、芜湖的王荣仲,以及保长堂叔王荣图等的建议下,四牯牛带领几个远方亲戚,将披麻戴孝、已哭成泪人的何蜂子,用一根足有小孩手颈粗细的绳子,结结实实地捆在场院外,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面。而她那个只有几个月大的独根苗——“大头”,好像知道今天是他老达上山的日子似的,在母亲怀里一直哭不闹止。毫无例外,母子二人的头上都被一张巨大的捕鱼网盖了个严严实实。
  众家亲戚在掌礼人的引导下,围成一重又一重圈子,跟在山人的屁股后面,围着灵柩左三专,有三转。“金也空,银也空,何曾金银握手中;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谁相逢?……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当山人“叮叮当当”地摇着手里的铃铛,将108空的安魂曲唱完后,头戴孝白的亲戚们也转完了该转的圈子。一位肩批一杠三星,上尉军衔的胡蔡之团长,大步走到紫红的灵柩前,“啪”地一声立定,双脚并拢,摘下军帽托在左手,伸出右手举过眉毛,向王保长的棺材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接着王城的王华锦、梁园商会会长蔡继仁、小陆岗的保长陆友俊,以及称行陆元明等来宾,依次上前,向亡人恭恭敬敬地行鞠躬作揖。
  “礼毕,孝子贤孙平身——出殡!”见众家亲朋好友行完大礼,掌礼人大手一挥,葬礼进入下一个环节——出殡。只见那位须眉花白的老山人手起刀落,电光火石之见,那只被人事先拴在大桌腿上的“爬路鸡”业已身首异处。隔壁的王耀仙手疾眼快,扯起长麻绳尽头那只仍在疯狂跳跃的“爬路鸡”,撒腿如飞,沿着一条尘土飞扬的大路,向落雁湾南岸的“南岗头”绝尘而去。
  “洋火呢,洋火呢?”“赶紧放仙火,赶紧放仙火!”有人站在“仙道”边,焦急地催促着站在一边,只顾看热闹的的邻居们:“不要发呆,赶紧各自回家门前路上放烟火。”“砰,啪!”又是一阵催人行动的鞭炮声传来。大人小孩也顾不得热闹不热闹了,他们赶紧跑到各自的场院上蹲下身子,手忙脚乱地点烟火。也就几乎眨眼之间的工夫吧,整个王村前面的场院上,一字排开的柴草团,被人手忙脚乱地点燃了。火光熊熊中,一缕缕青烟扭动着蛮腰随风盘旋而上,最终在村前的大路边形成一条人间通向西天乐土,烟雾迷蒙的升仙道。
  “轰隆隆,”也就在爆竹声再次铺天盖地响起的时候,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一声霹雳伴随一场飘飘瓢泼大雨接踵而至。送葬的人们在雷声里、大雨中,以及“呜哩,呜啦”哭爹叫娘的嚎啕声里,像一条雪白的大水蛇,沿着那条用纸钱买通阎王的大路,向南岗缓慢而艰难地游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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