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莞找工 39

　　刚进乔工那天，我路过总机旁边填表时，无意间看到吕小贤和黄咏花两位湖北美女的工衣。都是那种斜条纹的短袖，衣领是蓝色翻边的，扣子是灰白色的。还别说，工衣给人耳目一新之感，或者像日本女学生们的校服那样清纯。我是应聘做保安的，自然也有工作服的，两件浅蓝色的短袖，两条藏青色的长裤，一顶保安帽，一双黑皮鞋，上班时岗位上还分发了对讲机。所有这些加起来，就是保安员的装备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在东莞12年，做保安就达六年左右，而且还是在三个不同的工厂里面。可能是当过兵的缘故吧，比较喜欢墨守成规，习惯了照章办事。总想着尽力把事情做好，上面怎么要求，我和我的同事们就怎么执行。这没啥过错啊，对不？可就算是这样，有时候也要遭到上面的骂声，套用张小虎队长的话说：“我老老实实地告诉你们，既然要在这里(指在乔工上班的意思)，那就赶紧地跟我夹着尾巴做人。我先不管你们的关系有多硬，社会上黑白两道的事，我比你们吃得开。要讲关系，你们哪个的关系都比不上我硬。不想干的话，趁早滚蛋，外边想进来的也不少。没有了你们，这地球照样要转，说不定还会转得更好呢。”
　　可以说，这是我在乔工两年，听到过保安队长对保安员说得最牛气的一段话。在场的人虽然没有发表意见，但心里肯定在犯嘀咕：你谁呀？那么牛皮，谁给你壮的胆子。你就尽管吹牛呗，反正“不上税”。他之前的丁建斌、常超、万建兴、刘荣志、刘劲松、朱均昌等都没有像他那样讲过话呢。通过了解，张小虎队长之所以那么牛，说话不知天高地厚，主要还是管理部的王襄理罩着他，因为他们之前是一个厂子的。哦，原来如此啊，难怪呢。
　　在乔工，还有一个比较悠闲的课长叫晏永明，他是后勤保障组的老大，很多年工龄了；四川人，个子不高，人很精明，眼睛小小的。他管辖的范围是电工组和公务组。人马只有不到十个人，但不少都含技术活，一般的人可能还吃不消。
　　先前还说周建华走路摇晃，但和晏课长相比起来，其幅度没有晏课长的大与自然。偶尔也见过他们同时经过东门，我这才有个比较。在行政级别上，他们都是挂蓝边厂牌，应该是同级。不过，他们之间似乎都少有话说，是否因为专业的不同罢了。
　　晏永明课长那双小眼睛微笑起来的时候，总觉得其中有不少深意存在。他和管理课长金虹霞都很熟悉，偶尔还开点小玩笑。乔工二号人物周副总有时也找他谈事情，他就会知无不言。说到精彩处，还不忘比划着手势。同时，管理部经理徐强还是晏永明课长的直接领导，伯会后来说，地处路东千惠百货斜对面的“老徐饮食店”就是授意晏课长安排其手下装修的。反正，他手下电工焊工，泥水工木工师傅等都不缺，只需一个电话便可出发。这对晏课长而言，怕啥呢？有人开工资，有人干活，两不误。于他一点损失都没有，再说了，他的顶头上司自己能得罪么？除非是自己不想干下去了，那倒无所谓，连天王老子都不怕。
　　我老早就看出来了，像晏课长的职位，其实还是比较轻松的。他在中间起个传话和监管的作用，根本就不用他自己动手。如果你和他打招呼，他会“哎哎”地响亮地回答你。表情上看，还是比较低调和气。私下里有人悄悄告诉我说，晏课长在乔工捞了不少钱，那人鬼着呢，人精一个，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就使劲捞好处。另外，还听说前保安队长常超在乔工做采购的时候也是发了不少财的，数目不小。我呢就得一听，才懒得理会与我无关的事情，而且我对这种捕风捉影、道听途说没有证据的不会关心，我关心的是自己一个月下来究竟能拿到多少现钞，那才是最最重要的。
　　李凯和罗家成是晏课长的直接手下，李凯负责公务组，组员有冷开发，戴发友。罗家成管理电工组，组员共二人。乔工发电房对外承包了的，是河南人在那里负责，我也是无意中和他聊上了的。他那时就喜欢看那种黑白的“六合彩”码报，我起初不懂，就问他。中原人都很豪放，你若和他聊得来，你想问啥兴许都会告诉你。听他说道起来，对香港的六合彩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也就是在他那里，我才第一次知道了怎样购买，如何赔付，中奖条件等作为彩民很关心的几点注意事项。
　　一头短发，脸阔方圆，个子中等，肚大膀粗的他哈哈一笑说：“我现在买的这种彩票，是大陆不允许公开发售的，主要原因是它不上税。如果是中大奖上税的话，兴许就会公开发行。这种彩票主要就是买十二生肖，你知道哪十二生肖不？”见我摇摇头，他就继续往下讲道。
　　“这个十二生肖嘛，就是存在于大自然中的有代表性的十二种动物，按照：一鼠(子)、二牛（丑）、三虎（寅）、四兔（卯）、五龙（辰）、六蛇（巳）、七马（午）、八羊（未）、九猴（申）、十鸡（酉）、十一狗（戌）、十二猪（亥）来依次序排列。每个生肖除排在第一位的是五个号外，其余的都是四个号。举个例子来说，你比如鼠肖排第一的话，相应的号码就是1,13,25,37,49.后面的号码依次类推，猜中号码就有奖金拿。生肖排列根据年份不同会做调整。”
　　我点点头，似懂非懂的样子。他接着说。
　　“六合彩的赔率还是很让人心动的呢。你比如单买一个号码花了5元钱，要是当晚的中奖号码当中有你买的这个号，而不是特码话，（注意中奖号码中的最后开出来那个叫做特码，前面的那六个统统都叫平码。）那么就可以领到205元钱，赔率是41倍。当然了，这还不是最高的。最高的是买三个平码全中，赔率是300倍，比如你花了10元钱，那么就可以领到3010元的奖金。多买多得，少买少得。除此之外还有特平码（特码在前，平码在后，赔率是150倍），乱碰（这个乱碰，就是你不确定哪个是平码哪个是特码，赔率是100倍），二中二（就是两个平码全中，赔率是75倍）这些玩法。当然，你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的话呢，还可以包单双，波色，大小。总之，这种彩票玩法多样，各人根据经济状况和喜好随挑随选，不受限制。当然了，这种彩票只能悄悄地买，千万别被治安队发现了，否则就会有麻烦了。”
　　我问他：“那你买多久了？中的次数多么？”
　　他又一乐，眯着眼吸了一口烟再徐徐吐出烟雾后回答：“我经常都买，就是中的不多，运气好的时候，能中个几百块钱。”他一边说一边递给我正在“研究”的码报。较厚一小叠，大约有十来张的样子，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什么香港白小姐，曾道人，黄大仙等透码（指推荐号码）的还真是不少，文字，图片，笑话中都包含着号码。你也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如果一张一张地看完，保准你看得眼花缭乱，云里雾里，最后不知所措。
　　他就说：“我跟你讲，看这种码报千万别一张接一张地看，你只会越看越糊涂，而是选择性地随挑一两张足够，好好地结合生肖相冲，五行（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等这些来看，或许能看出点门道出来。反正，我呢，就只看白小姐。其它的一概不看。你先看看吧，要买的话，把钱给我就行了，要是中了奖，我一定会给你的。这一点，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面。”
　　我简单地翻看一下，很随意地写了“37,21，19”这三个号码和五元钱交给他，说买三中三。因为他告诉我说，三中三赔得最高，就想试下运气。第二天下午见了他，说：“你没买中，37是特码。如果你买三中二呢就中了。哎，你看看我，当时就觉得37像特码，咋就没买上呢？嗨。”说完摇了摇头，还拍拍自己的脑袋。
　　自我离开乔工以后，就没有和他再见了。也不知道他人现在咋样，过得还好吗？他可是介绍我买香港六合彩的第一人呢。但是我想，要是能买点彩票中中奖，也是不错的选择啊。毕竟，自己一个月下来，再怎么干也只有八百三十元的工资，和卓维手袋厂比起来显然要高些，但上班时间却比卓维八小时长，每天多了四个小时出来。这样一算，也好不到哪里去。卓维才八小时六百三十元，好轻松的呢。可是现在，再也回不到那时了，你就面对现实吧，要不是老乡朱水英从中帮忙，还不晓得你会落魄到何种境地呢？别不知足哈。
　　过来乔工上班后，我接连去过三次谢岗镇卓维手袋厂外。主要是伯会那时还在那厂四楼软袋车间的品检部上班，和车间女主管刘风妹有些过节，好歹又熬了两个来月才辞工出厂。我那时正好遇上转班，中间有充裕的时间，便从虎门转车到谢岗去看她。我那时刚到乔工还没多久，就给时任保安队长丁建斌说明原因请假，他二话没说批准。我那心头老高兴了，赶紧收拾一下，先在东门坐车到虎门汽车站再转车到樟木头和谢岗，全程大约三小时左右。
　　重复走着来时的路，我的心不再飘忽不定，原因是我暂时在乔工旅行箱厂安顿了下来。只要稳定下来，我就不心慌，只要工作中不犯太大的过错，我就是安全的。也只有稳定，才能领到工资，否则就只有四处漂泊，还得花自己之前的钱。再说了，我还在谢岗找工的时候就彻底地心灰意冷，也不明白为啥那么多的工厂都不招四川人？在好长的时间里我都在寻找答案，最后才看到《江门文艺》打工杂志上有一篇文章，就为我答疑解惑了，归根到底还是我那些可爱又可恨的四川老乡自己干出来的诸多“好事(譬如偷盗，打架，坑蒙拐骗等)”行为，让很多外资企业头疼不已，所以就只好在招工时对四川人有了偏见与防范，这也是我在谢岗找工屡试不成的深层次原因。
　　当然，我也不是说来安慰自己，并不是说每个四川人都那么差劲，让人心烦。我说过，每一个地方都有好人，也都有坏人，尽管坏人是少数，可“一颗老鼠屎弄坏一锅汤”的哲理谁都晓得。往往就是这些少数人，破坏了整个四川人的形象，从而导致了四川人在广东找工的异常艰难。说到这里，我这心里都还拔凉拔凉的呢。
　　我一屁股坐在虎门到樟木头高大宽敞的长途专线车那些硬硬的靠椅上，凉风一股脑地从打开的车窗飘进来，把我的短发吹起，我就半眯着眼，沿途欣赏看起来还不错的风景。那些浓郁的荔枝树，绿油油的山，还有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路，高高的电线塔，隐藏于绿荫中的寺庙琉璃飞檐，来来往往的车流人群。尤其是一排排鳞次栉比的座座高楼，都展示着广东这个南国与众不同的地域特色。唯一遗憾的就是我在东莞12年，竟然没有学会说广东话，不过多少还能听得懂一些。可是我的小孩就比我厉害，他在路东小学读了两年左右的书，早已学会口味纯正与地道的广东话。有意思的是，我后来店里有个广西的女服务员，只教他说了一遍，他就能像模像样地复述出来，把他母亲惊讶的点头微笑，同时还给了他五元人民币的奖励。
　　所以，环境这个东西真的很重要，你只要深入其中肯学，就一定能学有所用，学有所成。如果你不想去改变，那么它就会毫不留情地来改变你的人生方向生活轨迹，而不会按照你的意愿给你带来惊喜和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