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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一部伪书 作者:爱在无言 发布时间:2018-11-23 09:04:49 字数:6472
那是一句什么样的能预知生死的谶言,以至于无论时光怎样地催老与变幻都无法将之褪掉颜色。我不相信他真的能通鬼神,更不相信他的一派胡言,那不过是信口胡言。人活一世其实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偶然,偶然来到那个家,又偶然到了这个家,直到死亡来临,一切就全都结束了。
夕照映在她的左侧面颊,呈现出某种奇异的血一样的色彩令她激动不已:如果他知道那位按察副使会死掉,为什么不去提醒他,或者采取什么规避之法逃避开命中注定的灾祸?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会死掉,为什么还非要去那座偏僻的县城?面对她咄咄逼人的疑问人们只好缄默不语,毕竟她才是他的儿媳妇儿,毕竟她才是那位被阉割浸了猪笼的男人的老婆,毕竟她才是那个悲悲切切的丧夫之痛又失掉儿子的女人。虽然她的婚姻生活并不完美,总是争吵不断,虽然她一直挣扎于这不幸的婚姻本该由此解脱出来。熟识她的街坊都知道,当初她就不甚满意这个父母之命的婚姻,毕竟他的父亲属于下九流的巫者,比不上拥有几亩土地凭天吃饭的她家,更何况她早就暗自有了意中人。
但父命不可违,她只能逆来顺受地嫁到给一个陌生男人,成为他的老婆,与他同床异梦且为他不断生养孩子,就像她的母亲她的姨母和她的姑婆。每个女人自开天辟地女娲造人之时起就有着极其相似的命运,在这种命运的支配下浑浑噩噩地渡过一生一世、同时又无时不刻地企盼与今生迥然不同的来世。你的男人就是你的天,出嫁前的那天晚上,她的母亲抹抹难以分离的眼泪低声告诫她:未嫁从父,出嫁从夫,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千万要牢记。她也随之不停地流泪,心里满是忐忑,毕竟她那是要家到一个能够钻到别人肚子里知晓人家一切事情的家庭,那是要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她和他素昧平生,只凭父亲的一句话就突然定了她的终身,成为了他的老婆与他共渡一生,这不能不令她迷惑。
其实,就在她得知自己被父亲许配出去后脑子里无数次地幻想,幻想能够逃脱掉这次婚姻,幻想自己的意中人走过来向父亲提亲,或者哪怕是允诺她一起私奔,私奔到一处水草丰美之处搭两行绿藤,种三五垄稻谷再养条看家的土狗,然后夫唱妇随地生活着。当然,她自己也不是没努力过,她不止一次地表达不满,毕竟关于他的传闻沸沸扬扬,大家都说他是个被他父亲诅咒的登徒子,都说他是个麻辣佬,都说他是个花下鬼,注定会死于女人的床上,对于这样的男人她怎会喜欢?!
父亲却武断地告诉她不嫁过去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一个人最注重的就是诚信,我不想丢我的脸!但那是你的脸,这是我的幸福。她试图反驳,却又被母亲及两位姐姐和嫂子相劝,说什么女大当嫁门当户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令她头痛欲裂,最终她只能偷偷将把裁缝剪刀藏在衣袖里,无可奈何地坐进了瞬间改变自己姓氏的花桥,不情不愿地成为他的老婆。
洞房花烛夜听着外面的喧嚣她默默地等待,那些人都在以祝贺为名酩酊大醉大吃大喝,这显然在不经意间预示着她此后糟糕的婚姻以及漫长的独守空房的光阴;尤其他醉醺醺地靠过来的那一刻,她险些吐了出来,她忍受不了他身上的那股味道,忍受不了那股污秽的臭味儿,险些用那把剪刀戳死自己。但当那冰冷的铁器刚刚抵达咽喉的刹那她就落下泪水,胆怯地垂下手臂,毕竟每个人都怕死,怕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传说里远处不在的鬼魂。
据说好多鬼魂都是因此滞留于尘世,直到他们寻找到替死鬼才能轮回于地狱重新投胎。她弄不明白父亲为何把自己许配给这样一个家无立锥之地的酒鬼,难道就因为她的公公是位远近闻名的风水大师,抑或因为那次公公通过神灵救了父亲一命?同时,她清楚自己之所以被匆匆迎娶进门是公公试图借此冲喜,当时每天都沉迷于酒色,以至于某一天突然患上了流感两三个月都不见好,并且患病期间他总是疯言疯语地讲看到了悬在半空的城。那是他中了邪,脑袋糊涂了;要不就是喝多了,哪里有悬在半空的城呀。
回门那天她向母亲诉苦,口口声声说他就是成天陷于迷离之中的杜康不问其他就像是个捞仔,徒有张俊俏的面孔及修长的体魄,而非传说里擅长吟诗作画风流倜傥的才子,虽然他家有间屋子里堆满了散发霉味的书籍。母亲却只是摇头叹息,目光里流露着无限的怜悯,不再评论,也不再劝她,似乎知道她已经成为嫁鸡随鸡的泼出去的水。大婚过后第七天,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抱着孩子哭哭啼啼地来到他面前,毫不避讳地向她的家公家婆乞求要做他的妾,这不能不令她恼怒,当即收拾起细软扭动腰身跑回了娘家。
一路上她设想出种种结局,他会写下一纸休书扔到她面前,她则会和如愿以偿地和青梅竹马的意中人在一起,她的意中人会挺起胸膛为她抵御他和她的父亲,抵御世俗的力量。但最终她的意中人并没有理睬她,虽然她经过那片田地时磨磨蹭蹭故意出现在他面前,他却瞅都没瞅她,只是低着头耕耘,哪怕是他的父兄点头和她寒暄他也是我行我素佯装没看到她。她只好停下脚步喊他的名字。他应了声,又继续低头弯腰麻木地耕耘那块田地,这不能不令她失落,陷入无穷无尽的虚空之中,令那些原本就贫瘠的想象更加贫瘠。
她的母亲看到她甚是吃惊,听到她的抱怨也一起跟着她抱怨起来。但无论是她,还是她母亲都拗不过父亲。父亲横眉竖眼地吼叫,喝令她赶紧回去。这里已经不是你家了,既然出嫁了就要好好过日子,就要守好妇道,不要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就在她父亲吼叫的时候,家公及他提着四样礼前来道歉,于是一顿祥和午餐过后她只好怏怏地跟在家公及他身后回去了,也就是在那天她才不得不和他圆了房,才有了肌肤之亲,才解了风情,知晓男女趣事。
此后接连半年期间又不断有其他女人接踵而至,她们虽然年龄大小不一,从亭亭玉立的碧玉之年到久枢风流的花信之年,乃至其中一位大概已是徐娘半老;其中一位显然出身于风骚万种的青楼女人,大言不惭地讲并不求其他,只求他还要忘记自己,只求他常常去她那里以解她的相思。你们要记着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我不要看到这个被万人骑过的婊子!她大吼大叫,大哭大闹,当着家婆的面坐到地上撒泼,拒绝承认那个女人的存在。但事实上,不管她承不承认她们都存在于他的生活,她们为他而痴情,为他生下了子嗣,为他彼此之间争风吃醋。她们每来闹一次,她就会借故回娘家一次。也就在她一次又一次回娘家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家公的抱怨,她才知道那位纨绔的老婆也时常跑回娘家,每次也都如此大动干戈。自然,她并不知道那些没有找上门闹事的女人,更不知晓会有深藏闺阁的曼妙的官宦之女为他深情,忍辱负重地给生养子嗣,相约与他共渡此生。
第六次回娘家她终于和自己青梅竹马的意中人再次搭上话,他却避瘟疫般地试图避开她,一边抱怨地讲她都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但第九次回娘家,她和他有了苟且之事,两个人气喘吁吁地缠绕在一起,她等不及他的笨手笨脚自己褪下了衣衫,解开他的衣带嗅到他刚刚从田地里带回的混杂着汗臭的泥土味道亲吻起他,两个月的婚姻生活已经使她对房事轻车熟路,他却有些生涩。事后,他不敢抬头看她,她却笑出了声,甚至还挑逗地捏了把他的胯下,胸膛里满是异样的感觉,新奇而又忐忑。夜里躺在床上再次想入非非,琢磨起该如何让他休了自己,让他娶了自己。她把这个不断开绽的想法跟他讲了,他却显然很害怕,此后他还故意疏远了她,使她隐约失落。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也不喜欢那满墙的书,和你悬在半空的城!然而她也只能趁着他酒醉俯在他耳边轻声讲道,那一刻她胸口突然涌起某种意想不到的快感,再次笑出了声。她想,要是在他清醒的时候自己绝对不再这样放肆。唉,她只能在他醉酒时气哼哼地打他、掐他,却又装作为他盖被,或者装作给他擦试身体。她第十三次回娘家时意外露了馅,她的偷情被她的三嫂闯见了,那个女人一定是在当天夜里告诉三哥的,然后又被她父亲和母亲知道了,所以他们才会惴惴不安地劝已经痴迷了心窍的她赶紧回家,走吧,赶紧走吧。他们催促她时就连空气里也不知不觉泛起诡异而暧昧的气息。所以他们才会在那之后愈加殷勤地对待偶尔前来的他,才会在那之后愈加讨厌起她的青梅竹马。头顶三尺有神灵,你可不要让他毁了你,他们唉声叹气地劝她道,那可是奸夫淫妇呀,丢人哪。
那是她第一次主动回婆家,这颇令她的家公家婆惊喜,认为亲家是户好人家,只是她的家公家婆并不知道她的丑事很快就会包在纸里的火在远处熊熊燃烧,她娘家那边的街坊四邻开始对她及她娘家指指点点,以至于她的娘家很快就承受不了,每个人都给烦躁不安又强自镇静两股力量扭曲,每个人都在人前强颜欢笑,扭头无人时眼神里流露出无尽的担忧。九个半月后的一个黄昏在声声痛苦的叫嚷中她惶恐不安地生下了儿子,她的公公兴奋地在祠堂点了灯,摆了宴席,还请来舞狮的热闹了一整天,但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个儿子极有可能并非夫家的种。
很快,另一种传言悄然在街坊四邻之间如火如荼地传播,他们不知何故认为她和她的家公——那位赫赫有名的风水大师有染,甚至绘声绘色地讲述如何撞见她和她家公的苟且之事,否则那老头子怎么会对儿媳妇儿这样好!明知他与她之间关系冷淡的他们言辞凿凿又煞有其事地说道。正是这个缘故,她的家婆渐渐视她为水火不容的敌人,常常冷言冷语、指桑骂槐地对她。大概也就在那几天,在她儿子满月那几天,她的青梅竹马也热热闹闹地娶了亲,新娘是位正值二八芳龄的不裹脚的客家女子,低头含羞一笑时就像一朵饱满露水的桃花,并借此与她断了联系。这不能不令她恼羞成怒,开始怀疑那些海誓山盟的爱情,开始质疑自己同床异梦的婚姻,而这一切只能发泄于他的身上,发泄于风水大师之子的身上。
不过,很显然他,她的丈夫虽然感受到了她的幽怨却又并不是很在乎,毕竟他风流习惯了,见过的女人多了,像她这样不能够顺他心的女人他是满不在乎的,哪怕她生下了儿子,他应该倍加宠爱她。如果他家里有钱,没准儿他会再娶个妾室,那就会更加冷落她。当然,她清楚自己和他,或者他和自己并没有什么感情,只不过是因为父母之命才偶然成为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
放心吧,我也不喜欢你,所以不管你怎样背叛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一次,终于有一次子夜时分的睡梦中他突然发出一串呓语,这不能不令她心惊肉跳知道偷情的事情已经败露,屏息凝神不敢再闹下去,老实了一阵儿。幸好,相隔了几天他就出了事儿,他和他的那位纨绔朋友和一位有夫之妇苟且时被捉了奸,赤身露体地游了街,在坊间引起轩然大波。街坊四邻对她的一家指指点点,进而不断掀开他的风流韵事,说他和那位未来的候补知县祸害了多少姑娘,包括陈家的那个黑瘦的丫鬟。啧啧,那丫鬟好可怜生下的孩子都不知道爹是谁。
于是她反客为主地大嚷大闹,气冲冲地抱着儿子再次踅返回娘家,但这整个过程也只有她只知道自己其实很惶惑,害怕他说出自己的秘密,或者说她隐约意识到他多多少少清楚了自己的不守妇道。她看得出来,这次他来到她的娘家似乎很不情愿,接她回去的半路上趁着她家公钻进旁边的竹林撒尿,他突然蹦出了句,有一天我会离开你,那样你就自由了。当时她心里一惊,却没在意,以为他只是说一说而已。果然,没多久他就宣布要和父亲一起跟随那位纨绔子弟奔赴远方。我要他跟我一起去,他会帮我绘图勘测,我们会一起筑一座名垂青史的城池,她的公公如是曰。刹那间她又想到传说里他的疯病,她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正式成为他的老婆,想到他梦想中悬在半空的城,心里隐隐泛起某种不祥的预感,死亡,黑暗,或其他。而他压根儿就没向她提及此事,就像她早已不存在一样。可是她心里知道,从别人嘴里知道是他坚持要跟随那位纨绔的,说是要想要在仕途上博取些功名。说不定我是最好的幕僚,最好的佐贰。据说,他是这样和未来知县大人推荐自己的。
她默默地看着婆婆替他收拾好行囊,脑子里回旋着自己的婚姻,以及突然对自己冷漠的青梅竹马,突然醍醐灌顶般地明白了也许他坚持去那座小县城的初衷就是为了躲避自己,以便打破那句他父亲强加于他的汹汹谶言。想到这里,她的唇角开绽丝嘲讽的微笑,似乎看到他皱起眉头嘴唇不停翕动把她视为扫帚星的模样,突然落下了两滴眼泪,因为她意识到正是那句注定了他凄惨命运的谶语标志了她的存在,也将预示她的归宿。
你不能不去吗?她想要这样对他说。但她没机会和他说出这句话,因为他总是刻意避免和她单独相处,忙忙碌碌的样子,甚至在决定去那座偏僻之地后就再没与她同过床共过枕。于是,她只能求助于家公,求助于那个赫赫有名的风水大师,却只劈面看到一张笑脸,以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不能总让他呆在家里无所事事混迹于市井。她的可以撒豆成兵、剪纸化蝶的家公似乎已成为辅佐一代流氓帝王的贤相一本正经地讲道。
她一度想要再次回娘家,可一想到她的青梅竹马,想到自己在娘家的不堪名声也就作罢了。如今她的青梅竹马已经有了孩子,一个总是不停吃奶不停吵闹的女儿。半个月后吃过一餐丰盛的晚宴,次日一早儿他就背着行囊和父亲走出家门。她抱着儿子站在家门口和家婆目送那对父子拐过街角,然后黯然地回到房间倒在床上眼睛瞪大,盯向窗外那簇瑟瑟摇曳的竹林感慨起命运的无常以及漫长人生的寂寞,也疑惑为什么男人们总是那样的野心勃勃,总想着扬名立万,而她这样的女人不过是想寻找一份慰籍。唉,或许人生就是如此,如此地令人琢磨不透。从那一刻起,她就再也不曾见过他。那是我和他的最后一面,从此人鬼殊途。再次穿越重重不可往复的时光她目光呆滞地讲道。
她从不讳言,她听到他死讯的刹那立刻联想到自他悬弧之际就伴随着他的那句谶语,知道命中注定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也突然感觉到了一身轻松,就像是从某种桎梏中解脱出来一样。但那仅仅是瞬息的感觉,随后她就茫然了,迷惑了,不知道将来。随即她陡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依恋他了,或者与其说是依恋他,不如说是依恋这个可以使她避风的家,毕竟她的青梅竹马已经背叛了诺言不再与她卿卿我我郎情妾意,虽然据说他和他的夫人也时常陷入无休无止的口角。某次,赶墟时在熙熙攘攘的人丛中她无意间瞧见他携着他的夫人站在一处水果摊前两个人有说有笑,她慌慌张张地绕个圈子离开了,甚至连想要买的东西都忘记买了。
于是,她渐渐地平静下来,不再烦躁,也不再频繁地回娘家,守着儿子过起淡如白水的日子,这反倒令她的家婆感到意外。可以说那两年她一直甘于寂寞独守空房,每天早早起,又早早睡,每天都会为家婆操持三餐,还喂了一群鸡鸭鹅,养了口肥猪,这不能不令早对她有看法的家婆啧啧称赞,从而怀疑起那些流传已久的风言风语。那些人就是诋毁,你们不要听信谣言。她的家婆试图以正视听,为她辩护,这更令她感动,也使她心怀戒备,因为她深知如果哪天她睡了懒觉,她的家婆就会故意弄出些动静,正是从这点滴之中她明白她的家婆似乎依旧心存芥蒂,每次收到她家公的来信都会避开她,拐过两条街角让那位老眼昏花的郎中转述那封言辞枯燥的家信。这不能不增添她的烦恼,也自然而然对她的家婆产生某种不可言说的戒备。
许是同样原因,第一个知道他死讯的既然是那位郎中,而她则是听到街坊们的闲言碎语才隐约意识到那句谶语竟然不期而至,才隐约意识到他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同时她不相信这是真的,毕竟她的家公在几日之前刚刚到家,还眉飞凤舞地讲述那座可以伫立于时光之河的城池,说到醉心处还捋过胡须大发感慨。等到又过了半年,她的家公才拖着疲惫回到家,等到回家后的第七天才满脸悲恸地在那个灯火摇曳的夜晚小心翼翼地告诉她所谓的真相,告诉她,他失足落到塘里成为落水鬼。城修完了,那城还算宏伟。我把他葬在那边了,她的家公叹息声讲道:这些年你也不容易,我们打算筹钱给你立个牌坊。她却欲哭无泪,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公坐在那张椅子上,看着自己的家婆垂首不语又突然嚎啕大哭,边哭边嚷,说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说是儿子被她和她的家公咒死了。
当天夜里她失了眠,辗转反侧直到鸡叫三更才迷迷糊糊地坠入他不期而至的梦境。梦境里的他浑身水淋淋的,和他并肩站立的是个抻长舌头的女人,黑洞洞的面孔朝向她说,他看到了那座悬在半空的城。那是座美丽的城,我将永远都留在这边。迅即她惊醒了,躺在床上久久未动。窗外出奇的静,这令她颇感到意外,要知道若是平时她的家婆早就推门开门,或者轰起那群鸡鸭鹅闹起一片喧嚣。她穿上衣服,走出房门却陷入无休无止的寂静,屋子里则是遍地狼藉,她慌里慌张地推开家婆的房门,却是空无一人,她脑袋“嗡”地响了起来,浑身一软靠到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