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一部伪书>37

37

作品名称:一部伪书      作者:爱在无言      发布时间:2018-11-13 17:54:49      字数:3202

  他不过是一介布衣,真正的布衣,一个身高马大、颧骨突出的贩夫,人称水果佬。不知不觉他在这里,在西林都已经消耗了三十几年甚至更久的光阴,从光腚屁股、四处乱跑的孩童时代,到知晓世事渴望女人的青春年少,直到弘治年间西林都成为了龙门县城。
  原本,他应该是位面朝黄土“为人耕佃者”的佃农,宗族坟墓皆在西林都,“非生而善贾也”,常常奔波于那些不属于他的田地间,耕耘,收获,目睹过谭家、李家和郑家的盛况;亦冷眼过圈囿于土地的梁家与袁家的衰落,所以暗自发誓一定要改变,渴望财富与土地,渴望无忧的生活,这才会一度追随廖家。做了几年水手,养成了喜好独自一人发呆的习惯;逢到他发呆,谁也琢磨不透那张阴郁的面孔下面究竟蕴藏着什么——想是他在那期间有过些不凡的经历,生死、瘟疫或其他,也积攒了些用生命换来的银子,这才悄然回到故里,通过郑巡检盘下家临街小店(所谓的小店也不过是间生满了苔藓的泥坯房,和那位悬壶济世的崔老郎中成了街坊,两家隔街相望),做了这水果生意;又托媒婆物色了个女子,成了亲。
  水果佬成亲的时候,已过而立之年,他的老婆却正值二八,被称为水果婆。当然,没人知晓水果佬真实的年龄,或许成亲时他已经不惑之年了,或许更老;尤其当他偶尔和他的丈人坐在一起对饮时,那简直不是翁婿,而是兄弟。街坊四邻都说他跟着那位著名的廖秉臣发了财,都说他的床底下埋着只大瓮,里面藏着一辈子都用不尽的金银,所以当初不乏说媒的,许多人家都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尽管那些人家明知道飘洋过海的他也许做过盗贼,在刀尖上走过,或许还背负几条人命:左手残缺的食指,横过右脸颊的一道疤痕似乎都在暗示着什么。
  街坊四邻都说水果婆嫁给水果佬是一种福气,以后不愁吃穿了。水果婆的家境不好,她的父亲是逐渐没落的谭家佃户,可以说她嫁给水果佬纯粹是生活所迫:如果可能,她宁愿希望自己不是水果婆。但没办法,她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还有年高体弱的阿公,一家八九口子住在摇摇欲坠的泥坯房里,朝起暮卧,每天能够饱腹就不错了。水果婆嫁给水果佬后,每天都看着水果摊,常常惹来地痞无赖。例如动辄抽取佣金使费的万业行霸郑浮仔(其时,郑浮仔携众多地痞无赖控制着墟集,偶尔还会替代郑添财招摇过市,收缴税金,安排壮丁),所以水果佬的生意兴隆,那些水果不愁卖不出去。许是这个缘故,水果佬才会在每日收档后心怀嫉妒地骂骂咧咧,不停地支使她做家务。等到上了床,他又会百般蹂躏,似乎在发泄白日里淤积于胸的冲天怨气。
  他对她不能不起疑心,毕竟她年轻貌美,蜂腰细腿,鹅蛋脸儿,说话细声细气的,神情里总是透露着些许的怯懦。虽然身材娇小了些,屁股不那么大,看起来不像是能生养的女人。他也知道那些地痞无赖、富家子弟的心思,他们之所以常常光顾水果摊,只因为她的存在。不夸张地说,他几乎垄断了西林都的水果业(或者说他和郑家垄断了西林都的水果业),隔三差五地离开档口收购那些时令水果,逢到年节还卖些应景的物品。久而久之他也就成为不是士绅的士绅,成为腰缠万贯的布衣百姓,颇有些财大气粗了。
  自然,他常常去那些士绅家中兜售,比如谭家和李家,以及那事事讲究的袁家。谭家和李家向来大方,袁家却挑三拣四。至于廖家,那才小气,为几枚铜板都会争执半晌,枉费了诗书世家的名号。而郑家的霸道西林都人人皆知,他鲜少主动登门,每次都是那位郑添锡使人过来,他才精挑细选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担过去,陪着笑脸等待郑家的那位九公子给他结账。毋庸置疑,郑家虽然赊账,但结账还是很爽快的。郑家总是在每月初七结账,那个时候水果佬总会精心选出几样水果,送到郑家。自然,结的账要扣除佣金使费,偶尔还会报上账目。可以说,西林都的行行业业都不能够摆脱郑家——郑家是西林都谷行墟集想当然的行霸,哪一个贩夫不需要打点郑家?自然,水果佬也不例外。
  只是,迎娶水果婆之前和迎娶水果婆之后,郑家对待他的态度迥然不同。没有水果婆之前,郑家不过是例行公事,并不刁难他;但水果婆嫁给他后,慢慢地一切都变了,佣金使费一涨再涨,以至于他哀声叹气,回到家中借酒消愁。于是,下次结账正值十二月,临近年关,水果佬差了自己的老婆,从正午到日暮,水果婆才扭着腰回来,丢下“哗啦哗啦”一堆铜钱。水果佬连忙数了数,居然比往月多了不少,他不禁喜出望外,夜里破天荒地没有打骂水果婆。此后每月初七,皆由水果婆前去郑家结账。
  谁也不知晓水果佬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的,街坊四邻更不清楚那个纨绔郑浮仔是如何把水果婆勾搭上手的。当大家如梦初醒时她已经隆起肚子,鼻翼出现几粒雀斑——当时就有人说,水果婆肚子里的孩子本应姓郑,将来也会进入巡检司,而不会每天都守在一堆堆水果前。
  这样的风言风语很快就传进水果佬的耳朵里:大家在议论水果婆肚子里究竟是谁的种,这令水果佬无法忍受,却又只能将怒气发泄在水果婆身上,每天收档后都会怒气冲冲,喝过二两小酒,就操起顺手的物件摔到水果婆的身上。以至于水果婆每天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最终水果婆产下了一个女儿——就在女儿呱呱坠地的当天夜里,西林都下起了大雨,“哗哗”的,街面上形成了一道河。水果佬薅住水果婆的头发,把她推掇出屋子,一脚踹倒在大街上,任由她嘤嘤哭泣。
  不过,水果佬虽然貌似很凶,见到郑浮仔却如耗子见到了猫,低眉顺眼的,把满腹的怒气都憋了回去。当然,看似柔弱的水果婆也不是没有凶悍的时候,她会在挨打之后的夜晚走到街对面崔老郎中家的墙根处蹲下身子撒尿,也会手持石块一边咒骂一边向那条吠叫的土狗掷去;她甚至会依仗郑浮仔的势力推倒崔老郎中家的院墙,强行霸占一方土地,栽种两株茶树——也就在她栽种茶树的当年,郑浮仔借着巡检司的名头,勒令水果佬写下一纸转让契约,从而成为幕后老板,而水果佬降为可以分红利的伙计——自此,郑浮仔开始公然出入于水果佬的家,常常借故支开水果佬,以便和水果婆颠鸾倒凤,云雨巫山。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水果佬不会挺而走险地挥舞那把水果刀冲到郑浮仔面前,更不会撞破水果婆和郑浮仔的奸情。那是一次意外,一次预料之中的意外。那天正午水果佬从乡下收购水果回来时并不知晓档口紧闭,更不知晓紧闭的档口里面发生了什么。汗流浃背地走进熙攘的谷行街,他就觉得人们瞧他的眼神很是异样,似乎听到人们在轻声议论着什么。走近档口,他发现那两扇门紧闭着,脑子里立刻涌起某种不祥的感觉。当他怒气冲冲踹开档口,看到衣冠不整的郑浮仔,瞬间表情立刻僵住了。半晌,他才红着眼睛,沉闷地喊了声,顺手拿起一把两寸长的水果刀迎向郑浮仔。
  就在这一刻,人们依稀回忆起他曾跟随廖氏父子做过海上盗贼的事实,不禁惊呼。若干年后,许多人都在讲,整桩事情都是郑浮仔设计好的,特意在水果佬要回来的时候赶过来和水果婆厮混,否则他完全可以选择其他的时间,完全可以选择其他的地方来和水果婆交媾。而他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侵吞水果佬的财产,也为了和水果婆肆无忌惮地苟且,否则哪里有这样凑巧的事情。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郑浮仔禁不住水果婆的枕边风,毕竟她每天都遭受到水果佬的詈骂,不堪受辱。气势汹汹的水果佬猛虎般地扑过来,临到近前却突然收住脚步,瞪大眼睛站在已经瑟瑟发抖的郑浮仔面前,只要他捏着刀的手向前轻轻一送,就会刺中郑浮仔,刺中咽喉、胸膛或者腹部。然而他并没立即刺过来——有人分析,如果不是水果婆的那句话,水果佬也许会丢下水果刀,扭头离去。但是水果婆那句不屑一顾的话语刺激了他,令他重新鼓起勇气,却没料到郑浮仔轻松地闪了过去,恰恰将水果婆挡在面前。于是那把水果刀果断地划向水果婆,划过她的鼻梁及左脸颊。水果婆惊叫了声,瘫倒在地。
  郑浮仔则清醒过来,奋力地抬脚向水果佬踢过去,眨眼间惊惶失措的水果佬又连刺了几刀,刀刀都戳中了郑浮仔,刹那血溅满了档口。见过鲜血的水果佬很快丢下水果刀,跪在水果婆面前,抚摸起她那鲜血淋漓的面靥。郑浮仔趁机摸起放在一旁的秤杆向水果佬抡了过去,一下又一下,直到他奄奄一息才不屑地歪下头吐了口唾沫。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