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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一部伪书      作者:爱在无言      发布时间:2018-10-20 09:54:58      字数:4369

  无论正史还是野史,只要存在人为的刻意篡改增修,就会坠入扑朔迷离的迷局之中,后人再难以求证;或者如同某位哲人所述,历史的真相永远不会出现在正史里,而存在于街头巷尾口口相传的野史中——如果不仔细搜寻史书是无法找到关于瑶山之乱的文字,即便可以找到此类文字也不知瑶贼贼首何许人也。
  但在某处鲜为人知、业已成为传说的明人笔记里记载,谭氏观福,疑为瑶首,据传为帝喾之婿,高辛狗王之后裔,所以其人素有狗性,凶悍而又不安分——当然,这仅仅是一个滑稽可笑的说法,是某些自居正统者对其竭尽所能的污蔑之辞。其实那位盘瓠原本是位帝喾的奴仆,没有人身自由却又渴望自由的奴仆,是敢曰“苟焚丹书,我杀督戎”的斐豹式人物(注1),由此立下抵御外侮的功勋,从而娶了三公主,一跃而成为帝之附马,国之栋梁;却被善妒者污之,被诸多执笔吏嘲笑为五彩狗(只是憨厚的瑶民不以为忤,反而认为狗这种牲畜忠诚可嘉,人被冠以狗性应是一种赞誉)——
  后世曾有人考证,虽然该贼首的确姓谭,却不一定是瑶人,或许是位被正史忽略掉的汉族流官(也算是个士绅,按照廖昱华的标准应入官绅户。不过,不管谭观福是不是瑶民,其妻定是瑶民。同样出自那部业已散佚的明人笔记,言“其妻家不计观福家贫,唯槟榔数颗为聘,及期观福偕媒氏携果盒往,其妻蹑新草履,负袱挟伞,随媒氏入观福其所,欢声交媾而不避邻里;又其妻为不落夫家之瑶女,必俟有子才返夫家,经年之后为其生养了三子一女”),一位花了银子捐官且颇具同情心的抚瑶官,一个久居瑶地而从蛮俗的伪瑶,性粗犷而豪放,喜交友,素有瑶山小孟尝之名;其麾下亦偶有汉民,譬如逃卒土寇,废吏亡命,以及避缴徭赋者,总之谭观福处成为官方正史所指责的藏污纳垢场所,为官府,尤其为上龙门巡检司忌惮不已——由此,另一种说法不胫而走:“谭氏观福,瑶山之抚瑶官者,常短裳赤足行于瑶山,与众多瑶目瑶老抚矢高谈(此处的矢,疑为虱。那个时候,包括回溯千年之前,令人神往的魏晋,几位名士或德高望重者盘膝而坐,一边聊天,一边喝茶,一边袒衣捉虱子是件很雅的事情,抑或抚琴对弈,酗酒吟诗,这就像殷商的贵族,每个人都以龋齿为荣一样),其乐融融,相处甚洽。弘治二年(1489年)两京言官之狱初起之际(注2),巡检郑添财勒令瑶山之瑶官限期缴纳临时增加的每户一石边粮,及强收每担五钱纹银的山税,瑶官尽述上年水涝欠收;再加上已缴纳的租利并粮差若干,其瑶山之民户早就不堪重负,户户已近罄空,无甚余粮。郑巡检添财闻之大怒,喝令将瑶官捆绑示众,唾其脸,毁其火塘,谭氏观福仗义执言,却同被训斥,其次子亦被郑氏巡检一并捆绑,其女亦被猥亵,并威胁查没其田亩”。于是谭氏观福振臂一呼,瑶山之乱骤起,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如果这种说法成立,那么谭观福与西林都之谭家很有可能恰恰相反,前者应属于瑶化的汉民,后者却是汉化的瑶民,而更为巧合的是两个人,两个家族皆以谭为姓。
  当然,亦有人说,谭观福却是位可以见知县不跪的生员(秀才),是被朝廷看重的瑶首或瑶目,郑添财威逼的就是其本人,盼掠其田地与家产——又许是瑶众已经忍耐良久,所以谭观福才会一呼百应,数以千计的俍人、僮丁、山瑶,和部分汉人及达兵(注3),将先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继而惊骇不已;而后又胆颤心惊的郑添财并其手下缴械,驱逐出瑶山。如此,可推测谭观福的初衷并非存心作乱,只不过是想少缴纳些赋税而已。更有人推测,官逼民反的瑶山之乱并没有和官府对抗的想法,或者说那只是郑巡检的一面之辞,只是郑巡检假公济私之末激起的民变。但无论怎样,民变一起就难以收拾,再加上郑巡检的添油加醋,以及大藤峡之变的影响,早已成惊弓之鸟的增城县衙与宣承布政使司就认为瑶山之民凶悍,必剿之为快。
  自谭观福振臂一呼,聚万千瑶贼于瑶山,先是驱逐巡检司之土兵,抗缴税赋,而后竖木栅为寨,整顿弓矢以拒官府,以至于增城县衙并上龙门巡检司皆不可制。于是,惠州卫派来那位石千户,欲一举荡平瑶贼,却不期沙场折戟,瞬息之间就辱没了一世功名。不过,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分析,那位石千户败不足惜——无论是石千户,还是其众多同僚都不曾了解谭观福,个个认为引发瑶山之乱的瑶贼们只是乌合之众,他们却忽视了与西林都谭李两户私交甚笃、曾做过某将军幕僚的谭观福,确有不凡的军事指挥才能(成化年间担任过掌书记一职,因此写的一手好书,丝毫不比廖昱华逊色)。
  据说,就在那位刚愎自用的石千户惨遭败绩之前,增城县衙的顾姓训导曾乔装前往瑶山(注4),却见其秩序井然,农者耕耘,商贩叫卖,其瑶山境内并无战祸之靡,甚至没人过来盘查。顾姓训导甚至从瑶山带回斤余茴香,半匹瑶锦,还意外地遇到了谭观福的女儿及妻妾——当时她们正在和几位客商交易,与他约有咫尺之遥,他清晰地看到谭观福之女脸上的蜻蜓纹面。于是,回来之后顾姓训导极力劝说增城知县会同上龙门巡检司一共围剿瑶山。增城知县信其言,联系诸家士绅,命县丞赵某并顾姓训导携百余壮丁与巡检司的二十名土兵及县衙若干衙役倾巢而出,欲擒拿谭氏观福,平息瑶乱。但还没接近瑶山,就在一处山坳处遭遇伏击,滚石毒箭如雨倾泻,瑶贼呐喊如雷滚袭,众皆惊慌失措,四处逃窜,死伤十数;顾姓训导亦身中一箭,不等撤回西林都地界就已经呜呼哀哉。
  于是增城知县倍受震动,深怕瑶贼趁势来取业已虚空的县城,快马疾书向宣承布政使司告急。彼时,增城及西林都的士绅已惶惶不安,哀声叹气,犹如丧家之犬纷纷收拾家私细软欲趋往广州府城避祸——如果不是惠州卫派来石千户,没准儿增城已经成为一座没有士绅的死城——当时增城士绅听闻石千户已抵达上龙门巡检司,欢腾不已,有些人家甚至燃放烟花爆竹。但相隔仅仅两天,石千户败绩传来,更闻瑶贼堕城杀吏,开库放囚,奸杀女眷,其锋甚炽,于是士绅们重又惊慌。期间更有生怕被贼淫乱而争相嫁女者,亦有掘地三尺以藏其家私者(士绅们既要防范被贼掠夺,又要防范官兵勒索)。
  此后大约四年的时间里,增城及西林都的士绅们几乎每一日都要倍受煎熬,官兵云集。散兵游勇常常闯入他们家中,要吃要喝,或者翻箱倒柜,或者骚扰女眷。稍有不满,那些兵们立刻破口大骂,说什么“老子为汝辈拼命流血,要点吃喝还这等推三阻四”,进而还有些兵索性劫了士绅的家私扬长而去;更有县衙向地方征收剿银及剿粮,期间还发生了几起命案,几户士绅被灭了门,田地归为某百户或某千户。亦有至少十数贫苦民户的女儿未婚先育,其父为某不知名的官兵,却又不被官兵承认。
  直到弘治六年(1493年),广东都指挥使令数路大军会剿,历时半载有余,最终破势如竹般地直趋瑶山,搜岩剔洞,焚烧殆尽,斩首数千。贼首谭氏观福力竭伤重,终被擒拿,一路押解至番禺,期间途经西林都,众皆奔至上龙门巡检司一睹谭贼观福之面目——或者可以说。那天整个西林都皆万人空巷,人人都想要一睹业已被神话的峒主爷的真容。当然,这些涌动的人群中不会有谭家七少和李氏兄弟。自从弘治二年,洞主爷谭观福这个名字就开始如雷贯耳,并谈之变色,西林都许多人认为这位瑶贼之首身高丈二,胸围八尺,是力拔千斤的项羽式人物。但看到他的刹那,立刻怅然若失:这位被官府形容为青面獠牙的贼首不过是个体质孱弱的斯文人,虽然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于是,这些满腹失望的人拾起石块与木棍,以及不知哪来的烂菜叶子,一边咒骂,一边向囚笼里的那对父女掷去。
  次日,贼首谭氏观福就被押解离开了上龙门巡检司,三年后的一个秋日午时在番禺斩首示众,其头颅悬在城门七日。于是,瑶山之乱算是就此平息,为防瑶患再起,宣承布政使司奉请朝廷,于明弘治九年(1496年)割增城县东北部的西林、平康、金牛三都及博罗县西北部的一小部分地方,设龙门县,县治置西林都七星岗,遂筑城备瑶,继续征收山税。
  弘治六年(1493年)瑶山之乱终于平息,然而后世的诸多史家对谭观福其人褒贬不一,有人认为谭观福就是无知无畏、举止粗鲁的贼首,率一群乌合之众劫掠州县(瑶民、俍人、僮丁、达兵和那些逃卒亡命),杀吏放囚、扰乱社会,累烦官军抚捕;有人认为谭观福是登高一呼的枭雄,有异志,自称元帅,分封诸人为将军、总管、游击等名。却生不逢时,遇到了大明帝国的弘治中兴,否则他也会有所成就,至少会和赵佗一样割据一方,造福桑梓;也有人认为谭观福是为民请命的英雄,舍生取义,所以那些劫后余生的瑶民及汉人才会在石马山下为峒主爷建谭仙公庙,每年农历七月十五焚香拜祭——仅从这一点来看,无论谭观福到底是伪瑶,还是真瑶都已经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瑶山之民已经将之奉为神仙,奉为菩萨;且在当地流传这位峒主爷并没被官兵擒拿,换句话说官兵擒拿的只是一位假的谭观福,审讯经年之末终被秋后问斩的更不是谭观福的本尊——那不过是官兵为敷衍上司而做出的瞒天过海、冒名顶替之举,否则众多的官方史籍也不会有彼此矛盾的记述。
  的确,清代编撰的《增城县志》明确记载瑶贼之首谭氏观福于弘治十年(1497年)秋后凌迟,却不曾记载谭氏的那位黥面之女的下落。但民间传说却是其女被一同问斩,只是顾忌其为女性不曾凌迟——又据某部查无所据的明人笔记记载,谭观福之女并未被问斩,她只是一个以儆效尤的陪绑,其父被凌迟之后,她跪在雨中表情木然,显然已经失去的心性,成了对世事浑然不知的傻子。后来被西林都的谭家人领了回去,浑浑噩噩地做了谭家七少的一位妾室(这似乎更加印证西林都谭家出于瑶山的传说),谭观福的尸也被那位谭家七少装了殓,化了骨灰,不惜路途遥远地运回瑶山(即现在的盘王山)。为掩人耳目在其坟茔上建庙立祠,其庙即为后人口中的谭仙公庙。
  另外一种说法,主要是流传于盘王山周边,坚持认为峒主爷并未被俘,尽管过去了五六百年,依然有当地人煞有其事地指出盘王山那险峻的“朝天留口山崖处”就是当年峒主爷谭仙公的升天地,也就是说当初谭观福面对汹汹之官兵宁死不屈,纵身一跃跳了悬崖。
  如此一来就产生了另一个疑问,如果这位被后人称为仙公的谭氏观福真的是跳了悬崖,那么被俘至番禺的又是哪一位?难道是他的儿子,抑或是他的女婿?要知道,谭观福共有三子一女,其长子文弱,次子魁梧,三子则彪悍;那个女婿也肤色黝黑,擅长瑶刀,他们都曾被谭观福任命为将军,面对官军奋勇独厮杀。于是,有人怀疑被押解至番禺的应该是谭观福的长子,跳崖的应该是其次子或女婿。因伤重昏迷的峒主本人则携同三子隐匿于民间,后不知所踪:或者成为一名擅长卜卦的巫医,奔波于瑶山附近,抑或成为一名丢失了度牒的游方僧人,如同那被燕王篡了权的建文帝。
  
  注1斐豹,春秋时晋国奴隶。因其请缨杀了大夫栾盈手下力大无穷的勇士督戎而获得自由。
  注2两京言官之狱,分别发生于弘治二年、弘治三年的两次针对北京和南京两地言官的案件。
  注3俍人,明代中叶至清代主要分布于广西一带的壮族,常被用来镇压瑶民。僮丁,指元明时期武装起来的壮族男丁。达兵,明朝时期被征调至南方的蒙古兵。
  注4训导,学官名,明清时期府、州、县儒学的辅助教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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