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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一部伪书      作者:爱在无言      发布时间:2018-10-19 10:06:18      字数:6210

  从悠远又悠远的时光岩石核心拽出一个又一个模糊的记忆,那位刚愎自用的石千户算是个淡然一笑而后又被迅速湮灭的刹那。据说,自打听闻上龙门巡检司处理瑶山之乱时的尴尬,远在惠州卫的石千户丢下那册封面四角蜷曲的《尉缭子》仰面大笑,认定那群竖子不足以谋,认定那个赛关索徒有其名,因为在素有恶名的石千户眼里没有哪个军户子弟能被一群乌合之众打的如此狼狈。他在上龙门巡检司见到这位闻名遐迩的石千户,就一边留神着那群抻长舌头的土狗,一边如坐针毡地听着这位上官扬了扬手里的那根马鞭,自豪地谈论随同容国公赵同知进剿断藤峡的往事。也许那是千户大人一生当中最值得骄傲的荣耀,却令巡检司一干众人心生嫌烦。
  其实千户大人尚未下马之前就已经如此嚣张,鼻孔朝天不可一世。你就是那个被打败了的巡检?接着千户大人环视了眼周围众多箪食壶浆欢迎王师的士绅及庶民,炫耀般地扬起马鞭在半空打了个响以竖立王师的威信,但就在他怎么也没想到扬起马鞭的刹那,他以及麾下的千余名官兵就进化为虎狼之兵,从此被西林都的千夫所指,被那些执笔吏不停地诟病。他对那群不时抻长舌头哈哧哈哧嗅个不停的土狗心怀恐惧,生怕它们会他撕裂,尽管如此他还是强作镇静,侧着身子半边臀部坐在硬木椅子上惴惴不安地聆听千户大人嚣张的言论。他想不到会有这样一个结局,会被人数落,即便那位赛关索曾经存在时他也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所以他才会暗自祈祷这位石千户遭受挫折。但怎么能遭受挫折呢,要知道那可是五品千户帐下千余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虎狼之兵呀,不像他一个区区小巡检只拥有二十几名贪生怕死的土兵及衙役。你应该去做笔墨文案,要不去做教书先生也可,而不是弹压一方威震四面的巡检。说着石千户仰面哈哈大笑,裸露出焦黄的牙齿、殷红的舌头和黑洞洞的咽喉深处,以及一股宿醉过后浸泡在酒液里腐烂食物令人恶心的味道。
  正是从那一刻,他决定让那匣银锭继续安静地呆在条案下面,决定以静待变。不知为什么,他直觉到千户大人也许并不爱财,那匣银锭没准儿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落座于巡检司大堂里的石千户打个响亮的喷嚏,一只脚无所顾忌地抬起,踏在厚实的椅面上,另一只脚依旧拄着地面踮了两踮。这位千户大人轻蔑地问起昔日的赛关索,当得知那位前上龙门巡检卧病在床更是流露出不屑,竖起小拇指,这令他猜疑千户大人本就是宋巡检水火不容的老相识,或者正因为如此痨病缠身的宋巡检才聪明地借病恙回避,以免这尴尬的一面。他唯唯诺诺地坐在那里,如芒在背,头都没有抬;而那些当地士绅,包括业已没落的谭老太爷和春风得意的李氏兄弟就站在巡检司门外抻长脖颈远远地观望,还有一众恰逢墟日担挑挎篮凑热闹的乡野村夫,他们用无知又好奇的目光看待乱哄哄的王师看待这一切。他知道,一旦抬起头他的目光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喷射出熊熊怒火,会一鼓作气地将眼前这位掌管大军的千户大人生吃活吞,从此毁了自己好不容易搭建的仕途之路。
  千户大人眼波一转,那双隐藏在虬髯丛林深处的嘴唇上下翻动又开始喋喋不休,讲起进剿断藤峡的光辉历史。那是千户大人永恒的话题,自豪与骄傲同时映在漫漫时空遥迢又遥迢的隧道里,逐渐生长成为不断攀援生命的藤蔓,似乎千户不是千户,而是大名鼎鼎的赵同知。他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他看到了自己的后辈郑浮仔一拐一瘸地出现在上龙门巡检司的门外,他看到千户大人看到了一拐一瘸颇为滑稽的郑浮仔,他看到千户大人不屑的表情,他看到千户大人放下茶盏啁啁地撮起嘴唇逗起那群狗,他看到那群狗欢蹦乱跳。千户大人无疑是它们的父亲是他们的大家长,它们呜嗷呜嗷围绕着千户大人就像群争宠的孩子不断抻长脖颈臀部不时地蹭在地上,它们瞧向千户大人就像是瞧向它们所崇拜的英雄,那英雄力拔千金征战四方美名传颂亘古,千户大人似乎也在强迫他像这些狗一样崇拜自己。
  千户大人挥挥手不耐烦地叫他出去就像是吩咐一名无足轻重的下人,就像他是应该低三下四的仆役。拿来笔墨,我要更衣。千户大人颐指气使地先后说了这八个字,他却奔波不停,流淌下发了霉臭味的汗水,然后嗅着那股羼杂着墨香的死亡气味儿倒退着离开千户大人,和一位千户大人的亲兵擦肩而过。他隐约听到那位气喘吁吁的亲兵是前去一组作为斥候的恩军下达即刻启程的命令。整整两总旗的恩军,敢死之士。他擦试下脑门上烦躁而位受屈辱的汗珠儿,走出原本属于自己的上龙门巡检司,然后径直走向李元逸嘴唇轻轻蠕动。什么,什么?那只能是彼此心有灵犀的腹语,因为没人任何人听到他俩在说些什么,也没人清楚他俩有什么事先安排好的默契。
  对于李元逸他即欣赏又心怀戒心,毕竟他就是他的一个模子,他篡夺了宋巡检的位置,而他则侵吞了谭家的财富,仅此一点就足以令他涌起细密如麻的感情,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英雄重英雄彼此惺惺相惜。这个时候没有谁注意到另一个人的出现,那就是谭家七少的丫鬟之一,她的脸上停着只栩栩如生振翅欲飞的蝴蝶,蝴蝶的每一个翅膀都隐藏着一重秘密,胜过《连山》与《归藏》的秘密,胜过《周易》和《推背图》的玄机。他干咳了声,忽然抬高嗓音大声告诉李元逸千户大人马上就要动身前往沸腾如水的瑶山。马上就要征剿那些乱民了。他虽然冲向李元逸说话,眼睛却直瞟向谭家七少肤色黝黑瘦弱矮小的妾,那价值六十枚铜板两担稻谷五斤单丛的瑶家女子。你的同胞即将成为我的刀下鬼,即将成为这狗屎千户的刀下鬼,他们的头颅高高悬挂,他们的财产将被掠夺,他们的妻女将被奸淫。他的微笑里隐藏着丝缕旁人看不见的恐怖直刺向她遭遇死神般惊惶的瞳孔,令她唯恐避之不及。
  于是,他的视线越过自己妹子郑嘉欣的肩头,看着她慌里慌张地挤出人丛而两三位随千户大人前来的虎狼之兵公然截住了她,在众人的侧目下嬉笑着薅着她的头发,把她就近拖向附近那丛茂盛的竹林。尽管如此那群从墟集走进来看热闹的乡野村夫还不曾散去,他们担着挑挎着篮嬉笑着簇拥着看向这一幕,就像看路边的野狗交媾。只有那些在日头下煎熬的士绅们面露尴尬,毕竟她也是谭家的丫鬟,毕竟这都是西林都的乡亲,毕竟这可能会殃及池鱼。他向那几名衙役使了个眼色,他们紧紧护卫着郑嘉欣或者是几乎架着郑嘉欣的胳膊离开了汹涌的人丛,至于后事他并不知晓。他不知晓郑嘉欣是如何地大发小姐脾气,也不知晓谭家七少的那个妾结局如何,他只知晓谭家为犒赏三军耗费不菲,粮草,银两,和女眷,女眷也成为那些虎狼之兵的目标。
  千户大人的麾下那些虎狼之兵趁隙骚扰妇女以至于经年后她们纷纷羞耻地生产下一个又一个没有父亲的婴儿。而他早有先见之明严令郑家女眷不准踏出大门,只有他的妹子郑嘉欣不管不顾桀骜不驯地来到巡检司,恰巧被他看到,于是他只好吩咐几个衙役跟在她身后就像几条挥之不去的尾巴。我必须保护我的家人,保护他们不受侵犯。后来,站在自家的厅堂训斥郑嘉欣时他慷慨激昂地讲道。他这样说并非危言耸听,那些虎狼之兵虽然只是匆匆过客却为祸乡里俨然盗贼。千余名虎狼之兵涌在上龙门巡检司门前居然绵延两三里,喧嚣犹如乡民赶墟吃喝玩乐还动辄责骂围观者,甚至随意调戏那些欢天喜地迎接王师的女子或者挥舞棍棒鞭子劈头盖脸地打去。对于这一点那位屠夫模样的廖家才子气愤不已,但也只能将满腔怒火演绎为经年之末的笔墨,称之为盗贼之师简直有辱王道。
  虎狼之兵的暴虐渐渐驱散了那些看热闹的乡野村夫,箪食壶浆欢迎王师的士绅及庶民却不得不坚持下去,士绅之所以坚持是因为惧怕殃及池鱼,庶民之所以坚持是因为每人都会得到几枚铜板,或者减少一些赋税。炎炎烈日这队纪律涣散的虎狼之兵究竟逗留了多久至今尚众说纷纭,廖昱华强调过无数次,确定地说他们整整祸害了西林都一个时辰,李元逸却说连一个时辰都没到,他对此很是怀疑。他和谭家七少鲜有一致地认为那天无比漫长又无比煎熬,甚至远远长过一年,以至于后来送走千户大人大汗淋漓的他居然虚脱了,不得不瘫倒在千户大人坐过的椅子上。但在那之前他一直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苦恼这位握有重兵性情无常的千户大人,毕竟他从自己的正室夫人那里知道千户大人暴戾恣睢。在随军征讨断藤峡期间,一度凭借喜好莫名焚烧了整条村子,纵容部下没有节度地杀掠抢劫,还割掉无辜者的鼻子装进一个又一个布袋里向上司邀功,这不能不令其上司也对其做派甚是反感,认为擅长贪功石千户残暴有余谋略不足。一介嗜血武夫而已。
  在惠州卫那些同僚的口中,石千户听闻征战就会兴奋,整个人刑天附体般舞动双臂不安分地大嚷大叫走在走去,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一次,听闻上司派遣之前往瑶山征伐那些刁民石千户也如此兴奋,只是并不曾想到自己诵读的诗句真的全灵验,毕竟那只是一群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那是千户大人的乌江之地。他提及往事就会咬牙切齿。他完全没料到这位千户大人居然会写信把自己参了一本,完全没料到这位千户大人会把上龙门巡检司说的一无是处,更是完全没料到这位千户大人会借着酒气大声喝令几个亲兵扭住郑浮仔,于是他只能在上龙门巡检司门外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子弟被鞭笞被羞辱。这个瘸子也配拿刀弄枪,拖出去狠狠打!此刻,千户大人已经解下素银银钑花带,换下五品熊罴服,穿戴好盔甲,威风凛凛地给那群吠吠直叫的土狗围簇着,走出上经门巡检司站在泼辣的阳光下睨视向众人。大庭广众下马鞭沉闷地抽在郑浮仔褪掉裤子的臀部上,却如同抽在他颤抖的心脏上。他嘴唇抽搐,暗自诅咒这位跋扈的千户大人,渴望着那位峒主爷击败他一样击败不可一世的战神刑天,渴望一枝枝神出鬼没的毒箭射中这位夸夸其谈的家伙。那个小旗和两位传令兵嘟嘟囔囔匆匆掠过他身边,手里各自拿着封漆了封口的信。但是没过多大一会儿这三人就匆匆踅返回来,声色俱厉地让他为他们寻找马匹。
  于是他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唤来李元逸。赶紧给人家找几匹马,找几匹好马。他让他们跟随着这位谭老太爷一度无比信任的管家,因为他知道日趋没落的谭家早就找不出一匹马了,现在只有李家财大气粗可以满足石千户麾下无休无止的贪欲,也只有李家肯出头做石千户的向导,只不过被拒绝掉了。你以为我不识路吗?我走南闯北的,哪里没见识过!说着千户大人高昂起头颅将如铁的虬髯刺向半空哈哈大笑。接着,千户大人乜斜眼睛直截了当而又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我已向指挥使大人尽述上龙门巡检司浪得虚名纪律涣散,自巡检以降兵冗且赘不堪胜任,我已向指挥使大人恳请裁撤上龙门巡检司!千户大人得意洋洋的话令他心惊胆颤,也使他后悔没拿出条案下面的那匣银锭。千户大人转动头颅犹豫了片刻然后瞥了他眼欲言又止。他凑上前以询问的目光瞧向千户大人,却被千户大人无情的视线逼退。于是,他看着千户大人踩着亲兵的肩头骑上那匹战马呼喝虎狼之兵汇聚成一队队。虎狼之兵的汇聚如同到来时引发一场不大不小漫过山野田间的骚乱,他们纷乱地从竹林里跑出来,从稻田里跑出来,从巡检司后侧的山坡上跑出来,从闷热的柴房跑出来,从河边跑出来,他们很多人都是一边跑一边提起裤子,很多人都在比来的时候多了些包袱,还有另一些骂骂咧咧地不停咀嚼,他们经过之地传来女人的哭号,传来乡野村夫的哀求。
  在这骚乱之中他看到谭家七少的那位黑瘦的丫鬟羞涩地提着裤子沿小路溜走了,而潭老太爷却视而不见,就像她是无色无闻的空气。石千户及其麾下如同蝗虫掠过,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尿溺遍地残羹四布,稻田也多被践踏,士绅及庶民怨声载道,从中隐约窥视到不祥预感的郑添财却无力安抚他们,只是轻声吩咐衙役将铜板发下去就径直走进上龙门巡检司瘫坐在那张黄花梨木椅上。而郑浮仔一拐一瘸愁眉不展地来到他面前絮叨起千户大人的是非。猛然他一个激灵马上跳起身唤来两位土兵。快,快,告诉李元逸把马追回来。追谁?恰巧李元逸走了进来。王八蛋,追那个小旗,追那封信,给指挥使大人的信。包括李元逸包括郑浮仔全都愣住了。听我的,把信追回来,否则咱们麻烦大了。李元逸应了声又急忙忙地走了出去,走出去之前甩了句,那是匹驽马肯定能追上。
  果真,大约半个时辰都不到那位小旗就被追了回来。不,是被巡检司的土兵们五花大绑地缚了回来。小旗依旧骄横地满口脏话,发誓等千户大人回来一定要踏平上龙门巡检司。他挥了挥手,一拐一瘸的郑浮仔转了个圈拾起一根木棒向小旗的头上砸去,这家伙沉重地倒在地上扬起灰尘。但那封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信并非写给指挥使大人,而是一封宿醉之后写下的不知死活吹嘘必胜的家书,这让他腔子里的那颗本就忐忑的心猛地一沉,沉到深不见底的黑黝黝的潭底。他赶忙吩咐再把另外那俩传令兵追回来,但就在李元逸刚转过身他又叫住了他。为时已晚。他沉沉地叹息了声,感觉到大祸临头。如果不是两个时辰后传来令整个西林都人心惶惶的败绩传来,他甚至会担着银锭远去广州府城去拜访郑袁氏那位远亲著名的参议。他松了口气,突然发出尖细的笑声。
  这是自千户大人远征上龙门巡检司后他头一次的笑容。他立刻吩咐土兵再次唤来李元逸并谭老太爷,吩咐他们赶紧再备粮草以迎接溃兵及即将狼狈而至的千户大人。他想象着千户大人狼狈的模样,同时又警觉地意识到那些虎狼之兵定会给西林都带来浩劫,只是他不曾意识到石千户已经力战身亡再也无法大声喧哗地站在上龙门巡检司了,只是他不曾意识到谭观福派了几十名羸弱就轻松地将石千户并其麾下诱到了远离瑶山的坑口将簇簇毒箭如雨般地倾泻,那两总旗戴罪立功的恩军也并如想象般地力战,反倒溃逃狂奔不断向四面冲击,就像是无头的苍蝇。他们,他们倒戈了,那些该杀的长生军,他们不是斥候,也不是曾和我们一个锅吃饭的战友。我们看不见乱民在哪里,只看见如雨的飞矢。我们许多人都成为刺猬纷乱地倒在稻田里,大人的那群土狗或豕突狼奔,或中箭倒地连连哀号,整片大地犹如人间地狱。
  虎狼之兵陡然垂头丧气不再威风,他们匆匆说过这些就相互搀扶着离去。他们害怕那些毒箭会跟踪而至,刺向他们的臀部与背部,刺向他们的小腿肚子。他目瞪口呆地听着他们讲述整个战斗过程难免不寒而栗,似乎看到谭观福向他怒目而视索要他的性命,似乎看到那满目疮痍哀号连连的悲惨。那是最糟糕的结局,我们谁也不能幸免。刹那他居然缅怀起当年的赛关索宋巡检,那可是威风四面的日子,那可是没有败绩的日子,那可是荣耀披身的岁月,无论到哪里,只要提及上龙门巡检司大家立刻会肃然起敬,哪怕是惠州卫的那些镇抚大人。刹那间他真想时光倒流回到从前,让那位高大威猛的宋巡检大喝一声挺身而出,阻挡住这股不可阻挡的恐怖洪流。刹那他后悔放纵了谭家七少的那位怨气十足的妾室,原本他以为那顶多是一场无关痛痒的骚扰,谁会想到一个千户并其精锐麾下在一群乌合之众的瑶民攻击下全兵覆灭!
  刹那,他向地上吐口浓痰嘀咕了句真是一介莽夫,胸口的那股郁积一扫而空被另一重惊惶取代。他把郑浮仔留在巡检司代行其职,又匆匆吩咐将那位小旗处理掉然后马不停蹄地奔回西林都军佬岗下的宅邸,气喘吁吁地将消息告之拄着榉木拐棍来回踱步的郑老太爷。几年前他就曾经亲自将那个色胆包天的男人剥光猪一样手刃于那株树下,如今那株下又要多添一个倒霉的鬼魂。郑家宅邸大敞四开着,没等他开口郑老太爷就哆哆嗦嗦地向他求证。
  原来郑老太爷已经知道了坑口大败的消息,已经吩咐众多妻妾子女收拾细软,那消息已如风火燎原般地传遍整个西林都。据说谭李廖梁几家士绅也都在忙着收拾细软,据说那些庶民也在忙乱地收拾家私以避战祸,据说人心已惶惶。这真是风雨飘泊盗贼横行人心惶惶的洪荒年代。他的父亲,郑老太爷颤抖着双手老泪纵横,心痛地望向那一箱箱的细软和一册的地契以及他众多的妻妾,还有存储在那间房子里堆积如山的盐。不要害怕,有你儿子在呢,他们谁也不敢拿咱们郑家怎么样。他说。虽然他内心也满是无法排遣掉的恐惧,但他必须要这样说,也必须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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