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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作品名称:一部伪书      作者:爱在无言      发布时间:2018-10-15 08:28:25      字数:6313

  即便现在回溯起昔时的那顿险些湮灭于记忆深处的、糟糕透顶的午餐他还会忍俊不禁,那是一顿怎样尴尬的午餐。据说是忍受过痛风之痛及丧子之恸的参议大夫人,那位娇小的照磨之女亲手主灶,二夫人及两个丫鬟端上的佳肴。
  宴席就设在参议大人半昏半暗的家中,满是脂粉气的厅房。其实,早在大人引荐之前他就知道参议的存在,只是见了面之后依旧像是素不相识般地拱手作揖。自然大人之所以将他引荐给参议,不过为了方便将那一锭锭的银两名正言顺地送进参议那男盗女娼的府邸,不过是怯于去见坊间有着诸多传闻、许多是是非非的参议。
  他第一次走进袁参议的府邸时参议尚是位仓大使,抑或是库大使副使,其家四壁满是不断散发着墨香的文稿典籍,瞥过一眼,那都是一册又一册的旷世之绝唱,从《论语》、《史记》、《诗经》、《离骚》、《尚书》、《资治通鉴》、《周易本义》,到《东坡乐府》和《三国志》,按察副使的三女儿倚在窗前忧郁地向那株缀满果实的荔枝瞧去,瞧向虚空深处潺潺流水般的记忆。视线越过青砖墙外,她看到时间之末那个一度令她心仪的男人弯弓射箭。可以说她生长在富贵人家,从小儿就养尊处优,并没受到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禁锢,常常和两个姐姐吟诗。她喜欢仗剑远游的诗仙太白,也喜欢那些才子之书,喜欢听那些或真或假的传说,喜欢欢快地笑出声,以至于她的姐姐总是说她生活在没有尽头的幻想里。如果不是这样,她不就不会对那个男人一见倾心,就不会陷入如此的窘迫境地。她没准儿在幻想着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往事,然而广州府城并非纸贵的洛阳,亦非可以沽酒的长安,头痛不已的按察副使虽然甚是藐视这个拐走了女儿的女婿,却为了家族面子不得不将其招入帐下;还拒绝向那位暴躁的世袭指挥佥事退回礼金。当然,许多人说,按察副使见到这位未来的参议也惊异不已,不禁多看了木已成舟的三女婿两眼,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掌上明珠会为此不惜毁掉声名,只能仰天长叹;认为这就是所谓的事事无常造化弄人,从而不由地怜悯起那位与自己女儿擦肩而过的世袭指挥佥事。
  据说,世袭指挥佥事为此郁闷不已。可以说相貌不敢恭维的世袭指挥佥事和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听闻两家联了姻,世袭指挥佥事特地和几位好友庆祝一番,酒宴上宣称定和按察副使的三女儿同日生同日死,决不负她。自从她私奔之日就成为宿醉不醒醉生梦死的酒徒,每天都迷迷糊糊的:迷迷糊糊地随军出征,迷迷糊糊地斩杀了数十盗贼,迷迷糊糊地立下了战功,又迷迷糊糊地迎娶了另一位女子;迷迷糊糊生养了六个儿女,最终又迷迷糊糊解下金钑花腰带虎纹补子丢了官职,成了一介浑然不知世事酒气熏天的赳赳武夫;以至于许多人都在讲,世袭指挥佥事被夺去老婆的同时也被夺去了勇气与命运。
  世袭指挥佥事的新婚之夜也颇具传奇,洞房花烛夜他居然跑到了妓院酩酊大醉,三天后那位和他同床共枕的娼妇跑进他家成为他的妾室;九个月后为他生养了连他都不愿承认的女儿,若干年后他的女儿鬼使神差地嫁到了袁家每天羞怯而又不知所措地瞧向自己的夫君,又鬼使神差地挺着六月怀胎的大肚子失足落入袁家设置在广州府城祠堂前的一口井里,那以后周围的人们常常在夜间听到她隐隐约约嘤嘤的哭泣。于是心怀鬼胎的参议不得不忍着心跳叫人填平了那口井,还再次千里迢迢地从番禺请来名噪一时的风水大师设坛作法,在宅邸和院落贴满了符箓以期驱散萦绕难缠的冤魂镇压住她们的嚎叫。
  但这都是讳莫如深的传闻,没有谁能去证明,没有谁敢去证明,包括按察副使三女儿之死,有人也绘声绘色地讲那女人也是失足落水的,只是碍于面子对外宣称死于连神医都不能医治的膏肓之症,所以才会有了以后参议儿媳妇儿的失足落水,这真是一个又一个巧合,这真是替死鬼在抓替死鬼,否则她在那井里永远都不会解脱,永远都不会。
  吃呀吃呀。参议毫不避讳地抻手抓起一块骨头啃了起来。龙门……那么说你也是我的半个父母官。参议眨下眼睛含糊不清地讲道。大人唯唯诺诺不知所云,冷眼旁观的他很快就瞧清楚了参议的这场没有樊哙没有项伯更不存在腾腾杀气的鸿门宴,原来是费尽口舌在婉转举荐远在西林都的廖家子弟。在参议的金口中,廖家那位子弟虽然相貌丑陋却才华横溢,却屡屡落第与科举无缘。那可是才子,不说是才高八斗,也是学富五车,汝等万万不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那可是连圣人都容易犯的错。
  参议的手和唇不知不觉变得油光锃亮,面露得意。许多人都讲,参议的原配或者说仓大使的原配是被参议用尽手段折磨死的,参议对此既不反驳,也不承认,只是哂笑不止置若罔闻,就像那压根儿是个不值得一提的笑话。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好多人都妒嫉我,嫉妒我的平步青云,嫉妒我的才华与能力,嫉妒那些女人环绕在我周围。可以说,我经历了沧桑。浮生若梦,人生几何?参议那只油手习惯地捋了下额下稀疏的胡须故作姿态地笑了笑大声讲道。他却又如坐针毡地陷入无休无止的流言,想象着参议的原配站在红尘一骑妃子笑的荔枝树前的忧郁模样。她是个流光溢彩的女子,即便已经生养了一双儿女依旧掩饰不了她似水柔情的美貌。唯情唯义,夫复何求?他从她的脸颊不仅窥视出了丝丝缕缕不可遏制的忧郁潜流,还有硕鼠莫我肯劳般的悠长幽怨。
  谁人不知道那位仓大使背地里养了个娇滴滴的外室,每天都要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心思迷乱地穿过几条街巷前去耳鬓厮磨,以至于按察副使大人不得不当面警告。不要辜负我的女儿,枉费了她的一腔热忱。诺。尚是仓大使的参议放下茶盏眼神里流露出茫然,茶水丝毫也没有溅出茶盏,反倒使步入古稀的按察副使忐忑。没有谁能够像参议一样从不心虚镇静自若与面不改色,和岳父大人见过面,走出大门,照旧穿街过巷旁若无人地去见那个年尚二八的外室。尽管如此,按察副使还是期盼自己的三女婿能够浪子回头,毕竟付出了难以衡量的心血,毕竟他已将他视为己出,刊印诗集,四处宣扬其学问人品堪称为人之翘楚世间龙凤;还使了大把的银子买了官,做了宣承布政使司的库大使副使,算是双脚牢牢实实地踏进官绅的行列。如若不然就只能怪他自己没有福气,在漫漫光阴只生养了三个女儿。他渴望子嗣的心情犹如渴望成为按察使,然而他的生养和他的仕途一样停滞不前。
  按察副使常常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回到宅邸就暴跳如雷地胡乱砸东西,斥责夫人及那两个妾室,或者虔诚地走进宗祠跪拜祷告。每次同宗在宗祠挂灯时按察副使都会烦躁不安,吃两口酒就匆匆离去,连童年时最爱看的舞狮都留不住他的步伐。久而久之,按察副使胸膛里慢慢滋生出一波又一波的怨恨足以冲溃任何坚固的堤岸,甚至想到要招个贪婪财富的赘婿生养个外孙以承续香火。但前面那俩女婿骨子里就满是傲气,谁都不肯屈就,谁都不肯觊觎那微薄的财产,这更令他恼怒不已。
  我就是你儿子,有我在你就放心吧。从年尚二八的外室那里回来,恭恭敬敬地站在按察副使面前,他大言不惭道,似乎那个二八的外室压根儿就不曾存在,或者只存在于大家共同的想象之中。或许她真的只存在于未来参议的想象之中,某一天他又轻车熟路地穿过重重街巷却发现街两边的一切都变了模样,虽然那些人如同往常一样没有刻意地去瞧他,他却感觉到他们在偷偷窥视。当他推开屋门,才陡然意识到原因所在。年尚二八柔肠雨断的外室不知所踪,屋子里的摆设也全都换了模样,不再是他花了五两纹银买的黄花梨梳妆台,不再是占据了整间卧房的大床;再没有醒目而精细的喜鹊跃上荔枝的帷幔,也没有丹凤朝阳的被褥,就连人都换了,一对粗鄙的男女满脸疑问地望向同样困惑的他,他们信誓旦旦地讲,已经在那里居住了十九年。
  正说着,他们的儿子出现了,虬髯的胡须凶巴巴地向他大嚷大叫,还操起根齐眉短棍比比划划,就像他是一个无恶不作的盗贼。他惊惶失措踉踉跄跄地逃到街上,一路小跑地踅返回家中,不顾夫人一声又一声地呼唤回到了满是书籍的卧房,“砰”地关上门倒在床上将脑袋鸵鸟般地钻进被褥里。那被褥上的刺绣居然也是栩栩如生的丹凤朝阳,这令他心悸不已,直嚷撞到了鬼,一定要请番禺的风水大师过来驱散妖魔。我真的见了鬼,真的。
  未来的参议苦苦等到风水大师,先是故作镇定地吩咐丫鬟及夫人回避,抑制不住心跳地关上门窗,再仔细而又紧张地巡视了一圈,这才面孔苍白抓住他的手压低嗓音喋喋不休地讲述起那惊魂未定的故事。我一定是在梦里,一定是。未来参议喃喃低语,眼神游移不定地瞟向身后的门窗。那我也在你梦中吗?他微微一笑,顷刻间就明白了眼前这薄情郎甚是微妙的处境,即便他调动神鬼也无能为力。但顾忌到那锭沉甸甸的纹银,还是端着罗盘在按察副使的宅邸慢慢巡视。
  风韵犹存的三小姐匆匆而又忧郁的一瞥,那个为未来参议生了儿子的通房丫头羞涩地垂下头,按察副使捋捋胡须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他端起桃木剑嘴里迸溅出一连串谁也听不懂的咒语挑起燃烧的符箓疾走于未来参议的卧房,脊梁却泛起阵阵寒意。我只是为了钱去做不愿的法事,这是人之常情。回首往事,他,一个冷眼旁观的风水大师还会唏嘘不已感慨万千,为按察副使的三女儿不值。他一度幻想自己拿着弓箭站在那株细叶榕下聚精会神地凝望向那只不停哀叫的飞鸟儿,只是他没有俊郎的外貌吸引不了她,而这样的一个翩翩幻想只能成为最终骤然熄灭最终消逝于暗夜中的灯火,永远都遥不可及。如果能有如果,如果她是那种无才便是德的小女子,她就不会对未来的参议一见倾心,世袭指挥佥事本应是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丈夫,用无限的荣耀去陪伴她的一生一世;但她宁愿丢掉没有爱只有不断生养子嗣的婚姻,去做那桩声名狼藉的丑事,从此走上一条任谁都无法掌握的飘摇不定的不归路;只能在未来参议走出房门后才将丫鬟支使走开,然后独自一人发出沉闷潮湿的叹息,就像是湿漉漉的烛芯在燃烧。
  她的丈夫尚是仓大使时,积极要求弃笔从戎却做一员平叛杀敌的勇将,却被按察副使及一干大员嘲笑。许多人都在猜测那是岳父大人对仓大使的爱惜,生怕自己的女儿从此守寡。澎湃而起的盗贼和所谓的瑶匪皆甚是凶悍,擅长乱军之中取上将之首级,如果一位纸上谈兵位卑权低的仓大使不过将他们的毒箭徒增一个可有可无的冤魂。但仓大使却不这样认为,大丈夫顶天立地报效疆场,雅儒名将运筹帷幄,何况那些汗牛充栋的兵书诸如孙膑兵法司马兵法左传春秋摆满了书房,现在都慢慢成了废纸,毫无用处。
  从此对她及按察副使不满,还频频出入于烟花柳巷寻欢作乐借酒浇愁,从此他更加有恃无恐地提议要奔赴疆场以报国家。他的岳父及那群上司只好不停地反对,从此他开始习惯了这欲擒故纵的游戏并深深投入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也正是这强大的习惯力量令他免去一劫没能前去惠州卫和大名鼎鼎的石千户同行。起初,她虽然知晓了自己丈夫的风流,却认为那是文人狎妓的毛病,不足为奇。她就是如此在按察副使面前为夫婿辩解的。但她又是什么时候觉察到丈夫真正背叛了自己,而非逢场作乐?是从一次次应付了事的床第之事,还是从绣着鹌鹑的衣裳散发出来的桂花脂粉气息,抑或突然患上了难以启齿的怪病?她脱掉绣缠枝花纹的霞帔和金银镀间珠换上比甲乘坐一顶小桥颠簸来到番禺,在那间密室里单独和他相处只为求得能够安慰灵魂的一卦。也正是从那次漫长的长谈,他知晓了她用尽余生都无法排遣掉的苦闷,知晓了她定将步入死亡成为参议的前夫人的讯息;知晓了几天前她的丈夫当了宣承布政使司的参议,也知晓了那位迷迷糊糊的世袭指挥佥事将在同一天死去,以便和她在阴间重圆旧梦再度前缘。
  同时也是她防止那个痴情汉一怒为红颜做出什么傻事毁了一世名声。我一见到她就闻到了她身上死亡的气息,果真二十一天后的那个正午时分就传来了她死去的消息。但有一点他从没向别人透露,其实当时来到他面前的并不是按察副使三女儿的肉身,而是她凝聚不散的魂魄幻影,而是她经历了三生三世的孽缘不散的精灵。虽然他坚称从没对别人透露过这本不应该透露的真相,许多人却纷纷听到了这消息,许多人从此更加钦佩他,认为他能够通神晓鬼,额头开了凡人不能够看到的天眼。实际上她是被砒霜慢慢药死的,死的时候喉咙都被挠破了,就在同一天她的未婚夫那位世袭指挥佥事正酩酊大醉地骑着马,那马忽然受了惊,世袭指挥佥事闷声不响地一头扎到街边,额头恰巧碰到块石头上,当场就死掉了。
  和按察副使平起平坐的新科参议为此恼怒不已,他故意让停灵了三日,才同意夫人出殡。当时苍蝇环绕,即便不断缭绕的香火也掩饰不住阵阵的尸臭。出殡的时候,袁参议还特意吩咐下人们一路燃放鞭炮,掷下一道又一道黄色符箓以免恶鬼前来纠缠。又过了二十一天,未来参议再次请来风水大师看过风水后公然在按察副使的宅邸迎娶了那位照磨之女。娶亲的那天,未来参议还虚情假意地让照磨之女跪拜了按察副使及其夫人,向尚处在丧女之痛的岳父岳母惺惺作态地发誓会永远孝敬他们,三天后又当着岳父岳母的面把那位通房丫头立为妾室。她们都是我的妻妾,也就都是你的女儿。未来参议大喇喇地告诉自己的岳父岳母,告诉自己的儿女:当然也是你们的母亲,你们尊敬她们,也就是尊敬我。说这话的时候屋子外面正嘈杂地下着雨,狂风大作,但未来参议的嗓门盖过了风雨,透过阵阵急促的嘈杂响彻于整座宅邸。
  也许正是从那时候起,按察副使的另外两个女儿再没踏足进娘家,她们渐渐地同那个家形如陌路,使得按察副使愈加思念起三女儿,以至于常常恍惚看到她出现在夜半,唇角渗出殷红的血双手死死扼住喉咙。她这是在告诉我一些什么事情。按察副使老泪纵横,悔恨三女儿死的时候自己身在异乡。等到按察副使拖着老迈之躯回到广州府城,她已经香消玉陨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只是隔着那口阴阳相隔的棺木黯然伤神。说着这话儿,追寻着三女儿还不曾飘散的魂魄不远千里来到番禺,面对赫赫有名的风水大师说起这话按察副使不禁落下眼泪。此后几年,将近一千个日日夜夜按察副使因思念掌上明珠日趋消瘦,弥留于世的最后一年几乎成为一道可以钻过缝隙的影子,每个人包括参议见到都会惊骇不已,认为那不过是不食五谷的行尸走肉。
  的确,按察副使俨然已经成为游魂,这位形销骨立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早就不到按察司点卯,每日孤独而凄凉地坐在三女儿的房门前喃喃低语,逢到丫鬟或仆人经过就会拽住他们的衣袖追问她的情况;以至于整个宅邸都布满了诡异氛围,更令参议心惊肉跳。那个时候,虽然人们依旧称其为按察副使,实际上按察副使已经另有其人。那个时候,他,风水大师常常在子夜时分看到按察副使随着阵阵阴风飘进院落,飘过窗口恭恭敬敬地站到他面前潸然泪下。按察副使坚持不懈地来了九百九十九个夜晚,每夜他都会叮嘱夫人及儿子早早休息,独自一人坐在堂前等待。但到了第一千天那个风云惨淡细雨淅沥的夜晚,按察副使却没预期而至,他反倒嗅到了一股股若隐若现的焚烧纸张的味道,那颗心猛地一沉,感觉到眼皮急剧跳动了七下。完了,那老家伙算是完蛋了。他慌忙吹熄了蜡烛钻进夫人的被窝,紧紧搂住已经熟睡了的夫人,双手死死抓住她的两个硕大的乳房,脑子里盘桓出按察副使的三女儿垂头落泪的模样。
  他整整犹豫了七天,才背起行囊,带着罗盘去了广州府城,拜访了那位将家中书籍悉数堆到院子里一把火烧掉的参议。自然,参议见到他甚是吃惊,完全没想到他会不请自来,更没想到一个风水大师居然会未卜先知地知道按察副使及其三女儿的死讯;于是参议只能惴惴不安地低语了句谁也听不懂的话,转身取出一锭银子递到他手上,还讪讪地邀请他参加婚礼。参议的第三次婚礼也颇为隆重,连屡次否决其请缨击贼素与按察副使交恶的左布政使都坐在上座。
  那位嫁妆丰厚的新娘参议的二夫人是番禺人氏,她的嫁妆是一名通房丫头三名丫鬟百两纹银二十亩良田,和一处位于广州府城的染房。悠远的记忆里参议大块朵颐,尚未上任的从九品候补知县陈夔唯唯诺诺。他回过头看到参议的两位夫人站在门外交头接耳不知说着什么,是在谈论烧制的菜肴,是怀念她死去的幼子,还是陈夔包在红纸里的纹银,抑或在讲西林都的那位相貌丑陋的才子?唉,有些事情真的是无法预料,就像哪怕明知道廖氏子弟的丑陋一见之后却还是为之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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