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一部伪书>2

2

作品名称:一部伪书      作者:爱在无言      发布时间:2018-10-10 08:20:35      字数:6394

  
  时光,斑驳陆离的光阴总会挟着缕缕不经意的微风,悄无声息地摧毁一切,摧毁瓷器般易逝的年华,也摧毁看似坚固的房舍和漆上防腐油漆的家俱,以及春去秋来荒草萋萋的大地。从女人盛装金银细软与流年记忆的首饰盒,到那张遮挡着蚊帐肉欲横流与耗尽精血的红木大床;从能够不断流淌出粮食的沉甸甸的石碾子,到轻絮的擦去汗珠的丝绸手帕,包括一切精心的雕琢和哪怕最不经意的遗留,哪管它曾经轰轰烈烈,还是一度如火如荼。
  大人的父亲、那位老眼昏花的老朽,坐在经过岁月侵蚀的胡桃木太师椅上就像一尊石佛,一尊故意拖曳着音调喋喋不休、总是夸耀自己儿子的石佛,大雄,释迦,不断缭绕的经文,袅袅的茶香和被时光越勒越紧的岁月紧箍咒。他的嘴唇不停地翕动,谁也不清楚那是颂扬儿子,还是炫耀他自己,抑或两者兼而有之。他的眼眸里溢出无穷无尽的得意,似乎丝毫不被正哭闹的进举和阿娇影响。那俩奔来跑去、毫无教养的孩子,他的孙儿孙女总是在吵闹,人越多他们就越是吵闹,以至于他们的母亲抱怨不休;分别踹了他们两脚,一手拖着一个,把鼻涕直流的他们拖走。
  而他们的祖母,大人的母亲,那位重男轻女、神情不爽的老夫人对此颇不高兴,瘪着嘴嘟囔了句,毕竟进举是她至爱的孙儿,毕竟那两脚中的一脚踹向了她的心肝儿。刻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黄花梨拐杖拄在他的左手掌下,梳理整齐的白胡须经由光阴漫漫荏苒的洗礼伸展过云遮雾障的下颔,稀稀疏疏地遮挡住嘴唇与脖颈。嗨,你不要看我的幺儿现在只是一个末入流的小官,但那毕竟是官,是踏入仕途的官,不是被呼来唤去、只为五斗米折腰的区区小吏;不是没甚出息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也不是徒有其表只知胡闹的弼马温。学而优则仕,假以时日,我的幺儿做出政绩,很快就会是知府、就是侍郎,就是国家之栋梁,帝王之经纬,而非什么从九品候补知县。
  那位老朽,大人的父亲拄着拐杖威风凛凛地坐在太师椅上,和一位前来贺喜的乡邻眉飞凤舞,侃侃而谈,似乎那条腿压根儿就不跛,似乎完全忘记了那些花出去的银子,以及为此的累累负债。但大人的父亲不会把这些说给外人,只当所有的人都浑浑噩噩。那位乡邻恭恭敬敬,简直插不上嘴,只是侧身坐在那里尴尬地点头应和,说两句客套话。
  至于大人的父亲那条跛腿,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他年少时和一位风流寡妇偷情时翻墙扭了,又生怕被发觉捉走沉塘所以不敢声张,久而久之就成了跛子;还有人说是他年少时常常偷鸡摸狗,被人家发现,逃跑时给一块抛掷过来的石头砸到了,恰恰砸到了后脚跟。他自己却镇静自若地解释说是小时候骑牛摔了下来,伤筋动骨。我的左脚踩上了石头,那石头又硬又滑,瞬间就让我崴了脚,抻了筋,那头牛又一溜烟儿跑掉了;周围又没什么人,给我痛的直冒冷汗,嘴唇都咬破了。说到这里,他的眼睛总是盯向对方,生怕人家不相信似地,生怕人家不相信他经历过生死,或者生怕别人不知道当初他的坚强与勇敢一样。在他的意识里,糗事都已经成为值得炫耀的伟迹。等到下一次再讲述此事时,又多了右脚不小心踩到一泡热烘烘牛屎的细节,再下一次又不知道多了什么样的细节。总之每讲述一次故事就会多生长出一片绿叶,总会意想不到地伸展出一个原本并不曾存在的枝桠,久而久之繁盛茂密如同一株扑朔迷离雌雄莫辨的大榕树(当然,也有被遗忘的枝叶瑟瑟掉落,隐没于光阴之末,只有当客人提醒时,才醍醐灌顶般地重新绽放出毫无违和感的勃勃生机),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似曾存在的事实;或者事实早就已经和幻想及臆想悄然融为一体,彼此很难剥离开。
  当然,好多事情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虽然他嘴硬如同磐石,如同煮熟的鸭子,好多事情就连进举和阿娇都倒背如流。许多东西他都不敢再相信,包括他的儿子,即将担任一县之父母官的纨绔子弟,一位想起来就令人忍俊不禁的大人。呵,呵呵,呵呵呵,大人,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他到底能懂得什么,阴阳八卦,还是兴国安邦,抑或经纬天下?他只会吃喝嫖赌,只会掀那些娘们儿的裙子,只会抛掷骰子。
  这些年,他用度了多少?他自诩睡过的女人无数,包括他母亲身边脸颊纹着蜻蜓的丫鬟(蜻蜓?或许那不是蜻蜓,只是一只正在振动翅膀的蚊子,一只跃跃欲试的不知名的小虫子,蟑螂,金蝉,或者苍蝇;当然也有可能是蝗虫蚂蚱,一只寓意某人死后蜕变为饿死鬼的贪吃昆虫,或者一只夺人性命的蛊虫儿),那个花费了一两纹银从县丞手里买来的瑶女,他家唯一的佣仆。不,不是唯一,如今又有了一个,那是他的父亲涎皮赖脸地借来银子为他买下的书童,要陪他一起上任去。从大人的曾祖辈算起,家庭就已经没落,养不起那么多的佣仆。那个丫头,据说她家原籍远在断藤峡,许多男丁,她的乡党都被杀掉了,血流成河,女人呢,女人就成为官兵的奴婢或妾室或被贱卖进声色犬马的妓院;还有孩子,孩子也成为我们这些人家的小子,数典忘祖地成为我们的忠仆。
  大人亲她的时候,一缕阳光正从狭窄的窗口幽静地投射进来,映照在她脸上,映照在那只虫子上面。她要挣扎,拼命挣扎,于是他双手卡在她柔软的脖颈上,险些掐死她,就像要掐死一条狗,就像掐死一只鸡一样。她涨红了脸喘不过气来,那只虫子令人恐惧地爬在她脸上不停蠕动,似乎在向他讨饶,又似乎在向他示威,却不期激起他的兴致。他松开手挥起了巴掌,“啪啪”地打在她脸上,打得她直发懵,打得她不再反抗,打得她不敢再咳嗽。任由他剥光她,裸露出莲藕般的胳膊腿和瘦弱的胸脯。
  自从那天以后,大人常常不分时间和地点抑制不住欲望地按倒她,发泄;有时甚至不避讳文翰的在场,直接把她抱进另一间房,冷酷地褪去她的衣裙。他喜欢褪去她的衣服,看她一丝不挂的模样,就像一只湿漉漉的小鸟儿蜷缩在角落,瘦弱、可怜。她呢,慢慢地习惯了,不再抗拒,每次完事之后就会赶紧提上裙子,掸下尘土,然后若无其事;那眼神就像是和什么人刚刚聊过天,或者借了什么东西给他,这不禁令他意兴阑珊,最终对她没了兴趣。
  女人吗,不要怕她们,只要上了手,她们就是你的,就会对你百依百顺。这位纨绔不止一次向文翰宣扬他的心得,然后两个人一起荒唐,一起吃喝嫖赌。以至于人们相信他和那个左侧面颊有个酒涡,脖颈后面生颗苦情痣的少年彼此互为龙阳。
  对于这位朋友,大人一向都很大方,毫不吝啬。你我就是手足,情同手足。两个人结拜为异姓兄弟时,大人这样拍着文翰的肩膀讲道。大人很是羡慕文翰的才华,花鸟鱼虫,人物山水,以及诗词歌赋。虽然大人自幼也受到母亲的熏陶,但他自忖没有那样的天赋。就像母亲说的,他毕竟是他父亲的儿子,而他粗俗的父亲就不是读书的料,对这些文雅的东西简直一窍不通。也许是这个原因,大人才把文翰视为最亲密的朋友,胜过亲人。
  大人甚至把她,那个他品尝过的丫鬟送给文翰当做礼物,说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自从两个人在书房邂逅,就成为莫逆之交。文翰正是从那时开始知道了男女之事的,也慢慢知道了丫鬟的许多事情。比如她的家乡,和她的同胞与族人。
  石马河流域也有许多瑶民,蚂蚁一样四处蔓延,一度气势汹汹,险些成乱,不时传来瑶民和僮人围攻甚至杀死朝廷命官的事情;还有穿越百年而到达这方地界的反叛达兵,蒙古鞑子,茹毛饮血的北夷。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是自古就有的,谁都无法改变:他们这是铤而走险。听说,有些瑶民食不饱腹,穷山恶水出刁民,所以久而久之就成了悍匪。打家劫舍,连巡检司和卫所的都指挥使都败给他们;还一度放囚劫库,围攻县府,想想就令人胆寒心惊。
  不过,祸之福所倚,要是没有瑶民之乱,大人哪里混得来这样一个仕途?他只能呆在家里自怨自艾。有一种传闻,说是如若他继续呆在家里,呆在浅龙池子樟镇,没准儿本来就微薄的家业会在他手里灰飞烟灭。岁月蹉跎,他参加了几次乡试?光阴似箭,他已不再是那个玩世不恭的恶劣少年,迈入而立,那句“生当做人杰”的誓言早就丢在了脑后。他继续挥霍,继续他的风花雪夜,就像和银子有仇一样。人生苦短须尽欢,那些女人都一样,你要把她拿下,和她睡了,她就会对你百依百顺,就会臣服于你的胯下。大人唾沫横飞地讲道,毫不在意那些众目睽睽的目光,就像是在说什么荣光的事情,完全忘记了六次科举的挫折,也忘记了母亲身边那个被他糟蹋过的小丫鬟,忘记了她那张幽怨的面孔。
  据说,某天有人听到她在房里凄惨地哀号,在那哀号声中间杂着他母亲的辱骂,大致是在骂骚货和不要脸之类的话;以及继续抱怨这个蚊虫横行的蛮夷之地,抱怨大人的父亲也成为了不知夫子云的蛮夷。在他的印象里母亲总是抱怨,从他记事起就在抱怨,每一件事情都在抱怨。抱怨母亲早早地死亡,抱怨父亲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在陌生的异乡;天冷了抱怨天冷,天热了抱怨天热,还把作孽的归罪于大人的那位兄长。说她,说那个丫鬟和他的兄长都是一路货色,寡廉鲜耻。只要家里出了什么事,母亲都会归罪于他的兄长,并且老早儿就自作主张、着急忙慌地为他的兄长娶了亲,以便让他的兄长自立门户。
  大人依稀地听懂了,知道母亲抬脚踹了她的小腹(她惨叫了声),知道她在吃打胎药,知道他的一个子嗣已经不得不从她肚子里流了出来,这一度令他惶恐不安,似乎看到夫人阴沉着脸。
  那次,那个夜晚他被吴家人捉住,捉在那个女人的床上,夫人就轰轰烈烈地闹过一回。若不是大人的父亲涎皮赖脸地央求,夫人没准儿就带着两个孩子永远住在娘家了。如今,她还会为了那个丫鬟大吵大闹吗?他不无忧虑地想到。他并不是怕她永远回到娘家,而是怕他的父亲,怕她的吵闹。但过了几天他也就释然了,忘记了,毕竟她是个丫鬟,一两银子买来的丫鬟;毕竟她也有可能和他的兄长,甚至和他的父亲有过苟且,谁还会在乎她?谁还会在乎她的生死,除了文翰。
  她倒是倾心于文翰,喜欢那些笔墨,喜欢看他铺开宣纸,眨眼间上面就生长出栩栩如生的孔雀和梅花,以及楼台亭阁,这可是他无论如何都学不来的,更是他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他亲眼看到那个丫鬟将文翰画的一幅出水芙蓉卷起筒,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就像是藏起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呸,谁知道那是不是我的种儿。大人心想。大人的思绪一度游离,脑子里浮现出文翰和丫鬟的苟且之事,然而他并未恼怒,反倒笑了起来,笑出了声,呵呵,呵呵呵。
  他的笑声如同他的父亲,复杂的如同一座百曲千回的迷宫,任谁都琢磨不透。兄弟如手足,女人似衣服。那不是我的种,不是,我也不想收她为妾。他无力地自言自语。但他知道这就是自欺欺人的一句话,连他自己都不信的一句话。每次见到她,他都要忍受她那冷漠的眼神。那眼神能令空气凝固,从而成为冰冷又坚硬的石头,纷至沓来地砸在周遭,砸在他飘忽不定的眼睛里。但他完全不在乎,她不过是个丫鬟。“你不过是个丫鬟。”他反复告诉自己。如果他在乎每一个和他苟且过的女人,那他在乎的太多了,多到不胜枚举,多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进而妻妾成群。只不过她就在眼前,几乎每天都能够见到。
  他的父亲,那位老朽最疼爱的就是他,毕竟他的兄长是过继来的,其实是他的堂兄,是他远房大伯的第六个儿子。我们的确一脉相承,拥有共同的先祖,一个给画在祠堂里威风凛凛又虚无缥缈的人物,一个若有若无又近在咫尺的传说。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似乎嗅到了这个庞大家族古朴陈旧的气息,那气息里裹着千百年的光阴,死死追随着飞舞起剪刀般翅膀的燕子正慢慢地腐烂,也悄然流淌着新鲜。然而,他的母亲却不以为然,甚至耿耿于怀,看到他的堂兄兼长兄,神情里满是抵触,大有一付非我族类却要分享家业的架势。不,儿子,你才是我的儿子,我们绝不会把这份家业交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她说这话时,是带着一种忿忿不平的表情说的。
  她一度曾经非常感激那个管叫她叫妈的男人。是的,是的,那个男人比她小八九岁,怎么看怎么不会是她的儿子,却整日称呼她为母亲,一口一个妈,这令她很不舒服。什么桐叶封弟,什么寤生叔段,我一个全都不喜欢,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只喜欢我的儿子,我自己的儿子,从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而你那个所谓的哥哥又算什么!
  他听到母亲这样讲,很是欣慰,一度暗自发誓定要发愤读书,考取功名,以光宗耀祖,或者至少要让母亲面子上有光彩。我定当报效母亲,不让母亲失望。他说这话时虽然足够荡气回肠,却俨然少了些底气。他不认为自己是块读书的料,她也一样,所以她或者他都犹犹豫豫的,心思恍惚。就像她发现自己的丫鬟大了肚子一样,就像她当初随父母颠沛千里来到这陌生而又炎热的地方一样。当初她大了肚子,也是一样害怕,怕得要命,窘得要命,就像肚子里那个东西是邪魔一样。但她是明媒正娶过来的,不像自己的丫鬟那样不知羞耻。她简直就是野人,一个没开化的野人。
  大人自幼就听母亲讲述她幼年时的故事,那真的是故事,缥缈而又无踪:灰瓦白墙,遥远的故乡,鸟儿,白云和一排排的枣树、香椿、槐树;波涛起伏的金色麦田,和三两条吠叫的狗(哪里像这里,蟑螂这么老大,还会飞,蚊子呢,又嗡嗡的成宿成宿让人睡不着,这哪里是我们教化过的人呆的地方!)。有时候,做梦会梦到那边,梦得真真切切,就像那压根儿不是梦一样。她说这话时,恍惚地以为已经置身于遥远而又陌生的故乡。但她不会说出家这个字。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不可预料的,谁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做什么,又会生活在哪里。几十年了,几十年,家已经在樟城这边了,那边已经没人让她惦记的。
  早在九年前,她的父亲就去世了,她的两位哥哥,大人的舅舅跟她,跟他的母亲已经不是很亲了。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不走了,何况又不是一个妈的孩儿:她不过是妾室庶出的女儿,不过是父亲眼里可有可无的草。他们却是嫡亲的儿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据说,她的母亲就是因思乡郁郁而终,她也因此感染了这种无药可医的疾病。于是,她的这种思乡之情不知不觉渗透进角角落落,渗透进血脉与骨髓的深处,水饺、年画,和那些粉白的墙壁、灰的瓦。
  水饺和年画全都是她亲手做的,亲手画的:和面,剁饺子馅,擀皮,然后一气呵成地捏饺子,煮饺子——对于饺子的吃法,南方和北方显然不同,南蒸北煮,因此同一批饺子咸淡迥然不同;蒸的稍咸,煮的却恰到好处;而且,南方不那么喜欢饺子。至于那些楼台亭阁,以及仕女花鸟,也全都是她执拗地一笔一笔画下的,凭着想象,也凭着记忆。母亲捏着一枝笔,凝神屏气,和文翰如出一辙。
  幼年时期的大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安静地坐在一边,看母亲命出那些笔与颜料,凝神面对那张宣纸,似乎刹那间就通了灵。儿子,只有你,还有画面,才是我此生的慰籍。说着,大人的母亲已经潸然泪下。不过,追溯往昔,大人抓周时却单单抓了个脂粉盒,弄得满手满脸都是,颇令大人的父亲挂不住脸,从而认定竖子就是个风流种子,不相与谋。自然,大人的父亲不是足智多谋的范增,喜好女色的大人也不是力拨千金的项羽,而且随着光阴渐长,大人的父亲慢慢选择了忘记。忘记那些尴尬,忘记了大人的胡闹与荒唐,忘记了儿媳怒而回娘家的事情,从而视自己的儿子为人才,旷世奇才。就像八十而仕的姜子牙,半百而尊的汉高祖。去吧,不要再玩世不恭,一定造福桑梓,做个好官,光宗耀祖。
  大人的父亲如是说,进举和阿娇又在哭闹,还有夫人尖声詈骂。风水大师和他的儿子沉默无语地站在一边,默默地等待这场看似盛典般的送行仪式的结束,脑子里各自翻滚出如烟如絮的思绪。“好好辅佐我的幺儿。”大人的父亲、那位老朽郑重其事地走上前握住他的手,就像濒临死亡的帝王托孤顾命大臣一样拜托风水大师,这令他隐隐涌起某种不祥的感觉——此子定死于女人之手——他打了个寒噤,似乎从这句不经遮拦谶语中嗅到了谁都无法阻挡的危险;以至于压根儿就不知道大人的父亲在说些什么,所以他才会满口答应下来。但是,顷刻之间,那位老朽松开风水大师的手,就像当初病入膏肓、执意要食新麦的姬獳(注1),急切地挥舞离别的望子成龙的手臂;然后伫立在那株大榕树下,慢慢看着这一行四人渐行渐远,直至消逝于天际,融入那想象中的龙门县去做众多陌生黎民黔首的父母官。
  
  注1姬獳,就是晋景公。《左传•成公十年》:晋侯梦大厉,被发及地,搏膺而踊,曰:“杀余孙,不义。余得请于帝矣!”坏大门及寝门而入。公惧,入于室。又坏户。公觉,召桑田巫。巫言如梦。公曰:“何如?曰:“不食新矣。”公疾病,求医于秦。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