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他乡的希望(2)
作品名称:高山岁月 作者:王双贵 发布时间:2018-10-08 15:47:00 字数:4645
“你没听人说嘛: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肖永爽说道:“一个人出门在外,交朋友是最要紧的事情!千万记住,到了东宁县那个林场里,一定和工人团结好,多交朋友。这对你以后做事是很有好处的。”肖永爽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叠钱和粮票,交到刘孝文手里接着说道:“这是二十元钱和五斤粮票,你把它带上。现在管什么东西都是供应制,有钱没有粮票,你买不到饭吃。至于其他的事,等你到了那个林场以后,如果有困难,再写信来告诉我……”
这天晚上,肖永爽以一个大哥的身份,给刘孝文谈了很多很多出门在外怎样做人的道理。两人谈了大半夜,才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以后,肖永爽特地向车间主任请了假,把刘孝文送到了哈尔滨火车站,亲自送他上了火车以后。等火车启动的时候,肖永爽还站在站台上,大声地向刘孝文叮嘱:“表弟,一定记住我的话!在那里多交朋友,好好地干活……”
上午八点,一条长龙似的火车,响着震耳欲聋的汽笛,从哈尔滨市轰轰隆隆的开出了车站。那火车带着一阵风,一直向东开去;它要从黑龙江省的省会一直驶向黑龙江省最东边的边陲小城——缓芬河。
寒风在呼啸,火车在行进。坐在火车车厢里的刘孝文,隔着火车上的玻璃窗,看着火车厢外一望无垠的白皑皑的东北大地,不觉心旷神怡起来。在这之前,他曾在书本中看到用文字描写的东北大地辽阔,资源丰富,现在,他真真的看到了。在这辽阔的大地上,有着数万亩数十万亩被开垦的一眼望不到边的处女地,有着数万亩数十万亩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油油肥沃的良田。
寒风在呼啸,火车在奔驰。坐在火车车厢里的刘孝文,透过火车上的玻璃窗,忽然发现在前方,辽阔大地远远的地方,有一片黑糊糊的像浓云,像迷雾一样的绿色长城。啊!那不是长城,那是山岭,那是森林……那是好大好大的一片森林啊!!不,不是……简直比好大还要好大,还要宽、还要阔、还要……原来这就是东北丰富的木材资源的真实写照啊!
寒风在呼啸,火车在前行。坐在火车车厢里面的刘孝文,亲眼目睹着充满着生机盎然的东北大地,心潮无比澎湃。他感慨万千地在心中想到:“曾几天以前,自己还是象做贼一样,在黑夜笼罩下用云雾笼罩作为掩护,偷偷地从家乡野外的山间小路上,提心吊胆地往憧憬的东北逃。而现在,他竟身处遥遥数千里之外,在列车上向往的目的地奔驰。看到这些,刘孝文想到:已身处东北的大地的人呐,真是有着万物之灵的向往和奔向奢望尤物灵性的本能呀……
火车在铮亮的铁轨上,匆匆忙忙不知疲倦地行驶了一天一夜,鸣着汽笛,带着呼啸进入了绥芬河一个不大的山间小站,终于停了下来。因为它这是到了终点站。所以,列车虽然平静的卧在铁轨上休息,而走下列车的人儿,却觉得生疏陌路地寻找向往的地方……
刘孝文挤在奔流般的人群当中,走向列车尾部四处望了望发现:
一座不大的小镇,被四周的山梁林海似世外桃源般地容纳包围,小镇小得静雅娴熟,除了山梁树木以外,连房屋也稀稀朗朗地独居独处,一点也不拥挤。尽管是这样,却连自己在山东老家公社乡镇的房屋的一半都没有。而且,由于山岚深林的包裹遮挡,真可谓偏僻的一狭小的弹丸之地。但是,尽管这样,可在中国的版图上,千年百年前就有着它响亮的名字——绥芬河
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从中国的东宁县境内串门过来,在穿过了绥芬河小镇之后,汩汩的河水就不慌不忙的到苏联的地界里面去商量事情,探讨和谐。于是,绥芬河这条刚毅一般的男子汉就成了中国和苏联在边陲地区联络的一条友谊纽带。
清晨,太阳还没有开始露红,绥芬河这座边垂的小镇,就己经早早的醒来了。一条南北走向的街道两旁,各色各样的商店、酒馆、旅社的招牌,在清晨里,就象行人眨动的眼睛一样鲜活明亮。在窄长的街道上面,早起的人们,匆匆忙忙,来来往往。推车的,挑担儿的,买的,卖的,络绎不绝,叫喊不断。呈现着一派朝市初开的繁荣景象。
然而,当刘孝文下了火车,两脚踏上绥芬河小镇街道上的时后,忽然使他好象进入异国他乡似的感到特别新鲜、新奇和目不接暇。也不知道是怎的,刘孝文看见在这座小镇上的各个机关各个商店的名称上面,都冠有“中华人民共和国”七个鲜红的字样。“中华人民共和国绥芬河市人民政府”、“中华人民共和国绥芬河市海关办事处”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绥芬河市第一百货商店”等等……等等……刘孝文一边走着,一边两眼忙碌的观看着心里想道:“看来,这个绥芬河小镇不简单,虽小却又显得有大气魄,虽小却有不可侵犯的刚毅,她的确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地方!刘孝文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肚子里有些饿了,便走进一家烟囱里正冒着袅袅炊烟的饭馆。走进店门一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老板娘,正在打扫收拾本来已经很干净的饭馆桌椅,看见他进来,就赶紧走过来热情的问道:“小兄弟,干哈?”
刘孝文听了心想:“什么干哈?”嘴上却问:“你们这儿卖不卖饭?”
“卖饭?……呵,卖饭……卖饭!”老板娘赶紧拉过一把椅子,并斟上茶水,有点咋惊地立即就迭声微笑着说道:“小兄弟,你要吃点什么饭?”
“来一碗面条吧,多加点汤水……”刘孝文想到,在自己的家乡里,面条是所有饭馆里最贱的饭菜。
“对不起,小兄弟,我们这儿没有面条儿……”那么,哪……就来两个馒头吧。”刘孝文改口说道。
“我们这儿也没有馒头。”
“那你们这儿都有什么饭?”
“只有大碴子和高粱米饭。”
“那就来一碗高粱米饭吧。”刘孝文坐在老板娘先前给他搬过来的那把椅子,心情很不愉快。
老板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高粱米饭,放到刘孝文坐前的饭桌上,很谦和的笑着说道:“小兄弟,现在都是备荒的时候,根本看不到一捏白面。这大馇子和高粱米还是上级供给的呢。你这碗得五两粮票。”
“吃髙粱米饭,还要粮票?”刘孝文一边吃,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张一斤的黑龙江省粮票,交给老板娘。
“好勒。你这是一斤,我再找给你半斤。”老板娘的服务态度很谦和。她找出半斤粮票,递给刘孝文以后又说:“一碗髙粱米饭七角钱。”
刘孝文又找出七角钱,交给老板娘。老板娘把钱接在手里却没有离去,而是笑着站在那里,和刘孝文搭起话来说道:“小兄弟,你这是头一次来东北吧?”
“啊!”刘孝文一边吃着高粱米饭,一边回答。
“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呀?”老板娘试探着问道。
“我要去……”刘孝文心想:对着这又生又疏的陌生人,怎能说实话呢。但他又觉得这个老板娘蛮和蔼,善眉善眼的,不像个坏人,于是又接着说道:“我要去东宁县南天门机械林场……”
“哦呀,你也去那个林场呀!”老板娘忽然欢欣起来,用眼睛上下打量着刘孝文,笑着道说:“我有个侄女,也在那个林场里干活,你去了一定能看见她。”
刘孝文不理解老板娘讲这番话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意思,只是笑笑,没有说话。这时,老板娘的一双眼睛,始终上下打量着刘孝文继续说道:“我的那个侄女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干活可是把好手儿。你这回去了,给我捎个口信吧!就说我这里挺好的,就是心里挺想念她……”
刘孝文听了心想:“哦,原来她是要我给她侄女捎个口信儿。于是满口答应说道:“行,我一定能把口信给你捎到……”
老板娘还是有些不放心似的,笑着对刘孝文说道:“你可得亲自找到她,把我的话告诉她呀!一次生两次熟嘛,说不准你们俩以后还能交成朋友了呢!”
刘孝文心想:“我这次去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还能和你侄女交朋友?”但他嘴上却说:“对,对,我们也许会成为朋友……”
刘孝文把一碗高粱米饭吃完了,老板娘又倒了一杯开水给他喝。趁这时候,他向老板娘打听去南天门林场怎么走。老板娘立刻热情的介绍说道:“八点钟,从这里坐车去东宁县。但要在半路上的南天门下车。南天门是个临时小站,下了车得步行向东走……就可以到林场了”
刘孝文这时候感觉到,这个老板娘确实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他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看见是早上七点钟多一点,就向老板娘道了谢,离开了小饭馆。
隆冬季节,早上七点钟太阳才刚刚冒红。刘孝文打听着,去到绥芬河的客运站。进了站,他看见售票的小窗早就打开,己经有很多乘客在哪里排队买票。这时候,他看见挂在墙上的汽车客运里程价格表上,标明着从南天门站到东宁县,还有二十里路,要花四角钱的车票费。他心想:“多亏小饭馆里的老板娘,给他热心的介绍。不然的话,他去到东宁县再返回南天门,来回要多花八角钱的客车费。他在心里感慨的说道:“啊,看来,世上还是好人多呀!”
客车很准时。八点整,载着满满一车乘客,驰出了绥芬河镇。拐了个弯,顺着公路一直向南,朝东宁县的方向驶去。
但是,客车驶出没有多远,就颠簸起来。坐在车厢里的乘客,东摇西晃,前后跌撞。都赶忙把手抓住车厢里的铁环环。刘孝文把住一只铁环环以后,把眼睛向玻璃窗外望去,他发现,原来这是一条穿越在重山叠岭、茂密森林中的沙土公路。公路狭窄而弯曲,上岭下岭坡度大。有很长一段距离,客车在半山腰的公路上,作肠叠似的盘桓行驶。刘孝文还是头一次乘车走在这样危险的公路。他心里很紧张,也有些骇怕。然而,当他看见在那重山叠岭中间,长着一片片,一丛丛密密匝匝的森林,不觉又精神盎然起来,他大声在心里喊道:“啊!我可看见东北的大森林啦!我们的祖国多么富有啊!我己经到了祖国丰富的森林资源当中的根据地啦!”
客车继续在颠簸,车厢里的乘客继续在骇怕。但是,刘孝文却全然不去理会。在他的脑子里,只想着早点到达南天门林场,早点找到肖永爽的表弟杨生林,叫他早点向林场要求把他留下来……那时侯,他不就是林场的一名正式工人了吗?刘孝文越想脑子里越兴奋,竟双脚一踢,有点要跳起来。
“干哈呢你?……”谁知,坐在刘孝文前面的一位乘客,竟然真的跳了起来,转过身来,怒眉瞪眼的呵斥说道:“你干哈踢我的腚片?你是想欠揍咋的?”
刘孝文如梦初醒,吓了一大跳,急忙向那位乘客承认错误说道:“啊!同志,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的腿抽筋儿了……
客车吱地一声,停住了。车上的售票员高声喊到:“南天门车站到了。在南天门下车的旅客,请您下车。”
刘孝文向那位被他踢了两脚的乘客,陪着笑脸,点点头,赶紧走下客车。客车鸣了一声喇叭,又开着走了。刘孝文这才把提在半空的心落了下来。他喘息了一会儿,向南天门车站看起来,车站上一个旅客也没有,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年人,身上穿一件黑布棉袄,手里拿只小红旗,站在一个又矮又小的土坯房子门口,朝他打量着。他估计这老年人就是南天门车站的管理人员,急忙走过去,热情地和他打招呼说道:老同志,这就是南天门吗?”
“是呀,这就是南天门,你找谁?”老年人看上去很倔强,但说起话来,倒是很和气。
“老同志,我要去南天门机械林场,怎么走?”刘孝文一口一个老同志的称呼着老年人说道。
”哦,你要去南天门机械林场呀!”老年人终于脸上露出笑容来,态度更加和蔼的向刘孝文说道:“前边有一条向东走的小道,顺着小道往里走五里路就到了……”老年人似乎看出了刘孝文不是当地人,又补充说道:“不过这条小道的两旁都是密匝的林子,里面有的是狍子、狐狸和狼。但你不要害怕,白天那些东西怕人,不敢出来祸害人的……”
刘孝文先前不害怕,经老年人这么一说,倒觉得心虚起来。他朝那条小道望过去,小道两边的树木,不但参天的高,而且丛密丛密的连扎针的缝儿也没有。他心中砰砰砰的在咚咚直跳,但嘴上却犟硬的说道:“五里地,我不怕,我可以快点步子跑……
老年人看出了刘孝文的心境,立刻走进小土坯房里,拿出一把锋利的镰刀,交给刘孝文说道:“给你这件武器吧!拿上它,就是天王老子,你也不用害怕了……”
刘孝文接过老人递给他的镰刀,心中顿时壮大了胆量。他感激的握着老年人的双手,真诚地感谢他的热心关照。老年人听了心情更加高兴,便对刘孝文说道:“我姓项,以后有什么不好办的事情,你就找我好了。我的家就住在这旁边的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