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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女孩小艾米(其二)

作品名称:女孩小艾米      作者:鲁南山      发布时间:2018-10-04 20:19:53      字数:3946

  孩子完全恢复了知觉,他把她安放在床上,然后拿过篮子仔细搜寻起来。他想要找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好为孩子起个名,就像当年奶奶叫他小禾一样。可是篮子里除了被子什么都没有,总不能叫她篮子或者被子吧?
  孩子哭了,越来越大声,无论艾小禾怎么安抚都无济于事,刚才立志成为一个父亲的决心即刻被这哭声动摇了。他想是不是应该再把孩子扔到雪地里待一会儿!正烦心的时候,外面传来“砰砰砰”的砸门声。
  “是哪个该死的东西?”艾小禾愤怒地打开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杨云净。
  “啊!哪来的孩子?”杨云净看到小禾怀里的孩子,僵硬冷酷的脸上瞬间现出灿烂开心的笑容。这笑容他曾在海边见到过。
  她一把抱过孩子,凑到脸上狠狠地亲了两口,然后跟小禾说道:“艾小禾!原来你不只是小偷,还贩卖人口!”
  “胡说什么呢?我捡的!”
  “放屁,这大雪天的你到哪捡?”
  “就在楼外拐角的地方,你看篮子还在这里呢。”
  杨云净看了看篮子,半信半疑地问道:“真是捡的?”
  “哪个人贩子这么明目张胆把孩子藏在自己家里?”
  杨云净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小禾从来没有离她这么近过,一边紧张得心“突突”直跳,一边暗中感叹:上天塑造这张脸的时候,一定用尽了所有技艺!
  “我要是骗你……”小禾不能再被她盯着了,他会发疯的。
  “好,我相信你。”云净终于将视线移到了孩子身上。
  “可是,你既然捡来了就得负责呀!”云净又说道,“你看孩子哭的,我在楼上都听到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个不停,你看你抱着她也哭。”
  “饿的,你怎么这么笨!还不知道在外边放了多长时间了呢!”
  “哎呀!”小禾拍了拍额头,“那怎么办?”
  “去买奶粉啊,难道喂她吃馒头?”
  “现在这个时间……”
  “五点了,你这个笨蛋!等你到了人家就开门了。”
  “哦,买什么样的奶粉?”小禾一边穿外套一边问。
  “什么样的贵就买什么样的!”
  “贵……”
  “还有奶瓶、纸尿裤、隔尿垫、小枕头……看见什么都买来。”
  艾小禾以最快的速度买完了这些东西,两人喂孩子吃了些奶粉。杨云净一直把孩子搂在怀里,好像那是她的女儿!
  “你给孩子起名了吗?”
  “没有。”
  “我给她起个名吧?”
  “好啊,你说。”
  “你叫艾小禾,她是你的女儿,就叫她艾米吧。”
  “就这么定了!”
  艾小禾就这样当了父亲,他决定要做一个父亲该做的事!宴平一家玻璃厂招收工人,他报了名。可有一个问题亟待解决,他去工作了,孩子给谁看呢?想来想去只能去找自己的那三个好友——陈炳、秦望和杜峰。三个人起初知道小禾捡了个女孩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他自己活着都成问题!可是既然兄弟开了口,他们只能帮这个忙。
  于是,在这之后的每一天,这四个人当中至少有一个陪在孩子身边。他们谁都没有照顾过孩子,也做不到像女人那样细心,这孩子为此糟了不少罪。有时候屁股被尿淹得通红,有时候嘴唇被湿巾擦破了皮,有时候指甲抓破了自己的脖子,有一回碰倒杯子烫伤了手,还有两次从床上掉下来,把头上摔了个大包……不过,这几个人伺候孩子的经验渐渐丰富起来,彼此之间经常指指点点,谁也不服谁,似乎每个人都成了育儿专家。回头想想,他们从来没有做过一件比这还成功的事。楼上的杨云净经常跑下来看视孩子,这更让几个年轻人充满了动力。每次她过来的时候,他们都表现得异常沉稳干练。
  艾小禾正在经历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他的人生总是这样出其不意,但他第一次对这出其不意表示满意。这个小家伙,额头宽宽的,明亮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转,长着长长睫毛的眼皮忽闪忽闪,毫无保留地向人们展示生命最原始的纯真。小嘴巴粉嫩巧致,一张一合像极了水中呼吸的鱼儿,两腮又软又鼓,让人忍不住亲上一口。艾小禾抱着小艾米外出的时候,总是像贼一样观察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人会跑过来亲自己的女儿。那些脏东西,怎么配碰触他圣洁的女儿呢?即便有人想拉一下女儿的手,他也忧心忡忡,人们嫉妒他有这样乖巧美丽的女儿,肯定会暗中捏疼了她;甚至连房内那不起眼的小窗户都给他带来恐惧,他怀疑有人盯上了女儿,试图寻找时机把她偷走,现在一定在外面他看不到的某个地方紧紧地盯着他们呢!
  他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充满自豪,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突然挂上心头的傲气从何而来。反正现在,他习惯抬着头走路——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所有向他投来目光的人不是羡慕就是妒忌,即便窃窃私语也只是在说他有一个漂亮女儿罢了。世间的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变成了蠢货——没有女儿的蠢货和女儿不如小艾米的蠢货。
  他到现在才发觉,原先厌恶的规律性生活并没有那么糟糕,至少早晨和晚上的时候他可以为女儿准备饭食。要是上夜班那就更好了,这样就多了周末以外陪女儿的时间;而且,那种心安理得的感觉也让他无比舒服。
  不久之后,小艾米迎来了她人生中第一个新年。除夕夜,外面的鞭炮声烟花声此起彼伏,持续不绝,屋内的小禾一边轻轻晃着摇篮跟小艾米逗笑,一边用笊篱翻着水饺。杨云净、陈炳、秦望和杜峰依约而来,把这间小小的地下室挤得满满当当。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年货和送给小艾米的礼物,一进门便都争抢着抱孩子,把她惹哭了好几回。除夕夜,一处避风的房屋、热气腾腾的水饺、围坐在一起的人,有家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
  年关过后,一切照旧。这一天,小禾跟往常一样老早就醒来了。他正了正女儿的头,帮她掖了掖被子,举手将窗帘拨开一条缝隙看了看外面的天;然后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烧了一壶开水,准备好奶瓶、奶粉和小饼干。按理说这个时候秦望应该到了,今天是怎么回事?他还要上班呢。转头看了女儿一眼之后,他轻轻地打开房门,上到一楼,站在楼道口向远处张望。不一会儿见陈炳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跟他说道:“你……快去上班吧,我来……我来看孩子。”
  “秦望怎么了?”小禾问道。
  “没什么大事,等……等你回来再说吧。”
  小禾下班回来听完陈炳的讲述哭笑不得,这么多年过去了,秦望还是那样幼稚荒唐!原来早晨秦望开着他的电动小三轮去早市上买菜,回来的时候把车子停在烧烤店外狭窄的小道上准备卸货。刚从车上蹦下来就听到后面一辆汽车的鸣笛声,他的车挡着道,人家过不去了。只要秦望将那小三轮推到店前的砖路上汽车就能过去了,可是他见那是一辆名贵好车,即刻生了嫉恨之意;又见开车的是个女司机,透过玻璃看到面部的大概轮廓便知是个漂亮女孩,因此打算戏弄她一番。
  秦望坐上三轮车驾驶座,开动了电瓶车,汽车即刻跟了上来。三轮车向前走了几米便停下来,女司机不得不踩刹车。三轮车走走停停,女司机只得接连摁喇叭。三轮车终于快速向前方驶去,女司机也加快了速度,然而三轮车再次急刹,汽车差一点顶上三轮车的车尾。
  女司机下了车。果然,秦望看得没错,借着残破路灯的昏暗光亮,他有幸欣赏女孩的绝美容颜。她生气的神情没有掩盖她身上温文尔雅的气质。秦望并不知道,人与人的差别不在衣着和长相,不在身份和地位,很多时候,只在一个眼神之间。
  “先生。”女孩客气地说道,“请把你的车子挪开好吗?”
  “不好。”秦望回答。
  “我有要紧的事。”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和平国际救援协会的成员,今天赶着去参加会议,这对我很重要。”
  秦望根本不知道“和平国际救援协会”是什么东西,因此也就不知道事情的轻重,还在耍无赖:“好说,姑娘,后面是我的小店,我请你吃早餐。”
  “如果你不想让,那我倒回去好了。”
  “别,别,别,我开走就是了。”
  秦望说完跳到车上,女孩信了他的话上了车。然而女孩等了两分钟,三轮车依然停在原地一动没动。女孩摁了两次喇叭之后再次下了车,可是三轮车上并没有人。女孩回头寻找时,秦望已经钻到了女孩的汽车里。
  “下来!”女孩喊道,“你这个无赖!”
  女孩跑到车窗前的时候,秦望“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他哪里摆弄过汽车?在车室里乱摸乱踩一通,不想碰到操作杆,变换了档位,车子一下冲出去撞到了自己的小三轮车上。三轮车向前滑出去四五米,汽车则在秦望慌乱的操作下撞上路肩石,停了下来。
  女孩吓得惊叫一声,秦望也知道自己闯了祸,急忙从车上下来观察车子的状况。他不禁懊恼起来,听说这种车很昂贵,这下可完蛋了!路上的动静惊扰了旁边做生意的人和早起的市民,有几个人很快围了过来。
  “柳医生。”人群中一个彪形大汉认出了这个女孩,“怎么是你?”
  “你是……”女孩似乎并不认识他。
  “是这个小子干的吗?”大汉指着秦望问。方才人们的议论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
  “就是他,我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人回答。
  “他偷偷钻进了这姑娘的车里,还把自己的三轮车撞了,真是活该。”有一个人说道。
  那大汉听完人们的讲述走到秦望的三轮车旁,将两只手伸到车匣子底下,腰部一沉,大喝一声把那三轮车掀翻过去;又拿起路边的石头不停地砸向三轮车。秦望见状连忙跑上去抱住他,可他哪是那大汉的对手。大汉叫道:“柳医生救过俺娘的命,你敢欺负她!老子还没找你呢,你倒找上我了!”
  说着便把秦望从背上揪下来,举起拳头便打。女孩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她本不想报警的,现在不报也不行了。杜峰见秦望被打,给陈炳打了电话让他叫人,然后也扑上去同那大汉厮打。这二人虽气势汹汹,但在大汉面前基本上没有招架之力。
  不一会儿工夫,陈炳就带着几个原先“创业”时候的兄弟赶了过来。可这大汉也不是吃素的,乃是本地的泼皮,见陈炳带了人来也招呼了几个熟人过来。双方十几个人展开混战,直到警察到来方才止住。
  “我的车子被撞坏了。”女孩在警局里对秦望说道,“我不需要你赔。”
  秦望抬头看了女孩一眼,心中窃喜。
  “但是你做了这样的事,就一定要受到惩罚。”
  秦望心里又犯嘀咕。
  “我不要你的钱,但也不会原谅你,剩下的就是警察的事了。”
  最终,秦望因寻衅滋事被处拘留三天;而打架的众人达成和解,陈炳和那大汉均认为打架对男人来说是稀松平常的,都不想跟对方计较。后来陈炳请这大汉吃了一顿酒,两人便开始称兄道弟了。
  陈炳从警局出来后马不停蹄地赶往艾小禾住处,到小禾楼下的时候看到了站在楼道口朝外张望的小禾。晚上小禾下班的时候,陈炳向他讲述了早晨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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