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搏人生之二十九

　　30、第一次投资
　　李厂长的办事效率真高，不到一个星期，就给我办好了驾照，他将那部本田车给我专用。按照孟尝君手下食客冯谖的说法，我现在属于食有鱼、出有车阶层了，当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李子和给我如此高的待遇，我自然更努力地工作，才能有所报答。
　　李厂长要我负责在番禺新厂房的建设。这件事对我来说，可谓驾轻就熟，我曾经主持过几个乡镇企业的建厂工作，从厂房设计，到设备的配置，都是我一手运作的，在整个工程的技术管理上，我都十分熟悉。
　　我也存在今后办厂的私心，因此对整个工程的每一个细节都十分重视。每天我都守在施工现场，尤其是安装设备的地方，我反复察看，将设备图纸研究得滚瓜烂熟，对哪个柱子需要留洞，哪堵墙需要留空，我都清清楚楚。我在现场指导施工人员，将洞和空预留出来，安装设备不用再打一个洞，破坏一块砖，这不仅给设备的安装带来便利，也给负责施工的老板节省了材料和工作量。这里的土建施工是姜老板用大包干的形式承包的，按照施工合同，配合安装设备不再增加费用，工时、材料耗费均由姜老板承担。我的指挥得当，姜老板大大节约了一笔开支，为了答谢我，姜老板非要请我到番禺最大的一家酒店吃饭。我推脱不过，便坚持在附近的一家湘菜馆吃，他心存感激，几杯酒下肚，便向我掏出了心里话。
　　姜老板讲述自己由一个瓦匠成为拥有一个建筑队伍的发展史后，十分感慨地说：“周总，你别看我们表面上人五人六，一甩就是大把票子，以为我们很有钱，其实我们都是打肿脸充胖子，其中的苦楚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事实上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钱，有时为了钱我们不得不去借高利贷。”
　　我不相信地笑道：“姜老板，可不要在我面前哭穷，我不会找你借钱。”
　　姜老板叹道：“周兄弟，我看你是实在人，又很体贴我们，是把你当作自己的兄弟才说这些话。按我们这行的规矩，最怕别人说没钱，没有钱就没有实力，就找不到业务，也无法在这圈子混下去，所以不是知心人，我也不会将心里话说出来。”
　　听姜老板说得如此认真，我诧异道：“姜老板，根据我对建筑行业的理解，你们的利润应在百分之四十到五十之间，虽然没有酒店那么高的利润，可是你们的一个工程最少都在百万以上，干一个工程就能赚几十万，而且，每接一项工程，对方就会付材料备料款，虽然作为企业，资金一时周转不灵是正常的，但又如何会走上借高利贷的绝境呢。”
　　姜老板道：“兄弟你是没有走进这个门，所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错，建筑行业的利润不低，可这些利润只有在正常的情况下，才能实现，现在情况就大不一样。比如说搞工程，目前的建筑业务虽然很多，但建筑队伍也与日俱增，建筑行业的竞争，并没有因为经济开发区大量涌现而减少，反而更为激烈，为什么呢，因为这种行业的技术含量不高，跑到农村吆喝一声，就能拉起一支队伍，只要有门路找到业务，就能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建筑公司。正因为如此，承揽工程业务就成为建筑企业生存发展的关键。为了承揽业务，我们只有作出最大的让步，比如说材料预付款，按国家政策是应拨付的，可现在基本取消，需由建筑队垫付到正负零后，才能按工程进度的百分之七十结账，就这个基础工程，建筑公司就得无偿地垫资。你不垫那可以，你就别干，自然有愿意垫付的企业干。因此我们不仅要老老实实地垫资，而且还要满脸笑容，像哈巴狗一样在他们面前摇尾乞怜。”
　　姜老板说到这里，又一口喝干了一杯酒，继续说道：“光这样还不够，你还得给主要经办人一些好处费，不然的话他凭什么给你干，而不给张三或李四干呢？而且这个好处费给得要有艺术，要不留痕迹，否则你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姜老板停顿了一下，又道：“我有一次接了一个工程，可说是费尽心思，我跑了半年时间，可临到工程要发包时，原经办人换了，他妈的我花了几万元钱扔在了水里，连水星子都没溅起来，辛辛苦苦跑了半年，却是水中捞月一场空，气得我眼发红，脸发白，连一刀捅死那人的心思都有了。”
　　我插嘴道：“遇到这种情况，你可以要求他退款，否则可以告他。”
　　姜老板叹了一口气，说：“哪有这么简单的事。不错，他是没能帮忙了，可是第一，这又不是他不帮你的忙，而是因为工作调动，使他没办法给你帮忙，你能怪他么？第二，我们无论送钱还是送物，都是单线联系，他不承认你有什么办法？你能拿出证据么？第三，即便他承认了，他有受贿嫌疑可我却有行贿嫌疑呀。按照中国的法律规定，行贿和受贿是同等的罪，其结果却是两败俱伤。第四，就算他老老实实地将钱一分不少地退给了你，没有引起任何风波，但是你在行业的信誉，可就彻底玩了，你今后一分钱的业务也别想接到，因为你的人品太卑劣，没有谁会相信你，也没有谁敢和你打交道。”
　　听了姜老板的话，我细细地一琢磨，的确是这么一个理。我记得在老家时曾听到这么一个故事，有一位业务员被检查院抓了，问他是不是给一位主管业务的领导送过礼，他一口否认，对方的一名出纳站出来作证，他依然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他在拘留所被关了几个月，可他坚持不吐口。后来被放出来，他的信誉度大大提高，他的业绩也如日东升，不久就由业务员升为主管业务的老总。想到这里，我有些无奈地说：“你说得很有道理，看来这找业务之事还颇有风险。”
　　姜老板道：“又岂是找业务有风险，工程干完也同样有风险。”
　　我不解地问：“风险从何而来？”
　　“唉，我们干工程的目的是想弄几个钱，可工程干完，工程款何时到位却是个谜。建筑行业的三角债据说在国务院都挂上了号，国家三令五申地要求清理三角债，可是清理了这么长的时间，又有哪一家能够真正地清理干净呢？仅我这个小公司，目前拖欠的工程款，就达三百多万。我这还是少的，我有一个同行，比我这个公司还小，可是外面拖欠的债务达五百多万，现在已经濒临破产了。”姜老板几乎带着哭腔地诉说着。
　　我叹了一口气，说：“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想不到你们搞建筑的这么艰难。”
　　“可不是，现在虽然是改革开放，可是无论哪个行业，都有它的难处，可说是条条蛇咬人，而且咬得你无路可逃。”姜老板似乎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我说：“你们的确艰难，不过说是被逼得去借高利贷，就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了。”
　　姜老板道：“你还别不信，我现在就在和一个放高利贷者洽谈一笔借款生意。”他从皮包里拿出一份协议递给了我。
　　我拿起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每一万元每天按一百元收取利息，每十天付一次利息，逾期不付，其利息部分则按百分之十计算，计入本金。拿着这个数据，我暗暗地计算了一下，惊道：“我的天，按照这种计算方法，你借一万元一百天后就得还两万元，而且还必须按时将利息付给他们，不然的话，一百天付出的会更多，这种高利贷，就如饮鸩止渴，那怎么能借，借了岂不是自己找死？”
　　姜老板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知道这高利贷借不得，可我已是山穷水尽。我手里接了一个管道工程，目前因资金问题已经停工，其实也没多少钱，就只要十来万元就能解决问题。可是为了这十万元，我已经找了不少人，一直没能解决。眼看工期逼近，我们原来有合同，提前一天，奖励五千元，推迟一天罚款五千元，如果资金问题再不解决，我损失的就会更多。没办法我只能铤而走险，去求助放高利贷的了。”
　　“如果有了这十万元，什么时候可以收回？”
　　“大概三个月左右。”姜老板计算了一下工期后，十分肯定地回答。
　　我在和姜老板合作的这几个月里，对他还是比较了解，他属于那种言出必践守约诚信的人，正因为如此，他的公司虽然不大，可信誉却比较好。我和李厂长来番禺建厂，在选择施工队伍的时候，业内人士推荐的就只有他。看在他对我的信任上，我决心帮他一把，而且在冲动之下，我也没有过细考虑，说：“这样，姜老板，你也不用借高利贷了，我的朋友放在我这里有十万元，我借给你，你到时候及时还给我，按照银行的标准计息就行。”
　　姜老板一听大喜过望，说：“谢谢你，周总，你能够借钱给我，就是帮了我的大忙，我就按高利贷的利息给你，四个月内还给你二十万如何。”
　　我摇摇头笑说：“我可不敢收你这么高的利息，按照国家的有关法律，高于银行利息的百分之二十的就叫放高利贷，我可不敢成为这种违法者。”
　　姜老板点了点头，说：“周总言之有理，我们换个方式，就作为你对这个工程项目的投资款，到时按股分红如何？”
　　我不置可否地回答：“我们也不要为这个事去纠缠，先解了你的燃眉之急再说，只要你赚了钱，什么都好说了。”
　　于是，我在无意之中完成了第一次投资，而且三个月后，姜老板的工程提前十天完成，在他的坚持下，硬是将二十万元，打入了我的银行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