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马新华一边干着活：“金山，别装怂，起来扫地。你心里明白着呢，爸爸回过这个家吗？亲家相会喝酒他在场吗？你结婚，之夏结婚有爸爸吗？还有，你还记得你爸啥样吗？”
　　金山：“马新华，你怎么知道她们离婚了？亲家喝酒你知道哇？瞎胡闹。”
　　马新华一声长叹：“唉！别说了金山，其实你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我的两个爸爸在一起喝酒可不是一回了，你的爸爸给我买的金项链你都用手拿过。妈妈的二十年是为了儿女心里有个完整的家，可她的儿女不领这份情，细想起来，我婆婆的付出，都打水飘了。真可叹我那苦命的婆婆，她这双儿女也真够绝情的。”
　　金山知道爸爸妈妈已经离婚，到是沒人和他说，像他这么聪明的人还用谁去告诉他吗？也叫心里明白装糊涂。于是说：“马新华你不是说去医务室吗？那消炎药，退烧药怎办？”
　　“药我早就买了，我就是想找个恰当理由撤出来，给妈妈一处宁静空间。”
　　金山知道理亏，但是不愿接受另一个男人代替自己爹爹去睡在妈妈身旁，那是爹爹的位置，神圣不可侵犯。
　　廖凤云的家又有了温馨，和东旭把二十天如二十年岁月那么漫长的酸楚，倾吐了衷肠。凤云在二十个夜晚，用书写诗词打发难奈的寂寞。
　　她把二十天写的日记交给东旭：“小弟，拿回去看吧。不用还回来，留做纪念也好。也许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了，小弟想姐的时候，你就打开这几页纸，那里有姐的相思泪。二十天如二十年，终有千言万语，姐把他凝练成二十节草字，算是姐给你做的最后书法样模，希望小弟永远留存它。”
　　冉东旭在云姐家坐上一陣：“姐，我对不起您，回来晚了半个月，是我出了意外，我住进了医院。”
　　廖凤云泪眼模糊的看着冉东旭，说不出话来：“小弟，姐没怪你。知道你有难言之隐，不必说住院详情。我做了有十几个梦，是你被打的遍体鳞伤，臂断腿折，头缠满纱布，我是哭醒了十几个夜。小弟，也许是日有所思缘故吧？”
　　冉东旭眼含泪花：“姐，不是日有所思，是第六感神经遥感到的，这也是心有灵犀的感应，小弟确实被突如其来，不知何故混混暴打的如姐梦里所现。”
　　姐弟俩紧握双手对视，他第一次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云姐的双手，又低下头，把云姐软绵绵的两支滚荡的手，放在冉东旭长满胡子的脸上，此刻两人都觉得心跳加速，又怕这一瞬间很快消失。两人谁也没有把这美妙继续到下一步，只是让时间多停留几秒钟。安慰一下离开二十天，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对方。
　　廖凤云已是泪人：“小弟，受苦了，不说姐也知道是情仇所至。”
　　金之春、金之秋、金冬雪从东侧门走进老婶廖凤云院内。懂事的金家四钗中老大，没到窗前便喊了起来。她离窗很远：“老婶啊！新华呀！金山回来了吧？”
　　金之秋紧接着：“金山哥，新华嫂子，快出来接一接我们吧。”
　　廖凤云放开冉东旭的手，急忙拿手帕擦去泪痕：“小弟，坐吧，让她们进屋。几个孩子很懂事，你不在的二十天里，她们经常来这里帮忙。还有，你在这时，她们早晚在大院周围放哨，很辛苦的。”
　　“姐，这些我都知道。”
　　金之春领着两妹妹走了进来：“是东旭回来了啊，是和金山马新华他们一块回来的吗？”看着廖凤云，“老婶，金山和马新华呢？”
　　金之秋：“老婶，明明听到我哥和我嫂子说话了的，人去哪里了？”
　　廖凤云：“她们去大队医务室了吧，说去给我买退烧药去了。”
　　金冬雪：“不对，她们回家了，烟囱还冒烟呢。”
　　金之春：“老婶、东旭，我们去后院看看金山和马新华去。”廖凤云起身送走金家三姐妹。
　　东旭告别云姐，离开温馨的家，回到知青点；他打开廖凤云的日记，只见那些张纸上写到：冉东旭出现幻觉。廖凤云灯下用毛笔写日记画面，和听廖凤云弱弱婉丽的声音。
　　腊月二十八日：方别一日如三秋，回眸峥嵘岁月惆。有君伴日方觉短，只身一昼如年久。
　　腊月二十九日：昨日今时却到家，今夜相望如天涯。恰似林中三四夜，又盼昨夜不归鸦。
　　大年三十夜晚：别几日，触目断腸愁。今夜万家灯火，云魂散，情依依，思悠悠。望穿人归路。星夜如墨，泪雨残，冲滌花落处。恨长夜，盼绿波春驻，携手山花怒。
　　大年初一：夕阳沉入西山，小村袅袅炊烟。我心随君东去，孤灯长夜难眠。
　　大年初二：寂静只影入三更，频剪烛花等黎明。盼到春暖蜂蝶绕，双入双出叙心声。
　　冉东旭看了几页云姐日记，他心潮澎湃，已是满目泪光闪闪。实在看不下去了，合上日记本。冉东旭越想越乱。把云姐日记收好，让他不能理解的是金家兄妹，对自已妈妈如此苛刻，费解啊。
　　石园村廖凤云的家，早饭后，金山马新华又来到前院准备去小镇给妈妈看病。金山进屋打个转说：“小华，你和妈在家等着，我去生产队里套车，咱去小镇。”金山转身去了生产队。
　　马新华发现婆婆的脸色不对，退热消炎药，不见效果：“妈妈，您也是前后院来回跑累着了，您高烧吃药不退烧，一定是病了，去镇医院给确诊才能更好用药啊。妈，您也是想他想吧？”
　　廖凤云沒有在意的：“想也白想，他家父母一关难过，我家儿女一关更难过。小华你说这样的相思相爱能有结果吗？自己知道后果是什么，妈的两只脚如深陷泥潭而不能自跋。小华，妈快要被这种情怀给折磨死一般的难过。这个东旭又如老夫子一样，半步也不错迈。小华，妈真没用，妈实在是没有勇气冲出这一关。”
　　马新华很在意的：“妈妈，你自己也认为真沒用？我和金山出去五十天，就你们俩人在一起待了一个月，这种事还用孩儿教你吗？他不错迈半步，他也许是从来没碰过女人，或者他没有过那种感受。并不证明他不喜欢男欢女爱之事。妈妈，您可是经历过两个男人的爱，而且有过三年多夫妻生活的女人，该知道那种事怎么做了吧？妈妈，我和你说过几遍，临走在耳边又重复一遍。妈妈，把礼教的章节改一改，冲出世俗，寻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别管别人怎么说，你要的儿女给不了你。妈妈，即使是苍天赐予您的第二个长顺哥，那也得您接纳他是不是？”
　　廖凤云：“小华，我们俩都盼着你回来呢，只有你马新华才是可以代替苍天，只有你马新华能替天赐予妈妈一切。”
　　马新华满眼泪光的说：“妈妈，刚才小华言重了，您别介意。妈，您真没用，为什么不把他纳入您的闺房呢？急死我了，我想初五就回来，金山太贪玩。”
　　廖凤云：“小华，太下贱的事妈做不到。”
　　婆婆在儿媳妇儿面前落泪了，是这一次与马新华的简短谈话，她才有勇气把心扉向东旭敞开。”
　　去医院和路上，金山赶着马车，婆婆斜靠在马新华身上，一家人去了小镇医院。廖凤云和马新华交谈，她在儿媳妇儿马新华的开导下，情绪大有好转。
　　但低烧不退，急坏了金山，难住了马新华。婆婆想女儿，金山给身居县长府里的妹妹打过两次电话，回答仍然是，姓冉的不离开妈妈，我永不踏娘家门。
　　马新华领着婆婆进行了系统检查，等到综合结果出来时，才知道是胸膜炎，由结核杆茵感染。
　　马新华说：“妈妈，金山，医生说这种病很麻烦，得病不明显，去病时间常。要常期注射青霉素，链霉素。医院仅给一支用量。”
　　金山进医务室找医生说：“大夫，多给我妈开点青、链霉素吧，乡下诊所沒有。这种药乡里、大队一支都没有。”
　　医生有点调侃的说事实：“小伙子啊，沒办法，制药厂工人都在忙着批判孔孟之道呢，沒时间生产药，医院能给挤出一支来，是看那姐俩那么亲近，互相间情似亲姐妹；而姐俩又那么漂亮，看在妹妹病了姐姐着急的面子上，回家后去找一找大医院吧，别把你姐病耽搁了。”
　　马新华本沒心笑，还是“噗”的一声笑出声来说：“咯咯，医生，您理解错了，她不是我妹妹，她是我妈。我也不是小伙子姐姐，我是他媳妇儿。他也不是她弟弟，他是她的亲生儿子。”
　　医生惊异的看着他眼前的三位，不知道该怎么道歉，结结巴巴的说：“啊、哈、呵，对不起，我让你绕扯蒙了，谁是谁的妈呀？”
　　马新华掺扶着婆婆向医生打招呼：“咯咯，对不起医生，您慢慢想吧，以后想好了再说，别瞎联系。咯咯，我们得去找药了，再见。”
　　金山赶着马车，慢悠悠地走在返回石园路上。从小镇出来，他一直在低头沉思：“小华，这次二姨家真不该去，去了也不该待那么多天。让妈妈一个人在家里，前后街跑着，两个小院让她一人照顾又是腊月天，天寒地冻，让妈受苦了。”
　　金山想到这些时，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几乎就要流了出来，但没有流出来。他不哭，他不会哭，因为他是金山，他是单亲母亲带大的男子汉。
　　回家的路上，马车里坐着的婆媳，谈笑风生。
　　婆媳坐马车说笑，马新华尽其能是的发挥着想象力，引导婆婆对美好人生的向往；让婆婆的对文学爱好，和现实生活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从单调的古典文学和毛笔书法中走出来。
　　马新华笑着：“廖老师，学生向您请教一个解不开的题。生物群体中，为什么要分雌雄？比方人类的男女，都一个性别该免去多少麻烦？请常规回答。”
　　廖凤云见马新华有意往男女方面转题，金山在身边，她有些腼腆说：“小华，你能换一个话题吗？再以后跟妈说话，还是叫妈顺嘴，叫的哪门子老师呀？”
　　金山不高兴地说：“我说马新华，你还能不能想点正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