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尽劫波(一)(二)(三)
作品名称:给历史一个回声 作者:一册山河 发布时间:2018-09-30 08:46:22 字数:6633
渡尽劫波:我的父亲与母亲
一
我的父亲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书翰。“书”是辈份,而“翰”是古时用鸟羽做的笔,所以后来把用笔写的东西都称作“翰”。以书翰命名,既文雅,又体现了老一辈人对子孙的希望。而父亲也没有辜负上一辈人的希望,最终成了一个读书人,继而成为一名传道授业解惑的教书先生。
父亲生于1937年,农历六月初三,兄弟姊妹六人,他是长子。那个年代正是日本侵华的肇始年,虽然日本鬼子的铁蹄还没有伸入到华中腹地,但也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时期。南京告急和沦陷后,国民政府已西迁陪都重庆,但政府机关的大部分和军事统帅部却在武汉,故武汉有战时首都之誉。抗日救亡成了那个时代的主旋律,祖父虽然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但也深知国家亡了,家也不复存在,非常积极的投入到抗日的滚滚洪流中。
父亲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度过他的童年时代的。因而与政治有着天然的联系,同时,父亲从小还表现出了聪慧的一面,尤其是记忆力超强,他的祖父老教他读《三字经》和《百家姓》,几乎过目不忘。而且,塆里他接触过的人,只要报出生辰八字,哪怕只一遍,他也牢牢记住了,再遇其人时,均可准确无误地说出那人的生辰八字。曾祖父高兴地说“以后读出一个矮子(父亲当时个子不高)先生(教书的)。”也许就是这种冥冥之中的安排,父亲的人生轨迹天注定,真的成了一名教书匠,一直到退休。父亲不仅学认字,而且还要学习农活。先是放牛,每天上午把牛赶到离家二、三里的湖边和小山丘去牧草,中午以后回家。但父亲的体质一直不太好,后来,学习犁田、耕地、插秧,样样都是一把好手,其他兄弟就远逊于他。
父亲七岁,正式入私塾读书,师从一位有文化修养的女老师,可惜时间久远,已记不起她的名字了。读书的课堂仍是私塾式的,但读的书已不是古代私塾的“四书”、“五经”之类,而是民国新编的国文课本,如“人、手、足,马、牛、羊”。但写字仍然是一门基本功而没有废除,起初是描红,内容是“一去二三里,亭台六七座”、“甲子乙丑海中金”、“丙寅丁卯炉中火”和“天干地支”之类。
女老师一派新式装束,在农村很显眼,对学生可好了,从不体罚学生,这在老师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年代,尤为可贵。可是好景不长,这个女老师只教了父亲一年,就离开汉阳回汉口了。而后来又换了一位塾师,这位老师只教父亲他们认认字,对数学、自然一概不涉及。祖父为了让父亲多学一点新式课堂的知识,又为父亲选择了一所新式学堂。这所学校由萧家大姓人家办的一座族学,名曰“私立华英小学”,课程按国民政府的教育计划开课。这所学校吸引了附近村子的孩童,但它是萧姓的族学,一般不对外姓子弟。因为父亲是萧姓的外孙,所以才得以入学。
由于父亲以前读书只是学字识字,数学知识几乎是空白,校方考虑父亲的年纪和数学水平,同意插入三年级学习,学习期间要补小学一、二年级的数学。父亲从小就聪明,加上又有高年级的同学作辅导,父亲只经过一个学期的努力,就赶上了同班同学的水平;后来,父亲的成绩是一骑绝尘,渐渐就与同学拉开了距离,把他们都甩到了身后。
私立华英小学和一般的私塾是完全不一样的,它的老师不仅教新式课文,而且特别热衷于时事,对政治抱有很多的热情。老师们经常给学生们讲天下大事,国内新闻,也不管乡下孩子理解不理解。比如美国兵侮辱北大女学生的沈崇事件、中共庆祝五一国际劳动节而发出的口号、徐蚌会战(即淮海战役)最新战况、人民解放军渡江占领了总统府等。上音乐课时,老师们也会教一些《黄河大合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山边好地方》等禁歌。父亲还能记得一首“往年的古怪少”的歌词:往年的古怪少,今年的古怪多,板凳爬上墙,灯草打破了锅,河里的石头滚呀滚上了坡;往年的古怪少,今年的古怪多。这是现代著名诗人袁水拍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末用“马凡陀”的笔名写的讽刺诗《马凡陀山歌》,深刻而辛辣地抨击、讽刺当时社会的黑暗和政治腐败。连汉江边的小村庄都传唱,可见此诗传播之广,可见当时的政治是多么的黑暗和腐败。
父亲后来才知道,当时学校的萧姓老师中,就有三人是1927年大革命时期参加过红军的人员。其他老师中好多也是他们介绍的,思想颇倾向革命,后来就有好几位老师迫于国民党的通缉而离校。后来,学校和学校的部分老师也特别受到了国民政府的关注和严加管教。父亲还记得,大概是1948年至1949年1月间,汉阳县县长杨干召集当时金牛乡(国民政府期间,我们家乡属金牛乡)几所学校的教师、学生训话时,大声呵斥“私立华英小学”校长萧汉杰:“你们学校是匪校,要加强整顿......”
父亲他们这一代人,在这样的学校读书,不可能不受他们的影响,可以说,对他们今后的成长是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的。
1949年5月17日是,汉阳县全境解放。扛着红旗,唱着雄壮战歌的解放军战士,英姿飒爽地迈着整齐的步伐行进在马路上。顿时,塆里的男女老少涌上马路,自发地欢迎人民子弟兵;尤其是孩子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手舞足蹈。父亲也是这其中的一个,那一年,还不到十二岁。但父亲天生对政治敏感感兴趣,在学校里学唱的是《东方红》、《你是灯塔》、《团结就是力量》等,还学习了当时政府颁布的《十大政策》,其主要内容是减租减息。
父亲参加了学校组织的下乡宣传团和文艺宣传队,除表演话剧外,还登台宣讲,宣传减租减息的内容、作法。父亲那一代人,当时个个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小小年纪的父亲,在与驻村工作队的接触中,明白了不少革命道理,也知道了发展生产的重要性。于是,他和他的发小一起,拿起锄头在附近的一块荒了多年的乱坟岗地垦起荒来。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父亲他们还真的像模像样的开出了几分荒地,并种上了庄稼。
父亲是当时农村宣传战线的活跃份子,还时常参加乡里的减租减息大会,那时,他就甘愿当新政权的一枚棋子。在斗争地主交出财产大会上,地主往往在交出时间上与农会干部形成僵持,这时,乡干部便会询问父亲,何时让地主交出财产为好?父亲总是会根据乡政府的意图,指定地主交出财产的时限。父亲一说出,乡干部就说好。地主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很有点唱双簧的意思。为此,父亲往往会得到乡干部的认可和表扬。
1951年秋,父亲从汉阳县金牛完全小学(原私立华英小学)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汉阳一中,成为塆里第一个初中生。当时滕塆附近的村庄,还很少有人能考入汉阳一中,因而,父亲又一次成为塆里的名人。而他的那些小伙伴们,没有一人考入初中,各奔前程去,从此天各一方,再也不得见。
二
进入汉阳一中读初一,除了增加了外语课外,其他课程与小学里的课程相差并不大。对于新设的外语课,父亲当时兴趣并不大。毕竟是外国语,老师上课时,总是带领学生读单词,显得有些枯燥。但读了一段时间后,父亲对外语也不是那么讨厌了。而语文、算术、史地课只是比小学的课程深了一点,这对于父亲来说,是没有什么障碍的,学起来并不感到困难,相反学习的兴致很高。
只是父亲突然特别想家,可能是因为年纪小,又从未离开过家的原故。住在学校的父亲如坐针毡,等不到星期六。一到周六放假,父亲就会一路小跑回家。当时的父亲,乡土气息特别浓,穿的是祖母给他织的家织布,长衣长衫,与城里孩子格格不入。城里的学生都以此取笑他,这也可能是他想家的另一个因素。
就在学习进入顺风顺水时,天有不测风云,不知是不是由于环境的变化,还是由于父亲的思家心切,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入学不到两个月的父亲病倒了,患的是疟疾,而且一个多月不见好转。一天发一次烧,发一回冷,找不到病因,看了不少医生,中医西医全看过遍,也不见好转。祖母偷偷地在家里请了神汉仙婆,喝了乡村巫医用草木灰化的水,也不济于事。无赖,父亲便休学半年(当时是学期制,一年招生两次),回家休息。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父亲回家休息的时候,家里一家人全都得了疟疾,除曾祖父外。曾祖父忙里忙外照顾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当一家人稍稍好转后,他老人家为了犒劳自己,到官塘角割了一些猪肉,做成肉丸、粉蒸肉,温了一壶老酒,打着赤脯,独自坐在柳树下享用。那时,已入秋了,比现在可冷多了。曾祖父可是上了年纪的人,肉吃多了,消化功能又差了不少;再加上被秋风一吹,便一病卧床不起,他买来的猪肉都还吃完,不几天就撒手人寰,得年79岁。
转眼就到了1952年的春季,万物复苏,父亲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便又返回汉阳一中继续学业。他所在的是52级甲班,这个班的同学年龄相差悬殊,大的有二十多岁的,小的只有十一二岁,父亲当时十四岁多,算小年龄中偏大一点的。由于班级里大年龄的同学较多,加之学校共青团的工作做得比较好,等到班上发展团员时,那些大龄同学中就有极少部分入了团。
入团后,他们经常组织活动,也欢迎非团员参加。他们的活动主要是介绍共青团是个什么样的组织?青年人为什么要入团?同时还介绍一些像苏联英雄马特罗索夫,汉阳籍的英模、《把一切献给党》的作者吴运铎等的英雄事迹。十四的父亲特别崇拜这些英雄人物,渴望像他们那样生活、学习、工作,因而对团组织的活动,参加得十分积极。老大哥们也特别喜欢这个年纪不大,学习又好的小弟弟。在他们的帮助下,父亲提高很快,便向团组织递交了申请书,要求加入团的组织。父亲至今还记得交申请书时的情景,激动,庄严,神圣,脸涨得通红。
根据父亲的表现,团组织于1952年12月9日批准父亲为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的前身)。父亲在得知消息后,兴奋得一夜没睡,用不多的助学金买了一包糖果,给全班同学每人一颗。要知道当时政审可严了,不查你一个祖宗十八代那是不罢休的,因而班上的团员就寥若星辰。
父亲仍然是一袭土布长衫,雨天连一双套鞋也没有,要么是赤脚,要么就着一双油鞋,身披祖父给他打的蓑衣。好在学校里富的学生不多,虽然是学校的一道风景,但讥讽的学生几乎没有。那个年代,崇尚的是学习、干劲、进步,而不是吃喝玩乐。当时,学校内没有学生宿舍,而是在校外街上租的民房,远的要走半个小时,近的也得走十几二十分钟。遇到雨天,如果是夏日,父亲便打着赤脚往返宿舍和学校之间,倒也畅快淋漓。但春秋冬季之雨天雪际就有很大的麻烦,打赤脚太冷,只能着油鞋。有时,也有年纪大的同学自告奋勇背比自己小的同学。父亲记得一个叫彭鑫祥的大同学背他最多,那个时代同学之间的友爱令人难忘。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生产水平还非常低下,生活水平也不高,父亲在学校每个月的生活费是6.5元。这对于一个无其他收入来源的纯农业户来说,尤其是青黄不接的季节,按月按时交6.5元钱是有一定困难的。父亲记得上初二的那年四、五月份,由于家里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农产品去变现钱,导致父亲交不出伙食费,交不出伙食费就无法在学校食堂里就餐。
面对这种困难,小小年纪的父亲表现出了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沉着和冷静,他没有怨天尤人,更没有自暴自弃,而是无所畏惧地决定停火走读。家与学校之间有十多华里,走一趟得近一个小时。早上,天刚露出鱼肚白,父亲就起床,草草吃几口祖母给他煮的早餐,带着中午的饭就往学校赶。到学校时,同学们才起床,父亲趁这个工夫,打扫教室,温习功课。然后,参加学校的早操,参加班里的早自习。中午,父亲便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饭菜,放在学校烧水的炉子上热一热,和同学们有说有笑的吃起来,一点也不觉得苦,也不觉得低人一等。
那是一个火热的年代,那是一个催人奋进的年代,那是一个比贡献而不是享乐的年代。每天上完课,完成作业和参加学校班级活动后,父亲才回家。有时学校的活动搞晚了,走到半路,天就擦黑了。有星星的时候,父亲总会仰望星空,看群星闪烁,那眨着的眼睛藏匿着无数的秘密,引起父亲无限的遐想;如遇上风雪天,回家的路就变得非常漫长,父亲披着沉重的蓑衣,着着厚厚的油鞋,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家里,已是满脚的淖泞。祖母心痛地用一盆热水给父亲温脚,父亲却一点也没有感到痛苦。
这样的生活大约持续了两个多月,祖父卖了一些粮食换了一些钱,交上了学校的伙食费,父亲才结束了这往返家与学校的走读旅程。这两个月,磨练了父亲的意志,也使父亲懂得了生活的不易和艰辛。这两个月,父亲学校的学习、政治活动一样也没拉下或耽搁;相反,他更加优异地表现自己,成为汉阳一中一名品学兼优的学生。同学和老师们都很喜欢这个来自乡下的年轻人。
三
1954年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早,校园的树都发芽了,父亲的初中就要毕业了(国家已将学期制改成了学年制,三上就要毕业了),根据上级有关精神,对毕业生都要进行毕业劳动教育。让大家知道,初中毕业了,一部分人要回到农村参加社会主义建设,一部分人升入高中继续学业。参加劳动和继续学业都是组织的安排,都是社会主义建设的一部分,要求每一个毕业生都要有一颗红心(听党安排),两种打算(升学或回乡务农)。在劳动教育期间,学校组织全体毕业生学习当地回乡青年吕根泽的事迹,教育全体毕业生要有扎根农村的打算。父亲本来就来自农村,对回农村务农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在学习回乡知识青年吕根泽的事迹后,更加坚定了他升不了学就回乡参加农业劳动的念头,打算用自己的所学,在改良农具方面、提高农产品种子等方面去闯一闯。
那时的教育,没有让你非走独木桥的意思,只是给你打预防针。后来,学校就通知,回乡务农的并不多,让大家打起精神准备当年的中考。得到这个消息,学校一片欢腾,父亲也不例外,一头扎进了备考中,学习就更加勤奋和刻苦了。
可那年夏天来了的时候,长江流域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大洪水,长江干堤多处溃口,荆江段还启动了分洪。汉阳县地处长江北岸,最大的支流汉江穿城而过,上游多处发生堤溃,滔滔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式向蔡甸倾泄,县域百分之六、七十都被洪水淹没。当时,父亲站在汉阳一中三楼的教学楼上,看着凶猛的洪水,铺天盖地向低处扑来,顷刻间洪水漫漶过屋顶;一时,鸡呀,猪呀,家具呀全漂在水中,一望无际的洪水,霎时将汉阳的陆地变成了茫茫大海。
汉阳县的县委、政府等机关早已从如今武汉市汉阳区的显正街搬到了蔡甸镇,县委、政府发出号召:誓死保卫汉阳县最后一块陆地。作为共青团员的父亲,自然而然地响应号召,成了蔡甸抗洪突击队的一员。那年,他仅十七岁。涨水期间,天又下瓢泼大雨,父亲与同学们,以及机关干部、居民战斗在城头山至蔡甸河街这段河堤上(长江水满,倒灌汉江,水漫大堤袭击蔡甸),他们主要任务是为汉江险弯段担石子、沙土,装草袋抛向水中护堤。
战斗是日以继夜地进行着,人员分昼夜二班倒,人休息工作不停歇,一时,干堤上人声鼎沸,红旗招展,劳动号子此起彼伏。天一直下着雨,路出奇的滑,挑起担子行走起来非常吃力,但没有一人退缩和偷懒;夜晚,人们用夜壶装上煤油,加上一根线芯,点着后,不仅亮,而且风吹不灭,雨淋也不熄,人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迸发出劳动热情和创造力来,你不得不感叹共产党人的号召和组织能力。
父亲与同学们在堤上坚守了半个月,一直到洪水退到警戒线以下,才回校备考。经过半个月的防洪劳动,父亲黑了,瘦了,但长个了,也锻炼了他坚忍不拨的意志。这对他后来遇到艰难困苦而不沮丧、不惊慌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离中考的日子越来越近,洪水虽然退到了警戒线以下,但蔡甸仍然险情没有解除,为了保证汉阳一中的莘莘学子们能顺利参加中考,在中考的前一天,县政府决定汉阳一中的考生们到汉阳二中考试。汉阳二中离蔡甸城有三十多公里,而且还有崎岖的山路。得到通知时,父亲他们只有一天的时间到目的地,当时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只有两条腿。父亲他们翻山越岭,在山间小道上走了十几个小时,在开考试当日的凌晨二点左右才到二中。
还没休息好,孝感地区招生的负责人就和汉阳一中的领导们商量,下午进行考试,这样,父亲他们就只有一上午的休息时间。为什么这么安排呢?因为别的县的考试按规定是安排在当天上午进行的,当时的科目少,只有半天考试。所以,汉阳县的考生只能安排在同一天的下午进行,必须和其他县的考生在同一天完成考试,目的是防止试题泄露。虽然当时交通、通讯不发达,但必须的防避还是需要的。就这样,父亲他们是在极其疲倦的情况下,完成他们人生第一次重要的考试的。但父亲凭着扎实的基本功,还是很顺利地完成了这次考试。
那年,随着国家经济建设高潮的到来,各行各业都需要有知识的劳动者,一些专门学校也扩大了招生,父亲的不少同学都被技校、中等专门学校录取。父亲在升高中和读中等专门学校之间纠结着。凭他的成绩,升入高中再读大学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是,家庭的经济条件使他再上高中有点力不从心;于是,父亲几乎是含着眼泪下决心去读不缴学费的师范学校的。当年的老师都为他惋惜,按他的成绩,考一个重点大学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