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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四、千古悔

作品名称:命若青丝      作者:木一爻      发布时间:2018-09-28 21:05:37      字数:6345

  三、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王乔艺是个年方十九岁的小女子,身段儿匀条,腿修长,两条乌黑发亮的辫子长过腰间,走路的时候,辫子随着臀部的扭动晃出优美的颤儿。如果赶几步走到她面前,回首可见这女子肤色本白,五官灵秀,鼻梁高挺。抿嘴笑时,妩媚的眉梢有春风荡漾。她从桃花沟嫁到鱼水村,大约过了三个多月吧,听说村小学一位名叫欢欢,胖乎乎、细眼眯成一条缝的年轻女教师因为多次怀孕又多次流产,患了神经衰弱症,听到学生们叽叽喳喳嚷闹,头便发晕,看到自己的影子像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心慌慌走路像踩在棉花团上,周围的世界常让她无端生一些虚空来。乡医开了不少补气养神的中药让她静养。如此一来,鱼水村二十几个学生,四级复式班便只有一位城里来的复转军人名叫魏宗信的老师代课了。
  魏老师一年四时穿灰白衬衫、黑裤子黑鞋,语文、算术、图画他都能对付,且讲课很有艺术方法,能调动学生的主观能动性。只是唱歌不行,魏老师天生五音不全,张嘴就跑调,不会领唱《国歌》,不会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学校没有歌声还叫什么学校?鱼水村生产队大队长王庆丰——王乔艺称叔的男人胳膊肘儿往里拐,当机立断安排王乔艺到村小学代课。理由是,王乔艺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是学校的文艺骨干,能唱会跳,她参加过军民联欢慰问演出,唱《红军不怕远征难》,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她的声音像只百灵鸟,好多观众在台下鼓掌手都疼了。王庆丰没想到这只百灵鸟会嫁到鱼水村。鱼水村大队办公室和学校同在一幢刚粉刷过墙、看上去依然陈旧的大院里,院子原是财主韩庆家祖传的,土改时分浮财,前院分给了生产队,后院改成了学校,两间教室,两间教职工宿舍。
  王乔艺代一、三年级两个班的语文,被称王老师几个月后她把齐臀长的辫子剪成了童花式短发,一排齐眉的刘海更显青春美丽,学生眼中这位天仙姐姐般的年轻女教师却有难言的苦衷和屈辱。之前,她不知道改变人生要付出代价,还以为天底下尽是好心肠的人呢。在她初为人师的那个七月,天气闷热烦躁,偶尔传来的蛐蛐叫声让人莫名的不舒服。某个学生们都放学回家的傍晚,王乔艺在教室批改了作业备好次日的课,磨蹭了半天去到魏宗信老师做饭的厨房,在一个白底、蓝花的洋瓷盆里,洗干净手上的粉笔灰,倒了脏水,准备往家去。丈夫韩俊生是个木匠,那几天去到外村给一户准备娶媳妇儿的人家打木柜和梳妆台去了,回到家也是她一个人。王乔艺放学后没有立即离校还有个原因是,不想碰上生产大队的人,她不知该和他们说些什么。这会儿天色暗得快黑了,估摸着前院早没人了,王乔艺才快步往外去。哪知没走几步便碰上了大队长王庆丰,他一张脸长得像瘦了的弥勒佛咧嘴笑,露出的牙齿有些烟黄,问,小乔忙完了。
  王乔艺点了点头,算作应答。大队长王庆丰用有些捉摸不透的眼神示意她进教室旁边那间堆放杂物的库房找件什么物器,王乔艺敏感到这示意的龌龊,心里一阵不自在但还是魔鬼附体般地跟了进去。库房门上挂只锈蚀的铁锁,稍用力一拉就开了,一股潮湿阴气扑鼻……两人相继进去,王庆丰返身把门一关,就像脱了人皮,露出本能的兽性,一把揽过王乔艺的细腰,强有力地剥她衣服。这样做已经不是第一次,反抗早没了意义。王乔艺心里骂着自己贱,真贱,会遭雷劈。匆匆应付了一次。
  她和他在一起,不论之前或是之后,心里都是抵触的,都像是在演哑剧,虽然用不着台词,但从开场到幕落过程冗长得让王乔艺心生厌恶……事毕,两人一前一后去到库房斜对面的茅厕,茅厕是泥坯垒成的,在后院的西南角上,茅厕入口冲着库房的墙,男女共一个入口进去了分男左女右。王庆丰很快解脱了,在出口处等王乔艺。行那事儿时,他感觉到了王乔艺的僵冷、敷衍和不情愿,但搂着一个年轻的躯体让他焕发了青春,身上的血瞬间热了似的浑身畅快。王庆丰举动间尽量表现出一些温情以讨小女子的好。他正准备掏支自制的烟卷儿点上,忽见暗中一个人影儿怀抱个物件迅速溜进库房,王庆丰由不得屏住了呼吸,等王乔艺如厕出来,他按住她的肩,示意她别动。王乔艺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王庆丰指着库房的方向努着嘴比画,两人噤声往库房的方向瞧。好大一会儿,那人影儿轻手轻脚从里面出来,淡薄清冷的月色下,才看清是民兵连长韩厚普。这么晚了他搞什么鬼?王庆丰见他怀揣的东西不见了,就知道他是藏了什么在库房。等韩厚普离开学校。王庆丰轻推了一下因为紧张身子有些发僵的王乔艺,两人重返库房细细找,库房地上放了只空着的大瓮,卷起的草席,几把长短不一的扫帚,铁锹,再就是一只没有上过漆的老式木柜了。东西一定是藏在柜子里了,王庆丰揭开柜盖,踮起脚搜索了一遍,一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傩舞面具被他从木柜底找了出来,心里立时有些恼怒,革命委员会组织红卫兵浩浩荡荡破四旧,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作为生产大队长王庆丰积极响应上级指示,准备焚烧和傩舞相关的一切道具。韩厚普,村里人叫他石头——这小子看上去老实憨厚,竟敢私藏这玩意儿。
  哼。估计他小子还没这个胆,一定是韩怀俭那个老家伙支使的。暗夜中,王乔艺看不到王庆丰脸上的震怒。况且,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张黑暗中剥去伪装异常狰狞的面具上,那獠牙,那暴眼,那头上尖利的角都让她心生敬畏又倍感兴奋,心跳莫名地加快,王乔艺知道傩面具的稀奇、珍贵,她爷爷就有这样一张戴了面具的照片,被奶奶宝贝似的收存着。王乔艺舔了舔嘴唇好不容易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手指尖儿颤抖着从王庆丰那里接过面具,抱在怀里舍不得挪开,小声说:好,太好了。王庆丰见王乔艺那般爱不释手,改变了惩处韩厚普的想法,把韩怀俭师徒们揪出来批斗一番不如讨年轻女子的欢心来得实惠。他比她大了十来岁呢。叫叔的男人大度地笑笑:你要喜欢,就拿了去。
  真的?王乔艺摸着面具上一只光滑的长角,有些不敢相信。
  我还和你说假话?别让人知道就是了。叫叔的男人轻描淡写又搂了一下王乔艺的肩。
  
  四、千古悔
  
  1
  周四下午,天灰蒙蒙的,风在白杨树上卷起层层绿波,屋檐上七零八落的灰烬草被风吹得颤巍巍的,距离王乔艺情急冲动之下,拿了那只黑色面具的夜晚,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这期间,王庆丰忙着给他儿子张罗婚事没有联络她。王乔艺忙着给面具找藏身处,先是放在租屋的床铺底下,怕丈夫发现,又转移回奶奶住过的老屋,怕老鼠啃了,又高高挂在“黑窑”顶棚。来来回回放哪儿心里都觉得不靠实。她没敢和丈夫提面具一事,不然,问起怎么来的,不就露馅儿了?和大队长王庆丰之间发生的龌龊,是一失足成千古悔,死了化成灰也不能让丈夫知道。丈夫对她一片真心,外出做木匠活儿回家,断不了给她带点零嘴儿,几个毛桃或是一把杏干,宠她像宠小孩。王乔艺甚至后悔一时贪心藏了面具,因此一个把柄握在了王庆丰手中,如笼中鸟,网中鱼,日子过得猥猥琐琐,暗无天日。
  王乔艺竭力表现得像没事人一样,直到王庆丰穿件树皮色衬衫,两只袖子卷起半截,背剪双手去二年级教室,当着几个小学生的面,弥勒佛般笑着说:小王,下了课去帮我写个汇报材料。
  嗯,好。王乔艺拿捏出一份像笑的表情。
  下课铃响过好一阵,她才心有不安地离开村小学,沿着一条时而低洼不平时而滚着几只羊粪蛋子的小土路去村西头。爬上一道黄土坡,差点儿撞在两只戏耍的小狗身上,猛然回过神来,王乔艺才发现,不知何时捏在手里的半支粉笔被揉碎了,粉笔灰沾了一手。一段时间以来,王乔艺情感挣扎,假装纯真,却夜夜失眠。想起前几天丈夫做工回来,带了块雇主家送的羊肉,两人都不大会做。丈夫老在外奔波,很少有时间站锅台;王乔艺呢,在娘家时有奶奶、母亲和姐姐主灶,她顶多搭手剥个葱捣个蒜,倒是会做糊糊、菜饭、豆糕几样家常饭,但连用刀切肉都无法下手。夫妻俩商量后,便把那块肉送到不远处的婆母家。嘘寒问暖拉了几句家常,临走时,婆母把丈夫叫到一边不知嘀咕了些啥,眼瞅着丈夫当即黑了脸。回头王乔艺问丈夫,妈和你说啥了?
  答:无事生非扯淡了。
  莫不是听到自己什么闲话了,王乔艺心里惴惴,又不好往深里问,那样就显得做贼心虚了。她明白这种来自心底深处的尴尬和不安是活该,但不知何去何从。能当民办教师,要承大队长王庆丰的情;私藏心爱的傩面具,更要感激他的慷慨。两项相加,如何能不对他言听计从?走在坑坑洼洼的羊肠小路上,一腔无来由的恨意直冲脑门:她恨自己唯利是图,失身于权势;恨那老男人也不照照镜子,什么猪头样了还有脸一次又一次和自己亲热搭讪。又想,难道男人和女人有过一次关系,就得没完没了下去?这要让丈夫知道了,情何以堪?一阵冷战从脚底窜上脊梁骨,王乔艺瑟缩了一下肩膀,感觉身上的肌肉有些发紧。她这天穿的是件紫红色绒线衣,配黑裤子红绒鞋。绒线衣是她新婚时姐夫送的。姐夫王成短胳膊短腿短身材,伸出的手指也是短短的,可能比武大郎稍高点,他是村里的兽医,杀猪宰牛给骡马配种都能上手,亦能讲出个道道来。干的营生杂,手头也比一般庄户人家宽余。他喜欢王乔艺这个妻妹,愿意和她拉呱,时而买一两件村里的姑娘买不起的好看衣服送她。
  王乔艺打心里瞧不上姐夫的其貌不扬,但姐姐王乔红丑巴巴的,能找上什么像样的男人?姐姐常卖弄丈夫的能耐,怕伤姐姐的自尊,乔艺从来不说姐夫的长短,对他送的衣物心里也受用。穿上这件红绒线衣去赴王庆丰的约会,心里有些莫名的别扭。可回家换衣吧,时间又来不及了。这身打扮原本是穿给丈夫看的。夏末初秋,受几个朋友的蛊惑,说做木匠挣不了几钱,不够养家糊口,将来家里添了人丁,孩子会跟着受凄惶的。
  话说到两夫妻心坎儿上了,计划了一番,丈夫跟朋友去城里的驾校学开车,今天是结业回家的日子。说,学会开车挣了钱去城里买间房子,过城里人的生活。想法虽然遥远,却似一盏明灯亮在王乔艺的心中,足以驱散心空的阴霾、黑暗,让她对未来的日子有了几许期盼。
  王乔艺放轻手足,尽量不弄出任何声响,推开贴了“美满姻缘情深似海,幸福伴侣利国利家”红喜联的木质院门,王庆丰似猎人守候猎物等在门里,瘦弥勒佛般的脸上堆满了笑。等王乔艺双脚都跨入门槛,在她身后关好了院门,尔后半搂着她的肩,拥着她走进一明两暗的老窑洞里间,占了半壁窑的土炕上铺有红、黄相间的格布床单,两床叠得齐整的红缎面被子是屋里抢眼的摆设,亮眼的还有东面墙上装在相框中的结婚照。照片中的年轻男女都穿绿军装。男的军装上有肩章领徽,戴的军帽上有帽徽;女的一条长过肩膀的麻花辫搭到了胸前,额头上别着三朵红绢花。两人都咧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却不似笑,或者说,只是努力做了个笑的表情。王乔艺的视线匆匆掠过相片,没敢细看过,面对相片,她做贼似的心虚。
  2
  在那个年代久远的窑洞里,王乔艺只是个入侵者,或者连入侵都称不上,只能算是小偷般的暂入者。王庆丰把搁在被垛上面的一床红花毛毯拉扯开,拍着王乔艺圆鼓鼓的屁股示意她躺上去。王乔艺眼帘半垂,暗暗咬了咬唇,长腿一劈就上去了。那是他们的第N次了。最初那次,她没有一点儿防范,在村东头那个幽暗的地道深处,听他字正腔圆、有板有眼地讲鱼水村革命武装斗争史,讲到抗日战争时期,有一年轻女子反抗日本鬼子的淫威被铡刀铡死的情景时,他的手搭上了她的肩,突然搂紧她喘着带有葱臭味的粗气,乱捏一通后,把她压在阴气嗖嗖的土壁上……剧情变化得太快了,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听他像某种野兽嚎叫般的在她耳边喊:妹,妹!
  她当时没有反抗。以后便再也不能反抗了。大队办公室简陋的两张拼合办公桌,中间有明显的接缝硌得后背生疼;堆放杂物的小库房,墙角立着几张铁锹、木锹、扫把等清扫工具,除了下雪打扫庭院一般少有人出进,库房一角有卷起来的草席,铺开要舒服些,但“面具”事件后,那里无形中成了禁地,不能去了。
  王庆丰的儿子大婚,十八天后带家属返回了部队,这小院子里的老窑洞就成了他们的苟且地。小院子和王乔艺娘家住的那个差不多大,只是娘家的小院没有大门,父亲用木条做了个牲口一拱就开的栅栏门,院里挖出两块菜地,种了黄瓜、豆角、茄子,另有几株草莓,和屋子隔开三尺多宽、砖垒的花栏上母亲用废弃的缸、脸盆、瓦罐洒了花籽,簇拥着红的、粉的草花,多数是菊花。九月天艳艳的,满院生辉,母亲养了一群鸡。一群鸡中,公鸡只有一只,黑色,尾巴处有一缕金红色毛翅。母鸡有十几只吧,白的、花的、土黄色的,青天白日下,公鸡追着母鸡满院跑,公鸡顶着红红的鸡冠张开翅膀疯了似的追母鸡,追了这只,又追那只。被追的时候母鸡可劲儿跑,等追上了,公鸡两爪子伸开跳上母鸡的背,母鸡便趴着不动了,村里人形容男女偷情怕被人发现,仓促间做那事就像鸡儿抓蛋。莫不成母鸡生的蛋全是公鸡追着抓出来的?
  这问题曾在王乔艺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没问过谁。她是个凭感觉行事的女子。而眼前这个院子里有砖垒的鸡窝,还有在平地上挖了半米深的坑、装了简易木条门的猪圈,但没有鸡在院子里跑,也没有猪躺在圈里哼哼。偌大的院子空旷荒芜,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的狗叫声让人有种与世隔绝的惶恐。自作主张嫁与人妇,这桩婚事,奶奶不看好,青梅不屑一顾,王乔艺兴致勃勃和青梅说,她找了个帅帅的男朋友叫什么丑儿的,青梅鼻子里哼了一声:男人还不一个样,都是猫!
  从桃花沟去到隔了几道土梁的鱼水村生活,婆家人都有些不待见她。婆婆村里人称花嫂,裹着小脚,身材不高,团团脸,下巴长了粒黑痣,她能说会道干活利索曾当着全家人的面说王乔艺是狐狸精转世,迷了儿子心窍。公爹、大伯和大嫂言语不多,表情木讷长相都有些非洲难民似的又黑又瘦。王乔艺的水灵、鲜活和他们太格格不入了。他们宁愿把她视为空气。
  从房东孟大娘口中得知,因为丈夫长相英俊,在镇上表演傩舞时,被“济世堂”药店的独生女儿看上了,托人说媒,家里人都希望攀上这门高亲。“济世堂”家业厚,听说土改时交出过十几罐金银财宝,随便从地下挖两罐就能改变贫穷。王乔艺的出现破坏了一家人对美好生活的期望,他们给她白眼瞧。丈夫从小学木工,手艺并不精湛,只会打粗笨的家具,收的工钱也不多。庄户人眼窝浅,找他做家具的还不少。两人是春天结的婚,在“姑娘十八一朵花,月亮代表我的心”旋律中,一场倒春寒来得气势汹汹,走家串户做活儿时,王乔艺独自守着墙上滴水的小屋,脚趾尖冻得生疼,那是记忆中最严寒的春天。熬了几个月后去学校做代教,日子才好过了些。星期天不去学校,她裹条军大衣窝在炕上瑟瑟发抖,陪伴她的只有孟大娘家那只奇怪的狐狸黄小猫。说猫奇怪,是因为它不像一般猫那样经常“喵喵”叫,相反,它总是在一片安静时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你眼前。还因为,它本来是只狐狸黄猫,前半身却长了层黑绒,像披了纱,之前和之后王乔艺再没见过那样长相的猫,故称怪猫。
  喊叔的半老男人王庆丰身材中等偏高,骨骼粗宽,头发稀疏,两只招风耳,大嘴巴,小眼睛,眉毛处有粒不细看不易发现的痣,他长相平常,但五官组合在一起显出一种摄人的气派。特别是笑的时候嘴角上翘,整个面部表情都跟着鲜活起来,像能救苦救难的“弥勒佛”。可能因为年轻时带兵打过仗,他走起路来腰背挺直,有时背剪着手,有时缓慢地摆动手臂,有着和村里人不一样的气概。两人没有男女关系之前,王乔艺印象中这个“叔”精明善良,乐于助人,是个正派男人。他先是和丈夫说,学校的女教师欢欢生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媳妇儿上过学,在军民联欢会上见过她唱歌,咱村里挑不出她那般嗓音好的,让她先去代课有机会,再办个民办教师。又是和王艺乔说,咱们都姓王,祖先是一家人,看你女娃儿长相伶俐,闲着也是闲,去学校当教师能挣工分,一年还有十几元补贴呢。
  小两口儿自然是感激涕零,提着两包绿豆糕两听沙梨罐头,去王庆丰家拜谢。王庆丰眯起眼乐呵呵让他们坐,口里道:一家人客气个啥了。谈笑间,一个嘟着厚嘴唇、腰粗腿粗胳膊粗的妇人端过筐桑葚让王乔艺吃,桑葚又小又黑挨个儿挤在一起,王乔艺捏了一颗尝,酸涩的感觉从舌尖传遍全身……低头看,手指尖染上了桑葚的灰黑色,她出门时忘了带手帕,翘着手指等晾干,拘谨中感觉被一个女人的视线黏上了。过了没几天,王乔艺从孟大娘口中得知那女的叫韩三变。是王庆丰的原配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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