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搏人生之二十六

　　27、走马上任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第一次穿上西装打上领带，对着镜子一照，就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在房间来回走了一圈，底气陡然增强许多。
　　我是充满自信来到厂里的。我知道李子和的习惯，一般是提前十五分钟来到厂里，作为一个打工者，应该要比厂长早到一点。于是我提前二十分钟赶到厂里，厂大门还没打开，我只好坐在厂卫门口等着。
　　大约等了不到五分钟，李子和开着一辆本田轿车来了，想当初他在深圳时，每天骑着破单车上班，现在是鸟枪换大炮了，当然得归功于财大气粗。
　　李子和一见我，十分高兴，立即招呼道：“老周早，来多久啦？”
　　我十分恭敬地点头说：“李厂长早，我也是刚到。”
　　李子和说：“好，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将车停好就过来。”说着他“唰——”的一下将车子启动，看那启动车的态势，说明他开车时间还不长。
　　不一会他走过来：“来，先去看看你的办公室，再去看看你住宿的地方。”
　　他见我推着一辆摩托车，十分惊奇地问：“咦呀，老周你不错嘛，还买了一辆摩托车。”
　　我长叹一声说：“我哪买得起呀？这是一位朋友举家搬迁香港，便将这辆车送给了我。”
　　李子和打趣道：“如果我没猜错，一定是一位女朋友。”
　　我哈哈一笑：“为什么一定是女朋友呢？这辆摩托男士同样可以骑呀。”
　　李子和坏坏地笑道：“看你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可是一个勾女子魂魄的角色，只有女子才可能慷而慨之地将上万元的摩托，随意送出。”
　　我老实交待说：“这摩托的确是一位女子送给我的，不过倒不是她对我有情，更不是我勾了她的魂，而是因为我将她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调教过来了，她对我的回报而已。”
　　谈笑之间，我们来到办公的地方。这是一套简易的平房改造的办公室，外表显得有些寒酸，可里面装潢得还像模像样，整个办公室是一个七十平米的大间，里面用一米高的铝塑隔板隔断，共分为厂长室、生产技术室、综合办公室和一个会议室。
　　李子和领我来到生产技术室指着那张大办公桌说：“这个办公桌就是你的了，以后厂里的生产和技术就由你抓起来。”正说着，一位二十几岁的姑娘走了进来，李子和说，“小郑，通知车间主任以上的人员和所有的管理人员，九点到会议室开会。”
　　小郑脆脆地回答说：“好！”抬头朝我看了一眼，十分大方地朝我说，“您是周总吧？我是办公室的郑小珠，以后请多关照。”
　　我微微一笑，说：“我初来乍到，很多地方得请郑小姐多多指点。”
　　李子和在他的办公桌里，拿出一片钥匙递给我：“这是你的住房钥匙，你是先看看你的住房，还是先到车间看看？”
　　我说：“去车间看看吧，住宿的地方不急，中午休息时再去。”
　　李子和笑道：“我就欣赏你这种性格，将工作摆在第一位。行，我带你去车间转转。”
　　走出办公室，往里面走了五十来米，里面有两排厂房。李子和带我走进第一个厂房，里面有六百来平米大。李子和介绍说：“这是我们的制作车间，钢结构就在这里制作组合。”我打量车间一眼，按我的想法，这个车间似乎小了一点，不过里面的设施倒还齐全，一些必要的大型设施都已配齐。
　　两排厂房的中间砌着几个大池子，顶棚盖着蓝色纤维瓦，李子和指着大池子说：“这是除锈池，虽然简易了一点，但是操作起来还很方便。”
　　走进最后一个车间，里面有一个长长的隔层，李子和说：“这里是镀烤车间？”
　　“什么？镀烤车间？”
　　李子和笑了笑说：“就是镀锌和烤漆车间。我们可以按照顾客不同的要求，对我们的产品进行镀锌或者是烤漆。”
　　“不错，不错。”我赞赏道，“满足顾客愿望，从顾客利益出发，这才是工厂的制胜之道。”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个庙太小了？”李子和试探道。
　　凭心而论这个厂与我原来的厂相比，的确是小了点，不过这里也有它的特色，就是设施齐全，可以承揽中型以下的钢结构制作，因此这里的生产能力并不会比我原来的大厂差。于是，我实事求是地将我的想法说了出来。
　　李子和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我当时就是这样立意的，看来我们是志同道合。”正说之间，李子和的大哥大响起来了，是小郑打来的，说是开会的时间快到了。
　　我们快步赶到会议室，人已经到齐。我举目一看，所有的管理者连我一起，只有九人，而这个厂也有百多名生产工人，管理人员所占的比例不到百分之八，这个比例与我原来的工厂比较，可谓天差地别了。我原来所在的厂子，吃闲饭在百分之四十五左右，加上退休、病假等等人员，高达百分之七十，也就是说三个生产工人，得养活七个非生产人员。后来陈小年改制后，离退休的包袱甩给了市里，人员精简再精简，非生产人员也达到百分之四十左右，再加上内耗过大，管理不善，因此我断定那厂子的未来也一定是凶多吉少。
　　就在我思想开溜之际，只听李子和指着我说：“大家认识一下周先生，是我从内地聘请来的。周先生曾在一个数千人的大厂担任经营厂长，将一个厂治理得井井有条，可以说是我们这个行业不可多得精英人才，因此我聘请他总管我们厂的生产和技术。能够请周先生加盟我们企业，不仅是我们厂的荣幸，也是我们行业的荣幸；希望周先生能大显身手，为我们厂的腾飞和发展，作出更大的贡献。最后，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周先生。”
　　李子和话音刚落，会场上传来稀稀落落的掌声。我特意留意了一下鼓掌的声音，我曾听人说过，鼓掌声里面有许多学问，过去我在厂里讲话时，经常拥有掌声，但由于人多，而且我在台上，鼓掌者在台下，距离太远，掌声太大，我没有机会过细地品味掌声中的学问，今天可不一样，人数不多，又是近距离，每人的掌声，我都能够清晰地辨别出来。
　　还别说，我真的从这些掌声里听出了一些门道。比如李子和很有节奏地拍几下，频率虽不快，却很有力，掌声响亮且带有一种矜持，表现了他对我的真心欢迎，以及他作为一位一厂之长的自豪感。
　　小郑的掌声频率快捷有力，说明她对我的到来真心高兴。还有几人掌声平平淡淡，将那种应景式的心态表露无遗，唯有左边那位戴着眼镜的胖子，他的掌声重一声、轻一声，阳一下、阴一下的，这掌声怪怪的，令人起鸡皮疙瘩，我预感到这人阴阳怪气，心里一定不快。
　　我正在细心地琢磨掌声，却听李子和道：“下面请周先生，不，请周总讲几句。”我一愣，立即从沉思中惊醒，将奔驰的思绪拉回会场，我站了起来自我介绍道：“我姓周，单名一个斌字，人如其名，我也是工厂的一个小兵。与在座诸位有所不同的是，我还是一个新兵，刚进来的一个新兵，对这里的一切还很陌生。我很希望自己能很快熟悉，能迅速融入我们这个大家庭，成为我们团队的合格一员，能够为工厂奉献出自己的微薄力量，因此我诚恳地希望大家多多帮助和指教，谢谢大家。”
　　毕竟是未作准备，仓促之间也来不及去斟酌字句，只是任凭自己的思绪信马由缰，跑到哪里算哪里了。还好，这只是一种形式而已，也没有谁来计较我说得好与坏，不过，在整个讲话的过程中，我始终保持了我讲话中的低调。
　　接下来便是在座各位的自我介绍，我特意留意了那位戴眼镜的胖子，他叫崔德福，是本科生，毕业于一所重点大学。他的话十分简短，可是语气里显得十分自负，透露出一股傲气。我暗自思忖，如果说这个厂会有人故意与我为难的话，那么就只有他了。
　　我的第一感觉没有欺骗我，果然在第三天，这位崔工就来将我的军了。
　　李子和外出谈业务，有半个来月，临走时他将厂子生产全权托付给我，再三嘱咐一定要按期完成任务。当时，工厂正接手非标准件制作，且工期很紧，只有二十天就得交产品了。可我在制作车间巡视的时候，发现那里却在停工。我对非标件制作十分熟悉，这是很要时间的活，光电焊就得半个来月，可车间还有些部件的材料都没下，而且在节骨眼时，车间却在停工，到时如何能交出产品？
　　这批任务单时间非常紧，可谓一刻值千金，每天抓紧时间，还得加班加点，怎么能停工呢？我当即火急火燎地将车间邹主任叫来，一问才知在制作过程中遇到了难题，正等崔工拿出解决方案。我让邹主任将图纸拿出来，其实也不是大的问题，只是在一个异型的接口上卡了壳。
　　我问：“这种制作原来做过没有？”
　　邹主任道：“半年前制作过一次。”
　　“当时是怎么解决的？”我追问。
　　“是李厂长专程请人制作的。”
　　“那么，这次怎么没请人来呢。”我奇怪地问。
　　“好像李厂长将这事交给了崔工，可不知为什么崔工一直没请来。”邹主任不解地说。
　　“你知道李厂长什么时候交给崔工的么？”我问。
　　“大概是在你来的前一天。”
　　“哦——”我心思电转，既然李厂长已经安排好了，为什么小崔没去将人请来呢？只有去问小崔了。想到这里，我对邹主任说，“这样吧，你安排一下，下午必须开工，绝不能耽搁工期。”我回到办公室，见崔德福正在那里和小郑闲聊，我的火气一下冒出来，如果不是新来乍到，我肯定会对他发火的。
　　为了压住心中的火气，我喝了几口水，才使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我故作不知地问道：“崔工，我刚才从制作车间过来，那里怎么停工了？”
　　“哦，是这样。”小崔说，“制作车间要制作一个异型接口，这东西难度大，厂里没人能制图样。李厂长要我联系一个姓徐的的老工人，可他没在家，他的一个亲戚死了，他帮忙料理后事去了，还得几天才能回来，没办法我们只有等他了。”
　　我问：“如果等一个星期，能保证按期交货么？”
　　“那当然很难保证，可是也没有办法呀，我们目前除了徐师傅，还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崔工理直气壮地回答。
　　“你什么时候知道徐工不在家的？”我极力抑制心中的火气，语气也严厉起来。
　　崔德福看出我的不满，用挑衅的口吻说：“哦，我忘了，周总是专家，一定有解决之法。”
　　这家伙居然一脚将球踢到我这里了，行，你想将我的军，我就借机立威。
　　“行，我解决了这个问题，你能确保按期交货么？”我反客为主。
　　“这个难题解决，我用脑袋担保。”崔德福放出大话。
　　“脑袋担保没用，你必须立下责任状。”我抓住不放。
　　“好!责任状就责任状。”崔德福当即走到办公桌前，拿出笔纸写道:如果异型接头问题在明天早上八点前解决，保证按期完成生产任务。责任人：崔德福。写完后他将责任状递给我，用一种挑战的目光看着我说，“怎么样，这样行么？”
　　我看穿了崔德福的把戏，李厂长走时将厂子交给了我，他心里不平衡，想借着异型接口向我发难，也许徐师傅外出都是杜撰的，目的无非是完不成任务，令我在厂里立足不住。
　　他却没想到，这种活曾是我的拿手绝活，自然难不倒我。我反而将计就计，将完成任务的缰索套在了他的身上。
　　我接过他的责任状，放入我的抽屉，说：“你将图纸拿来，我来看看。”
　　“好的。”他立即从身后的柜子里，将一叠图纸拿给了我。
　　我俯身将图纸仔细地看了一遍，对关键部位又重新计算了一遍，便夹着图纸来到车间，要邹主任清理好工作平台，将样板纸铺上，我准备作图样。
　　崔工想看我的笑话，也跟在后面来到车间，许多工人也围了过来。我要邹主任将放大样的圆规、直尺拿来，就着平台制作样板。不到两个小时，展开图已经完成，我拿着展开图在钢板上画好，让工人下料，并在需要手工敲弧度地方做好标记。
　　四个厚的钢板要用大锤敲出弧度，这可是个力气活，几个工人抡大锤打了一阵，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这时崔德福从工人手里拿过大锤，吭哧吭哧地敲打起来。想不到这家伙还真不错，虽是科班出身，可抡起大锤来，还像那么一回事，身材高大虽是他的优势，可抡大锤是技术活，没几个月的苦练，是很难抡起来的，可见他是下了一番苦功，也有着很强的事业心；遗憾的是度量小了一点，对个人职位的升迁看得过重。
　　我很快也就释然，毕竟他在这厂干了两年，也许对这个位置他想了很久，眼看要成为囊中之物时，半路杀出个我，破碎他的梦，因而对我产生怨恨，甚至使些绊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么一想，我对崔德福的意见也就烟消云散，见他卖力地抡大锤，心底涌出好感。
　　就在我对他改变看法时，他将大锤递给我说：“周总，你来试试吧。”
　　嗨，又来将我的军了，也好，我得让他心悦诚服。我将大锤拿在手上掂了掂说：“这锤轻了点。”崔工、邹主任、车间的工人都用吃惊的目光望着我。
　　我换了一把重磅大锤，将超然功法布满全身，力贯双臂，对掌定钎的邹主任说：“掌稳了。”我将大锤抡得浑圆，十分准确地击打在定位钎上。钢板在我大力地打击下，发出震天的轰鸣，不一会钢板的弧度逐步形成了。
　　邹主任放下定位钎说：“周总，想不到你的大锤打得这么好，又准又快，又有力。”
　　崔工上前拉住我的手，说：“周总，你是我的偶像了。”
　　就这样，我凭着实力，走过了走马上任的第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