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家宴

　　黄院长和李院长等人的交流最后无疾而终，李院长相信黄院长的眼力，但却无法承担这个责任，这次也只能用不了了之的态度来解决问题。后来这件元青花萧何月下追韩信梅瓶被束之高阁，若干年后评判十大镇馆之宝都没参与，流传在外的只有那个十亿也不卖的传说了。
　　下午，徐子婵和外公一起坐上回宾馆的车，依然是卫馆长亲自相送，只不过彼此之间好像多了一层隔阂一样，双方交流很少。卫馆长并不知事情原委，但他见李院长如丧考妣、失魂落魄的样子也知道某些地方出了问题。按照原来计划本来是晚上有一场聚餐的，但黄院长借口说有点累，自己要休息一下回绝了，南京博物院这边却也没再坚持。晚餐时，徐子婵到外公房间请他去餐厅，只见黄院长伫立在落地窗前，看着晚春中灯红酒绿的南京城发呆，暗淡的顶灯照耀他的背影印在窗前玻璃上，那般的寂寥。
　　连如江同学的晚餐是在南大宿舍里进行的，肖婷带着王凌丹母女去了小汤山温泉，因为怀孕的原因王凌雪拒绝了，她想单独陪陪丈夫，感受一下南京城里家的感觉。因此下午连如江放学后二人去超市买了些菜，这个季节在聊城是见不到韭菜的，南京城超市里则是各种蔬菜应有尽有，连如江嘿嘿笑着说晚上可以吃素馅饺子了，王凌雪又悄悄掐他一把：“你那傻态儿，就会傻笑。”
　　也许这几天那个女间谍再无消息，也许是武毅找殷部长打过招呼的原因，安全部门没有苛求连如江四处游荡的行为。可王凌雪依然警惕十足，只要有人往连如江身边凑，她就用怀疑的眼光审视对方，弄得丈夫很不自在。只是回到南京大学校园后，王凌雪的神经才明显松弛了下来，天色已经黑了，学校里暖风习习，花香缕缕，二人手挽手漫步在林荫道上，很大一个方便袋挂在连如江同学左手，但他并没有觉出沉重。
　　他感叹道：“今天才感觉到一种二人世界的妙处。也不知道娇娇和你姐姐他们玩得怎么样了。”
　　王凌雪的眼睛在夜色里有点星光闪闪，她依偎到丈夫肩头，带点撒娇的说：“再过五个月，我们就是三人世界了。你是不是觉得烦了？”
　　“绝对没有。”连如江想举起左手赌咒发誓，但一袋子零散东西拿在手里着实沉重，以至于到了肩膀就举不上去了。但嘴里的甜言蜜语层出不穷：“我渴望着小天使快点到来呢。要是女孩，我保护你娘俩，要是男孩，我爷俩一起保护你。”
　　这句话让妻子感动的眼泪差点出来，但手上仍然给了他一记“九阴白骨抓”：“就会哄我。谁知道有了孩子，你会不会烦呢？”
　　连如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嘿嘿笑了几声。王凌雪又问：“如江，你今天买的那俩盘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呀，看你神神秘秘的，几天不见你长了不少本事呀。”
　　“宝贝儿，我也说不上是什么宝物，但肯定是好东西。我告诉你呀。”他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贴到妻子耳边，轻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说道：“这盘子一定比上次咱们换了一百五十万的宋版书要贵重的。”
　　“真的。”王凌雪被丈夫一亲，觉得身上发软，但听他说盘子居然如此值钱，忍不住惊讶，接着就是兴奋了，“如江，你真了不起。你是怎么发现它的？”
　　“嘻嘻，天机不可泄露。”连如江故意装出很神秘的样子，他忽然又想起一事：“上次邮票的事情你还记得吗？我都锁在现在宿舍里了。你走的时候别忘了带回咱家。”
　　“嗯。”王凌雪对于邮票也不甚明白，但既然丈夫说那是好东西，自然不会骗自己，现在的王凌雪已经习惯了为人妻，为人母的身份，对丈夫有点盲目信任。她想起二人第一次住在济南军区五所的情景，那时是秋天，夜风带着微微寒意，和现在校园里春寒料峭的江南风有点相似，二人也是相依相偎，但当时那个毛头小伙子现在已经成长为了伟岸大丈夫。
　　学校里的晚饭开始比较早，已经有不少人都吃完了饭回教室，或者是回宿舍，而且男男女女谈恋爱的很多，夜色昏暗中走路都有合二为一的现象，甚至有女生发出令人脸红的呻吟声。王凌雪有点不太习惯这种校园风气，她脚上不禁加快了步伐，嘴里拷问连如江：“如江，你在大学也谈过恋爱吗？”
　　“没有没有。”连如江矢口否认，这是原则问题，他从来没有松过口。“我那个时候是穷小子，谁会看的上我？遇到宝贝儿之前，我都是处男呢。”这句话不尽不实，他故意装出害羞的样子。
　　妻子却并不完全相信：“骗我的吧？我记得在赵家寨你家的相册里，看到过你和南京同学的合影，有一张上你和一个个子不高的女孩一起笑，而且笑得很默契。老实交代，那是不是你大学期间的女朋友？”
　　连如江自然记得那张照片，那是校学生会宣传部几个人的合影，五男二女，挨着他的就是楚谷，两人笑得都很甜蜜，最重要的是那种眼神交流是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过年时王凌雪翻他的一些旧照片发现的这一张，当时就恶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他以为蒙混过关了，没想到现在妻子忽然想起来。他装作不明白的样子：“什么照片？我合影很多呀，有和同学的，也有和老乡的，对了，我和肖木燕还一起照过相呢。你说的是哪一张？”
　　“你就装傻吧。”王凌雪又掐他一把，但这一次明显没有用力气，“好了，如江我既往不咎，原来你有没有女朋友我才不管呢，只要你从此以后对我好，将来以后对我们娘俩好，过去就是谈过恋爱我也不会责怪你的。”王凌雪的话半真半假，但连如江何等聪明，怎会中招，他赌咒发誓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宝贝儿，你是我真心实意完全爱上的第一个人，是我的老婆。”
　　王凌雪啐了一口，说道：“老婆好难听。”
　　二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连如江居住的宿舍楼前，他伸手掏出房卡，一楼有一个公共铁门，必须要刷卡才可以进入，王凌雪则是调皮的喊了一声：“芝麻开门。”就在这时，后边传来一声呼唤：“如江！嫂子。你们回来了呀？”
　　连如江回头看时，发现居然是杨梅，她明显已经在楼下等了许久了，王凌雪也认出了这个在南京博物院碰见的杨书记，见人家很客气的称呼自己“嫂子”，忙微笑回应：“您好，杨书记。您怎么在这儿？”
　　“下课时看如江匆匆往外走，也不知道有没有事，就没打扰。现在看你回来了，想问问有没有空给我小女子一个机会，请嫂子吃个饭？”杨梅笑语盈盈，让人不忍拒绝。
　　王凌雪看看丈夫，见他没什么反应就说道：“那个，那个，杨书记，本来今天如江想吃水饺，我特别买了点水饺粉，想在家里包饺子呢，你要是一个人的话咱们到我家好不好？我的手艺可是很不错的。”杨梅的坦坦荡荡给女人一种安全感，王凌雪从心里喜欢这种性格。
　　“嫂子，我父亲从宿迁带来了一点家乡菜，他和如江也很熟，能不能也让他参加？嫂子，我包饺子的水平也是很高的。咱俩一起包，您看好吗？”其实这次杨梅是受父亲所托，杨方林今天在珍宝馆中对连如江的水平有了更深的了解，那个祝枝山、文征明合作的《前赤壁赋》书法精品，依照杨老的实力竟都没看出来，而连如江一语中的不由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现在再也不会把当初连如江发觉他那个成化青瓷高足杯是赝品的事情当做是他运气好了。他嘱咐杨梅最好抽个时间和连如江一家人单独坐坐。
　　原本以为今天连如江会陪着妻子以及那群朋友一起吃饭，杨梅也就没好意思打扰，但刚才无意间在校门口看他俩卿卿我我的手拉手回来，于是急忙抄近路到连如江宿舍楼前守候他俩。连如江听说杨老也在南京，想起二人对掰两瓶白酒的事情，笑着说：“好呀，我和你嫂子也拜会一下杨老吧。但我家里菜可是不多，刚才凌雪和我就买了几种清淡口味的菜。”
　　“菜的事情如江你别担心。我父亲是名厨级别水平，他做的松鼠桂鱼可是一绝。上次咱们聚餐的时候我父亲好几道菜没动筷子，就是因为那些厨师的水平他看不上眼。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咱们晚上是家宴，简单点就好。”
　　“好，你嫂子怀孕了，你多出点力吧。”连如江这句话让妻子大红脸，欲待制止他已经说出了嘴，于是手上不免用力又掐他一下。
　　杨梅早已经感觉出王凌雪的异样，现在听说她有孕在身更是兴冲冲拉住嫂子的手，不知道二人交流了一些什么，连如江手拿方便袋，头前带路回到了房间里。
　　开门之后连如江急忙安排杨梅和王凌雪就坐，这是王凌雪第一次到这个住处，进门后就看到房间里乱七八糟扔了一地东西，中厅地上那更是有些散乱，有不知盛放什么的纸箱子，有好几本书半张着书页放在木地板上，拖鞋袜子散在门口，垃圾不知道几天没倒了，整个房间都有一种发霉的味。王凌雪忍不住白了连如江一眼，“好端端的一个家让他给弄得像狗窝一样。”杨梅捂着嘴笑了，这是她第二次到这儿来，貌似上一次要干净整洁得多。
　　连如江中午上课之前回来过一次，他买的那俩宝贝盘子就放到了中厅桌子上，地面的书籍和被褥甚至都是故意弄乱的，要是自己的房间尘纤不染，妻子恐怕进来后不会开心，那样就丧失了一种存在感。不能不说连如江同学很聪明，只是没想到陪同他夫妻二人进门的还有一个杨梅同学，见她略含深意的笑容连如江不禁有点头皮发麻，他尴尬地笑着解释：“这不是最近比较忙吧，来不及收拾家。凌雪你陪杨书记稍微一坐，我去烧水泡茶。”
　　王凌雪弯腰想收拾地上的书，但她现在肚子有点大了，并不方便俯身，于是吩咐道：“如江，你先去把窗户都打开，让房间通通风，这里都能当做孵小鸡的温室了。”
　　杨梅看王凌雪有点不太高兴，就劝慰道：“嫂子，男人都这样。如江大哥算是好的了，我最近在南京学习，我们家那口子每天都带着孩子在外边吃，昨天孩子打电话说家里脏乱不堪的都没法进门了。倒是不知道谁家的猫不嫌弃我们家脏，跑到阳台上生了一窝小崽，我儿子说我们家就是万国动物园。”王凌雪忍忍俊不止，刹那间云开雾散。
　　杨方林来的时候宿舍已经变化很大，至少客厅里已经收拾得焕然一新，听到父亲在一楼按门铃时，杨梅忙跑到一楼。王凌雪趁机批评连如江：“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一个人，平时也不收拾收拾家，等过几天宝宝出生了，咱家怎么办？”
　　连如江嘿嘿笑着在厨房里切韭菜，王凌雪站在旁边现场指导，同时在切好的韭菜上撒入五香面和盐，连如江喜欢听妻子的唠唠叨叨，他觉得幸福的含义就在于此。
　　杨老大包小包带来了许多的东西，特别是一条大号桂鱼还在活蹦乱跳，他进门就说：“如江，小王，咱们年年有鱼，我给你们露露手艺，尝尝我做的松鼠桂鱼。”王凌雪迎出来叫声：“杨老。”老人哈哈大笑，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递过去，说道：“小王，今天在南博就想给你一份见面礼，但总没机会。这个天然紫水晶是我前些年淘东西时无意间捡到的，就送给你做个见面礼吧。”
　　王凌雪急忙拒绝：“谢谢杨老，但我真的不能收您的礼品。”杨梅却一把接过来放在王凌雪手里，说道：“嫂子，你就别和我父亲客气了，这个紫水晶手链可是一件好东西，尤其对你现在的身体特别好。”王凌雪还想拒绝，但看丈夫站在旁边微微颌首，也就双手接过盒子，道了声谢谢。
　　杨老和杨梅把手中东西都放在餐厅桌子上，就是手中那条鱼一时不知道往哪儿放好，杨梅问道：“嫂子，家里哪里有盘子？我爸爸要杀鱼，先用一下。”
　　王凌雪也不熟悉家里的布置，她一眼就看到客厅桌子上摆着的盘子，她认得是中午连如江买的，号称价值连城的宝物，但她怎么也看不出神奇所在，干脆先让他履行一下盘子的使命吧，于是急忙走过去拿了过来，说道：“杨老，您看这个盘子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