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入住

　　这顿饭吃得比较快，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武毅开始还想和连哥喝一杯，但王凌雪一句不得酒驾，连如江就乖乖来了杯豆浆，吃得最高兴的就是娇娇了，她两眼放光，对哪种小吃都新鲜得不得了，尤其江南特有的糯甜滋味特别适合小朋友，看她风卷残云一般，王凌丹一个劲地劝道：“吃慢点，吃慢点。”
　　王凌雪特别喜欢黄桥烧饼和松鼠桂鱼这两道菜，黄桥烧饼只有巴掌大小，厚薄只有半寸，最外边是一层厚厚的焦黄的芝麻，圆圆的，金黄灿灿的，看上去象一个玲珑剔透精致的小工艺品，烧饼的主馅是肉松、火腿、虾米、葱油、鸡丁、香肠等外加猪油，香葱和面调和的馅，在温控的电烤炉的烘烤下，烧饼外黄里软，色呈蟹壳红，不焦不糊，不油不腻，咬一口，香气四溢，葱油流满嘴角。王凌雪吃了两个仍不过瘾，她给丈夫使个眼色，连同学忙把自己盘子里的给老婆奉上，武毅暗自叹息，这位大哥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模范老公的标准，恐怕将来肖婷动不动就会把他当做榜样给自己参照。
　　连如江心里一直对刚才遇见的那个荆大师耿耿于怀，那种藏而不露的气势远非一般人所能及。自古江湖上多骗子，历史上把行业下九流分为：师爷，衙差，升秤（秤手），媒婆，走卒，时妖（拐骗，巫婆），盗，窃，娼，其中骗子和巫师本就一类，以骗为主，现在国家级层面上也有一些所谓的大师、气功家之流，但大多都是魔术师挂羊头卖狗肉之流，更别说邪教借此生事了。连如江虽非江湖人物，但有一双法眼，经常看到电视、报纸等媒体上报道有一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所谓名家，他也只能徒自叹息罢了。但今天真是眼界大开，虽然他也遇到过高人，但都没有这种看似无形的气势，这位荆大师到底是什么来路呢？
　　他问武毅：“小毅，今天我们在火车站遇到的那个僧人，你以前听齐先生说过吗？”他所接触的江湖人物中，齐先生应该是很有身份的一位，他估计要是知道此人来历，可以请教齐先生。只是这位荆大师年龄太过于年轻，现在看年龄满打满算不过五十岁，不知道他和那位老人有没有交集。
　　“齐先生给我讲过许多江湖异闻，他说僧道之中良莠不齐，但真正有绝学的无非西藏、崂山道士、蜀中青城山、杭州灵隐寺以及南普陀的几位独门教术传人，其中最正宗的还是西藏转世活佛。其他几个地方倒真的没有关心过。至于少林寺武当山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传承，无非是吃祖先留下来的老本而已。”武毅丝毫看不出那个和尚的出奇之处，看他举手投足之间也并非有着高深修为的武林高手。
　　连如江嗯了一声，旁边王凌雪插言道：“我们在大觉寺遇到他的时候，程姐就说他装神弄鬼，但他举止怪异，一直说我福荫极盛，另外就想找到你，说是什么关系国计民生的事情要和你商量。”说到自己福荫的时候，王凌雪脸色绯红，觉得有点自卖自夸的嫌疑。
　　“国计民生？”连如江有点自嘲的笑笑，“我只是一个小县城的科级干部，还能做出关系国计民生的事情，说不定这个家伙哗众取宠。”话虽如此说，但心中一凛，他最明白这个僧人的厉害之处。恐怕自己自学成才的专家水平比这种科班出身，颇具师承的道中高手要差上不知多少档次，他忽然有点自怨自艾，原来一些雄心壮志都灰飞烟灭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是肖木燕的名字，王凌雪坐在旁边有点奇怪，这个肖科长早已经回了临清县，她能有什么事情找自己丈夫。连如江犹豫了一下，想离席去接，但看妻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心念一动就接了起来：“肖科长，你好。”
　　肖木燕满腹感激，并没听出连如江话中称呼的异样，她饱含感情说道：“如江，谢谢你。不过这钱我不能收，李进已经表达了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心疼阳阳，但我有钱。”
　　连如江用的是诺基亚手机，信号传输效果极好，但就是有点扩音，这几句话几乎被坐在旁边的王凌雪听了个真真切切，尤其后边一句“心疼阳阳”让她格外有点不入耳，本来是满脸微笑，一下子如同被霜打过的花朵一般多了一层寒意。
　　连如江心中叫苦，但却不得不解释：“肖科长，您客气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是我和凌雪共同的心意。看着孩子饱受痛苦很可怜，凌雪和你也是同事一场，咱们俩就更甭说了。最重要我和凌雪是通过你认识的，我们就有多少力量出多少力量吧。凌雪就在我旁边，你和她说话吗？”他把手机递给王凌雪，故意压低声音说道：“肖木燕，肖科长，她儿子在北京动心脏手术，我捐了一点钱给她。”
　　听他如此解释，王凌雪心情马上好了许多，她接过电话，称呼道：“木燕姐，我是王凌雪。孩子做手术了吗？”
　　肖木燕言语一塞，有点不知所措，很机械的解释：“阳阳已经动完手术了，恢复效果很好，这几天就能出院。王科长，谢谢你和如江。”她真以为那笔钱的事情王凌雪知道，于是心中再度充满感激，继续说道：“凌雪，你和如江对我已经帮助很多了，这次能找到焦大夫做手术，听李进说就是如江的面子，这笔钱我真的不能要。”
　　王凌雪并不知道连如江一下子汇了五万块钱，还以为就是千儿八百之数，也就很坦然，她安慰肖木燕：“木燕姐姐，这点钱也就是让如江表达我们的一点心意。等你回来我和如江再去临清看看孩子，你就别客气了。”听她这般说，肖木燕心中石头落了地，以为这笔钱是王凌雪做主给的。她说：“凌雪，等我回去给你补个欠条，算我借你俩的吧。”
　　王凌雪大刺刺的说：“姐姐呀，就那么一点钱至于的吗？咱们不说这件事情了。我和如江现在都在南京，等他学习结束我们一起去临清看望你和孩子。从你调走了我们就没见过面，心里都有点想你了。”
　　那么一点钱？肖木燕没想到王凌雪竟然举重若轻，浑不在意那五万块钱，心中想再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再客气几句放下电话。
　　连如江偷偷嘘了一口气，其实他和肖木燕丝毫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这次完全出于好心安排她母子去北京解放军总医院动了手术，另外又捐赠了五万块钱的巨款，也不知为何，总是怕怕的，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王凌丹在一旁觉察出了连如江一丝异样，但她什么也没说。
　　武毅看大家都已经酒足饭饱，就提议一起去转转夜景中的秦淮河，为此特意让酒店安排了一条游船，肖婷却是个有心人，她看出王凌雪姐妹俩都有些困倦，就说先安排一下住宿吧，让大家都洗个澡放松一下，这一路火车虽然说是卧铺，但也比不得家里轻松，那三人都马上同意了肖婷的主意。
　　连如江却是有些踌躇，他说南京市安全部门给自己有规定，不让他离开南京大学校园，担心有人会对他不利，肖婷已经听武毅介绍过连如江让人家给下了安眠药的事情，就半开玩笑地问道：“如江哥，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给人家暗算呢？原来我总以为《水浒传》里是杜撰，却不想居然真的有蒙汗药这种东西。”
　　王凌雪瞪大了眼睛，她问武毅：“怎么回事？你连哥让谁暗算了？”连如江怕她害怕，根本就没告诉她实情。
　　武毅恨不得捂住女朋友的嘴，连如江早就嘱咐过他，别当着嫂子说自己遇险的事情，但他一个疏忽竟然让肖婷全盘托出，不由讪讪笑道：“没有谁呀，连哥高智商人物，怎么会中别人圈套呢？”
　　王凌雪见他不肯说实话，两眼一瞪：“连如江，到底怎么回事？”连如江就感觉浑身一哆嗦，要不是当着这许多的人的面，可能就扑通一声跪倒当地了。张口结舌的解释：“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在玄武酒店我去探望一个老朋友，吃自助餐的时候……”
　　连如江没敢说自己夜不归宿的事情，只是讲学校里他的宿舍有人打架，因此被安排在宾馆，第二天偶然遇到上次在北京火车站试图逃遁的那个女间谍，没想到对方有意报复，给自己酒杯里下了昏睡的药物，害得自己倒地不起。连同学自然知道妻子最关心什么，于是把前面过程略微一提，就转折成了自己奋力抗争药物的情节，他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甚至倒下之前仍然在想王凌雪和尚未出世的孩子，大有革命烈士奔赴刑场前的觉悟，自然被徐子婵连踢加捣的事情是绝口不提的。吓得王凌雪花容失色，见他说道险要处，眼圈都红了。
　　武毅看他编排得有点夸张，深恐嫂子细加追究，他是旁观者清，早就发现连如江说法中的破绽，他不应该那个时间出现在玄武饭店，于是急忙替他圆谎：“嫂子，那天南京派出所的人和军队上有冲突，连哥的同学又在派出所，我担心他夹在中间不好处置，就替他安排在了我们的定点宾馆玄武饭店。没想到哪儿居然是涉外宾馆，正好遇到上次你们拦截的那个女特务，她在暗处，连哥在明处，因此着道了。好在当时连哥倒下之前遇到了北京博物院黄院长，才没被那个女间谍劫持。”
　　王凌雪忍不住埋怨连如江：“如江，你就是报喜不报忧的人，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呢？”
　　“这算什么事情，我不是好好的什么也没事吧。”连如江不以为然的说道。
　　见他顶嘴，王凌雪阴沉了脸。连如江急忙哄妻子：“我就是怕你担心，现在怀着宝贝儿，万一你吃不好睡不好对你娘俩都不好。”
　　王凌雪听他这么说，脸色缓和许多，但依然是不打算彻底放过他：“怕我担心就不告诉我了吗？你天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这点事情早说我也不会像刚才那样担心呀。”娇娇在旁边助阵：“小姨说得对，你天天晚上打电话，小姨一吃完饭就守在电话旁，她说那是守株待兔。”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两间客房都定在了第二十八层，但并不紧挨。连如江并没有做好住宾馆的准备，他担心夜里安全部门会不会查自己的考勤，当时可是严令自己不得离开南京大学的。武毅却说没事，这儿的保安措施比在学校里只强不弱，另外状元楼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欣赏夫子庙的夜景，这可是六朝金粉地，十里秦淮河。连如江笑着说：“面对秦淮河我可记得有首名诗：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我们现在算不算也是夜泊秦淮呀？”
　　王凌雪住的房间是一个套间，外边是个会客厅，两室两卫的结构，王凌雪有点困乏，觉得身上也是汗水淋漓，就决定洗个澡，她让丈夫在客厅里陪武毅和肖婷，自己躲到起居室内的洗澡间去淋浴了。
　　武毅说道：“如江哥，依你看这窗外的南京风光如何？按照相术上有什么说法吗？”连如江读的书中曾经对南京有过一番详细论述：南京北临长江，城北有玄武湖、莫愁湖，四周群山环绕首尾相连。城西的清凉山石头城像一只蹲着的老虎，东北的钟山则像盘曲的卧龙。巍峨的钟山，嶙峋的石头山，与青龙山、方山等，构成风水学上的“四象”，即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若南京牛首之龙，自瓦屋山起，东庐山至漂水蒲里，生横山、云台山、吉山、祖堂山而起牛首双峰，特峙成天财土星。左分一支，生吴山至西善桥止，复于肘后逆上，生大山、小山。右分一支，生翠屏山，从烂石冈落，变作冈龙，至麻田止。中抽将军山，过黄泥冈，起祝禧寺，至安德门，生雨花台，前至架冈门、上方门而止。”而长江则是中国最大的浩荡水脉，南京的地理位置刚好处在下游长江和中国三大干龙之一南方干龙尽头的交汇之处，所谓“襟带长江而为天下都会”。在一些人眼里，甚至连秦淮河穿城而过也是南京“得水”的一大佐证。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说明南京的风水无可附加之好，但在明眼人眼里，却是另外一种景象。
　　连如江沉吟说道：水破天心，是这座名城的永远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