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奇僧

　　凌红岩受伤至今没有清醒，至于受伤的原因一时半会谁也说不清楚，他驾驶的警车在燕子矶观音阁停车场被发现了，他随身并没有携带武器，手机也在衣服兜里被发现了，看他的伤势应该是高处坠落造成的。公安系统暂时比照工伤进行的处理，只是重症监护室费用高得吓人，凌红岩妻子骤逢大变，这几天如遭雷击，木头人一般也躺倒在医院里。好在他的父母都在南京，相对而言老人比较坚强，凌红岩父亲在医院照顾儿子，母亲则在家照顾他的孩子，家庭中的顶梁柱一倒，几乎让原本幸福的小窝面临倒塌的危险。
　　沈刚和陆亚云小声嘀咕，打算组织南京的所有同学给凌红岩捐点钱，算是给同学尽点绵薄之力。连如江开始不明所以，看二人好像有事躲着自己，也不好细问，等听到沈刚打电话时才大梦初醒。他原本想掏出一万块钱，但听到南京同学大多都是一千元标准，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自己多出一点钱相对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甚至更高一点也不要紧，前几天那些意外收获让自己赚的盘满钵满了，尤其是肖木燕那里刚捐了五万，凌红岩自然也必须要好好表示一番，要知道那可是大学里上下铺的兄弟。但听说南京所有同学都是一千块钱标准，深怕为了自己看似大大方方的举动，让其他同学心生不快，他决定采取其他形式给红岩表示一番。于是也掏出一千块钱递给陆亚云，说道：“我也给红岩尽点心吧！”
　　陆亚云和沈刚并不知道他现在已经算是百万富翁了，见他如此大方都忍不住露出钦佩之情。沈刚重重拍了连如江的肩膀，想说句什么，但是叹口气，什么也没说。
　　南京博物馆的国宝鉴赏会定在了周四的上午十点开始，只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这已经是为了黄院长大大破例了，要知道国之重器是不轻易示人的。据说到场的都是南京市文物界几个顶级的专家，杨方林也决定再赴南京，说起外行可能只有连如江同学和他要带的王凌雪了。
　　王凌雪一行三人是周三晚上到的南京火车站，这是她第一次来南京，下车时第一眼就看见了连如江，看着站台上微笑的丈夫，忽然眼圈一红就想落泪。这家伙又是十几天没见了，看脸庞清瘦许多，肯定是在这个鬼地方吃不好喝不好的，她从心里不愿意看到丈夫四处奔波，宁愿他傻傻地陪自己在家，看他在自家客厅沙发上半倚半躺的模样。只是连如江同学在家里放肆时候挨得最多的却是她的斥责，什么要规规矩矩，坐有坐样站有站样。连如江总说她像是幼儿园的老师，管束太严，但王凌雪喜欢这种掌控丈夫的感觉，也许爱就要一点自私。
　　武毅站在连如江左首，他今天出人意料理了个小平头，远远望去有点像是少林寺的小和尚，看见王凌雪嘻嘻笑称：“嫂子！连哥两个小时前就催我来，他第一句话肯定是我想死你了。”王凌雪的脸马上就红了，回答道：“小毅，你在南京可要帮我照顾你连哥。”
　　娇娇从后边跑了上来，她今天穿一件紫色百合花的小裙子，兴冲冲地奔着连如江跑去，嘴里大喊：“姨父，我们来了。坐火车真好玩。”
　　王凌丹拉着一个大行李箱紧随其后，嘴里一直喊：“慢点慢点，小祖宗。”
　　连如江这个时候才顾得上和妻子说一句话：“小雪，几天没见你又有点胖了呀。”
　　“对！对！”娇娇站在他面前，扭转身面对小姨，忙着告状：“姨父，我小姨现在老和我抢东西吃。有时候趁我睡着了拿着锤子砸核桃。哼！”
　　众人都笑了起来，王凌雪高举右手，做出要打的姿势：“你这个小鬼精灵，学会告状了。”娇娇做出要逃跑的姿势，跑到连如江背后给小姨做个鬼脸。
　　肖婷今天是司机，不过看她颤颤巍巍开着一辆诺大的切诺基商务轿车，连如江觉得有种不和谐感，他吩咐武毅：“小毅，别让肖婷开车了，你司机的干活！”
　　肖婷停下车走了过来，她今天是一身嫩绿色的紧身裙子，亭亭玉立，大有江南美女的风范，武毅给大家做着介绍，娇娇看着明眸善睐的肖婷，像电影明星一般，竟痴痴盯着她不肯转眼神。肖婷给王凌雪姐妹打过招呼以后，俯身抱起娇娇，问道：“小朋友几岁了？”
　　“我可不是小朋友，我都小学二年级了。”娇娇想展示一下胳膊上的二道杠，低头看时才想起今天并没穿戴校服。她对肖婷呲牙笑笑：“姐姐，你真漂亮。”
　　几人正在说话之间，忽然见远处闪过一人，一身僧衣打扮，明黄色海青服，头上更是有十二点戒疤，他躬身一礼，声音底气十足，是川南口音：“您好，冒味打扰一下，请问您是这位女士的爱人吗？”他又转身给王凌雪行使了一个僧人礼：“女施主，多日不见，前几日北京一晤，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再次遇到您。”
　　王凌雪见他抬头，忍不住惊讶的叫了一声：“是你呀，荆大师。”此人正是王凌雪和武义程在北京大觉寺遇到的那位，据说是杭州灵隐寺高僧的人。当时王凌雪说过自己丈夫懂得梅花易数，此人就极为上心，但是被武义程奚落一顿。现在见他出现，王凌雪忽然想起当日大觉寺情形，忍不住莞尔一笑，转头对连如江说道：“如江，这就是上次我和程姐遇到的那位大师。”
　　连如江开始被这个不速之客吓了一跳，也不知为何，他从心里对和尚道士有一种原始的惧意，周日凌红岩约他去牛首山他也有这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他不怕那些发工资的酒肉和尚，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五根不净冒充的，但是遇到真正庄严肃穆的大师级别高僧，他潜意识中总觉得如芒在背。今天见这个和蔼可亲的和尚出现，不由心中一凛：荆大师貌相圆滑细腻，年纪也就在四十岁左右，想他年轻时候一定是一个俊美男儿，眼睛上方一粒红痣耸于左眉正中处，正笑容可掬的看着自己。
　　连如江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想和这位僧人握握手，只是手伸出半截才体会到自己是俗世中人，佛教寺院中的和尚行礼时都是双手合十，只有河南嵩山少林寺的和尚是单手，刚才见他是双手行礼，便断定肯定不是少林僧人，忙也双手抱拳，客气地应答：“大师，您好。”
　　僧人再次举手，道声不敢。仍然双目炯炯，盯视连如江，连如江甚至都能感觉出他目光中淡淡的暖意，不由心中一动，也是双眼聚神看向这位莫名其妙出现的僧人，他不着力还好，这一打算探个究竟反而觉得一种默然出现的力道似乎眼前一闪，他大吃一惊，连退三四步，武毅本来以为他遇到了熟人，也就浑不在意。却见在电闪雷鸣前都不变色的连大哥急退，心中猛地一惊，他本是文武全修，虽比不上李进武功精湛，但也是久经锤炼，反应极快，口中不发一言，人却抢在了连如江的前面，轻叱一声：“你是什么人？”
　　那僧人也没想到居然会有此变数，脸上笑容不禁一凝，王凌雪也看出有点不对，她担心上次在北京火车站那幕重现，也往前一站，想挡在丈夫前面。连如江已经反应了过来，只是觉得眼中似乎被强光扫过，痒痛难当。他伸手揉了一两下眼，看那个僧人并无异动，马上醒悟对方并无恶意，尤其见妻子奋不顾身就往前站，心中更是感动，他揽了一下王凌雪的腰部，自己走过去站在武毅身旁。
　　僧人脸上已经换了一副道歉的苦笑，给武毅解释道：“这位大少爷，我根本就没做什么。”
　　连如江稳定一下心神，又向僧人看去，却不敢再动用刚才看面相的劲道，心中茫然一片，这是自己遇到的第四个深藏不露的高人了，也是一位真正不世处的绝顶人物，自己非但不能勘破其面相，反而连靠近都有些困难。传说少林寺有一门绝世武功，名字叫做金刚不坏神功，这门神功一旦练成，一经施展，人体外表如穿金甲，化身为金刚之身，可抵御外力的一切袭击。修得此功者，已初窥大乘门径，可晋为仙人。但自己根本没怎么对他有歹意呀。原来的殷部长和武毅，随着自己修为的提高，已经没什么秘密可言，倒是徐子婵似乎天生就有某种神机莫测，自己多次想看看她的前程，都发现似乎被一层轻雾轻罩，一副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姿态，心中就把徐子婵当做了自己的克星，谁料到眼前这位僧人更是有种深不可测的玄机，让他如何不惊。
　　连如江见武毅全神贯注提防，也笑笑回应僧人：“大师，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大师第三次双手合十，郑重其事：“我就是想请教一下您的身份，最近是否在南京盘桓，我想和您有机会交流一下。”
　　连如江对他也很是好奇，心中存了交接念头，忙从兜中取出名片，又在上边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递给僧人。僧人眼神一瞥之下已经记下，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走出十几米后忽然回头对大家又笑笑，再看时已经下到火车站地道里。
　　“他是干嘛的？”武毅仍是心中疑云重重。连如江则摊摊手：“我也不认识。”
　　王凌雪却说道：“听人介绍说他是杭州灵隐寺的僧人，都称呼其荆大师。”两男人同时哦了一声。
　　武毅坐上驾驶员的位置，肖婷则抱着娇娇坐到了副驾驶，晚上六点，天色尚早，但南京城已经是灯红酒绿、霓虹灯闪耀了，娇娇两眼紧盯窗外，嘴巴张得老大，动不动就“哇”一声，肖婷指指点点给她介绍着南京的玄武湖、古城墙等一些名胜，娇娇的两眼则更多的是在肯德基麦当劳之类的西餐店门面上停留的多一些。火车上的晚餐太过于简单，早晨他们又起得极早，小姑娘早已经饿瘪肚子了。
　　武毅订的晚餐并不是在军区内的饭店，主要招待嫂子和招待连如江是不同的，连如江喜欢的是美食和随意而为的自由，而招待王凌雪就需要多几分排场和奢华了，其实王凌雪比连如江还要随和许多，但肖婷和武毅准备的时候却思量再三，尤其是嫂子带着姐姐和外甥女一起前来，一定要给他们留下一些最美好的回忆才行，因此肖婷最终选择的是安排在秦淮河畔的状元楼酒楼，她特意安排了两个房间。
　　状元楼是一家开业三年左右的五星级酒店，门口是仿明清的牌坊建筑，毗邻夫子庙，算得上是地杰人灵。王凌雪拉着娇娇的手走在最前面，她左顾右盼看着酒店门口火树银花的装饰，眼里满是幸福，娇娇则是使劲往里走，嘴里喊着：“姨父，我饿了。我要吃饭。”
　　今天武毅摆的状元楼家宴并没有前几次那般鸡鸭鱼肉，都是一些看似普通的秦淮小吃，其中秦淮八绝都已经摆满了桌子，娇娇的眼睛明亮了，她松开小姨的手飞也般地跑了过去。
　　这秦淮八绝是指南京城秦淮河附近八种最有风味的特色小吃。夫子庙地区有七家点心店制作的八种小吃，因工艺精细，造型美观、选料考究、风味独特而著称，经专家鉴定，南京秦淮区风味小吃研究会于一九八七年九月正式命名这八套秦淮风味名点小吃为“秦淮八绝”。分别为：第一绝：永和园的黄桥烧饼和开洋干丝。第二绝：蒋有记的牛肉汤和牛肉锅贴。第三绝：六凤居的豆腐脑和葱油饼。第四绝：奇芳阁的鸭油酥烧饼和什锦菜包。第五绝：奇芳阁的麻油素干丝和鸡丝浇面。第六绝：莲湖糕团店的桂花夹心小元宵和五色小糕，第七绝。瞻园面馆熏鱼银丝面和薄皮包饺。第八绝：魁光阁的五香豆和五香蛋。
　　娇娇伸手就要抓向五色小糕，只是手在半空中被王凌丹候个正着，一声怒喝空中响起：“住手，先跟我去洗手。回来再吃。”娇娇少有的露出害羞样子，低头偷眼看看武毅和肖婷，被她妈妈拽着袖子押往洗手间。等她回来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坐定，连如江更是用筷子夹起一个薄皮包饺递往妻子嘴里，王凌雪害羞地笑笑，但没有拒绝，张嘴衔住。肖婷悄悄用脚蹬了一下武毅，眼光里满是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