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小肚鸡肠柳舞燕

　　滕磬笛从吉普车下来，跟随王参谋走完了所有程序，正式入编了军区军民歌舞团。从此，唱歌跳舞再也不仅仅是滕磬笛的个人爱好了，已经成为她现在的一种职业行为，是每天必须完成的训练任务和工作内容。浓厚的兴趣，一旦转化成为职业，职业的技能，就有无穷的爆发力，这使滕磬笛的歌喉，更加淳朴，舞蹈更有名族风味。一个月以后，歌舞团要下基层巡回演出，滕磬笛被选为一般演员。
　　基层哨所，绝大部分处于边远山区，道路崎岖，有些地方，就是连马车也无法行驶，队员们只有将所有的行头和道具都放在马背上，驮着。人牵着马，小心翼翼地往前行走。
　　每个歌舞团，都有自己的台柱子。军民歌舞团的台柱子有舞蹈演员柳舞燕，这次也参加了巡回演出，她是来自上海大城市的嗲嗲兵，走平坦的道路，也和在舞台上的动作一样，在这坑坑洼洼的山路上，还要牵着马，既要抬头看路，又要回头照料马匹，还要留心脚下的大石头，真是有点儿自顾不暇。一路上山，谨小慎微，翻山越岭，走到山脚下，再往前走一段，就是较为平坦的小碎石路了，可就在这时，就听见柳舞燕凄惨大叫“哎吆，哎吆，哎吆来。”一条腿弯着，脚抬起，另一条腿，一跳一跳的，蹦了好几下。歌舞团副团长刘庆云和剧团卫生员柯大兵，听见呼喊声，都跑了过来。柯大兵跑到柳舞燕身边，将她搀扶坐下，将宽大的裤脚往上推了推，脱下军绿色的解放鞋和厚袜子，看见她那白皙皙的脚踝骨下的皮肉，像吹气一样地鼓了起来。他蹲下身来，一手从柳舞燕扭伤的脚腕下稍稍托起，一手握住柳舞燕的脚前掌，做了轻微的运动检查。柯大兵抬起头来，望着刘庆云说：“刘副团长，初步检查，柳舞燕可能是脚部肌肉严重扭伤，现在走路是肯定不行了。安排一匹马，让她骑马吧？回去以后，还要拍片进一步检查。”
　　“那好吧。滕磬笛，你牵一匹马来，将马背上驮的东西，一部分放在我的马上，一部分放在柯医生的马上。你可要照顾好柳舞燕，她就是你以后的舞蹈指导老师。”刘庆云一边从滕磬笛的马上卸东西，再驮到自己的马上，一边对滕磬笛说着。滕磬笛只是一个劲地说是，保证完成任务，其它也没敢多说一句话。
　　到达哨所，滕磬笛找来一只木箱子，将柳舞燕受伤的那只脚，稍微抬高一些，翘在木箱上。她又跑到什么地方，搞来一些冰块放在柳舞燕受伤的脚上敷着。
　　这边刘庆云一边忙绿着指挥搭建舞台，一边在和舞台指导兼剧团的创作笔杆子徐嘉孺一起商量节目单的调整。
　　徐嘉孺说：“柳舞燕的脚受伤了，我看这个舞蹈节目就取消了吧？”
　　“战友们常年住在哨所，生活本身就单调，我们既然来了，就一个节目也不能少。”
　　“那怎么办？柳舞燕的脚伤很重的噢，我们可不能带蛮。”
　　“我可没有这么想。你说，我们可不可以将思路拓宽一些啊？比如说，从新人中大胆培养一下，这样可不可以啊？”
　　“这样做，我坚决不同意。宁缺毋滥，一切损毁我们剧团形象的决定，我都会坚决反对。”
　　“你不要先那么抵触，先听我把话说完，你再表态好不好？”
　　“你说。”
　　“把《红色娘子军》的快乐女战士独舞，改为民族歌舞，由滕磬笛来表演。”
　　徐嘉孺听后，双手抱在胸前，一只手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或然眼睛一亮，说：“我看，可以一试。”
　　“那就麻烦你去落实吧。”
　　徐嘉孺走到滕磬笛跟前，对她说：“滕磬笛，你在干嘛？”
　　“到。报告首长，柳舞燕的脚扭伤了，我在照顾她。”
　　“柳舞燕，好点了吗？”
　　“柳舞燕，好点了吗？”
　　“痛死我啦。”柳舞燕说着，眼泪就从眼角流了下来。
　　徐嘉孺向着柯大兵喊道：“卫生员，赶快过来，请你好好照看照看我们柳舞燕同志，她伤得可不轻。”说完，他又对滕磬笛说：“赶快归队，照顾伤员，是卫生员的事情，你在这里能干吗？”
　　滕磬笛走到忙绿的战友中间，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忙什么是好。徐嘉孺走到她跟前，对她说：“滕磬笛，《红色娘子军》的女兵集体洗衣舞你不参加了……”
　　滕磬笛红着脸，以为自己犯了大错误，急忙解释说：“徐指导，照顾柳舞燕，是刘庆云副团长安排的。”
　　“给你布置一个新任务，让你跳一个独舞，民族歌舞。这可是组织上给你的一次很好的锻炼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认真准备噢。”
　　滕磬笛高兴地一个敬礼：“保证完成任务。”说后，她立刻跑去化妆，更换跳舞服装了。徐嘉孺很不放心，又详细地进行了舞台指导，舞台中的站位，动作姿态亮像定格的时间要求，眼神与舞蹈肢体语言的配合。说完技术部分之后，又进行了一番鼓励。
　　滕磬笛走上了舞台，开始了表演，很快就赢得了徐嘉孺的好感，他高兴地对刘庆云说：“刘副团长，滕磬笛这个小战士，看来有戏。”
　　“听韩泉武教导员说，这个小战士在全师汇演大赛中，表现不俗，很有表演天赋，嗓音宽厚，歌唱的也不错，基层单位可给你输送了好苗子喽。”
　　滕磬笛从舞台上下来后，就直接跑到徐嘉孺跟前，红红的脸，怯生生地询问：“我合格了吗？”
　　徐嘉孺望了望刘庆云，对滕磬笛说：“还可以吧？我看勉强过得去。”
　　“看来，离徐嘉孺指导的要求，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滕磬笛，看来，你还要好好努力才行。”
　　滕磬笛心想，两位领导没有批评，这本身就是一个肯定的评价，她合格了。她立正敬礼，说：“报告首长，我去照顾柳舞燕老师去啦。”
　　徐嘉孺一愣神，刘庆云会意地说：“去吧。在柳舞燕脚伤没有好的情况下，这一路上，你的任务，就是帮你老师的马牵好，要细心照顾好你老师，千万不要再有闪失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滕磬笛第一次完成了演出任务，感到非常轻松愉快，一步一跳地跑到柳舞燕跟前，甜甜美美地向她心中的这位老师叙说着刚才演出的情况。她又说，徐嘉孺指教既没有表扬她，也没有批评她。滕磬笛说着说着，只看见柳舞燕的脸上上失去了笑容，眼角旁有泪珠挂在眼角。滕磬笛慌了神，说：“柳舞燕老师，怎么啦？很痛吗？我去请柯大兵医生来。”说着，滕磬笛站起来，就要向柯大兵的方向跑去。
　　“慢着，慢着。你就不要去找柯大兵医生了，麻烦他干什么？他来了也不起啥作用。痛，还是痛，还得我忍着。”
　　“柳舞燕老师，我看你眼泪都下来了，一定是很痛的，所以我很着急。”
　　“没事的。以后，你不要叫我老师。你看，你都一个人独自上台了。我们都熬了好几年，才修成正果。你第一次参加巡回演出，就碰到了这样的好机遇，你在走狗屎运啊。”
　　滕磬笛还是个小孩子，对社会上的人情世故，一点也不懂。但是，她听着这话，也感觉不对劲。是哪儿做的不妥？还是我说什么话得罪她了，她真的是满头雾水，一无所知。
　　在巡回演出过程中，一次在给步兵团战友和首长汇报演出中，柳舞燕看见滕磬笛自己主动要求，演出一幕自编节目，自舞自唱。嗨，徐嘉孺不知道是哪根筋错乱了，竟然点头同意了滕磬笛的要求。柳舞燕因为脚伤，坐在舞台的下面，成了一名观众。舞台上，滕磬笛翩翩起舞，又是疯，又是唱，一点也没有舞台的风范，以极不严肃的态度，在台上卖弄，那些舞姿，径直是对艺术的亵渎。嗨，那些士兵，情绪仿佛受到了滕磬笛的感染，竟然不停地鼓掌，喝彩，更过分的是，站在周边的群众，就像着了魔一样，情不自禁地跟着滕磬笛疯了起来，部队首长也不管，还跟着鼓掌，让滕磬笛出尽了风头。这些群众哪里懂得艺术，只是跟着瞎起哄吧了。这滕磬笛也有点得意忘形，嗨，赖在台上不下来，一而再再而三地连跳了三场。这是给部队战士和首长的慰问演出，这周边的老百姓起什么哄，真是搞不懂。柳舞燕是越看越来气，要不是脚伤，她才懒得这样循规蹈矩地坐在这里，给滕磬笛捧场呢。
　　这场慰问结束后，剧团上上下下像炸开了锅似的，热议开来。领导的声音是肯定的，战友中，大多数的同志是一片鼓励赞美之词，不同的声音肯定也有，特别是柳舞燕，一会在这里说说，一会到那里讲讲，似乎像蚂蚁拱了屁股，一条腿，到处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