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意外升级

　　一、停办
　　省教育厅答应给学校的支持还没等到，五月里大家等来了一份红头文件。教育部下发了《关于加快高等教育建设的指导意见》。在这份《指导意见》中，提出了要大力发展高等教育的宗旨。紧跟着，省教育厅便出台了省里的具体措施，提出为了大力发展省里的高等教育，计划一年内逐步停办省内的所有中专学校、技校，全部升格或合并为大专或本科学校。
　　学校在省里的人脉渠道还没建立好，这文件出来前是毫无风声。文件下发后，整个校园里仿佛晴天里遭遇了一阵雷劈，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首先很多人不相信，国家怎么可能停办中专和技校呢？虽然大学每年都在扩招，可是录取率也只有百分之三十多。停办了中专和技校，那些读书差些、考不上大学的人，怎么办？难道人人上大学？这社会有不同层次的工作，需要不同层次的人才，难道大学生去工厂做工人、去机关打杂？可是不管大家怎么讨论，文件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是“停办”，而不是“征求意见”。
　　接着大家开始考虑，如果升格为大专或者大学本科学校，那大家还有工作吗？大学里对老师的要求，和中专学校对老师的要求，有什么不一样呢？普通老师想的是饭碗问题，领导层则想的是位置问题。升格为大专，还是独立的一个学校，领导班子还有保留的机会；如果被合并了，那各领导岗位、行政部门就会合并，自然会大换血了。于是，醒悟过来的领导们，又开始发挥各种能力，跑省里、跑部里，曲里拐弯地找着各种渠道，想要在红头文件的大框架下，能够活动出升格大专的机会。
　　学生中弥漫着“我们是最后一届中专生”的悲观，教师中弥漫着“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工作”的迷茫。赵利和李芳忧心忡忡，想着肚里的孩子，在这样混乱的、未来不可知的情形下，是否还应该留着。也许过两年，等经济好转、形势明朗了再生孩子，会好些？
　　
　　二、合并
　　省教育厅的领导真是雷厉风行，一个月不到，便发了第二份红头文件。这份红头文件中，列出了省里各中专、技校的合并或升格决定。其中，林城工业中专合并入林城工业大学，作为林城工业大学的云河学院。大家还来不及反应，省教育厅的领导，便带着林城工业大学的领导层，来到林城工业中专进行合并事宜的商议了。
　　这一连串的快速操作，打得校领导们措手不及，虽然心中不服，却也只有服从的份儿了。打一个巴掌自然要再给一颗糖。虽然省教育厅的合并决定并没有征求林城工业中专学校的意见，但是考虑到也不能一味地强势下压，之后具体操作还是需要林城工业中专学校的配合，所以，省教育厅的领导在全校大会上，定下了一个基调，就是“多协商，促双赢。不谈好，不实施”。
　　接下来，林城工业大学和林城工业中专的领导层们，天天开协商会议。经过十几轮的你来我往，双方终于达成了基本协议。首先，成立云河校区管委会，由林城工业大学选派一名管委会主任，由林城工业中专原有校领导层担任管委会副主任，负责新的云河学院和旧的中专学校的事务，直至最后一届中专学生毕业。原有的校领导们只是换了称呼，职级待遇没有变动，这项决议很快便通过了。其次，为了在九月便能顺利招生，由林城工业大学出资改造、装修原有教学楼和宿舍楼。这个不需要林城工业中专出资，自然也很快通过。第三，现有林城工业中专所有有编制人员，全部纳入林城工业大学人事管理，由林城工业大学负责基本工资发放。这个决议让所有职工都松了口气，至少大家不会没饭吃了。第四，省教育厅对云河学院的定位是独立民办学院，林城工业大学提供一定的人力、政策支持，收取部分管理费，云河学院今后的发展规划、决策，具体讲就是怎么赚钱，由云河学院独立想办法独立进行。作为学校，赚钱的来源，不外乎就是学生的学费、为学生提供的各种附加服务了。大家都心存疑虑，能赚到钱吗？大家参考着社会上的民营企业体制，赚钱的是真赚钱，不赚钱的没两年便关门了。以前从来没有独立民办学院这种办学性质的学校，会办成什么样，会有怎样的未来呢？
　　对于这个未来，赵利还是很乐观的。他想到之前和温河技校联合办学，有那么多人争着抢着，想要花钱把学历从技校提高到中专。如果能够进大学，即便是民办的大学，家长们肯定也是愿意花钱，花大价钱的。
　　当然，老教师们，如万平安、曹哲成，则觉得“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学校竟然想要从学生身上赚钱。“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学生花了钱，学校还有底气让学生不及格、不毕业吗？这岂不是变成“卖文凭”了吗？那还是教育吗？
　　
　　三、校区
　　林城工业大学的资金很快到位，轰轰烈烈的云和校区建设开始了。校园里的建筑都搭起了脚手架，里里外外进行粉刷修饰。主要的教学楼、图书馆、办公楼，除了粉刷，还在顶楼加盖了楼层。学校的门面当然是最重要的了。以前的学校大门，就是在桥头的一个铁门，一间传达室墙上挂上校牌，非常简陋。现在，校区管委会大刀阔斧，将桥头的铁门和传达室全部推倒，平整了一大片地盘，铺上草皮，变成了一片草地。两米宽的小桥扩宽到六米。在桥的另一头，原本是绿化带和公路，公路另一边是农田。在省政府的支持下，将公路外移占用一部分农田，将原来的公路和绿化带划进学校用地范围。这多出来的区域，修建了一个近两百平方的广场，广场上立着高高的一排罗马柱，连着弧形圆顶，顶上安装有彩灯管构成的“林城工业大学云河学院”的大字。正中的两个罗马柱上，挂上了“云河学院”和“云河校区”两块牌子。站住新大门口一看，学校确实气派多了。
　　硬件的建设如火如荼，软件的提升也紧跟着进行。管委会首先确立了云河学院的组织结构。云河学院的组织结构和原来中专学校的组织结构大同小异，行政部门结构基本没变，系部增多了。在原来电子系、机械系、工商系、基础部、体育组、外语系的基础上，新增了艺术系、建筑系和中文系。接下来，便是广招人马了。管委会宣布，云河学院所有岗位，都采用公开招聘形式，有能有才者上。当然，为了安抚人心，还有一句“林城工业大学和云河校区人员优先聘任”。
　　很快，学校宣传栏便贴出了各处级岗位的招聘信息，包括各行政部门的处长、副处长岗位，各系的主任、副主任。这些岗位的聘任标准基本都要求本科以上学历，而对任职经历等则没有硬性要求。报名时间三天，报名者提交一份申请表格即可。所有报名者的报名表都会公开张贴。聘任采用面试形式，由管委会全权决定录用结果。
　　原来的行政部门处级领导，大多是中专、大专文凭，他们的岗位就都空出来了。只要本科学历，不需要任职经历、不需要跑关系，这样的聘任条件让已经在讲台呆腻的老师们心思活络了起来。赵利在宣传栏边，将招聘信息仔仔细细看了很多遍，心里起起伏伏地，想着自己该去聘任哪个职位、能否有机会聘任上。琢磨了两个晚上，赵利终于拿定主意，决定应聘教务处副处长位置。赵利觉得自己在学校呆了快两年了，对教学管理体系已经了解得比较清楚了，应该可以胜任。赵利填写了报名表格。报名表格很简单，除了基本信息外，一栏是大学起的学习经历，一栏是已有成果。赵利的学习经历填写了一行，已有成果写了发表的两篇论文。
　　三天报名时间到，宣传栏贴出了所有报名者的报名表。赵利看了后，心中底气全无。原来，这些处级岗位吸引了林城工业大学的大批科级以下职员和普通教师。林城工业大学有很多硕士、博士、教授，那里的科级以下职员和普通教师，算是底层的了。与其在林城工业大学慢慢熬着等向上升的机会，还不如到郊区的云河学院，可以“鹤立鸡群”呢。报名应聘教务处副处长的，除了赵利，还有五位林城工业大学来的，都是硕士学位，其中有两位现任职务是科长。他们的报名表上，成果一栏都填得满满的。
　　赵利还是鼓足勇气，去参加了面试。面试在一个小会议室进行。会议室门上贴着面试顺序名单，门外走廊上站满了来面试的人。赵利看他们都精心做了装扮，拿着材料，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气，越发觉得自己有些不自量力了。轮到赵利面试了。赵利进入会议室，管委会主任、副主任坐成一排，面前都放着一个麦克风和一叠材料。管委会主任徐智安看到赵利走进来，面无表情地说：“请先做自我介绍，再回答提问。”赵利将自己的情况作了介绍，又谈了自己如果应聘上，自己准备如何开展工作的规划。面试官们只是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低头在面前的材料上写写划划着。赵利讲完后，会议室安静了一会。面试官们似乎都没兴趣提问。徐智安便说了句：“好的，你可以出去了，叫下一位进来。”
　　面试结果会在第二天公布。赵利虽然觉得自己聘上的可能性很小，不过心底还是怀着一丝希望，万一运气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