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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共渡难关(2)

作品名称:高山岁月      作者:王双贵      发布时间:2018-09-19 19:52:22      字数:5585

  2、
  “队长,我还要跟你说个事儿……!”忽然,站在人群旁边的刘孝文,又把生产队长刘云金叫住。这儿使刘云金好一顿吃惊问道:“你不是刚才在大队食堂里吃了饭吗?怎么又问什么?”
  “我想和大伙一起上山去干活……”
  “哦!那好,那好!”生产队长刘云金立刻变了笑脸说道:“没有镢就用我的吧,跟着我们去锻炼锻炼,这不更好嘛……!”
  社员们都回家拿了锨镢,跟着生产队长刘云金向山上走去……
  正月里的天气,虽然已经打了春了,但去冬残留下来的寒冷,迟迟不肯退去。村边的树梢上光秃秃的,道露两旁的野草死沉沉方地贴在地上。大地在经过了一段冰冻之后,还未得到苏醒。勤劳的人们,再怎么着急,怎能使大自然超前呢?可是,在中国的大地上,确实出现了一段与大自然抗争的超前年代!地面起风了,颶颳的响,把道旁的枯草刮得抖抖瑟瑟,如哭似泣……刘云金队长领着社员来到一块田地里。亲自带头用锨挖土修地堰。他一遍一遍的向社员催促着:“赶快动手干吧,今天把这片地的水沟、地堰都挖好整好。明天再到别的地方去干……”
  刘孝文举着镢头在刨水沟。水沟里的杂草根,横穿竖长,刨了好一阵子,镢头也扎不进去。生产队长刘云金走过来看了看说道:“去年秋天地摞荒的太严重了,水沟里杂草却长旺盛了。看来,今年的备耕要费些力气了!……”说着,他把铁锨换给了刘孝文,自己拿过镢头吭吭地刨起来。
  风越刮越大,镢刨起来的散土沫直往眼睛里钻。于是,在那边修整地堰的个别衣服单薄的社员,开始抄起手来怠工了。刘云金和刘孝文在水沟里又刨又挖,干了好长时间也没整出个头绪来,倒是累得两人直喘粗气。忽然,刘云金看见在那边修整地堰的社员,有好几个人在扶着铁锨抄着手不干活。立刻喊起来说道:“喂,那边挑水沟的快点干!今天得把这片地整理完!要不就别回去吃饭……”
  那几个社员转头向刘云金看了看,仍然没有动弹。其中有个社员好像用哭的声音说道:“队长,天这么冷,不干吧?地下的土还是冻的,这不是在瞎胡闹吗……?”
  “什么,瞎胡闹?……”刘云金觉得这个社员的话太不顺耳了,生气地扔下镢头,想走过来看看。当他走到这个社员跟前,不禁使他吃惊起来,这个社员被冻得脸上起了鸡皮疙瘩,嘴唇都发紫了。
  大勇,你这是……“刘云金队长不再生气了。他招呼两个社员,把这个大勇送到地南头的大沟坡下朝阳的地方暖和暖和,然后向所有的人说道:“大家都歇一会儿吧,到大沟坡下避避风儿暖和一会……”
  所有的社员一听,都抱着铁锨跑到大沟坡下避风去了。这时刘大荣向刘云金说道:“云金队长,知道为啥吗?自从前几天,我在大食堂里吃了死驴肉以后,就天天闹肚子。都冒的浑身连一点力气也没有……再被这冷风一吹,只觉得连心口窝里都冻成冰坨子了……”
  刘大荣这一提起吃驴肉的事,大家的心情马上就阴沉下来。刘云金默默地眨着眼睛说道:“其实,不要埋怨我。从正月初三就上山来整地,我也知道这是瞎干。是形势,可我有什么办法?”
  刘大荣说:“咱们别瞎干了,回去吧!在这山上站着干挨冻……”
  “回去?”刘云金毫不思索地说道:“这是公社的指示,大队的规定。这个时候回去,大队怪罪下来谁负责?你还想不想到大队大食堂里吃饭啦呀?”
  听刘云金这样一说,大家就谁也没有吱声的了,都默默地蹲在大沟坡子下面避风的地方。刘孝文和刘云金两个蹲在一起。他不时地偷眼看着刘云金的脸。他看见这位生产队长脸上的颜色很阴沉,好像在琢磨着什么。刘孝文心想:“这位生产队长在想什么呢?是在回想着去年的大跃进?还是在想着这几天饲养大院里的驴一直在死?那么,大食堂里的地瓜面窝头看起来越来越小了,萝卜汤也一天比一天稀,这些事他都想没想呢?”
  寒冷的风,仍然在刮着。躲在大沟坡下的社员,没有人再起来干活,也没有人再说着要往家里走,他们只是仍然继续地在斜坡的向阳地方躲避着风寒……
  这一天是正月初九,忽然从公社里传出一个新的指示:各生产队的集体公共大食堂,马上全部停办。把每人的口粮分到各家各户,自己做饭吃。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广大社员在半年多的时间里,真正尝够了公共大食堂里的饭菜味道。这回又要自己做饭吃了,愿怎么吃就怎么做!我喜欢吃干的,你管得着吗?我原喝稀的,就省下干的……人们像空前获得了自由似的,走街串巷,奔走相告。
  刘孝文一家人又回到自己的家屋里原来的房子居住了。他舀水和泥,爹爹立灶;妈妈洗涮放在碗箱里很久没有用过的盆盆盘盘。因为马上就要吃自己家做的饭菜了,一家人高兴得就像要办喜事似的,你也笑,我也笑。刘孝文的大兄弟刘仁贵,在院子里跳着高儿地说道:
  “哦,这回我能吃上大地瓜啦!……”
  然而,人们高兴得也太早了。天傍晌的时候,很多社员聚集在生产队的仓库门前,等待着给每人发放口粮。一会儿,生产队长刘云金扛着一秆大秤,来到社员跟前说道:“大队的最新指示:经全村核算,从现在开始,每人每天给口粮二两九钱三,口粮的品种是地瓜干。”这一下社员们都炸开了锅。有叹气的,有鼓眼的,全都一齐向生产队长刘云金发问:“每人每天二两九钱三,这是给人吃还是喂鸟吃?……”
  “队里的粮食都哪里去啦?我们一年到头给社里干活,到这一天,叫我们三尺肠子闲着二尺半!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不是要把人饿死吗?……”
  生产队长刘云金,被社员们追问的闭口无言。无可奈何,他向仓库保管员说道:
  “称吧,按花名册往下发……”
  社员们看见刘云金耷拉着眼皮,垂头丧气的样子,谁也没了章程。只好发给多少接着多少了。刘云金念一户,仓库保管就称一户。挨到刘孝文家的了,刘云金念道:“刘增奎家八口人,共计每月地瓜干六十六斤三两二钱……”
  刘增奎走上前,仓库保管员把称好的地瓜干,倒进他拿着的口袋里,口袋就像没盛东西一样瘪瘪的。他沉叹一声说道:“唉,六十六斤地瓜干,叫俺们八口人吃一个月,这日子还有法儿过吗……?”刘增奎提着分给的六十六斤三两二钱地瓜干,回到家中告诉家人说道:“这就是全家人一个月的口粮。刘孝文的妈妈急忙用手扒着口袋看了看,心急如焚地发愁说道:“这可怎么吃呢?泡着汤儿喝,也喝不到一个月呀……!”
  刘孝文扒着口袋看了看,分到的地瓜干只有一小堆儿沉在口袋角上,心里一阵沉痛难忍,便自言自语地说道:“去年髙喊农业放卫星,今年却闹饥荒,早知道这样,何必去大跃进呢……?”
  “唉,说一千道一万还有么用呢……?”面对空前的困境,刘增奎忍着受着,向孝文的母亲说道:“赶快捣些地瓜干,熬锅地瓜面糊糊喝吧,我的肚子快贴到脊梁骨上了!……”
  正在这个时候,刘六婶从外面跑进刘孝文的家里,一进门就气喘吁吁地说道:“增奎老弟,赶快去抢吧!去晚了就抢不着了……!”
  刘增奎吃了一惊,赶快问道:“他六婶,去抢什么呀……?”
  “大伙都到东山地里去抢挖苦菜根儿啦……!”刘六婶仍喘息着说道:“老鼻子人去啦!这个时候,把苦菜根儿挖来家,不是也能填饱肚子吗……?”
  刘增奎赶紧找出了几只破篓子,拿起铁铲子带着刘孝文和他母亲弟妹,急急忙忙往东山地里赶去。可到了那里一看,嚯,满地里的男男女女,都在弓着腰,撅着腚,两眼直直的盯着地皮,在寻找苦菜根的影子。因为还是正月里,各种野菜都在沉睡,只有苦菜敢冒着寒冷,悄悄地萌芽发叶。虽然它的地上叶子还不太大,可地下却有着粗而长的像蚯蚓一样的根系。本来,苦菜是很苦的。在平常的日子里,大人小孩都不太愿意吃它。然而,现在人们顾不得它是苦是香,只要挖了回家能充饥就行。
  刘增奎和刘孝文的妈妈刚到地里,就赶紧拿起铲子挖了起来。刘孝文一边挖,一边望着满地里像寻找金子似的挖苦菜根儿的人群,心中感慨万分的想到:现在这些人看见苦菜,你抢着挖,我抢着挖,苦菜根儿挖完了再怎么办呢?难道是逼着再去挖草根儿,扒树皮不成……?刘孝文这样想着……心里一阵阵的忧伤和沉痛,暗暗地呼喊:“大跃进啊!你造成了国难民瘼……” 这片地里苦菜根被挖完了,人们又急急忙忙奔到另一片地里。刘增奎和刘孝文的妈妈提着篓子,马上又跟着人们跑吧;跑到哪里算哪里……—连着好几天的时间,高落山村的社员,掀起了上山挖苦菜跟儿的高潮。完全把挖苦菜根儿当成每天的主要劳动。他们把挖回来的苦菜根儿,择了洗,洗了切,拌了地瓜面,蒸菜团子或煮粥喝,一家大小总算吃饱了肚子。可是,生产队的事没人管了,生产队的活也没人去干了。生产队长刘云金挨门挨户去找人。家家的门上都挂锁。有时碰到—两个社员,还见了面就向刘云金发脾气:“找我干活?每天吃二两粮食能干活吗?”
  “俺还想活命,得上山挖苦菜根儿填补肚子,要干活你自己去干吧!……”
  刘云金没有办法,只得把情况报告给大队。已经从大队党支部委员升为书记的刘克栋,立刻发了火。他对刘云金说道:“社员不参加农业生产可不行!吃少少干也得干!谁若不干,二两九钱三也吃不着!”
  他的话就是命令,平民百姓谁敢不听?因为还有二两九钱三的口粮在他手里掐着哩。
  自从大队的公共食堂散伙以后,就宣布了农村共产主义生活的结束。这时候生产队里的劳动形式,又恢复了以前搞农业合作社那一套办法,社员给生产队干活给记二分。正月十五日以后的一天,刘云金又带领着生产队的社员上山干活了。他们还是去挖水沟,修地堰。到了地里,刘云金向社员们说道:“这几天天气有些变暖和了,刮风也不那么透心窝子的冷了,大家可要好好的干。干好了,晚上给大家多记点工分。”
  今天,刘孝文也跟来了。上次他来参加集体劳动的时候,还是吃大食堂过着共产主义生活的时候。现在改为记工分,吃饭要花钱了。为了全家人的生活,他更得来参加劳动。他看见上次寒风吹得脸上起了鸡皮疙瘩的刘大荣也来了,便与他结伙挖水沟。
  刘大荣听完生产队长的话,认为是在暗中鼓励他好好干,这次他心情不错。一边用力的挥着铁锨挖着水沟,一边对刘孝文说道:“今天咱俩好好干。干多了,晚上定能给咱俩多记些工分!……”
  然而,劳动不是能用语言所能代替的……
  刘孝文和刘大荣干了没有吸袋烟的工夫,两人就累得张着口直喘粗气。刘大荣扔掉手里的铁锨,一屁股坐在水沟边的堤堰上,再也不想起来。刘孝文也累得浑身支持不住了,扶着铁锨站在水沟里喘粗气,他看着刘大荣的脸上淌出一层一层的汗珠儿,笑着说道:“刚才你还说要好好干,想多挣点工分。这一会儿怎么就坐下来不想动弹了啊?”
  “唉,累惨了,我浑身使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刘大荣说着竟骂了起来:“操他妈的!这是什么年月?叫人吃苦菜根儿来干这么出力气的活!……”
  刘孝文知道,刘大荣现在还是一个光棍汉。他爹去世的早,现在家里只和他老娘两个人过日子。他母亲年纪大了,凡事都由着他。久而久之,他就养成了说话骂骂咧咧的坏习惯。刘孝文抬头往修地堰那边一看,看见也有很多社员早停下了手里的铁镢,坐在地头歇了起来。队长刘云金双手掐着腰,走过来说道:“大荣,怎么干这么一会儿就不干了?赶紧点,稍歇一会儿就起来干……”
  刘大荣翻着白眼珠儿说道:“还干?叫我一百声爷,我也没有力气再干了……”
  “不干,晚上工分怎么记……?” .
  “工分不要了!”刘大荣累得摇着头说:“挣一麻袋工分,领不到一烟货包粮食,干也是白干……!”
  刘云金也累得直不起腰来。他看着社员们确实没有力气再干了,用眼向四下膘了瞟,说道:“好吧,要不就到那边地堰下面去歇歇,也好能避着点风……”
  大家这么一歇,就再也没有起来干过,一直是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熬到日头偏西的时候才…… .
  时间又到了文城中级师范开学的日期。刘孝文在高落山村,度过一个多月的寒假,现在又要返回师范学校里去了。
  在这一个多月的寒假生活里,给刘孝文留下了很多忧愤伤心的感受;先是正月初一的全体社员大会,公社一把手,在广大社员面前大放空炮情形;接着是饲养大院里的耕驴一头一头的被饿死,仓库里没有粮食了,集体的大锅食堂散了伙,广大社员就以苦菜根儿充饥……在临行之前的那天晚上,刘孝文一宿也没有睡着觉。他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想道:“今春社员们没有粮食吃,都饿着肚子不能上山干活,明年的粮食又从何处来呢?文城师范那边又会怎么样呢?也要吃苦菜根儿充饥吗?如果都是如此,国家的形势将何去何从?
  刘孝文按期赶回学校,但学校里却没有按时上课……他把行李卷儿送到宿舍里,道路近的同学早在宿舍挤满了。刘宇亮和曲立虎看见刘孝文的到来,立刻神神秘秘地凑上来,向他报告新消息说道:“孝文同学,听说没有?这回开学咱们的口粮又要减少啦……!”刘宇亮说道:“不仅定量减少,听说窝窝头里还要搀上半对半的黑地瓜面哩……!”曲立虎接着说道。刘孝文听后立刻皱着眉头问道:“今天开学,学校怎么不开始上课呢?”
  “我听林泽升老师说……”刘宇亮回答他说道:“今天中午的面子还没有拉回来,学校正跟人家粮库里的工作人员进行交涉呢……”
  听到这种情况,刘孝文心中的忧伤越发加深起来。联想到自己家乡的老百姓,都在以苦菜根充饥,便叹了口气说道:“形势怎么这样不好呢?我们家乡的社员,每天每人只给二两粮食吃,都在饿肚子。看来咱们师范学校的学生也要勒紧裤腰带上课了……”
  “哼,都是大跃进给闹腾的!”曲立虎气愤地说道:“农业放卫星,尽着力气把牛吹到天上去了,能不跌个半死……”
  “去年秋光顾大炼钢铁了,把粮食都烂在了地里没人管……”刘宇亮说道:“到现在人人饿肚子!早干么去了……”
  刘孝文深思了一会说道:”看来,去年的大跃进,不但没有搞出成绩,还给人民群众造成了无上的困难……“
  正在这时候,刘玉环过来了。她依在男生宿舍的门口,向里面看了一眼说道:“林
  林泽升老师叫大家马上回教室里去,说有重要事情要讲……!”
  六级二班的男女同学,都来到教室里。林泽升老师站在讲台上,向同学们看了看,然后声音沉重地说的:”同学们,由于情况有所变化,按照上级的批示你们吃饭的定量又要减少了—些,每人每月供给玉米面十斤,地瓜面二十斤……”
  林老师说到这里,声音变得很低很低。可以看得出,他在为同学们的身体健康而担忧:“同学们……”林泽升老师接着说道:“困难的情况己经出现了,你们一定要忍耐、要坚持,千万不要荒废学业!学校一定会想办法,帮助同学们度过难关的。明天,我们照常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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