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之道 庚（庚言利害。仓庚于飞。《列子》《诗》）（三）

　　本之道-庚（庚言利害。仓庚于飞。《列子》《诗》）（三）
　　
　　
　　如此高山泄洪，飞瀑直下，虽弄得浑身虚汗淋漓气力不支，却收获了明显的饥渴欲望。遂大饮一口啤酒。情急气虚，就狠狠呛了个急脸急眼。遂泪水就势肆流。但积胸的混沌像被了盘古一通大斧，渐开罅隙。小品见之亦红眼陪泪，一面递纸，一面拭泪泣道：谢谢大哥的指点，我好心慌意乱六神无主哦，听你这样一说，心里也开阔了一些，可内心里头还是好恐惧，真不知以后怎么办哦！……他爸之前是军工，三年前去世，他妈改了嫁，也不管我们；我父母在乡下身体不好，也管不到我们。我比你还要忙，我要打工、还要照顾他、还要照顾小孩上学、还要操心怎么筹借医疗费……啊哟，妈哎，一想这些，真不知道往后……
　　言语间，烧鸡公上来了。一股强烈的刺辣鲜香直冲味觉。悲至极处是空然。一阵喷泄，倒开了些胃口。遂对小品道：唉，还是老人家说得好，先保存自己，再消灭敌人。如果我们垮了，一切都没救了。还是先填肚子再说吧。
　　她眼泪兮兮道：我一天都没吃没喝了，一点都不想。
　　遂盯道：这个当然知道。这一个月来，整天脑子一片茫然，昏昏沉沉，不知饥渴，前两天差点就倒掉了。于是就认真思考今后打算。所以才给你讲了刚才这一大堆。如果你觉得有道理，就参考一下。好在我们都是一个大院，往后就相互关照、相互帮忙吧，困难总会过去的！
　　小品面涌小溪道：你讲的都很有道理，我会照着做的……
　　遂举杯如虹道：来吧，那就互帮互助，战胜困难！
　　……
　　亦或是酒精催化的魔力，亦或是量子纠缠的幽力，亦或是雄性扶弱的潜力，反正一顿啤酒鸡公之后，如蓄水欲爆的水库突然泄洪，总会在泥沙俱下的破坏中，带来诸如水力鱼情的惊喜。于是，神志晕晕乎乎，言语晕晕乎乎，脚步晕晕乎乎，行动晕晕乎乎，，，便晕晕乎乎荡步阑珊夜色、当那扑面热浪、闻那玄湖蛙潮、观那如坟紫金……真是不样街道一样路，如常幽巷异常情。原来，身置美景，并非美意；身置仙山，并非成仙。而只有当心空析出间隙，才能发现，紫金之玄尽在夜色。其色玄紫若狱、其状隆紫若坟，其星点灯若磷、其灯点睛若魂；而玄湖之玄亦在夜色，其色缤缤、其荷馨馨、其水泠泠、其声咽咽、其气腥腥……
　　……
　　寻找骨髓配对的概率亦如中大奖，又是数十万分之一。但兄弟姐妹的概率则是五分之一。要是相比那些出生在强大计生政下的一代人，艾僶则十分幸运。她恰有五个兄弟姐妹。遂赶紧组织动员他们检测捐髓。老小与艾僶关系最好，便让他牵头，与老头子出面做协调工作。老小说，这个你放心，我必须让他们一起去检测，哪个符合，必须捐。他立即召集家庭会议。老大是经历家属病故的人，话若田畈薅草道：古话讲，能医病，难医命。我看这事不大是好，我们也只是表表家人之意吧。老二在外地打工，不便回来，二奶奶说：啊哟，大家要是都去，他是亲弟弟，当然也是躲不掉啥，真不行我去顶中吧。姐姐不爱说话，姐夫是小生意人，靠嘴皮吃饭道：其实科学我们不大懂，是不是非要她去，对身体有多大损伤灾害，到底怎么样子呢都还不大清楚。当然喽，要是大家都不管三七二十一蒙头一掷，我们也不好有什么意见喽。老头子戳灯脸道：你们都是兄弟姐妹，一娘所生，救命的时候，不指望你们还指望谁呢？老太太裹婴嘴道：呵呵，问问我去中不中啥，要中，就让我一个去，省得让你们大家麻烦啥。
　　总算把四人都请了过来，作了配对检测。结果却是，竟无一人符合。医生叹曰，之前有兄弟姐妹二个三个的，都配上了，怎么会五分之一也配不上……还要打破这个概率记录了。
　　一不作二不休，遂向中华骨髓库中心提出配对申请。结果回复，查无此人。又向台骨髓库提出申请。结果还真配上了。遂即将消息告诉了主治薛医生。薛医生则面呈之前刚进院时递给他一个赤部长交代让给的人情信封道：你是军区机关的领导，我也就实话相告，你家属这种情况，十分特别。我干专科也有十多年了，才遇上这一例。这种情况，据我个人了解，国内好像还无先例可查。这个案例还是从外国传来的，目前还无有效治疗办法。如果要做，也是纯粹的试验。这个试验国内目前也只有“散令谣”等几家大医院敢做。其实据我了解，像这种医院，进去很难，就是进了，效果也就基本那样吧。说实话，你对家属已经尽责了，并作了最大努力。毕竟医学的能力是有限的，你是否非要作这种尝试，你自己要想好。
　　明知死刑，却作努力，不只是道德人情，还有初始的承诺。只能勇往直前，义无反顾。
　　遂直接电话联系“散令谣”。在得到几十次电话语音接待后，终于听到了一个真人的声音。可回答却是，现在医院没有床位，预约已超，暂不受理，还请谅解。想想这种医院是国家高层大员出入之所，并要收治来自全国患者，当然理解。可理解易，谅解难。遂找总后创作室的同志帮助联系。结果答复说，可以预约，不过最快要到明年春后，并需提前准备好六十万医疗费用。没有经费，也没法住院。因为之前听从了薛医生建议，去他介绍的地方购买了昂贵的进口药GLW。虽然一小瓶药，花两万余元，但薛医生还是从如泥的面容外，给予更多一些关照。比如跟他说出这些信息后，便捆绑销售给一点难得意见道：患者一直靠化疗维持，体质每况愈下，当然是越早越好。他那边人多是实，这要看你的力度了。所谓力度，就是财力和人力。财力没有，只得咬牙找了一次已高升的老领导。老领导翌日便回了要找人的信息。遂即给该院的白主任打通了电话，她声音如水道：既然是上面首长交待的，你就赶紧办好相关手续过来吧。听说你也是普通军人家庭，不过你怎么也得准备四十万吧，医院押金与你自持各一半。
　　别说四十万，艾僶转户籍时，取出所有存款才两万块。这也足以令人吃惊。她娘俩一切用度，全指望工资卡每月那一千五百余元的薪金，怎么还能抠出存款。可抠出这点钱，现在仅够买那么一小瓶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进口药囊。
　　领导常教，办法总比困难多。群众常云，有困难找领导。遂将其事报告了赤部长。如果说匡部长是长面玄巾，那么赤部长则是方面朱棉满面红光道：我发动群众，给你想些办法，你自己也想些办法，凑凑吧。
　　于是发动宣传部机关每个同志以个人名义，慰问患者两千元，约筹资八万；另又在政治部机关和直属单位进行捐款，共筹资十一万多。这样，住院的二十万押金解决了。遵照救命求急原则，赶紧办理了进京住院手续。剩下的钱款，只能到时再说了。
　　
　　是年大事：
　　小寒－胡锦涛在中纪委会提出“64字”干部践行良好风气。
　　立春－普京慕尼黑演讲指责美国滥用武力制造世界冲突。
　　雨水－北京首次遭遇春运恶劣雾霾，气象台两发黄色大雾预警。
　　惊蛰－十届人大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物权法》。
　　夏至－胡锦涛参加香港回归十周年庆典。
　　小暑－建立农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
　　大暑－胡锦涛在建军80周年大会上讲话。
　　寒露－胡锦涛作中共十七大报告。
　　霜降－我国首颗探月卫星“嫦娥一号”发射成功。
　　大雪－南京大屠杀70周年。
　　
　　
　　戊子春，暴雪冰。
　　谣云：奥运到，冰雪暴，股市哭，房市笑。
　　正月初四八时许，刚从出租屋往“散令谣”走，便接到赤部长电话。其两句常规慰问后道：按照规定，机关干部不能半年离岗不在位。我个人觉得，你可作两种选择，第一是留在机关，一边工作一边兼顾家属。这样既可保全机关工作，也可照顾到家属，在北京动手术，总共不过半年时间，你可以找个家人去在那边陪护，你每月可以过去一两趟，如果情况紧急，可以随时飞过去，路费部里给想办法；如果你必须全程陪护，就要考虑离开机关下到基层了。比如省军区系统，去人武部。如果选择下去，可以给下面打个招呼，今年你可以主要时间在医院陪护，也可打招呼让那边也给你搞一次捐款活动。这两条路，给你作个参考，你好好考虑一下，三天内给我正式答复吧。
　　思想正在焦灼间，三宝却神奇打来了电话，问缺不缺钱。遂答当然缺钱。但有组织保障，相信一切都能解决。他说，你跟我别客气，有困难就说一声吧。遂代表家属感谢则个。
　　翌日上午，被白主任领到一僻静处道：我们对你家属作了全面检查，结果并不乐观，所以要请你自己作出一个抉择。她的基因确实存在罕见的缺陷，并不合适做干细胞移植。也就是说，成功的概率极小，不超过百分之十。你知道，这在医学上，几乎是没有希望。你是首长介绍来的，也知道你的家境，所以我要把话跟你说清楚。如果做手术，有可能在手术台上下不来，即便下得来，生存最长也就半年或一年时间，这与消极治疗差不多，但生存的质量很低。所以你要在这两天告诉我的决定。
　　……，……
　　留机关？下基层？做手术？弃手术？
　　留机关就是保环境待遇保前程进步，下基层就是放弃进步不进而退。做手术能给病者一个希望，给自己一个做人的态度，尽管结果劳而无功人财皆空；弃手术是顺应自然规律、尊重自然科学，保病者为人基本尊严、还生者更多生存空间。尽管结果为世俗所非议、为人情所不通……应该怎么抉择？！
　　这个时候，你最需要的是一个人的帮助。一个最信赖者的帮助。帮助作出最权威最公允最心安理得的决定！
　　这个人的第一人选当然是艾僶。可她又最不合适。因此二难选择，全系她于一身！
　　向死，是每个生命的天然归宿和畏惧。可于此却有活的质量和活的尊严；向生，是每个生命的天然追求与向往，可于此却需忍受求生的苦痛与苟活的屈辱。可让她选，则还存在更多两难！
　　第二人选应是她的家人。其父说，嫁出门的姑娘泼出的水，人是你的人，她的一切全靠你决定了哦。其母说，你为她已经情至意尽了，生死都是命哦，她就这么大寿庚、就这么大福分，你现在是她最亲的人，你做主我们都没意见，你也甭太纠心了。
　　第三人选是自己的家人。女儿说，只要尽到最大努力就没有遗憾了。大姐说，她的命不好，你的运不好，她遭这么大难，你也跟着受这么多罪。到目前为止，你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了，其实医生都把话说得十分明白了，再往后边，结果都一样，折腾也一样，不折腾也一样。可你还要考虑保全自己，你就是不考虑前程，还有孩子呢。大哥说，如果能做出既符合人情世故，又符合科学规律的选择自然最好，可谁能做得到呢。怎么选择都是顾此失彼，所以这样的抉择，别人没法帮你，只有靠你自己了！
　　……，……
　　到了第三天上午，照常给艾僶送来想吃的饮食水果，又瞎聊了一会天，等到九点医生闭门查房时，便茫然下楼，走到一个僻静角落，点着烟，提醒自己，在这一个小时内，必须对两件事，作出最终决定！
　　仰问上天，上天回应――冰雪暴，奥运到。
　　这是个灾难与狂欢并存的年份！
　　这是个绝望与希望交织的信号！
　　——大哥，麻烦您帮我一下吧！
　　当低头抽到第三颗烟时，听到有人求助。转头一瞧，骤然一惊，一个短发盈肩的女子，推着轮椅要上台阶。吃惊的当然不是其寻求帮助，也不是轮椅患者是一个病区的病友老离，更不是跟老离偶有互烟之谊，而是这个突然出现的短发盈肩女子太像艾僶了。准确地说，就是艾僶短发时期的缩小版。
　　遂问老离干马不在病室等待巡房，却偷溜出来抽烟。他哈哈乐道：有什么好查的，按照他们的说法，没啥好法子叫你好好长期生存，还不如开开心心抽几支烟自在呢。以我的想法，他们反正也没啥把握，还不如回家去自在些。问他干马没回呢。他朝那女子扬扬手道：我现在说了不算啦，都是她们做主呢。盈儿，我没说错吧。
　　那女子笑出一脸水滴静池道：大哥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第一吧，我爸他是家里的一把手、顶梁柱，必须得保，得全力以赴保吧；第二吧虽然咱们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我爸大小也是国家干部，有公费医疗，你看好多人还没这条件都在倾家荡产寻医求治呢，我们要是放弃治疗，回家等着，我们心里咋样不说，也得让别人吐沫给淹死呀。我弟还在上学，我妈身体又不好，我就给学校请假，学校领导二话不说就给了一个月的假。我们这么努力，我爸不说好，还要怨咱们呢。
　　老离笑出满口豆豉瓣道：丫头，我可没是说你们不好啊。唉，是给你们带来太多麻烦啦。一人得病，全家受苦，结果是我好不了，连累你们也不得好……
　　也许是和老离对脾气，才向他发表过关于抽烟的心理生理需求与健康的种种辩证关系后，他或许是深受其中关于是否需求吸烟取决于生命力是否顽强的创造性论段刺激，此后他总要在你出来抽烟时突然出现，并非得通过向你要烟以证明他生命力的顽强，并借以分享你顽强的生命力。这才突然明白，如果说亲人的意愿多少掺被些世故文化的匡制，那么病者内心深处的求生欲望，则是永远纯粹而执着的。
　　这是自然的属性。这是上天的旨意。
　　于是，自然明白了自己的抉择。
　　
　　是年大事：
　　小寒－中国遭遇百年一遇冰雪灾害。
　　惊蛰－西藏拉萨*。美国发生次贷金融危机。
　　立夏－俄罗斯大选普梅易位戏法。四川汶川大地震死亡七万余人。
　　夏至－贵州瓮安*。
　　立秋－第29届奥运会于08年8月8日晚8时在北京鸟巢开幕。
　　白露－“三鹿”毒奶粉事件曝光。
　　秋分－中国“神舟七号”载人飞船首次实现太空行走。
　　霜降－奥巴马成为美国首个黑裔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