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聊天

　　看那僧人居然尾随而来，武义程就有几分生气，她举手招呼服务员，一个很帅的小伙子马上在她旁边出现：“姐，有事您吩咐。”
　　“那个和尚是干嘛的？”她指点一下坐在旁边，居然也点了一杯茶的僧人，僧人点的是龙井茶，和碧螺春有点异曲同工，这里每杯茶最便宜的也要三百元一杯，看起来这个僧人要么是茶社的老板之一，要么就是富方丈级别的游方僧。
　　“他是我们主持的一个外地朋友，听说是杭州灵隐寺的高僧，我们都喊他荆大师，他在大觉寺挂单已经半年有余了。平素里就是打坐讲禅，他是我们这儿的常客，说我们泡的茶有一种西湖狮峰的味道。”服务生看得出来武义程一身雍容华贵，知道这是不能惹的客人。
　　武义程“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不料那僧人反而得寸进尺，坐在距离他们四五米的座位上拱手行礼，对王凌雪道：“这位女士气度不凡，您说家人有懂得梅花易数的，能否介绍我认识一下？”态度十分恭谦。
　　武义程挥手让服务生走开，回答那僧人：“你不是大师级别人物吗？你想认识的那个人是我弟弟，要见他需过我这关。你刚才出言不逊，我很生气。”
　　僧人面有为难之色，他再端详武义程几眼，再次拱手，言语中没有了刚才那种调笑性质，大有得道高僧的庄重：“这位女士笑谈了。我要找的那个人和你关系不大，你虽然出自于富贵之家，也是当今名士，但福泽不如这位女士，恕我言辞多有冒犯。”
　　王凌雪则是有点害怕，她猜得出来此位僧人是想找自己的丈夫，但想想连如江那家伙说话办事随性而为的性子，别惹出什么事端。她曾经看过红楼梦，知道最后贾宝玉被一僧一道携走去了太虚幻境，她家里那个人可不能走，要好好陪她到地老天荒呢。她低声说：“程姐，时候不早了吧。我们回家去，连如江也不知道醒了没有？”
　　武义程看出了王凌雪的胆怯，误以为是她看到生人有点腼腆，就笑笑说：“小雪你别害怕，姐姐可是黑带七段，就是少林寺的僧人也没事。”这倒不是吹牛，武义程自小在军中长大，虽然比李进等人稍逊一筹，但一两个游方和尚却完全不放在眼里。
　　武义程问那僧人：“你想找到那个懂梅花易数的人干啥？我弟弟，不，那个人可是轻易不见别人的。”言辞之中已不再以姐姐自居。
　　荆大师见她口气松动，以为答应了介绍与那个人认识，便站起身来做出一个僧人行礼的手势：“女士，我就是想拜会一下能人异士，另外有些事情需要单独和他探讨一下，关系到国计民生，恕我不能明言。”
　　“那好吧，也恕我不能明言。”武义程站起身来拉着王凌雪出门而去，到了茶社门口，又回头笑笑：“我弟弟现在南京读书，你去找呀？你们佛家不是总讲遇缘则生，缘尽则灭吗？”
　　僧人看她一眼，双手合掌，念声阿弥陀佛，无可奈何地摇摇光头。
　　武义程和王凌雪回到武家院落时，发现连如江早就醒了，但让王凌雪不可容忍的是他竟然和李进、李三木以及武毅三人又摆上了酒，四人说说笑笑你一杯我一杯，聊得甚是高兴，见她们二人走进门来，吓得连如江就想藏酒杯，王凌雪瞪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他，转身回了卧室。武义程则凑过来笑道：“连大师，你挺能喝的吗？”
　　李进很义气地回答：“如江开始不喝，是我劝的陪我们细斟几小杯，刚开始喝你们就来了。”边说他边指着桌子上的小凉菜解释，果不其然，就很简单的几盘:花生米、豆腐皮和鸭肝。
　　李进继续说道：“自从如江订婚酒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我们兄弟相遇在一起都很开心，要不武主任您也坐下？”言辞十分恳切。
　　武义程往王凌雪的房间努努嘴，大度的对几人笑笑：“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也给我们加双筷子，另外武毅再添几个热菜吧，酒少喝一点，如江啊，凌雪现在特殊时期，你可要照顾好她呀，这顿顿喝酒不能不让我妹妹生气吗？”后边几句尤其大声，故意让房间里的王凌雪听得真真切切。
　　连如江也故意大声答应：“程姐，您放心，我就是陪着李哥说话，酒不多喝。”
　　他们原来坐的餐桌很大，大约能坐十个人的样子，几个人偏安一隅凑得很近，现在服务员过来再添上两套餐具，反而布置起来好了许多。武义程去卧室请王凌雪出来，武毅眨眨眼，做个鬼脸，压低声音说道：“连哥，看来你也是怕凌雪姐姐的，没少跪搓板吧。”连如江刚要出言反驳，见妻子和武义程有说有笑走了出来，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心中歉然。
　　王凌雪其实并没有生多大气，只是看着连如江这几日天天喝酒有点担心他，她知道丈夫最近事情特别多，看他举重若轻般并不给自己诉苦，内心十分感动，尤其今天中午满座中除了他俩几乎没有白丁，在这种大场面中丝毫没让连如江有半分怯意，更是心中骄傲。只是孕妇的情绪波动异常，一进门就看到他端着酒杯未免心中着恼，刚才程姐进去一说，马上觉察出自己的不对，很痛快地陪着程姐走了出来。
　　几个人重新调整了一下位置，凉菜也再次摆了一下，武义程问王凌雪：“凌雪，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吗？我让厨房给做，这儿的水平比那个张参谋长的莫大先生一点不差呀。”
　　“谢谢程姐，中午吃得好多，现在一点也不饿呢。”王凌雪真的想不出啥好吃。连如江则毫不客气地说到：“姐姐，有没有新鲜的水果？凌雪特别喜欢吃大樱桃。”
　　“有呀，你不说我都忘了，咱院里好多台湾那儿的水果呢。走的时候我给你们装上一些吃个新鲜，凌雪这个阶段多吃水果有好处。”武义程爱怜的拍拍王凌雪的肩膀，一脸慈祥，王凌雪的脸又红了。
　　“武主任，听说你们刚才去大觉寺了？那里的玉兰花开了没有？”李进随意问问，他想斟酒，但被李三木抢下酒瓶，挨个倒起来，只是到了武义程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有点为难地回头看看李进。
　　“给武主任准备点果汁吧。”李进说。“她今天操劳寿宴的事情肯定很累。”
　　武义程赞许地点点头：“老李现在也会关心人了？真不错。”李进编制在中央警卫局，常年负责武老的安全保卫，和武义程关系相当不错，只是李进一向大男子主义。不幸的是去年他家中遭变，妻子查出宫颈癌，尽管找了武义程的老公，这个京城第一把刀做的手术，但因为发现太晚，终究没有回天之力，只留下一个小女儿就撒手人寰。李进又当爹又当妈，才体味到女人的不容易，现在人变得温柔许多。
　　听武义程这么说，李进则长叹一口气，没再说什么。王凌雪下午曾经听武义程讲过李进妻子的事情，也是暗中叹息，她却不想让餐桌上的气氛因此变得压抑，就对丈夫说道：“如江，今天我和程姐在大觉寺遇到一个和尚，他想找你呢？”
　　“找我？”连如江诧异言道，“我可不认识什么和尚。”
　　于是王凌雪就把下午的事情经过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说道武义程不小心踢出一个卦签时，连如江有点情绪不对，但张张嘴啥也没说，当他听完整个故事后才摇摇头，“这个僧人看来认识殷部长，不然不会想你是他家中人。”
　　王凌雪说道：“可惜那个卦签没带回来，不然你真的要给程姐解卦了。哦，现在是晚上，连大师不营业。”她很少当着众人给自己丈夫开玩笑，现在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大家都笑了，就连一向表情严肃的李三木都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非也非也。”连如江故意用古词来接妻子的话。“我是晚上不给人看相，可不是晚上不给人解卦。不过我不用看，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卦象。人敬神佛，神佛可人，程姐无意间用脚碰到卦桶怎么会有好卦呢。”他嘻嘻笑道，正在这个时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拿出看时却是岳父王云贵的号码，忙起身到一旁去接。
　　王云贵此时正在接待中央电视台摄制组的人，尤秘书长办事果然干脆利落，他们中午起身，一路上顺风顺水，用了不到六个小时就到了临清市，这是先期到达的技术人员，但临清市给予了很高的礼遇，王书记亲自陪同大家到一家名为"运河人家”的酒楼尝尝临清特色，结果大家刚坐定不久，就接到省委副书记秘书夏方的电话。
　　夏秘书还在省委组织部时就和王书记有过一面之缘，后来每逢年节王书记去省城拜访都要和夏秘书联系一下，虽然夏秘书很忙，但年货自然是少不了要送的，二人就是简单的在电话里客气一番，把年货放到某个宾馆前台就完事。现在乍一看到夏秘书的号码王书记未免吃惊，甚至都有点诚惶诚恐，他比夏秘书要大上几岁，级别也相差无几，但那可是领导身边的大密，能量之大是不可想象的。电话里夏秘书相当客气，询问了几句临清运河文化街的建设事情，王书记不明所以，就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同时说中央电视台摄制组的人也过来要拍摄一个专题节目，夏秘书哈哈大笑，说王书记搞了一个这么有特色的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发明，怎么不请领导去给指点一下？王书记又惊又喜，忙说：“哪里呀，我最担心领导日理万机，要是能百忙之中到我们这儿看看，那可是临清几百万人民的福音啊。”
　　夏秘书却没继续说下去，只是说看领导最近日程安排，要是能有时间倒真的想去看看。然后话锋一转，说道：“首长今天在北京巧遇了你女婿连如江，很精明强干的小伙子呀，前途无量。”说完就借口有事把电话扣了。
　　尤秘书长看王书记接完电话浑身都有点颤抖，就有点奇怪，他以为王书记因为这几天太过于劳累，忙过去扶一把：“书记，您怎么了？”抬头看时王书记却是面露喜色，一再对他挥手，说道：“我没事，小尤，快去招待好北京客人，今天给老板说要上最高的标准，上野生的丁马甲鱼。”据《诗经•鲁颂•閟宫》记载，中华鳖之文化始于山东，后唐皇帝李嗣源曾尊称临清丁马甲鱼为圣鳖，清乾隆皇帝六次下江南都要御临原清平县清阳驿馆（临清魏湾），一赏马家湖烟雨，二品丁马甲鱼美味。并题字：“黄运甲鱼甲天下，天下烹饪看客家”。”因此，“丁马甲鱼”又叫“黄运甲鱼”更名震天下。尤秘书长久随王云贵，招待客人那更是家常便饭，但如此大手笔却也不多，见他迟疑，王书记笑道：“今天我个人请客，请北京的朋友真正领略一下咱们运河河畔的文化底蕴。”
　　布置完成抽个空隙，王云贵给女婿打了一个电话：“如江，今天你遇到省委的夏方了是吧，他刚才给我联系呢。说是钱书记打算也来参加咱们临清运河文化街的开幕式。”连如江大喜，连连称好。原本他还担心省里的媒体不一定买账，现在听说主管宣传组织的副书记大驾光临，哪里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如江，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件事情给领导汇报一下呢？”他嘴里的领导自然是龚书记和熊市长。当时龚市长倒是满口答应要参加这个仪式，而熊市长推说有事，一般各个地方的党政班子一把手很少在开幕式之类的仪式上共同露面，主要也有自重身份的意味。
　　一般像这种省领导下地方视察或者考察一类的活动，都提前一个月由省委办公厅提前通知地方，做好相应的准备，虽然刚才夏秘书没有明说钱书记肯定造访，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王云贵稍微有点担心，不报告的话如果龚书记没做准备，有点措手不及，但万一报告后钱书记有事无法成行那可是弄巧成拙，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好场面未免付诸东流。
　　“这……”连如江也有些为难，他处理此类事件毫无经验，只好摇摇头实话实说。“爸，我也吃不准，但我觉得最好别通过很正规的渠道给领导，稍微知会一下应该比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