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搏人生之十

　　10、流落到了深圳
　　张小姐领着我来到人事部。金部长不在，张小姐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入职登记表：“周先生请将表填一下，然后将有关费用缴了。”
　　“缴费，缴什么费？”我刚掏出笔，正准备填表，竟被张小姐的话吓了一跳。
　　张小姐平静而又温柔地说：“是这样的，根据我们公司的规定，你缴20元档案入档费，100元体检费，500元抵押金，还有交职业介绍所的你第一个月工资的20%介绍费800元，一共是1420元，其中500元押金你做满三个月后，会退回给你的。”
　　我一听，天啦，这招的什么工，一分钱还没挣就要先贴1420元，该不是遭遇了骗子公司吧？我停下笔说：“哦，没带这么多钱，明天来缴吧。”
　　张小姐一听，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温柔的声音立即被一种鄙夷的腔调所取代：“你身上带了多少？带多少就交多少吧。”
　　臭娘们，这不是拦路抢劫么？我对这次成功的应聘产生了怀疑，于是说道：“因为今天我是来面试，想不到这么顺利就通过了，加之听人说这里治安不好，扒手多，我可不敢放太多的钱在身上，所以只带了来回的车费。这样，我明天一大早就赶过来。”
　　张小姐听我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回来了，她的语调又变得温柔可亲：“周先生说的也有道理，还是安全第一，那就明天早点过来吧。”
　　我心里一动，有意试探道：“盛总说这里可以安排住宿，我住在哪里？”
　　“一般都住公寓，不过要等通过试用期，成为正式员工后，才能享受。”张小姐解释道。
　　“你下面有几个大厂，都生产什么的？”我继续试探。
　　张小姐愣了一下，说：“哦，厂子呀，可多呢，有电子厂、玩具厂、服装厂，每个厂的效益都很好，像周先生这样的人才，在这里可是英雄大有用武之地了。”
　　听了张小姐的胡诌，我的心里如同明镜，唉，的确不幸而言中，我遭遇了骗子，损失了近百元钱，将近我二十天的伙食费了，没办法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
　　我强颜作笑，几乎是拖着腿走出公司的，张小姐的态度还不错，一直送我到了公司门口。我知道她哪是送的我，分明是为了让我明天送钱给她！看着她走后，我恨恨地朝她身后“呸”地吐出一口浓痰。
　　我等到天黑才回地下室，还好今天肥硕女休息，是一位老头在值班，使我免除了不少的纠缠。躺在床上我回顾今天的受骗过程，心里很不是滋味，其实这里面有很多的漏洞，只是因为寻找工作的心情迫切，才使我丧失了应有的警惕。我暗自思忖：这广州找工作，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如果有熟人就好办了。我的心里十分失落，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现在已无退路，惟有背水一战。我突然想到在深圳我有一个朋友，在厂里主管生产经营时，深圳的茂源金属制品厂和我有业务往来，厂长李子和与我关系很铁的，他曾对我承诺，如果到了深圳一定去找他，现在已是山穷水尽，只有去投奔他了。
　　我翻了翻电话本子，却没有他的电话号码。我记起来了，李子和曾给了我一张名片，我将它夹在一个日记本里面了。唉，真是，为什么没带来呢？好在我的记性不错，我印象里李子和曾跟我提过他们厂子就在深圳大学附近，有了大致地址找起来也就容易了。对，到深圳去而且还可以摆脱肥硕女的纠缠。打定主意后，我开始进行了出发的准备。我从值班老头手里，取回了我的行李，并结了帐，准备一大早就去深圳。好在我有先见之明，出来前就办了一张出境证，不然去深圳可就没有这么方便了。
　　我几乎是坐在床上等待天亮的。真的在广州近二十天，除了和菲菲那三天给了我美好的回忆外，其余留给我的除了失望就是凄凉。当天微微发亮的时候，我就背起行李走出地下室，往车站走去。很奇怪，我一直害怕见到肥硕女，可此刻她竟然浮上了我的脑海，我甩了几下竟没有甩开。凭良心说这位肥硕的赵飞燕，人虽没那位古代的大美人长得漂亮，可心眼儿却比那位大美人好多了，至少对我是真心实意的。
　　从深圳下车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快，一切都是快节奏，包括人们走路的步伐、讲话的节奏，都是那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我想怪不得人们都在夸深圳速度，如果干什么事都是这种速度，效益能不高么？
　　我打听到深圳大学的位置，立即往那里赶去，果然找到了茂源金属制品厂。我心中一阵激动，直往厂里走去，没走几步就被一位年轻的保安拦住，保安的态度有些差，说话的声音也是凶霸霸的：“喂，你找谁？”
　　我笑了笑态度十分谦恭地说：“我找你们的李子和厂长。”
　　“什么李厂长？我们这里有牛厂长、马厂长，根本没有李厂长，去，去，少在这里糊弄人。”年轻保安几步冲到我的前面，伸手一把抓住我。
　　本来我初来乍到，不想生事，可是这家伙真的太无理，我脑子冒出了教训教训他的念头。就在他的手触到我的衣服时，我的超然功法自然涌出。我知道这种力道是十分惊人的，果然就见这位保安仿佛遭到大力一推，他的整个身子腾空而起，很快摔倒在地。我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看着这位保安摔倒表演。等他摔在地上爬不起来时，我伸手想拉他起来。谁知这位保安惊恐地说道：“别，别靠近我，你身上带电。”我伸出的手只好尴尬地愣在那里。
　　这时一位老头走了过来，将年轻保安拉起来说：“阿宝，怎么回事？赖在地下不起来，成何体统？你现在是上班时间。”
　　这位叫阿宝的青年人，指着我说：“发叔，这个人身上带电，我的手刚触到他的衣上，人就被电打一样，摔倒在地。”
　　叫发叔的老头对阿宝斥责道：“胡说八道，哪有身上带电的人啦。”然后转首望着我，“请问先生你有事么？”
　　我朝老人礼貌地点了点头，说：“我想找你们的李子和厂长。”
　　老人说：“哦，李厂长他不在这厂里了，已经离开厂半年多了。”
　　“什么，他离开厂了，去了什么地方？”我焦急地问。
　　老人摇摇头说：“不知道，有人说他去了香港，也有人说他去了澳门，可到底去了哪，谁也不知道。”
　　“哦——”听了老人的话，我宛如被人当头一棒，心道：“完了，完了，心中唯一的希望又已落空。”一种无法控制的失落，从心底冒出。
　　我拖着沉重的双腿走了出去。在这个地方，我人生地不熟，真不知道往哪里走好。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看着路人一个个匆匆地来，匆匆地去，忙得不亦乐乎，而我却无所事事，无所去处，显得特别地无聊。
　　我抬头望了望路边清一色的高楼，感受到深圳最大的特点，就是楼房砌得特别快。我曾经听人说过有关深圳的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孕妇到医院里生完小孩，回家竟然认不出路了，因为原本一片荒芜的草地，已经耸立了一栋栋高楼大厦。这个故事固然夸张，可是深圳发展的高速度可是货真价实，用一日千里、日新月异来形容也绝不过分。
　　唉——我这脑子，眼下落到这种地步，怎么还有心事去想那些空事呢？深圳的楼房与我何关，我该思考的应该是今晚床铺在哪里，明天的早餐在哪里。从漫无边际的遐想里回到现实后，我觉得我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一个栖身之地，一个落脚之所。然后，一门心思地去找工作。尽管有可能再次上当受骗，可我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吧？想到这里，我打定主意，先找个地方住下，再找工作。深圳这里这么多的建筑工地，我去挑灰桶、卸河沙、背水泥，也能养活自己。
　　这么一想我的情绪逐步稳定下来，x他娘的，既来之则安之，我平生第一次骂出一句粗话。不过却使我心中憋得许久的怨气得到了发泄。我长嘘一口气，将全身放松，这才感觉舒服些，脑子也摆脱了晕乎乎状态，变得清醒起来。
　　我不敢走入那些高楼大厦的宾馆，只好举目四望，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廉价的旅社。忽然离公路不远处的平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想那里也许是民工住房，走过去看看能不能找一份卖体力的活干。
　　走到平房前我看到上面有一块招牌——打工者之家。我心里嘀咕，这“打工者之家”是什么玩意？是不是像原来的工厂里面的职工之家一样，不过是个虚拟的机构？谁知走近一看，却令我大喜过望，这是一个为打工者开设的旅社。问了问价格还真不贵，四人住的房间只收30元一晚。于是，我定了一个铺位，在办手续的过程中，意外地得知这里的伙食还不贵，中晚餐只要5块钱一餐。
　　听到服务员提及吃饭的事，我的肚子“咕、咕、咕”地叫了起来。我立即买了一张就餐劵，将行李放进住房便来到食堂。呵，里面的人真还不少，都是天涯沦落人，虽不相识却有一种亲近感。我端了那份菜找到一个座位，菜虽然只有一个豆腐，一个白菜，可是紫菜汤任你喝，白米饭随你吃。在广州十几天里，我几乎是吃的炒粉、面条、馒头，还真的没好好地吃一餐饭，这下好了，我能够痛痛快快地饱餐一顿了。
　　我是天生的自来熟，一餐饭没吃完，就打听到了这个“打工者之家”的故事。据说这个旅社是一对夫妻开的，他们也是来深圳打工，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两人一商量决定背水一战，将全部的积蓄合在一起，也想开一个公司练练，只是全部积蓄不到两万元，又能够干什么呢？思来想去没有找到一个好的项目，正在两口子为创业的事一筹莫展时，意外地得到一个消息：有两栋军营已经废弃，那块土地也成功拍卖，但是买地的主子并不急于盖房，而是准备假以时日，待价而沽。
　　两夫妻得到这一信息，立即找到那位买主，提出用一万五将那两栋营房租用一年。买主原本就想让这块地等一两年，升值了再脱手，两栋营房只能闲置在那里，现在见闲置的房还能赚点钱，何乐不为，当然满口应承了。
　　于是这对夫妻就利用这两栋营房，办起了“打工者之家”，而且生意还很红火呢。听了这对夫妻创业的故事，我颇受启发，并对这两夫妻佩服不已。
　　回到房间我准备休息一下，却见住进了一位新房客。这是一位十分健谈的二十五六岁青年，他也姓周，叫周涛。呵呵，五百年前我们还是一家子呢。异乡遇家门自然感觉亲近许多，两人便南京城北京殿地瞎侃起来。
　　周涛谈了他的离奇经历，大学毕业后分到一家厂子当了技术员，谁知满腔热情的干了没两年，厂里就因效益不好，发不出工资，每月只发了四十块钱的生活费，而且不能按时发放。他的家在农村，家里还有个妹妹在读中学，需要负担学费，因此，每月还得寄二十块钱给妹妹，自己一月二十块，哪够吃，每天光吃馒头也不够呀，逼得没办法，他只好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听说南方发展得很快，需要大量的人才，想想自己也是堂堂的一个本科生，应该好找工作，于是他将稍微值钱的东西卖了，买了一张南下的车票。
　　来到广州后，周涛才明白，广州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遍地是黄金，而这里的陷阱却跟这里的外来人口一样地多。不久他就因为寻找工作时遭遇骗子，将身上的钱骗光。他一气之下掏出身上仅有的零票子，买了一个馒头一张车票来到大海边。他觉得人生真的很累很累，他虽然还年轻，可是心已经十分地衰老了。只见大海掀起滔天巨浪，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是何等微薄，一眼望去海水无边无际，更感受到自己的渺小。相对海浪的汹涌，海洋的辽阔，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融入这磅礴的气势博大的情怀里，心中不由得涌起对家乡小河的思念。那条小河虽然很小很小，可是却很温柔很温柔……思念起往日的一切，想起目前的窘境，他已经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勇气，他和着泪水将仅有的馒头吃完。现在他已是身无分文，而且他想自己也用不着钱了，当他下定结束自己生命的决心后，他感到心里轻松了许多。他十分从容地走向大海。大海的巨浪击打着他，他居然浑然不知道害怕。这时他才明白：人一旦萌发死志，那世界上就没有为难的事了。
　　当一个滔天巨浪将他击倒后，他的四肢本能地在大海里舞动起来。他小时候可是一个游泳好手，家乡的小河虽然没有给他开阔的视野，却给予他强健的体魄和搏风击浪的本领，因此，虽然是第一次见识大海，可却能在澎湃的海浪中轻松自如地游弋着。游着游着他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带着妹妹游泳的镜头，想到家中上中学的妹妹，他突然醒悟到自己不能死，必须送妹妹上大学。
　　他立即往回游去，从海里爬上岸后，他感觉到那块压在心上的石头仿佛被海浪冲走。他想自古艰难唯一死，既然自己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虽然找不到对口专业的管理工作，可自己年纪轻轻，体力强键，就是做体力活也应该能够走出困境。当头脑的包袱卸下以后，他的命运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他不仅很快地找到了工作，而且业务越做越大，现在他不仅有钱供妹妹上大学，而且还在广州买了一套两卧一厅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