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 南行历险记(14-15-16)

　　14
　　
　　不一会儿，范彩文的大伯范思龙背着一个包袱回家来了。进门时，一脸的深沉，一脸的焦虑，一脸的焦急。然而，终是一脸的关切。大伯此时急剧变化的脸，不知姐妹们是否品味出来，甘国是读懂了的。
　　大伯，您回来啦？
　　急事,能不回来？大伯说：怎样？你哥小龙都说了吗？她说什么来着？
　　范彩文说：我哥说快打大仗了，要我们赶快离开这里，一切行动听您的安排。
　　是的。情势紧急，你们要的西贡人参，就没法弄到嘞，以后我再想办法。当务之急，你们马上离开这里。回祖国去，一条路是走你们来的路，第二条路，是渡海北上。我和你哥分析了一下，这次大战，是在西部边界打的。说不定敌军现在已封锁了边界，走来路风险多，而且时间长。渡海北上，在自己国家的海域走，相对比较安全的。虽然途中经过敌军把守的17度线上的岘港，是有风险的，但是，只要我们采取办法得当，是会化险为安的。为了确保大家的安全，平安地回到祖国，小龙连长决定由我们海上游击队亲自送到海南岛，还派一个侦察班护送。为了迷惑敌人，我们都化妆成渔民，打的旗号是出海打鱼。你们三位女孩，都得穿上渔民的衣服。我们用的是机帆船。你们都是给锅炉添煤的锅炉工，满脸煤灰，黑不溜秋的。万一碰上敌人巡逻艇，敌人上船检查，我们有专人应酬，你们不得插嘴说话。若是打起来，枪声一响，你们不得乱动乱跑。立刻带上白洗脸巾，蹲在地上。我们会有人前来照护你们的。若是仗打得很残酷，你们即拿出短枪，以保护自己，并做出最坏的打算。听懂了吗？
　　听懂了。
　　害怕吗？
　　不害怕。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个，当它还站着的时候，多么有意思。但是，当国家、别人或事业需要它倒下的时候，那没有什么可怕、可惜或留恋的。甘国坚定地表态。
　　不害怕。我是参加打过仗的，没有什么可怕的！农佩兰侃侃地表白：要说怕，范姐和丽妹没有打过仗，可能有点怕吧！
　　不怕就好！范思龙大伯说：我带来了4套渔民服，你们每人一套。头上就戴蒲叶斗笠。是否合身，大家相互调换一下。晚饭后，天一煞黑，就登船出发。一共6条机帆船，你们4人和我就登马力大那条船，由侦察班战士驾驶。他们都是身手不凡的特工，专配了冲锋枪的。这条船行驶在中间，前面有两条船开路，后面有三条船作后卫。这样部署，是比较安全的，大家放心就是。说到这里，大伯拿出地图摊在地上：大家看，我们走的线路和行程是：走一段路，在堤岸上船，从西贡旁边擦过，打算涨潮前到达头顿，然后顺潮北上，经潘切、潘朗、芽庄、绥和、归仁、广义，然后绕过岘港，到达顺化，横过海湾，到海南岛。本来10天10夜航程，计划用7天7夜走完。这是没有把风险估算在内的航程。如果遇上风暴或人为干扰，那就另当别论了。反正，大家做好应对各种困难和风险的准备，有备无患啊！好吗？
　　好！
　　好！现在大家分头准备去。
　　好！
　　
　　15
　　
　　从头顿起，六条机帆船即驶进南海我国海域，沿着海疆线北上。一路驶来，可算风平浪静，几乎没有遇上什么风险。而且，每到一地稍事休息30分钟后，大海就开始涨潮了。船队就立即顺着潮水，乘着大浪，像七匹骏马在辽阔的草原上奔驰一样，继续向北驰骋。
　　这是启航后的第六天，甘国和姐妹们认为航程将尽，犹如即将黎明的时分。
　　清晨。
　　甘国来到船头，贮立在船头上。
　　一轮红日从海平线跃起，然后冉冉升腾。刹时，千里南海，浮光跃金，满目璀璨。啊！这就是祖国的明珠——南海啊！此情此景，很有毛主席的诗词《浪淘沙.北戴河》里的一派韵味——
　　大雨落幽燕
　　白浪滔天
　　秦皇岛外打鱼船
　　一片汪洋都不见
　　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
　　魏武挥鞭
　　东临碣石有余篇
　　萧瑟秋风今又是
　　换了人间
　　
　　于是，心中不禁联想到不知哪位作词作曲家写的一支颂歌来：《像大海一样的深情》——
　　大海扬波红日升
　　祖国大地一片光明
　　马列主义光芒普天照
　　毛泽东思想暖人心
　　啊！毛主席——
　　大江南北留下了您的足迹
　　五湖四海回响着您的声音
　　您高举着马列主义红旗
　　您指引着我们胜利前进
　　
　　红梅傲雪报新春
　　山上松柏万年青
　　珠穆朗玛献哈达
　　大江大河扬歌声
　　
　　啊！毛主席——
　　大海航行靠舵手
　　吃水全靠挖井人
　　我们一定高举你的伟大旗帜
　　朝着伟大的理想，披荆斩棘地前进
　　
　　啊！毛主席——
　　大海航行靠舵手
　　吃水全靠挖井人
　　我们一定高举你的伟大旗帜
　　朝着伟大的理想，披荆斩棘地前进
　　
　　他轻轻然而十分深情地朗诵着歌词，像联欢晚会上朗诵一首抒情诗一样。啊！此时此刻，如果伊伸也站在自己身边，同自己一起，欣赏南海这颗光芒四射的明珠，那该多好呀！这是海上日出，很难看到，具有诗一样的瑰丽景致啊！可是，伊伸没有来——她也来不了，这是的多么遗憾的事呐！
　　沉吟到这儿，他突然记起了，他昨夜曾经做了一个梦。梦见伊伸来了，同自己在海滩上玩耍。玩得正开心时，天边突然响起一声惊雷，伊伸刹地腾空而起，飞向遥远的天边，在他迷茫的视线中消逝了。想起这个突来突逝的梦，他心中一汪酸楚。酸楚像一首歌——
　　从那遥远的海边
　　慢慢消失的你
　　本来模糊的你
　　竟然渐渐清晰
　　想要说些什么
　　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有把它放在心里
　　
　　茫茫走在海边
　　看那潮来潮去
　　徒劳无功
　　想把每朵浪花记清
　　想要说声爱你
　　却被吹散在风里
　　猛然回头——
　　你在哪里……
　　这时，何鲁丽跑来，小声说:涛哥！大伯说，快到岘港了，要你回仓里做好准备呢！
　　哦！走吧！甘国说着，牵着丽妹的手，朝船仓里走去。
　　
　　
　　16
　　
　　话说，两个小时前，甘国和何鲁丽到了仓里，大伯已把黄旗(用竹竿支起一块黄布以作预警信号）插在桅杆上。其他船只即围了过来，所有人都站在自船的船头上。大伯对大家说：北边的雾霭中，有舰船的影子，也听到快驳艇的突突声，分明，敌船已发现了我们。怎么办？第一，大家要沉着，不能慌乱；第二，把武器藏在既安全又容易使用的地方，不能暴露；第三，万一敌军上船搜查，大家统一口径，都说现在是金昌鱼产卵汛期，要到北部湾浅海打金昌鱼去，而且一律讲越南话，不会讲的就装哑巴；第四，万一开打，就听我的指挥，大家一见黄旗倒下，即做好准备。我开枪，你们才能开枪。先把当官的撩倒，再收拾当兵的。打完，即把船朝东方的中国海域驰去。现在，大家还是按照原来的队形，像没有事一样，向前开去。
　　大伯的话未落音，敌人的快艇已开到了船队的周围，已形成了包围圈。
　　喂——！做什么的？
　　一只稍大的快艇上，一位当官模样的兵在用越南话，对这中心船大声嚷，近似于竭斯底里的吼着。他旁边站着一个高大鹰鼻的外国人，可能是美国军官吧。
　　打鱼的！
　　大伯也用越南话回答。虽然他是中国生菲律宾长的华侨，但已在越南谋生多年，越南话说得还比较纯正的。
　　从哪里来的呀？
　　芽庄的。
　　要到哪里去打鱼呀？
　　北部湾。
　　不对！打鱼不在近海打，为什么去这么远呀？
　　当兵当官的有你们的门道，打鱼的也有打鱼的门道呢！你不知道每年交秋，正是金昌鱼浅滩产卵的汛期吗？
　　唔。当官的吱吾着：反正，光说话不算数，我们得上船查一查。
　　没有这个必要吧！
　　什么？没有必要？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时期么？
　　什么时期？
　　昨天晚上12点，各地实行戒严咧！
　　戒严，为什么？
　　为什么？打仗呢？
　　打仗？
　　就是盟军就要向西贡西部边界扫荡呢。所以，各城市要严格搜查进出城市的行人，以防破坏。我们是例行公事呢。
　　我们是打鱼的，为什么要搜查？
　　听说要搜查，几个特工人员凑了上来，给大伯帮腔。
　　要搜查就搜查，没有那么多解释的。那个当官的嗓子粗了起来，并对那个鹰鼻子美军军官禀报，说是渔民不给搜查。美军军官把手一挥，伊伊呀呀地说了什么。翻译说：搜！
　　气氛更加紧张了。一个特工说：你也是越南人，说话不算数。你要那位美国军官也上船来谈谈吧。说得好，我们打得鱼来，可无偿地送到他军舰上，慰劳盟军呢。好吗？金昌鱼，味美极嘞！
　　那好。我跟他说说吧。那军官说完，便要翻译把那美军军官喊上船来。美军军官对五艘快艇作了个手势，那些髅玀兵们便剎地端起手中的枪，对着中心渔船瞄准。这时，美军军官才踩踏上船来。几个特工向大伯递了几个眼色，大伯就把甘国和三姐妹拉回仓里，然后回到几名特工身边。
　　我们是渔民，是以打鱼为生的。你跟那军官说说，让我们到浅海区去捕鱼，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了。节气难得啊！一个特工对越南军官说。翻译把特工的话转告那美国佬，美国佬思考了一下，便对翻译说：不行！看这伙人，不是打鱼的，必需带回军舰上审查。执行我命令，把他们带走！
　　弟兄们，上！把他们带走！越南军官把手一挥，命令髅玀们登船抓人。
　　住手！我们是打鱼、打大沙鱼的！他们要断我们的活路，我们同他们拼了！大伯站到船头的桅杆旁，刹地把黄旗取下，摔到船板上。那美国佬见了，拔出手枪，要鸣枪警告，手枪却被身边的两名特工战士缴了。同时，越南那个走狗军官的手枪，也被另两个特工战士拿下。
　　大伯抬高嗓门，对各只快艇喊：你们当兵的听着，你们的头头被我们缴了枪，你们都不许动，把枪放在艇板上。谁乱动，我们就打死谁。告诉你们，我们是华侨海上游击队，专打美国侵略者和吴廷艳匪帮的。你们都是越南人，可是，你们却为坏人卖命。刚才，你们被美国佬和这个坏家伙带到这里，拦截我们，侵犯了我们国家的领海，我们不追究你们当兵者的责任，但这两个坏家伙，我们得带到我国边防站，交给解放军审判。为了我们的安全，现在，你们的人必需集中到4艘快艇上，腾出一艘快艇给我们，由5名战士驾驶。待我们的船队开出一个钟头后，他们才把下了子弹的空枪发还给你们，他们再追赶我们的大队伍。你们呢，是回敌舰队，继续为敌军卖命，还是回家，随你们的便。不过要记住，继续与人民为敌，我们还会见面的，到时，不要埋怨我们手下无情啊！我们的宽大是有限度的啊！
　　说完，大伯大声招呼战士们：同志们，目标海南岛，出——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