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 南行历险记(9-10)

　　９
　　不知又走了几个夜晚，也记不清换了几个搬运站，只感觉两脚走痛了，连耳朵也走聋了，甘国和他的姐妹们，由人民军搬运队的战士们一个站一个站地传递护送，那一个晚上，终于来到了高棉国东南边的柴桢镇。
　　话说是来到了柴桢镇，压根儿就没有见到它的面容，而是从镇旁擦过，离镇域还有十多里远呢。
　　将全圆的月亮挂在树梢上，大地一片空蒙。转运站隐蔽在树林里，黑灯瞎火的，显得过分的孤僻，只有从黑门中伸出的两条山路，在透过树林枝叶缝隙的月光的辉映下，带着一身花白的斑纹，像两条巨蟒似地向相反的远方艰难地蠕去。
　　刚稍事休息，第十二站的黄站长就对甘国和他的姐妹们说：还有３个钟头天就亮了。而翻过这个号称１８弯的天堂界，再走１０里多路，就到人民军的西部司令部。这个司令部离敌集团军军部住地西宁市６０公里。所以，这方圆几十平方公里地域，是个敏感地带，敌我双方都想占有。小战斗经常发生。为安全起见，搬运队只得就此止步，睡他个一个白天的觉，晚上折回去接第二茬的货。而今天运到这里的货，晚上，司令部会派人过来运走。你们几姐弟，也只得等司令部的人过来才能跟他们走呢。现在，你们的任务是同战士们一样，就在这黑灯光瞎火的转运站里睡一天的觉，行吗？辛苦了十多天，将要到目的地了，好生地休息吧！我得到高棉游击二队去一下，有个事情和他们打个商量。
　　队长，你要到游击队去？范彩文记起郝干事开的条子，连忙讯问站长。
　　是呀！你问这干嘛？
　　我们也去。
　　那，不行！你们现在的任务是睡觉，睡觉，听到了吗？
　　我们不是去玩的。我们有事呢！范彩文解释说。
　　什么事？有事，天亮后再办不成？
　　白天办，恐怕不安全吧！
　　什么事？我替着办行么？
　　你看这条子，是郝干事亲自开的。范彩文说：郝干事说，我们若有什么事，可以找这里的游击队。我得将这条子交给阮队长，听一听他的安排呢。
　　那，也好！我也是找他帮帮忙，要他派他的人马同我们的战士一起，把你们送过国界去呢！队长看了条子后，侃侃地说：走吧！我们快去快回，好吗？
　　好的。范彩文说。
　　我也去！何鲁丽说。
　　我也去！农佩兰说着，转身对甘国问：涛哥，你呢？
　　甘国说：我？当然去。你们都去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好好！都去，都去！队长无可奈何地说。
　　踏着树林枝叶间洒下的月色，队长在甘国和他的姐妹们的前面嗒嗒地走着。甘国们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一路无语。约莫半个时辰，他们五人终于来到了一个山寨。
　　这个山寨，南西北环山，只留西面一个山口，寨人世世代代就是从这个山口进出。当下，从山口往里看，在空蒙的月色下，寨门紧闭着。寨中的房屋，黑呼呼的，一层紧接着一层，栉次鳞比，唯有三面山顶上的三座炮楼，依稀呈现它们那高耸的剪影。队长指着寨中那幢高耸的楼房，说：那幢楼房，是一个姓武的财主的，现在游击队占有，武财主跑到金边去了。山上那三座炮楼，也是姓武修的，过去他有钱有势咧！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不觉间，五人来到了寨门前，门楼上有人呐喊。分明是站岗放哨的。
　　我们是搬运队的，阮队长的朋友。有急事找他呢。队张对着门楼上嚷。
　　有证件吗？
　　有！有一封亲笔信。
　　站岗的看信后，说：山寨有规定，要见我们队长，须他禀报，他同意后，方能进去。现在我就进去报告，你们在这儿等一等吧。
　　不一会儿，站岗的急急地回来说，队长同意。于是，五人静随着他进寨子里。七弯八折，过了三道关卡，最后才在一个办公室里见到了阮队长。
　　阮队长看了看郝干事的亲笔信，又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怀表，眨着惺忪的眼睛，说：现在是凌晨４点多钟，还有个多钟头天就亮了，要上路，目标大，容易惹麻烦。这样安排好不好？我安排一个房子，你们四姐妹就住下，可安稳地休息一天，饭菜有人送到房里，晚上再走。天亮了，我就差人过边界去，同范连长打个商量，要他派一个加强排到国界线边接你们，并送你们到土龙木镇。这样安排，你们有意见吗？
　　那，太好啦！我们还有什么意见？不过，这就太麻烦你啦，阮队长！何鲁丽十分激动，若不怕惊动别人睡觉，她会啪啪地拍起手来了。
　　那就谢谢阮队长嘞！黄队长与阮队长握手道别，也似乎提醒甘国和他的姐妹们，应向阮队长道谢。
　　谢谢阮队长！
　　甘国和他的姐妹们会意,也异口同声地说。
　　10
　　三餐饭不可少，而且送到简易床铺旁。显然，甘国同他的姐妹们是被当作比贵客还稀罕的客人了。如是，除了吃饭外，其余时间都是睡觉，甜甜的觉。用何鲁丽的话说，打自离开奠边府后的八、九天来，从来就没有睡过如此香甜的觉，而且，简直把脑袋睡瘪了。
　　山寨挂灯时分，阮队长来了。他先幽默地问：怎样？四位学生弟妹！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水土不合，吃得怎样？睡得怎样？
　　吃得好！
　　睡得也好！
　　这么吃，这么睡，准胖成大肥猪罗！
　　除甘国外，范姐、兰妹、丽妹依次搭讪，弄得阮队长哈哈大笑起来。说：这，我就放心嘞！这样吧：现在，四位都脱下军装，三位女士就穿本性衣服，这位老弟就男扮女装，每个人都得戴着蒲叶斗笠。为什么？据范连长说，吴廷艳匪帮急需扩充部队，要抓壮丁。男的多多益善，女的一个都不要。范连长是侦察连的老内行，对吴廷艳匪帮了如指掌呢！所以，大家换装好后，我们就出发。半夜１２点准时赶到边界线旁。我亲自出马，带一个加强排护送。你们几姐弟就放心了吧？
　　放心！放心！
　　１２0个放心！
　　那太感谢您了，阮队长！
　　几姐弟争先恐后地说。
　　不一会儿，几姐弟被护送部队夹在中间，由孟排长打头阵，阮长煞尾，踏着星光月色，在径往边界的羊肠小道上深一步浅一步地进发。
　　一路无语。只听见嚏嚏嗒嗒的脚步声。
　　口令——！
　　约莫走了３个多时辰，前面传一记声音，划破边界深夜的暂时宁静。原来，队伍已到了两国的边界线旁。
　　解放——！
　　孟排长答令。这是他们白天商议的接头暗号，只有阮队长、范连长和孟排长知道。
　　两支队伍在星光月色下简单地会面与道谢，阮队长便下命令，把队伍一呼啦地撤回了。刹那间，这个４－５0人的加强排，在山林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请问，几位学生小姐，你们谁是姓范的？
　　阮队长他们走后，来迎接甘国几姐弟的部队中，走出一位像当官模样的军人，来到几姐弟的面前，既似调侃又带点庄重地问。
　　我就是。范彩文朝前迈了半步，自我推荐着。
　　我也姓范。军官自报家门。
　　哦！你就是侦察连的范连长呀？
　　正是！——哎！你怎么知道的？这可是军事秘密呀！
　　阮队长说的。他还夸你对吴廷艳匪帮的情况了如指掌呢！
　　这个阮队长，如果是我国的部队，那么泄露机密，非得刮下他一层皮不可！
　　不！不要刮他。他是好人呢！何鲁丽急忙插了一句。
　　哈哈！小学生妹，你特关心他的呀！知道吗？我是开玩笑的咧！——好啦，大家休息一会儿，半个钟头后下山，好吧？警卫员加强警戒！
　　大家原地休息。范连长就在甘国姐弟的旁边坐下，与他（她）们拉起家常来。
　　听说，你们中有一位同学是华侨，家住哪里呀？
　　范彩文说：我家就在邻国龙州县县城里。
　　当侨胞时，是在哪个国家呀？是在马来西亚？
　　不是。
　　新加坡？
　　不是。
　　菲律宾？
　　是。在吕宋岛种橡胶。排华时，才搬到安南，就是现在的越南——先到南方的土龙木，后才到北方，最后才又搬回祖国。
　　那么说，你的祖父叫范嗣龙罗！
　　是的。
　　你爸叫范慕龙罗！
　　正是。
　　你二伯叫范羡龙罗！对啵？
　　对。
　　你大伯就叫范崇龙，对吧？
　　对。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同我哥一个部队的吧，是么？
　　你哥也参了军，而且也在南方打仗？
　　是的。
　　她叫什么名字？
　　叫范小龙呀！
　　哈哈！我就是范小龙——你哥呀！
　　你是我哥？让我对一对照片。
　　范彩文说着，从内衣口袋里取出在奠边府看过的那张照片，用电筒一照，比对
　　了一下，即扑了过去，搂住范连长。口里不断朗嚷着：哥哥，我的好哥哥！我终于在这山林间找到你了。泪水，随着朗嚷声，簌簌地洒落在连长那高耸的肩头上。
　　好啦！妹妹。现在你不是见到我了吗？你们在奠边府住了几天？我老爸还好吗？
　　趁说话的机会，连长慢慢地把范彩文支开。
　　二伯还挺硬朗。他老人家的思想也很豁达。思念你，更多的是企盼你，在前线多杀敌，载功载德回家！
　　所以……好啦！回到大伯家，我们在详详尽尽地说，好吧？
　　好的！
　　好的！
　　在下山的途中，如果遇到吴廷艳的巡逻队，一听到对方的口令不对，就得扒到地上，不要乱说乱动。你几姐弟都带着枪，但也不要乱打，得听命令。万不得已，才开枪自卫。懂吗？有我们队护着，你们会很快到达目的地的。
　　话说完，部队就疾风一样地离开了密林覆盖着的两国的边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