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 南行历险记(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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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鸟雀的争鸣声和猿猴的戏吼声，把甘国同他的姐妹们从刚进入梦乡不久的氛围中拉回了现实。对他们几姐弟说来，过去的一夜，既是恐怖的一夜，也是难于忘怀的一夜。过去，他们在地理书上，或在小说里，每看到热带雨林的神奇，心里总产生到热带雨林中徜徉，浏览热带风光的热切的期盼。想不到当下自己不但身临其景，而且还在她的怀抱里过上一夜，这不能不说是一生中很难得的机遇和幸运。所以，尽管条件艰苦，但每个人的心里十分惬意与甜蜜。
队长！我们睡觉的任务完成得怎样？
才打开车门，快言快语的何鲁丽就对着队长嚷开了。
完成得差不多！队长作了差不多的评估。
那，我们今天新任务呢？农佩兰揉着两眼，插嘴道：你还说，今天还要对我们说个什么道理的。现在，你就说吧！
队长索性站到车门的踏板上，对着车里的甘国和他的姐妹们说：这里接近１６度线，这条线把南北两地分开，北边是解放区，南边是敌占区。这里，又是三个国家的边境地带，再往南４０多里，就是高棉国。情况很复杂。有时，吴廷艳匪帮过境来骚扰；高棉人穷，既抢东西，又贪女人。所以，我们运来的物资，到前面的转运站就得卸下，就空着车回去。物资就由转运站一个站一个站地传递、搬运，而且只能晚上搬运，白天睡觉。一般说，一车物资搬到南方目的地，得要２０天左右。相当艰苦呀！这一趟货，离前面转运站有两里多路，因前面塌方车过不去，只得靠肩扛。你们的任务就在车上帮我们递下东西，估计搬一天可搬完。搬完后，你们几姐弟妹就一个站一个站地南下，到柴桢镇就过境，就到你们的目的地了。当然，以后的路，没有车坐，就靠步走，而且是晚上走，这就苦你们嘞！
苦，我们不怕，只怕不安全呢！一路沉默的范彩文忧心忡忡地说。是她带着弟妹仨来的，责任重大呢！
我已对阮站长吩咐了，要他往下传，一个站一个站地负责护送你们，一直到目的地。这样，你们就放心了吧？若果还不放心，我给你们每人配一支手枪，作自卫之用，行吗？这一趟车就是这种枪，是你们的国产货，挺好用的。
哦！那就多谢你了，队长！
谢我？就谢你们自己吧！队长嗬嗬一笑，幽默地说。
草草地吃过早饭后，甘国和他的姐妹们，各登上一辆卡车，不停手地往下递着东西。战士们不声不响地扛东西，不停地搬运着。大家都忘记吃中饭，结果中饭晚饭并一餐吃了。
晚上，天黑了以后，甘国和他的姐妹们，点着火把，扛着他（她）们能扛的东西，跟着第二站搬运东西的战士们，踏上南下第二站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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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几夜的停停走走，终于来到了三国边境的交界处。
一路走来。天，有时晴，有时雨。人身上，有时是雨水，有时是汗水。穿在身上的，是唯一的异国军服，已有好几天没洗了，衣服表面几乎像一张牛皮，硬棒棒的，滑溜溜的；而衣服里面则是汗渍渍的。这对甘国说来，几乎没有多少大碍，而对彩文姐、丽妹、和兰妹，则是不同了。一个姑娘家，尽管有时在溪边临时小洗一洗，但已有几天不大洗了，可见那不舒服的程度，真是用妙笔也难于描述。且不说对于旁人（尤其是男人）的空气污染了。不过，处于这种境际，谁也不好到哪里去，都是彼此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进入三国边界地带，正如队长所说的，情势复杂得多了。那一夜，她们仍按照队长的部署——甘国和姐妹们在中路，人民军搬运队在左右侧，两边相距十多米——行进。到三岔路口，突然路边传来声音。
涛哥！好像有声音。耳尖嘴快的何鲁丽悄声地对甘国说。
是的。我也听到了。甘国说。
看看吧！
让我想想。甘国说。当下，他突然想起当年和伊伸一起智追劫匪的事。他（她）两追到长田岭，劫匪说是路过的，用以掩盖自己的真面目。时下这两者，是什么人？他警惕起来了。于是说：文姐，你会说安南语，就同兰妹过去看看吧。兰妹在后面保护你。但是，不能照电筒，更不轻易打枪，懂吗？
文姐和兰妹借着星光走到路边，仔细看，见一个老者躺在那里，旁边蹲着一个年轻人，正用手揉着老者的右脚。文姐用安南语问：老人家，你怎么啦？
老者只是哼着。年轻人替他回答：我阿爸被毒蛇咬了。很危险。你们是路过的吧？看样子是家乡人——老乡呢！麻烦你们，帮我抬我阿爸到医院去治疗吧！不然，他老人家就没命了！求求你们了！
对不起！我们是路过的。要赶路呢！兰妹用白话说着。文姐翻译给年轻人听。年轻人打开电筒照了照，见面前站着两个穿军服的人，连忙朝山下滚了下去，并对远处照了三下电筒。四处即响起了枪声。
怎么？发生什么情况啦？
甘国和何鲁丽急忙跑过来，急切地问。
是一个老人和一个年青人，衣服褴褛。说是那老的被蛇咬了，要我们帮他抬到医院救治。后来见到我俩穿军衣，即滚下山去，还向远处照了三下手电，远处即响起了枪声。范彩文急急地说。
这时，二站站长带着一名战士也跑过来了。问了发生什么情况，范彩文如实地说了。站长说：那两个人分明是侦探，是吴廷艳的部下，专门过境来刺探我们运输情报的。快！你们四姐弟赶快到右路搬运队去，同战士们一起快速离开这一地带。由我和左路的战士们阻击敌人，掩护你们撤离。快！把能带的东西带走，其余的丢下。跑步前进！
这时，激烈的枪声在左前后响了起来。甘国几姐妹跌跌撞撞地跑到右路搬运队，战士们一边扛着枪械箱，一边簇拥着几姐弟，借着星光越过寮国边界，向高棉地域小跑着前进。
约莫跑了２－３里路，后面的枪声越来越稀疏了，甘国因平常注意锻练不觉得怎样，但范彩文、何鲁丽和农佩兰已气喘嘘嘘，上气不接下气，迈不动步子而瘫坐在山路边了。无奈，二站的副站长就命令几名战士留下，负责提携甘国和他的三姐妹在后面跟进。临走时，还嘱咐那几名战士，说站长还在他们的后面呢。
说走就走。搬运的队伍刹时就消逝在山林间。那几名留下的战士，也只得边扛着枪械箱，边照扶着几姐弟，在后面慢慢地走慢慢地爬。
站住！不要动，谁动就打死谁！
星光下。突然，山路边闪出几个黑影，黑呼呼地当在路中间，举着枪口对着他们。说的话，他们听不懂。后有一个人翻译，他们才了然。
完啦！刚才碰上强盗，现在又遇上土匪了！何鲁丽出于害怕和嘴快，漏出一句广东白话。
不许说话，谁说话就嘣了谁！还是那个高黑影说：把他们的枪下了！你漏母嗨（骂人的广东话）！说我们是土匪呢！狗杂种！你们是吴廷艳匪部派过来的吧？如实招来！
不是！我们是北边来的，专搞运输的。不信，等会儿，我们农站长就到。一位战士说。
你给我闭嘴！我不问你，而是问他们（指甘国姐弟妹四人）。高大黑影训斥说。
唔嘿！（广西白话：不是。）我们是华侨，是跟搬运队到南方探亲的。范姐有点畏悸地说。
那，你们怎么穿军衣？而且嗓子是女的？
怕沿途出事，就女扮男装了。
你说的话是真的？
真的。不骗你！
高大黑影听后，对着四周黑影下令说：这几个人由我和排副处理，其余的同志由排长指挥，向刚才枪响的方向搜索前进！
是！
黑影呼啦一声就不见踪影了。高大黑影向前走了几步，到甘国和他的姐妹们的面前。说：听你们的讲话，不是广东就是广西人。我祖籍是广东佛山的。当年，下南洋打工，我爷爷到菲律宾的吕宋岛。后遭排华，便逃到西贡的西边一个镇里定居。法国入侵后，又搬到昆嵩的西边住下。不久，又越过边界来，在高棉这边居住。可是，不论到哪里，都是穷。为了摆脱贫穷，争取解放，边界人学中国和越南人的样儿，组织了游击队。大家选我当什么政治委员，做一个排人的思想工作。说实话，这些人几乎是文盲，思想狭隘落后，加上家庭贫穷，所以想财贪色，嫉妒有文化的人。抢劫、强奸、枪杀文人，经常发生。你们女扮男装，兴许是防这一劫的吧？不过，这些人到游击队来以后，通过教育，进步多了。身上那些恶习改了。现在，你们经过这一带地域，就放心得多罗。哎！你们几个要到哪里探亲呀？
到离西贡７－８0里的土龙木呀。范彩文说。
哦！那离鹅油不远呢！我家就曾在鹅油住过。这么说，你们还要走好几天的路程呐！
可不是！久不哼声的何鲁丽说：车队队长说过，从离开他的时候起，我们就得吃苦呢！
吃苦，我们能吃。就是怕不安全呢！范彩文重复她这一句话。
磅湛、柴桢那一带，还有我们一个游击队。队长也是越侨的（数起来也是华侨的），他姓阮。我给你们开个条子，若碰到什么危难，你们就找他，这条子包管用呢！说着，打亮电筒，动手写着条子。
那太好啦！
那太感谢你啦！
话说到这儿，站长那一伙人围了上来。见是邻国游击队的郝干事，站长说：感谢他呀？他是坏家伙！
不！站长，他真的是好人！高棉游击队的政治工作者，等于我们中国的政委呢！何鲁丽一本正色地申辩。
大家听后，不禁笑了起来。如是，原来绷紧的神经松弛了许多。
笑？难道我说的错了吗？
不错不错！郝干事说：错的在我，我抓错了你们！现在，当着站长的面，我说你们没事了，继续赶你们的路吧！你们的路还远着呢！
说着，把枪一一地还退给甘国和他的姐妹以及那几位战士。口中不停地重复着那句话：对不住嘞！真对不住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