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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章 迷离的寒假(10-11-12)

作品名称:冰晶的仙莲      作者:jl板池天琴      发布时间:2013-01-11 22:34:52      字数:4523

  10
  晚餐,老同学农耕贤以山寨待客最时尚的菜诸如白切鸡和最醇的酒比如三花酒款待甘国。自从初中毕业后,彼此几乎半年没有见面了。农耕贤也没给甘国写过信。中个原因,主要是他曾给程升辉到陇吉屯接亲,发生了将新娘弄昏后强迫抬到程家的事。虽然不是自己亲自动的手,但是毕竟充当了极不光彩的角色,况且新娘恰恰是自己最要好的同学甘国的刻骨铭心的恋人,他真不知该怎么对甘国说,更不知该怎样地面对他!再说,伊伸的被迫嫁人,甘国已悲痛欲绝,好不容易才克制自己而安心地投入学习中去,若果写信给他,不是又激起他心中的涟漪以至酿成轩然大波,岂不影响他的身心健康和学业成绩么?他曾几次提笔写信,但一想到这一层面的利害关系,他只好放下笔了。有什么想法,他只得对他的亲妹妹农佩兰说,再由农佩兰转达。当下,妹妹农佩兰亲自把甘国带上门来了。不管怎么说,来的都是客,加上老同学,关系更是深了一层,能不隆重接待么?三杯见面酒过后,农耕贤本想为接亲的事特向甘国道歉,但立即觉得不妥,所以才把话题转到学习上:
  一个学期,一眨眼就过去了。怎样?课程深吧?
  当然。不然,怎么叫高中呢?
  生活,还习惯吧?
  太紧张了!哪有我们读初中时那么自在呀!
  是嘛!不然,怎么叫高中呢?
  怎不紧张?这时,农佩兰接话说:涛哥他当班长,又带初中部一个班的早操和文体活动呢!
  更可恶的是法国侵略者的飞机不时侵入我国的领空,只要听到警报一响,就得跑到河边的防空洞里去躲避。有的夜晚,就躲它三、四次……一个学期,终于熬过来嘞!
  是的!熬过来了,就是好样的。现在,就利用假期好好地玩一玩,休息休息!
  嘿!休息?初七就开学咧!你们兄妹的小学,何时开学呀?
  全镇统一在正月十六日开学。从正月初五开始,每个寨子都举办侬垌节,一直到十五哩!你就忘啦?
  哪能忘呢?嗨!只是我等不得了——本来,这次我不打算回来的。可是,半年了,没有见到爸妈了,我真想念。爸妈更想念我!所以抽空溜回来看看。今天,我同兰妹是从科甲这边来的。爬山的时候,恰恰下大雨,我两躲了将近一小时的雨,不然,可以赶到陇吉屯的。天快黑了,我耽心兰妹路上不安全,就送她回来。谁知,兰妹却硬要我留下——嗨!给你添麻烦嘞!
  这,哪里的话!你家我家不都一样的吗?我这个家,你那个家,我两都来去过,还那么小心做什么?今天走这么远的路,辛苦了。饭后,洗个澡,安心地睡一觉,明天吃过早饭后,再回陇吉屯嘛!楼上厢房那个铺,我两睡过,我还留着呢,新被新垫,包你满意!——农耕贤说到这儿,举起杯:来!喝酒!
  兴许走路太辛苦,加上饿着肚子喝酒,甘国记得,他只喝了四杯,脑袋就觉得玄晕了。她推辞着:老同学,我不能再喝了!
  于是,农佩兰盛来一碗饭,甘国只草草地扒了几口,抹个脸,就由农佩兰扶着,到楼上的厢房里睡觉去了。
  11
  深山初春的夜晚,像冬夜一样,异常宁静。近边,没有蟋蟀等虫鸣;远处,没有夜鹰在打更,更没有烦躁的蛙鼓。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简约单调。使人倍觉到深山的春夜,是多么地深邃和旷远!
  几杯酒下肚,热气的鼓躁,令甘国本来就有点怠倦的躯体,坠入了四肢乏力昏沉欲眠的境地。然而,当他把自己的躯体往床上一摆,睡意却跑得精光了。他那灵敏而豁达的思绪又恢复活跃起来。从近到远,从过去到现在,从他人到自己,天马行空,自由驰骋。他哪里还睡得着呢?!当下,自己躺着的地方,就是当年史世光进剿桂西南游击根据地而在这里遭到重创的地方,亦是个革命老区了。史世光的亲弟弟独眼龙就是在寨前的岩洞里被打死的。那时的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换来了今天万籁俱寂的宁静,确实是不容易啊!在那场改朝换代的战争中,在祖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不知浸泡了多少人的鲜血,不知牺牲了多少有血有志的革命者!想到这里,甘国不禁肃然起敬。进而想到自己。自己可算是生不逢时,才稍稍长大,就解放了。如果当年自己是个青年人,能参加游击队或参加人民解放军,在战场上冲锋陷阵,那该多好呀!尽管在那时,自己曾当过代理交通员,后来也曾给游击队送过两次信,但是那是微不足道的。想到送信,甘国自然想起了伊伸。想起伊伸也曾陪着自己给三姐送过信,陪同自己跟踪过抢劫商家钱财的土匪。想起伊伸对自己那深沉的真爱以及她后来的不幸遭遇——啊!她现在不知过得怎么了?她思念自己,思念到瞎了双眼,再看不见这个日益鲜活的光明世界,而日夜处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这是多么可悲的遭遇啊!过来的半年的这些日子里,尽管自己时时提醒自己,不要过于想念伊伸,不这样的话,会影响自己的情绪,会影响自己的学习。然而,这怎能做到呢?试想,一对交了心爱已刻进骨头里的恋人,分开后,要他、她之间不念不想,能做到吗?好得身边有个范姐和丽妹,用她两特有的气质和风范提醒着自己,用乐观的情绪感染着自己,才使自己不陷入崩溃得一蹋糊涂的境地。从这层面上说,自己内心不得不感激她两。诚然,她两在与自己相处的日子里,曾表露出对自己深沉的爱,甚至做出一些近乎越轨的举动,这是不可避免而可原谅的。还有后来加到我们生活中来的农佩兰,也是一位既漂亮(与伊伸不相上下,比丽妹还靓丽、大方)又娴熟、心地特别纯静善良的姑娘。她给自己不少的帮助和力量。她深深地爱着自己,而自己亦爱着她。只是为了伊伸,我像对待范姐与丽妹那样,不能公然地表露,而把爱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
  在寂静的深夜里,甘国实在是想得很多很多。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第二天醒来,阳光已探进了窗里来。看了看身边,有一个人在躺着。仔细瞧,原来是兰妹。她惊得一颤,忙小声说:
  你!怎么到这里睡呀?
  难道不可以吗?
  当然不行!
  你规定的?
  你哥,你爸妈知道了多不好呀!
  我爸妈不管这事,他(她)们是过来人!我哥呢?跑到我嫂那里睡去嘞!
  我说,你不能这样,懂吗?
  我只睡觉,不做其它事,不可以吗?
  不做其它事,也不行!
  那,在范姐家,我们四个人还睡一个床呢!
  那——
  别再那了!我和范姐、丽妹都知道,你一想起伊伸姐,什么都不行了。所以,同你睡在一起,没有什么了不起!是啵?
  那——
  别再那嘞!起床,吃早饭后,我两到陇明屯去,你不是想去看看伊伸姐吗?
  好的,起床!
  甘国一振,就下了床。
  12
  早饭后,甘国就催促农佩兰同他上路了。两人选择山路,走了十多里,不久就到陇明屯了。两人都是山里生山里长的人,这段山间小路,尽管怎样地崎岖坎坷,都几乎是小菜一碟。尤其是农佩兰,自从到此屯小学兼课后,每星期至少也得来回地走一趟,若村妇联有事,还得跑多个来回呢!至于甘国,已有半年不走山路了,昨天爬过武德山,自然感到有一点劳累,但现在,一想起将见到伊伸了,一切辛劳终归无踪无影了。
  
  这条山路,你走过吗?快到陇明屯时,农佩兰回过头来,问甘国。
  
  没有。甘国摇着头说。
  
  再翻两个山坳,就是横田屯了。当年,为了防备匪首史世光的部下从这里进犯横田屯,进而进攻游击队根据地,陇明屯和横田屯的民兵曾在这两个山坳埋伏,准备阻击敌军。可能包抄的路较远,史世光没有派兵经过这里。
  
  哦!这情况,后来我听说了。甘国说。
  
  那,今天走十多里山路,感觉没有多大问题吧?
  
  没有问题!
  
  哦!这就好!喏!这个寨子,就是陇明屯。农佩兰指着前面的寨子,告诉甘国。
  
  顺着农佩兰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不高不矮的山麓旁,呈现一个约莫3-40户人家的山村。一色的走马式的杆栏吊脚木楼,栉次鳞比地傍着翠绿的山麓。寨前横过一条小溪。溪的南端是一马田园。可见,山寨的格局是背北朝南的。
  
  喏!寨头那幢孤零独处的木屋,就是程升辉的家,也可算是伊伸姐暂住的家!农佩兰给甘国介绍着:她给你安的衣冠坟,就在屋后的山边,离后门约十多步远。那坟不远,有一块大岩石。等一会儿,你就躲在那大岩石旁,我邀她到那里上坟,你就清清楚楚地看到她了。但是,你要忍住感情,不能做声,不能哭泣,不然,会暴露的。一暴露,对你,对她,尤其是对肚里的小孩,都是十分不利的。哦!我忘记告诉你了,她怀的是双胞胎呢!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无论怎样的激动,无论怎样的悲痛,都要忍住忍住,懂吗?
  
  懂啦!
  
  做得到吗?
  
  做得到!保证做得到!
  
  好!一言为定!你在坟边等着,我这就去邀她。
  
  不一会儿,农佩兰一手提着个小篮子,一手扶搀着伊伸,似乎挺吃力地朝坟冢蹒跚来了。到了坟边,农佩赖:伊伸姐,你行动不方便,你就坐着吧!我来摆供品、烧香,点蜡烛,等会儿,你再来向阿涛哥发话,好吧?
  
  伊伸挺着稍大的肚子,仍直直地站在坟冢前。似私语,又像对着农佩兰花说:其实,平日,有好菜的时候,我都拿到坟前祭着,喊阿涛吃。每月初一十五,我也到坟前烧香,上供品,然后发话。昨天,正月初二,是回娘家送节的日子,程升辉去陇吉屯送节。出门时,他吩咐我,等他回来再上坟。刚才,他去老坟场上坟去了,等会儿,才到这儿来。你来了好!免得他再来嘞。说起程升辉这个人,心地还算是好的。他知道我同阿涛好后,很觉得对不起阿涛。自从那时候起,他都不敢再碰我一下。还说,等我生下这两个孩子后,若果阿涛不计较,他让我同阿涛在一起过一辈子。如果阿涛真的出车祸了,来生他让我同阿涛在一起。如果没有来生,下阴曹地府,亦让着我和阿涛续爱。他不相信阿涛出了车祸,就算出了车祸也不一定不在人间,但是有阿涛的血衣血帽为证,他不信也得信啊!我也觉得阿涛还在人间,阿涛没有死,也不会轻易地死。他还在我的心中,正像我在他的心中一样。我这一辈子命苦,恐怕再也见不到阿涛了。我想他,想得两眼都瞎了。我知道,如果他还在世上,他也会时常想到我。为了我,他肯定十分痛苦的。他会悄悄地流了很多很多的眼泪。现在,他肯定憔悴了,苍老了,不酷了。每想到这些,我的心好痛好痛,好像刀割一般。有时,我到坟前上供果,我就发话告诉他:涛啊!你就忘了我吧!我命贱,发生了一些你不愿看到听到的事,我不值得你爱了。你就在外地成家吧!不要再为了我而流泪而悲痛了!可是,当我把这些话说完后,我的心也很痛很痛,好像刀割一般!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这番似自语又像向农佩肋苦的话,伊伸那双后天失明的眼睛中,又簌簌地流下了带血的泪水。她那原是山茶花瓣般的嫩红嫩红的脸颊,已似抹上一层蜡色的苍黄,额门上明显地刻上了一条纹沟,加上两只眼角的鱼尾纹,标明她已跨越了少妇的靓丽,过早地步入了人类不可回避的苍老。甘国看后,心如刀割,两行眼泪不自禁的洒落下来。等到听了她那一番灸炙心肺的话语后,几次差一点就大声恸哭起来。每每这样,他急忙咬住手巾,让哭声咽回了肚子里。
  
  供果上供了,香烧了,蜡点好了。伊伸姐,你就对涛哥发话吧!发话后,我两就回家里去,外面风大,天气还冷着呢!
  见伊伸姐、涛哥两人眼泪飞洒的情景,农佩兰边抹着眼泪边安慰似地深沉地对伊伸说。
  伊伸双手合十,对着坟冢作揖,三个鞠躬后说:涛!我要说的话早已发完,我的泪水早已干枯。若果你还在世,就不会听到我所说的话。我让兰妹妹转告你:你就在外地找一位比我更好的女人一起生活吧!我已是个肮脏的女人嘞!会玷污你的!如果你已早去了,今天当着兰妹的面,你就显显灵,算是回答我的话——今世我两坎坷多,不能在一起。来生或在阴间我两再版在一起吧!你就耐心地等着我!
  她的话才落音,两只喜鹊从头顶上飞过,投下喳喳的叫声。她抬起头,眨着已失明多时的双眼,嘴边挂起微微的笑意,欣喜地说:哦哦!我听到了!你答应我了。这,我就放心嘞!
  说完,两眼挤出两串淡红的琼液,簌簌地洒落在衣冠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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