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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六章

作品名称:风起的日子      作者:怀念童心      发布时间:2018-09-08 09:16:02      字数:4157

  第五章
  暗无天日,等待是那么的遥遥无期。祝庭均斜躺在床上,周身笼罩在孤独和恐惧之中,冷不丁的就会打一个哆嗦。
  那个何疯子被打的时候,他就在台上挨批斗,因为低着头,不能看,也没敢看,但听声音,应该被打得很惨,后来才知道何疯子死掉了。
  “被人打死,还不如自己去死。”庭均不由得自言自语,反正也没人听见。
  听隔壁吴奶奶讲,雯丽和夏花在那边过得“蛮好”,雯丽坏分子的帽子也摘掉了,那个叫刘主任的人还经常去“照顾”她们。
  羞愤与绝望之余,庭均只能自我安慰:娘俩现在的日子,总比跟自己过的时候强些,也只能就这样了。
  庭均想到了死,且显得非常冷静和深思熟虑:自己的死,必须有点“艺术性”;畏罪自杀,抗拒改造,死后也要罪加一等的;虽然离婚了,但雯丽和夏花毕竟和自己有过点瓜葛,可不能再牵连到那母女俩了啊。想到这里,庭均又自言自语了一句:“是时候了,该去作些准备了。”
  祝庭均死了,死在南寺街白石桥头的河浜里。街道和航运社革委会来了好多人,连那个已经“靠边站”的老公安也来了。革委会的人想了解,祝庭均是自杀,还是其它什么原因。
  人被弄上来了,硬邦邦的,右手还握着一个玻璃瓶。
  革委会以及那些围观的人,远远的望着。有不明真相的群众开始议论:“这个人自杀了啊。”
  “不会是被打死的吧。”
  “看样子是掉河里死掉的。”......
  “别乱说话。那是反革命分子抗拒专政,畏罪自杀,真是死不改悔。”革委会头头大声喝止众人的议论。
  “别过早下结论。”那个老公安头也不抬,很专业地在尸体上摸索,不一会儿就完事了。起身对那个革委会头头说:“既然你们让我过来,我就说说我的看法。”那人点了点头。
  老公安手里举着两样东西,说到:“这是一个酱油瓶,这里有五毛钱;据我分析,死者有可能在做晚饭的时候,发现酱油没有了,就出来打酱油,许是因为晚上路黑,匆忙之中不小心从桥上掉到了河里,你们看,那桥是没有栏杆的;当然,也不排除自杀的可能,要不,你们到他家去搜查,看看有没有遗书之类的证据,如果找不到证据,定性自杀是不是有点牵强。”
  到底是老公安,连那个革委会头头也不得不佩服,对老公安的结论表示认同,并指示下属:“尸体送火葬场,你们几个,去他家里好好查查。”
  翻箱倒柜了许久,也没什么有价值的发现,更没遗书之类上纲上线的证据,“定性”一事只好不了了之。
  听闻噩耗,雯丽是肝肠寸断,却又不得不在人前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个人是生是死,已经和自己“无关”了。
  夏花已经是二年级的学生了。那天课间休息,同学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什么,还不时回头看看夏花。夏花赶过去想和同学们凑个热闹,那些同学却尴尬地敷衍一下就散开了。
  夏花一直以来是班里的公主,同学、老师都很喜欢她,课间休息,同学们都乐意跟夏花一道吵吵闹闹,寻寻开心。夏花要是跟哪个男孩子说说话,其他男孩子就会妒忌的要命。可今天同学们都躲着夏花,夏花感到很奇怪。
  放学了,经常和夏花一同回家的小跟班燕子还是和夏花走在了一起。平时最爱说笑的小燕子今天神情特别凝重,跟在夏花后面不说话,夏花倒也没十分在意。
  走到牛壶弄弄堂口,小燕子一把抓住夏花,战战兢兢地告诉夏花:“他们都在说,你的反革命爸爸死了。”
  夏花浑身剧烈地抖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死命挣脱燕子的手,跌跌撞撞地向家里奔去。
  雯丽正在做饭,比平时多做了半碗米。一边做,一边擦一下眼角的泪水,静静的,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咣当”一声,夏花一头撞进家门,扑向雯丽怀里,一双手紧紧抱住妈妈的腰,抬头惊恐地看着妈妈。
  夏花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了,这事一定是瞒不住的。一阵惊慌失措之后,雯丽恢复了镇定。双手抱住夏花:“夏花,让妈妈把门关上。”
  雯丽和夏花相互抱着,移动到门边,雯丽关门,锁门,靠在墙上,把手移到夏花脸上:“夏花长大了,夏花该懂事了,今天,妈妈有重要的事跟夏花说,夏花一定要记住,千万千万要记在心里,不能跟别人说。”
  夏花开始流泪,使劲地点头,没有一点声音。
  雯丽把声音放低,但一字一句都很清晰:“你听好了:你爸爸是个好人,对我好,对你更好;你爸爸从来没害过人,从来没干过坏事,他不是反革命;现在有很多坏人,说你爸爸是反革命的,都是坏人;你爸爸走了,你不要哭,不要让那些坏人看到我们哭,不能让他们得意,我们就不哭。”
  “哇”的一声,夏花终于哭了出来,雯丽轻轻地半捂着夏花的嘴,好让哭声不至于传得太远,陪着女儿一起哭了很长一段时间。
  “孩子,有妈妈在,你不用怕;我跟你说过,我们不能哭,不能让爸爸在那边伤心;夏花乖,我们一起送送爸爸。”
  雯丽把夏花放到椅子上:“你坐着别动,我们一起送送你爸爸。”
  夏花是大孩子了,夏花真的很懂事,夏花真的不哭了,夏花静静地看着妈妈的一举一动。
  雯丽端上来四个小菜,放在桌上,都是庭均平时喜欢吃的;雯丽在朝南的桌边放了把椅子,对夏花说:“这是你爸爸坐的。”
  雯丽打了三碗饭,倒了三杯酒,取了三双筷,在桌子上摆好。
  雯丽举起酒杯,向丈夫的座位敬了一下,对夏花说:“夏花,来,我们一起再陪爸爸吃顿饭。”然后轻轻的将酒洒到了地上。
  夏花学着妈妈的样子,举起酒杯,向爸爸的座位敬了一下,然后轻轻的将酒倒到了地上……
  夏花是个大人了,夏花本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夏花现在有仇、有恨,有恐惧,有悲伤。夏花记住了,说爸爸是反革命的,都是坏人。
  夏花记得那个经常来的刘主任也说过爸爸是反革命。夏花冷不丁的问了一下妈妈:“那个刘伯伯是不是坏人?”
  雯丽微微抖了一下,斩钉截铁地回答:“就是坏人,以后他敢再来,就赶他出去。”
  一大早,那个刘主任来了。雯丽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帮夏花整理书包,关照夏花:“快吃大饼油条,吃了上学去。”
  夏花怒目圆睁,仇视着那个曾经的刘伯伯。
  刘主任被盯得很不自在,眼睛都没处放了:“我是来传个消息,那个人今天要火化了,是意外死亡,要不要带上夏花去一趟?”
  “不用,我母女俩已和那个人没什么瓜葛。”雯丽看了一下夏花,接着又说:“你以后不要来了,那些风言风语我们也受不起,我们母女也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
  刘主任更尴尬了:“我是好心,既然这样,去不去随你……”转身急忙忙地走掉了。从此倒好,那个刘主任再也没去夏花家里了。
  事情过去一个月了,雯丽和夏花也渐渐恢复了些平静。傍晚时分,那个好久没有碰面的那边的邻居吴奶奶来串了次门。
  吴奶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雯丽讲了些闲话,又关照夏花要听妈妈的话。然后掏出一个手绢小包递给雯丽:“这是前两天在我家灶间里发现的,应该是给你的东西,你拿着,我要回去了,再晚,我怕路上黑,不好走。”
  送走吴奶奶,雯丽打量了一下那个手绢,正是庭均原来一直在用的,有点旧了;打开手绢,里面有两样东西:一把银制长命锁;一张两寸的照片,是当年庭均和雯丽的结婚合照,照片的背面,工整地写着“夏花”两个字。
  压在雯丽心头的疑问终于解开了。本来庭均之死想来是自杀,后来听了人们议论,又觉得或许真的是个意外。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庭均走前是有准备的,他用这样一封特殊的遗书,致死都在保护着妻子和女儿啊。
  第六章
  一九七六年,发生的都是大事。一月,人民敬爱的周总理走了;四月,发生了天安门事件;七月,朱德委员长也走了,唐山还大地震了;九月九日,伟大领袖毛主席逝世,全国人民沉浸在万分悲痛之中。
  山雨欲来风满楼。阴风惨惨的,大地笼罩在乌云之中,见不到一丝光亮。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在窃窃私语:这是要变天的征兆啊。
  有小道消息传来,又要有大地震了,估计就在江浙一带。那天,望海电闪雷鸣,大雨倾盆,雯丽和夏花躲在屋子里,床头放着一个早已打理好的包袱,准备逃难。
  这次,连雯丽也失去的镇定,把夏花抱得紧紧的,两眼失神地盯着窗外。
  下午四点光景,“当、当、当……”一阵急切的锣声传来,居委会的人扯着嗓子大喊:“要地震了啊,大家出去躲躲。”
  雯丽一手拿起包袱,一手牵起夏花,冲出了屋子。
  大街上,一些原本空旷的场地上挤满了人,因为是逃难,很少有打伞的,大包小包,拖家带口的,除了站着任凭这风雨吹打,又能到何处去呢?
  夏花在哇哇大哭,真是吓坏了。雯丽大声对夏花说:“走,去吴奶奶家。”拉起夏花朝南寺街奔去。
  雯丽知道,原本祝庭均家的那一片老房子,是有钱人家盖的,应该结实,前面还有个白场(空地),用来躲地震再合适不过。原来那个家是不能去的,但去吴奶奶家总可以吧。
  吴奶奶一个人正在熬粥,见雯丽带了夏花来,就热情地迎了上去。看见夏花还在发抖,就安慰道:“夏花别怕,这房子结实,要是地震来了,一步就跨到白场上了。”
  雯丽和夏花安下了心,换下湿透了的衣裳。那天夜里,谁也不敢睡觉,吴奶奶和雯丽坐在床沿,讲一些闲话;夏花裹着条棉被,坐在门口的小椅子上。要是地震真的来了,她好一步跨到白场上。
  清晨,雨停了,天空放白,地震并没有发生,警报解除。吴奶奶好客,让母女俩无论如何多住几天,雯丽也为保险起见,答应在吴奶奶家多住一天。
  十月十九日,临晨五点多,雯丽抱着迷迷糊糊的夏花就从吴奶奶家里出来了,她要去店里做大饼油条。
  走出南寺街,经过建设路的时候,在望海招待所门口聚着一些人,几个公安模样的人在拍照取证。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说话的,最多往招待所对面的墙上瞟上一眼。
  雯丽张眼望去,是一幅大字标语:打到江青、张春桥、王洪文、姚文元。
  雯丽心里“咯噔”一下,这“地震”真的来了,一个主席夫人,一个副主席,这怎么可能。心里想着,也没敢停步,装着什么也没看,急匆匆把夏花送回家。
  雯丽照例在炸油条,买大饼油条的队伍排得很长,一些人在用眼睛神秘地交流着什么。
  有人憋不住了:“听说上面正在追查写反动标语的人。”
  有人接口:“估计是个严重的政治事件了,望海要出名了。”
  一个老头低声而又胸有成竹地说:“无风不起浪,该是到变天的时候了。”
  好心人关照:“别乱说话,你胆子也太大了些。”
  这两天小道消息真多……
  一九七六年十月二十二日晚,望海电台正在广播歌曲: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嗨,就是好,就是好来就是好就是好……
  突然“嘎”的一下停了:下面转播中央电台重要新闻……
  十月二十三日,人民日报刊登粉碎四人帮重大消息。
  那天晚上,雯丽又做了四个小菜,搞了点黄酒,上了一炷香,他要告诉庭均:四人帮被粉碎了,你再也不用被批斗,被游街了。
  雯丽泪流满面:“就差一年啊,你怎么就没能熬过来啊!”
  夏花若有所思,问妈妈:“那些大坏蛋抓起来了,那些说爸爸是反革命的坏蛋还抓不抓啊?”
  雯丽道:“等着吧,肯定会有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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