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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作品名称:太阳雨魂      作者:九口明      发布时间:2018-09-05 14:41:18      字数:6049

  这种钵子饭,对公社那些动嘴不动手的领导来说,也不能称心如意地填饱肚子。奔忙了一天的梁玉成和张志坚,无疑只往肚子里填充了一些东西,如同公社领导们吃零食。他们伸着舌头舔舐口腔里残存的味道,龇牙咧嘴仿佛牙龈发炎了。他们没有吃饱,却打着饱嗝,像比赛一样。这些故弄玄虚的饱嗝空洞乏力,却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他们的饱嗝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张志坚的饱嗝蕴含着对梁玉成购买饭菜的感激,表明不再需要其他食物。梁玉成接连打着饱嗝,说明他吃饱了,晚餐不再增加其他东西,并告诫张志坚:“今天的晚饭只能这样。”
  他们度过了有生以来生活最好的一天,接连吃了两顿白米饭,还吃到肉。他们走上回家的土马路,还眷恋着这个深不可测的院子。他们默默地往前走去,也努力思考天黑前能否翻越顽石山。没有多久,公社院子和所属单位,还有附近的社员家里亮起了电灯。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否决了他们思考出来的答案。
  梁玉成仰头凝视天空,努力寻找能够赶回去的证据。他的心情像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天空一样阴沉,却依然挽留渐渐消退的美好愿望。他转着身子认真观察,要从经久不散的乌云里,找出一颗星星,给自己沮丧的心情一丝安慰。他甚至通过想象,将公社农机厂发电机照亮的灯光移置到天上,当作闪亮的星星。他明知道是弄虚作假,也要为他们走夜路增加信心。他突然打了个趔趄,有张志坚在身边,他不会丑态百出。他最终丧失了回家的信心,是想到山上有狼。他的脸猛烈抽动,仿佛神经出现问题。
  他呻吟着:“天黑我不敢走路。”
  张志坚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被黑暗吞噬的田野。梁玉成又说:“黑灯瞎火的,连路都看不见。”
  梁玉成拿出两个梨子,在衣服上擦拭几下后,就将一个梨子咬在嘴里,另一个交给张志坚。张志坚发现,自己的梨子很大。张志坚没有接着梨子,他连连后退,似乎路有多长,他就能退多远。他再三推辞:“我不吃,不想吃。”
  他不得不接着梨子,梁玉成已经将梨子放在他胸脯上,就撒手不管。他要将梨子放进梁玉成的篮子里,他们又转起了圈子。梁玉成只得更换了一个梨子,认为小梨子他更容易接受,还嘟囔着:“那就吃个小的。”
  他们进退两难,就在原地走来走去,还脱下破旧鞋子,这样更利于走动。在泥巴黏稠到无法踩踏时,他们就换一个地方。他们为晚上不知道在哪里落脚焦灼不安,换了好几个踩踏的地方后,梁玉成突然说去找晏老师——“只有这个办法了。”
  他们在旁边的水沟里清洗双脚,将裤脚上的泥巴擦拭干净,还掬水清洗脸庞,并互相整理衣服。他们走向学校时,却很犹豫,走走停停。他们停下来商讨对策,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却鬼鬼祟祟。从公社院子出来的革委会主任赵邦田,以为他们从事破坏活动,张开嘴巴露出两颗大金牙,像机关枪一样“哒哒”地安排民兵暗中监视。他们路过公社院子,怀着对吃到白米饭的无比眷恋,深情地往里面张望,民兵们如临大敌。赵邦田紧张不安,还悄悄指使民兵打开枪栓保险。
  赵邦田安排民兵进驻学校旁边的养路班,对他们和晏宗培严密监视。民兵没有赵邦田那样的认识高度,认为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在梅山凹布下的恢恢天网中,掀不起风浪。
  在学校中间的楼梯口,他们不敢贸然上楼。他们想抽身而去,硬着头皮在黑夜里回家。张志坚突然转了过来,并说:“你和晏老师熟悉,你走在前面。”
  离晏老师门口很远的地方,梁玉成停了下来。晏宗培正在吃饭,听到声响后没有立即出来,而是端着碗侧耳聆听。从他们窃窃私语中,他做出准确判断。晏宗培没有直呼其名,而是要求他们进去,并笑着说:“没有吃饭吧,马上给你们做。”
  两个蹑手蹑脚的家伙,立即大跨步走了过去。木楼板的“咚咚”声非常响亮,漆黑的夜晚不再沉寂,晏宗培一家人也不再孤单。梁玉成奔过去阻止晏宗培做饭,他的阻拦没有作用,所有理由被晏宗培轻易化解了。他不得不说:“我们在公社食堂里吃过了。”
  这一招果然奏效,晏宗培停止做饭,但不知道如何招呼他们。这个待人热情的右派分子,忘记了给他们倒茶。他又端着碗吃了起来,边吃边说:“没有必要去花钱,就直接来我这里吃饭。”
  晏宗培平易近人,梁玉成更有信心在学校里借宿一晚。他对这个给人与众不同感觉的老师有了颠覆性的认识,晏宗培并不是造反分子所说的死不悔改,比那些自诩为无产阶级专政鞠躬尽瘁的人更能善解人意。从这个自身难保的知识分子身上,看不出任何拉拢腐蚀他们的迹象。他随即给他们让座,也给他们倒茶。
  梁玉成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想在教室的课桌上睡一晚。”
  晏宗培爽快地答应了,生怕他们反悔还挽留了几句。他用丰富的表情,和命令的语气,还有筷子敲打饭碗的叮当声,要求偷听他们说话的儿子和女儿赶紧吃饭。梁玉成突然发现不见张老师,他没有询问张老师去哪里,却这样说:“张老师的学校离这里远吗?”
  “她在安溪煤矿学校教书,要倒好几趟车才能到。”
  晏宗培吞咽饭菜,又放下碗筷,郑重地告诉他们,以此表达对妻子的敬重。他声音低沉,饱含对妻子的愧疚。儿子晏日安和女儿晏海容停止吃饭,放下碗筷规规矩矩坐在那里,认真聆听父亲说话。晏海容嘴里掉落饭菜,让连红薯米饭也难吃饱的张志坚心疼不已。晏宗培没有生气,只是提醒她注意形象。
  晏宗培哽咽着说:“她坐公社拉煤的拖拉机回去取东西,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梁玉成没有合适的话回答,只是机械地点头。张志坚拘谨得连点头都不会,痴呆地坐在那里,像个木偶。晏日安突然说了起来,声音引人注目。这个由于父亲的原因,剥夺了上高中权利的年轻人,说话条理清晰,又紧扣主题。他说:“你放心,如果拖拉机发生事故,公社会接到电话,也会告诉你。”
  晏宗培提出和他们外出散步,声音哽咽,但又强装笑脸。梁玉成和张志坚揣摩不透,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去土马路上散步,除了不愿意让儿子和女儿看到复杂的心情,也想早点看到拖拉机灯光。这是他来到梅山凹后第一次跟人散步,特别注意形象。在这个火热的天气里,喜欢穿着背心短裤,拿着蒲扇驱赶蚊子的知识分子,却工整地穿上衬衣和长裤,系上让赵邦田羡慕不已的皮带。按照赵邦田的话来说,他将自己弄得像个修正主义分子。他像文艺宣传队员化妆一样,对照镜子认真梳理,又将脸颊拍得噼里啪啦。晏日安和晏海容没有询问,他们知道,他不会说出内心的想法。他已经变得小心谨慎,也讳莫如深。
  梁玉成和张志坚在外面站了很久,两只软绵绵的胳膊像垂柳等待轻风吹拂一样,随时准备摆动起来。他们盯着没完没了折腾的晏宗培,等待出发的指令,哪怕是一个随意的动作,或者微不足道的声音,他们会迈开步子。可是晏宗培迟迟没有发出信息,似乎还有许多准备没有做好。晏宗培走到床头那张油漆斑驳的课桌旁边,在抽屉里摸了起来。他摸出几个发饼,发饼的颜色看起来像古董,他往上面吹气,腾起了一层灰尘。晏宗培上课时轻轻敲打黑板刷,就是这个样子。晏宗培没有觉得可怕,晏日安却紧张不安,还阻止起来:“这么多灰尘能吃吗?”
  晏宗培哼笑了一声,就大声强调:“这不是灰尘,是粘在上面的面粉。”
  晏宗培给梁玉成和张志坚每人两个发饼,自己咬着一个吃了起来,也暗示儿子和女儿,不要产生顾虑。梁玉成摇着双手连连后退,像在向他求饶。他很快没有了退路,晏宗培趁机将发饼塞到他手里。张志坚也得到晏宗培的发饼,他没有猛烈摇晃双手,也没有连连后退,却木讷地站在那里,连谢谢也忘记了。
  晏宗培要和他们聊天,开口说话时,却有口难言。自从他在政治上栽了跟斗,没有人正儿八经聆听他讲述,哪怕他讲得头头是道入情入理,或者风趣幽默引人大笑。晏宗培感到不远处有人监视,那些人阴魂不散地游荡,显然是针对他而来。
  晏宗培使劲咳嗽,以此告诉两个监视的民兵,他发现了他们。他的咳嗽不能制止民兵暗中监视,不过他们有所收敛,就保持较远的距离。晏宗培的咳嗽急促响亮,像斧子劈开树桩,似乎非将他们赶走不可。看到晏老师大声咳嗽,梁玉成好奇地问了起来。晏宗培没有掩饰,他咬牙说道:“有人监视我。”
  梁玉成和张志坚感到紧张害怕,仿佛他们也成了坏人。不过梁玉成很快认识到,梅山凹的农民,没有一个是右派分子,也就是说,在梅山凹右派分子是身份高贵的象征。他也发出响亮的咳嗽,但与晏宗培的相比,气势明显不足。他没有警告民兵的想法,充其量是凑热闹。张志坚也咳嗽起来,声音颤颤巍巍,有些牵强,他觉得不跟着咳嗽几声,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三个人齐声咳嗽像鸭子呱呱叫唤,在雨后凉爽的梅山凹夜晚里,也不乏是一种有趣的情形。
  晏宗培立即领着他们往回走,他本来想趁着夜晚凉爽多走一会,也释放压抑的心情。由于气愤他走得跌跌撞撞,有时动作很吓人,让梁玉成和张志坚担惊受怕。他的咳嗽断断续续,却强劲有力,路边草丛里的昆虫,也停止鸣叫,有的飞了起来。他们回到学校,但没有停止咳嗽,似乎停止不了。已经看书的晏日安伸着头大声询问:“发生什么了?”
  梁玉成和张志坚不知道如何回答,都眼巴巴地看着晏宗培。晏宗培从不在儿子面前谈论自己的遭遇,他对因为自己的政治问题,不能读高中的儿子深感愧疚。他声音低沉地说:“没什么,我们咳着玩。”
  “不可思议,老师带着学生玩咳嗽。”晏日安看了一下,就不再理睬他们。
  他们在二楼走廊上聊天,晏宗培却心不在焉。他们以为他又发现有人监视,说话特别谨慎,还东张西望,可是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晏宗培进屋取烟端茶时,梁玉成认真观察起来,还要张志坚走向走廊另一头。他们没有发现可疑的迹象,张志坚听到老鼠的惨叫,声音像晏宗培咳嗽一样吓人,他断定一只猫咬住了老鼠,或者是蛇在捕食。他想到可能是蛇时,不由得害怕起来,他回来时快速奔跑,将楼板踩得“咚咚”直响。梁玉成说周围很安静,晏宗培依然忧心忡忡。梁玉成以为他又遇到了麻烦,不由得打起了冷战,接过茶杯时晃出了茶水。
  他们想征求晏宗培关于上高中的意见,看来一件简单的事情遇到了错误的时间,他们默默等待,对着本来不热的茶水吹了起来。晏宗培给他们递来了香烟,虽然看不清香烟的牌子,但他们觉得是好烟,因为香烟刚打开,香味就扑鼻而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接过香烟,像老烟民一样麻利地插在嘴上,也那样客气地感谢。他们看到晏宗培伸过来的火颤抖不已,随时会熄灭。第一次点火没有成功,这与梁玉成粗重的呼吸有关。梁玉成从晏宗培手里拿过火柴,战战兢兢地说:“让老师点火,我心里不安。”
  晏宗培也往嘴巴上插上一支,梁玉成眼疾手快给他点火。他还夸赞香烟味道纯美,从来没有抽过。晏宗培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梁玉成突然说起上高中的事情,刚开头还没有征求意见,晏宗培就抢着说道:“当然要去,不管将来如何,知识的重要性永远不会改变。”
  晏宗培慷慨激昂,像变了个人。他大口喝茶,又猛烈吸烟。在长篇大论地讲述时,他还清理嗓子,希望讲述时声音清晰,不要停顿。这时候一束耀眼的灯光在土马路上晃动,他立即断定是公社拉煤的中型拖拉机,只有它才有这样响亮的突突声。
  晏宗培用力甩掉烟头,也立即放下茶杯,然后不顾一切冲了下去。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梁玉成和张志坚并没有惊惶失措,梁玉成伸脚踩灭带火的烟头,张志坚将晏老师的茶杯放到安全的地方。梁玉成还大声喊道:“黑灯瞎火的,小心摔倒。”
  张老师回来了,她恨不得立即给家里人讲述一路上的经过,看到梁玉成和张志坚,她欲言又止,满肚子话说不出来。张老师不顾劳累给他们铺设床铺,按照他们的要求,选择旁边的教室作为栖息之地。他们将课桌拼凑在一起,弄出很大的地方。他们阻止张老师在课桌上放置被褥,两个衣着破旧的人,在穿戴整齐的张老师面前,堂而皇之地说要讲究卫生。
  在晏宗培强烈要求下,张志坚不得不接过张老师的被褥,梁玉成跟着张老师去取抹布。晏宗培像故弄玄虚的风水大师,对着拼凑起来的课桌反复比划,大讲磁场对身体的作用。梁玉成和张志坚似懂非懂,却点头应答。
  第一次看到没有补丁的被褥,他们站在旁边迟迟不敢上床,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右派分子晏宗培,比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生活好得多。他们认为不能弄脏被褥,必须去水库里将身子冲洗干净。梁玉成还说:“这样我才睡得踏实。”
  也许是受到挑了两次水的影响,他们去水库洗澡时,决定挑水回来。晏宗培没有拒绝,认为让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挑水,也无可非议。他反复提醒他们不要去水库里游泳,在黝黑的夜里,连水库边洗澡他也没有答应。他再三强调:“就在水井旁边弄些水冲一下。”
  他们再三保证后,晏宗培才拿出手电筒和毛巾,还给他们一块香皂,作为对他们爽快答应的犒赏。那只精美的香皂盒子,他们第一次看到,觉得梅山凹没有第二只这样的盒子。梁玉成拿着金元宝一样爱不释手,张志坚突然抢过香皂,将它放在旁边的凳子上,说他们不配使用香皂。晏宗培再次将香皂交给他们,并笑着说:“不要让香皂掉进井里。”
  他们在水井边张望了一下,就脱了个精光,然后痛痛快快地冲洗。他们没有喊叫,更没有打闹,担心引起周围人注意,甚至阻止他们冲洗,怕弄脏了井水。他们往身上涂抹香皂时,梁玉成突然发现旁边水稻田里闪烁灯光。他拉着张志坚蹲了下来,并细心观察。确认那里是人所为而不是幻觉后,他们立即清洗身上的香皂,并穿上裤子,但没有穿上衣服,似乎没有时间。梁玉成操起扁担,张志坚也想将扁担抓在手里,却扑了个空。他想了一下就往旁边走去,将一块石头拿在手里。他感到害怕,焦急地问了起来:“如果是阶级敌人搞破坏,那怎么办?”
  梁玉成故作深沉,仿佛已胸有成竹。他说:“别急,想办法将他弄到公社去。”
  他们悄悄地靠了过去,那人却若无其事地靠过来。渐渐地他们看到那人的动作,还听到他自言自语地嘀咕。梁玉成操着扁担站了起来,还没有站直身子,就声嘶力竭地喊叫,并产生刘文学捍卫生产队辣椒,喝斥地主王荣学那样的英雄情结。那人知道他们在那里,就不慌不忙地回头,并理直气壮地回答:“是我。”
  “在干什么?”梁玉成语气缓和了许多。
  “我在放篾箱诱捕黄鳝。”那人拿起篾箱,还用手电筒照着上面。那人看到两个袒胸露乳的人拿扁担和石块,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笑了起来,“在这丘晚稻苗还没有长壮实的田里,你们说有什么值得偷的。”
  “看到你在这里,我们感到好奇。”梁玉成慌忙应对。
  他们对那些形状怪异的篾箱不感兴趣。在张志坚家里,也有这样的东西,但从来没有见爹拿去诱捕黄鳝。他们洗完后没有停留,迅速回去准备睡觉。
  晏宗培给他们准备了两捆报纸当枕头。他们担心弄脏报纸,在心疼地抚摸一番后,又将衣服盖在上面。他们躺下后轻声说了起来,又惬意地笑了一阵。梁玉成说道:“有意思,今天跟水有缘,挑了三次水。”
  张志坚也说:“老天还下了一场雨。”
  天刚刚发亮,张志坚就自然醒来,他立即弄醒梁玉成,像爹妈催促他去队里出工一样。他们穿好衣服整理被褥,为如何向熟睡的晏宗培告别苦苦思索。梁玉成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真诚的感谢,还将个别没有写好的字擦掉重写。要不是张志坚告诉他,晏老师在操场上打太极拳,他还会在那里擦擦写写。他们没有擦掉黑板上的字,也没有在路过晏宗培宿舍时,与睡觉的张老师打招呼,就直接向晏老师走去。
  沉溺于打拳的晏宗培,沉肩坠肘展示出大师的风范。他出神入化的动作,似乎达到了最高境界。即使这样,也没有影响他劝说他们吃了饭再走。梁玉成急忙感谢,声音却支支吾吾。张志坚也紧张不安,重复梁玉成的声音唧唧歪歪,仿佛做了坏事,在向晏宗培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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