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章　枕边的协议（１－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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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肖姐两天近48小时的贴身开导和推心置腹的交流，加上妇女主任农珮兰的旁敲侧击，耐心点泼，终使伊伸的激越而动荡的心日渐趋于平静。饭量也日趋于正常。只有脑门仍有一丝丝疼痛，浑身仍觉得用不上力，大有力不从心之感。所以，身子似乎仍离不开那７尺木床。坐倦了或饭后总得上床睡一睡，躺一躺。肖姐走后，仍然如此。这样，家里的一些活儿诸如煮饭喂鸡喂鸭等家务事，自然由程升辉操持了。当下的程升辉，既当学校里的小孩子头儿，回家后，既当爹又当娘，还得当鸡们和鸭们的老倌，里里外外一把手，像个驼螺忙得团团转。不过，他在很无奈之中，也觉得这是才脱下新郎桂冠几天的他应当做的事，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况且新娘伊伸她过门之前受了打击，身心都受到了伤害呢！这些区区小事，难道就让她一手操劳么？更有甚者，他从老同学农耕贤的口中得知伊伸正同甘国热恋，相爱得刻骨铭心这一情况，当时就觉得天昏地旋，心里就升腾起一股不知什么滋味的滋味。同老同学农耕贤一样，阿涛可就是自己的最要好的同学呀。我从他手中娶过伊伸，她还未苏醒过来，在迫不及待中就占有和玷污了她，这不就等于从他口中夺食，不！不就等于从他心中挖肉吗？！我还是个人吗？……每想到这一层，一股自疚的急流就簌簌地流遍和占据了他的全身。他在自我忏悔之余，决计用自己的心力，多做事，那怕再苦再累的事，自己一古脑地担当下来，把它做好，以此来表白自己的忏悔之情，也以此取得伊伸的理解。
　　人心都是肉做的。伊伸虽然躺在床上养伤，有时饭菜都送到床边，但是程升辉每天放学回来的那种忙乎劲，那种因过份劳累而显出的疲惫不堪的神态，她的心在隐隐作疼。到程家来的这些日子，经过头几天因急剧情变所形成的阵痛而拼命地挣扎之后，尤其是肖姐的疏导之后，她的心开始平静下来，比较冷静地思考了她被迫嫁到程家来这件事。经过分析类比，她的初步结论是：迫嫁的罪魁祸首是老虎养父李胜，帮手是农德坏和农吉豪。程升辉兴许是不知情的，从这方面看，他应该是无可厚非的。要说错，他就错在我还未醒过来的时候，强占有我，弄脏了我的躯体。兴许，他已领悟到他自己的鲁莽或莽撞，这些天来，尽管晚上都共一个枕头睡觉，但他都不再碰我，不敢超越雷池一步。在这一点上，程升辉就很像阿涛，文明得可以。这可能就是读书人的文明心地吧！想到这儿，伊伸自然地想到阿涛。想到阿涛，那颗稍稍微热的心，又不禁悲凉起来——
　　我在思念他，他是否在思念我？
　　我在深深地爱着他，他是否仍在深深地爱着我？
　　我已被迫嫁（严格说是卖）到这深山的深山来，别人已把我的身体弄脏，他是否知道？
　　知道了，他还忠于他的旦旦誓言吗？
　　这些天来，她躺在床上，不知多少次想到阿涛，也不知多少次重复着上面的这些问题，更不知多少次透过木窗，眺望着南方的天空。她清楚，阿涛现在就定格在南方的那一块天宇下，不管晴天雨天，不管白天晚上，他都定格在那里。眺望后，她一闭上双眼，就看见阿涛站在她的面前——酷帅的身段，慈祥的面厐，亲切的气韵，自得的微笑……
　　这，就是她穿越的傻傻的思念！
　　2
　　这天，同往常一样，程升辉放学回来，即投入繁忙的家务事中。挑水，劈柴，架锅煮饭又忙得一塌糊涂。喂鸡鸭时，他突然想起了伊伸过门以来，餐不成餐顿不成顿地过日子，而且也几乎吃的都是办宴席剩下的菜，心中自然增生一种因照扶不周而对不住伊伸的愧疚。于是，趁着鸡鸭们争抢啄食好无戒备的时候，顺手抓住一只即将生蛋的雌鸡，３下５除２地修好上锅清炖，以专给伊伸滋补身体。约莫一个时辰，饭菜都弄好了，程升辉端到床边，用极为温润的口吻说：真对不住，这些天来，几乎餐餐吃剩菜，照护不周，请原谅！这一餐就多吃点——一只快生蛋的行鸡，挺滋补的……说着，嘴角微微地望上一翘，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是伊伸到程家来的这些天中，见到程升辉的第一次笑，而且是微微的笑。平时，女辈们在干活中扯谈时，总说男人的笑是充满神秘而难于猜度的。刚才，程升辉的笑，是幸灾乐祸，还是良心恻隐，抑或怀着希冀？她猜不透，弄不清——她悄悄地瞥了程升辉一眼，心里说：不管这么多，听肖姐的话没错——要吃饭，而且要吃饱吃好……于是，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可谓狼吞虎咽。不一会儿，一大碗的鸡肉，她竟报销了一半。待她放下筷子表示休餐时，程升辉的两个嘴角又微微地向上一翘，才把碗快收去。接着，端来洗脸热水，让伊伸洗脸抹嘴，他才款款地离开床边……
　　程升辉今天的非常殷勤，真令伊伸不安。她预感到将会有什么事要发生。而新婚的男女之间，还有什么份外的事要发生呢？这不就是太阳底下晒笋片——明摆着，连８－９岁的小孩都知道的么？
　　她蠕动着身子，静静地躺下，做出一派饭饱菜香心安气静准备酣睡的样子。其实，她在寻找和准备着对付程升辉刚才已释放出的充满希冀的信号而天黑后会做出饿狼谗虎般的举动的办法。为了阿涛，她决计不能再让程升辉碰自己的身子了。那怕充满艰难，充满险情，甚至以血泪作代价，她也要奋争——那凶神恶煞如狼似虎的养父李胜，她不怕，难道还怕有点温驯近似绵羊的程升辉么？
　　饭后。程升辉把家务事的扫尾工程完成后，庄庄正正地洗了个惬意的澡，似乎破天荒地擦了一点香水，就影影嗦嗦地爬上床来，侧身要在伊伸的身边睡下。伊伸早作了准备，把薄毯子望自己身上一裹，顺手将一个枕头朝床的另一头丢去。没好声气地说：谁要你在这里睡，到那一头去！
　　不嘛！我要在这一头睡咧！
　　去！去！去！不然，我就大声骂人嘞！
　　不嘛！我在这头睡，我不会动手动脚的。请你相信我！
　　你们男人，就是狗和猫——有狗不吃屎，猫不吃干鱼的么？
　　我不是狗，也不是猫！你的情况，我的老同学农耕贤和他妹妹农珮兰都告诉我了。我对不起老同学甘国，也对不起你——我有心里话要对你说。请你相信我……让我在这头睡，把心里话说给你听吧！
　　诸位读者，伊伸会让程升辉在一头睡吗？程升辉真的有心里话向伊伸说吗？请等看下一节描写！
　　3
　　在新房里那张新床旁的板壁上，张贴着一张白纸，由于有才漆过的板壁那亮红的颜色的映衬，显得十分醒目。纸头正中，是仅两个大字的函头，而下面则是密密麻麻的７－８行字，最后，是两个人的名字与日期。名字上，仿佛还押了各自的手母指印模。这就是伊伸和程升辉这对新婚男女几乎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订出的枕边协议。不过，从内容和语气上看，这一纸文件，几乎都是伊伸提出的要求，而由程升辉作出承诺，才一点一点定下来，最后由程升辉整理成文的。如是，与其说它是协议书，不如说是程升辉的保证书。
　　怎么出现这样的结局呢？这不让广大的读者们大跌眼镜吗？
　　原来，昨天晚上，程升辉几乎用了半个时辰的软磨蛮缠，终使伊伸的心墙防线崩塌了。她转过脸来，用她那双似乎挺严厉的目光审视着程升辉一阵后，问：你真的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程升辉答：真的。不骗你！伊伸逼问：你真的不动手动脚？答：真的。不敢骗你！
　　好吧！相信你一回——睡下吧！伊伸说着，已让出了半截枕头。程生辉很庆幸地在她的身边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睡下去。
　　说吧！有什么话？快说！
　　要是对要好的人，伊伸准会说有什么屁快放吧，然而此刻，她是在一个陌生的男人身边，她不敢放下自己的尊严和把距离收缩为零而与他随意开玩笑。只得十分庄重十分严肃的催促着。
　　你的情况，我都知道嘞！程升辉颤着声嗓说。不只道他是害怕还是激动，声音轻轻地，抖抖地。
　　知道了我的什么情况？
　　你和甘国——阿涛好的情况。
　　以前你不知道？
　　不知道。
　　真的？还是装傻的？
　　真的。若知道，我绝不会娶你！
　　为什么？
　　因为我和甘国还有农耕贤，我们三人在学校里，都是很要好的同学，好到共穿一条裤子。你说，我怎能做夺他妻子这样的缺德事呢？
　　你现在，不单单夺了他的妻子，还在他妻子被打昏去未醒来的时候，弄赃了她的身体——这简直是奸尸，你不觉得卑鄙、卑劣吗？
　　我就是不知道你和阿涛要好，才这么做的。农耕贤告诉我时，我几乎晕过去。我多后悔呀！我对不起阿涛，对不住你！——农耕贤也很后悔，若他知道你同阿涛谈，两人爱得刻骨铭心，他也不会接受我的委托，当接亲爷，到陇吉屯去接你！
　　你说这些都是真的？
　　真的。不骗你！
　　那，你还知道我的什么情况？
　　你被你爸打晕后又灌了安眠药才抬到这里来的情况。
　　是农耕贤告诉你的？
　　当天，农耕贤进你家门时，你已经被打晕过去了。他只看见你被灌安眠药，然后被抬来的情况。你被打晕的情况，是他的妹妹农珮兰事后亲自调查才告诉我的。
　　你们三人对我被打晕，被灌安眠药，被抬到这里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三人都很惊诧。认为，解放这么多年了，还发生这样骸人听闻的事！也认为你爸思想反动，胆敢对抗新社会，大家都极为愤恨！
　　只惊诧，只愤恨，有什么用？事情已弄成这个样子了，你们说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农耕贤和他的妹妹妹已介入调查了，决心给上级政府反映情况，给那几个搞破坏的人整治整治，还你和阿涛以清白……
　　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我已想好了，并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什么思想准备？只要你怎想，怎么要求，我都同意，绝不阻拦你，为难你，再伤害你！
　　真的？
　　真的。不骗你！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写成文字协议，盖上手模，贴在床头的板壁上，你天天时时可以监督我，还可以它为依据，到政府去告我……
　　真的？
　　真的。不骗你！等一会儿，我两就拟定协议，明天就贴出来！
　　诸位读者，这对不幸夫妻的枕边协议，写的什么内容，笔者在下一节文章里公布。请耐心等待阅读吧！
　　下面是伊伸和程升辉这一对新婚夫妻做夜拟订的枕边协议书:
　　协议书
　　为了行文的方便，将男方简称甲方，女方称为乙方。
　　宗旨：当前，全国正在轰轰烈烈地贯彻落实新婚姻法。甲乙双方都是新中国的青年，应站在时代的前列，做贯彻新婚姻法实施自由婚姻的模范。可是，前不几天，有几个坏人出于对新中国的仇恨，公然密谋破坏新婚姻法的实施，用十分恶毒的手段，制造了将乙方打晕又灌安眠药强行逼嫁的这起骸人听闻的婚姻案件。甲方因不了解内情，无形中助虎为患，玷污了乙方。实甚痛心。为粉碎坏人的破坏阴谋，深入贯彻新婚姻法，实现婚姻自主，经甲乙双方协商，拟订如下协议。
　　1 鉴于甲乙已在一起过日子，从协议盖手模的时候起，两人的饮食起居、待人接物、生产劳动等一切活动，都要平等相待，和睦相处，互相帮助，勤俭持家；
　　2 由于乙方婚前已同甲方的一位同学相爱，为了同学间的友情，也为了实施婚姻自主，甲方尊重乙方的选择，可以向人民政府申请解除甲乙间的婚姻，成全乙方同那位同学的爱情；
　　3 乙方承诺：若人民政府不作解除这场婚事而作维持现状的裁决和那位同学已放弃同乙方的爱，乙方则承认这门亲事，双方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4 依据乙方的强烈要求，甲方承诺：在人民政府作出裁决和那位同学作出放弃与乙方的爱之前，甲方绝不超越雷池半步，绝不有玷污乙方的举动。
　　5 甲乙双方同意请农耕贤老师和他的妹妹（村妇女主任）农珮兰当协议的监督人。此协议一式两份，甲乙各持一份，以利实施与相互监督。
　　甲方（签章）程升辉
　　乙方（签章）李若英
　　一九五三年月日
　　这份协议对读者起码有下列两方面的启示：１、协议从行文到格式是规范的，说明甲乙双方对这个文件是认真的，是勇于负责任的。２、协议间流露出同学间真挚的友情，为了友情，可以抛弃不具真爱的所谓爱情，表现了新中国的青年（尤其是学生青年）积极向上，叛逆成长，追求真爱的精神风貌。
　　读者看后，有何感想，请坦率直言！笔者表示衷心的欢迎与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