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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夫妻情深

作品名称:赌殇      作者:梦里乾坤      发布时间:2018-09-02 10:37:21      字数:9027

  也不知为什么,从打坐下之后,钱和文就一直在笑。先是不出声地笑,后来就渐渐地笑出了声,最后竟变成了哈哈大笑。他笑得前仰后合,莫名其妙,一时间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宋宽看着有些纳闷,张三混子更是摸不着个头脑。两个人四目相对之余,又一起频频摇头,谁也无法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特别是小柱子,两只大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直盯住爸爸不放,像是突然间不认识了似的。
  此刻,他们是在钱和文家中。
  片刻之后,钱和文终于止住了笑声。他叫过小柱子,问:“儿子,你妈呢?”
  “爸,我妈早上起来就出去了。”小柱子似乎连脸都没顾得上洗,这时一边揉搓着眼睛,一边怯怯地回答着爸爸。
  “她没说上哪儿去吗?”
  “说了,要上公安派出所看你去。”
  “她就那么走了,也没说给你做一点儿饭吃?”
  “没有。”
  “你不饿吗?”
  “咋不饿!这工夫肚子正一门儿叫唤哪!”
  钱和文揎拳捋袖,准备动手做饭:“那好,爸这就动手给你做好吃的,你来帮爸爸的忙,烧一把火。”
  “哎。”小柱子显得格外懂事儿,动作麻利得很。
  看那情形,好像过了今天没明天似的。这一顿饭,钱和文可是下了血本,什么好吃做什么,不留一点儿后手儿。临到末了,还真的把个桌面搞得挺丰盛,看上去蛮像那么回事儿。
  小柱子端了饭菜到一边去吃,那三个大人放好了炕桌,团团围坐在一起。他们抡圆了筷子吃菜,敞开了喉咙喝酒。但有一点却与已往大不相同,三个人只是闷头吃喝,很少开口讲话。也许因为心情都不大好,一个个也就懒得开口了。
  填饱了肚子,酒也喝了个八九不离十,三个人才不约而同地对那酒和菜不再感兴趣了,这才打开了话匣子。
  坐在自家炕上,第一个开口的当然还是钱和文。他一开口,就指点着张三混子的鼻尖笑骂起来:“他娘的,还是你小子便宜,没去蹲那一夜班房,遭那一宿洋罪!”
  “这事儿弄的,谁也没想到不是!”张三混子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态,长长地叹一口气。
  “咋就没想到,头一个张罗报案的可是你张三混子呀!”
  “我——我那不过是虚晃一枪嘛。”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闹心!三混子,你说说看,人生在世,最大的幸福是啥呢?”
  “那还用说,是有钱呗,手里有了硬货,也就啥啥都有了。”
  “不对!告诉你,坐了一夜班房,我才明白过来,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自由;要是没了自由,就如同那小鸟进了笼子一样,实在没法儿活呀!大哥,你说是不是呢?”
  说到这里,钱和文把目光转到了宋宽脸上。他注意到从一开始宋宽就很少开口,情绪一直低落得很。有人发问,宋宽也就无法继续保持缄默。未曾开口,他先笑了一下,却笑得十分勉强,说:“老三,你说得有道理,我听了倒是挺开窍的。人呐,一旦进了班房,那就啥都不用寻思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啊!”
  “唉,说起来都怪我那外甥,他要是早早地把罚款送进公安派出所,咱哥俩也就不用遭那么多的洋罪了,也不知他安的啥心,还跑到我这儿来了,惊动了他舅妈,这小子,往后我饶不了他——大哥,这一回都是为了兄弟,让你受了牵连,场上遭劫无法还手,所里挨罚无话可说,咱哥俩可是横垄地拉磙子——一步一个坎啊!”
  “老三,那也没啥大不了的,就算咱哥们儿花钱买个见识好了。”
  俩人越说越伤感,弄得气氛很是沉闷。张三混子在一旁很想调侃两句,一时却又无从开口。恰在这时,房门一开,陆山青踢踢踏踏地走了进来。
  钱和文一见,赶忙起身相迎:“二哥来了,赶紧上桌喝酒。”
  “大哥也在,这倒正好——”陆山青抬腿坐下,看了一眼宋宽,又把目光落在钱和文脸上,“我正想找你们哥俩,却又不好意思登门——”
  “二哥,有啥事儿吗?”不等宋宽开口,钱和文抢先开口发问。
  “这一趟干得咋样啊?”
  “就别提了,这下整深坑里去了,那一万元钱说啥圆不上脸了!”
  “那可咋办呢?”
  “不能往后缓一缓吗?”
  “不行啊!上头正要查账,我的亏空不小,实在周转不开,没法儿支撑下去呀!”
  “二哥,你也别犯难,我一定想办法还上就是了。”
  “啧啧,这是咋搞的呢?”张三混子把一只巴掌扬起老高,一下一下地拍在自己的大腿上,也不知他是有意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呐,还是在虚张声势地表示同情,“破船偏遇顶头风,事情都赶到一块了,这口气还真不大好喘哪!”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们给我说说,不是安排得妥妥的嘛,怎么还会弄出这么大的闪失来呢?”
  陆山青精明得很,料到其中必有蹊跷,表情已变得极为诧异。
  钱和文看宋宽,宋宽看钱和文,一时间俩人竟谁也开不得口。这一下让张三混子逮着了表现自己的机会,当即开口讲述起来。那种轻飘飘的口吻,就如同在讲述一个极具惊险色彩的故事一般,起伏跌宕,足以令人荡气回肠。一番话,惊得陆山青瞪圆了双眼,啧啧连声地说:“还从来没听说有这种事情呢?这也太窝囊了吧!”
  “可不!”张三混子努力做出一脸苦相。
  “不过把话说回来,谁摊上了也没办法,咱们只好自认倒霉,也别着急上火了。”陆山青转向钱和文劝慰着。
  “二哥,我们帮不上你,也不能扯拉你,那笔钱一定尽快给你圆上就是!”钱和文赶忙表态,当即拍了胸膛。
  “老三从来就是一个宁可身受苦,不让脸发烧的红脖子汉,难道二哥还信不过你吗?只是这笔钱的数目不算小,钱财可是硬头货呀!”陆山青忧心忡忡地说。
  “老二尽管放心,这不还有我嘛,赶在这种节骨眼儿上,谁也不能抄起双手看笑话就是,咋说咱们也是哥们儿一场嘛。”宋宽在一旁也赶忙帮腔。
  “那好,话就说到这儿了,我还有事儿,得先走一步了。”陆山青一口干了杯中酒,一刻也不耽搁,当即起身告辞。
  钱和文把陆山青一直送出院去,他返回屋内时,正赶上张三混子也下了炕,准备抬腿出门,忙问:“三混子,你也走啊?”
  “你们哥俩慢慢喝着,我得回去看看,家里还有事儿呐,失陪了。”张三混子点头哈腰地说。
  “三混子,你是属狗的,吃饱了肚子就走,倒没忘了摇晃摇晃尾巴,行啊!”宋宽笑了起来,“我们哥俩又不用你来帮钱,你急着跑个啥呀!”
  “宋大哥,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张三混子赶忙回身替自己辩解说:“你们求到兄弟头上,那说明你们看得起我,只可惜兄弟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帮不上你们的忙了。”
  “你呀!就别说废话了。”钱和文听得不耐烦了,把大手一摆说,“我们哥俩能死能托生,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别让那马鸽子把野汉子招进家门,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那个贱货,早走得远远的了,眼不见心不烦,她爱咋的就咋的吧!”
  “那你还急着回去干啥呀?”
  张三混子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嘻”地一笑,一溜烟似的跑走了。
  “哈——”蓦地,钱和文再一次发出笑声。那笑声响亮悠长,却又时断时续,忽高忽低。宋宽听得很不受用,心里竟然有些发毛,浑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他真的弄不明白,这位三弟到底是怎么了!
  过了好一阵,钱和文的笑声终于戛然而止。他去添了菜,又续了酒,然后拉着宋宽重新入座:“大哥,你看看,不该走的走了,该走的也走了,光剩下咱们哥俩了,让他们一搅和,酒没喝好,话没说透,那个不算,咱们重喝,你看好不好呢?”
  “老三,你没事儿吧?”宋宽赔着小心问。
  “大哥,你尽管放心,我没啥事儿,也就是心里难受,想多喝点儿酒!”
  “也好,那咱就重喝,喝醉了又算个啥!今儿个非来个一醉解千愁不可!”
  “愁个啥呀!喝酒才是真格儿的,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明朝是与非,这话说得多好啊!”
  “喝!”
  “喝!”
  这一回,他们索性不用杯了,改用大碗。各自倒上了满满的一碗酒,一口接一口地往肚子里灌。酒下得挺猛,菜却很少吃。彼此之间也毫不推让,都惟恐比对方少喝一点似的。不一会儿工夫,两个酒碗同时都见了底。
  
  钱和文醉意渐浓,终于愁眉苦脸地开了口:“大哥,你想过没有,眼下还有一桩闹心事儿哪!人家杨书记和主任大哥对咱们那么好,咱们也红口白牙地答应了人家不再参与赌博,没想到又弄出这么大的一场乱子,一旦让他们知道了这码事儿,咱们这一张脸可往哪儿搁呀!”
  “那倒也是,要搁以前,咱们满可以不在乎这个,现在咱得要这张脸哪!”宋宽显得也很懊恼。
  “这可咋办呢?”
  “也没别的办法,把张三混子的嘴巴封住,再把老二的钱还上,先平了这码事儿再说,千万不能露出风去!”
  “钱,我会想办法的!”
  “都想想办法,我还欠你不少哪!”
  “大哥,你别犯难!”
  “咱哥俩谁跟谁呀!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嘛。”
  “也只能这样了,好汉子就怕短人家的。二哥那是公款,耽搁不得,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还上他!”
  “这事儿不大好办呐,数目不小,又不容空儿,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咋好张罗——”宋宽打量着钱和文,连连摇头不止,“老三,你打算咋办呢?
  钱和文未从开口,先怅怅地叹息了一声:“唉——也只能是出去找找门路了,在河湾村我是求借无门了,他娘的也真奇怪,不耍钱那咱,跟谁挪挪借借,还行;这一耍上钱,谁见了你都躲,没等你张嘴呐,他那里先把门封死,就好像咱借到手不还了似的,你说气人不气人哪!”
  “你生那闲气干啥呀?耍钱人嘛,也不说办个正经事情,人家谁还信得过你!”
  “还是那一句话说得好,求谁也不如求自己,自个儿的梦还得自个儿圆哪!”
  “我也只能是舍出这一张老脸来,出去求求借借了,也没别的办法好想。”
  “大哥,你可是有一个现成的办法——”钱和文连连眨巴着眼睛,神神秘秘地说。
  宋宽一脸不解地看着钱和文,当即开口反问:“我能有啥现成的办法啊?”
  “你赶紧给小凤找婆家呀!那可是一个大钱垛,彩礼一过,啥问题都解决了。”
  “老三,你可别乱说,小心让外人听去了,说咱哥们儿啥也不是,一个大钱不值。”
  “这不没外人嘛。”
  “我跟你说,别说小凤眼下没找婆家,就是找了婆家,也和咱们无关,那一笔彩礼钱说啥也到不了咱的手里,压根儿就指望不上。”
  “咋的,你就白白地养活她们娘俩呀?小凤也老大不小的了,找得婆家了,没头没脑地念什么书呀!”
  宋宽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朝钱和文连连摆手:“老三,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大哥越听心越烦,那码事儿不归咱们管,还是多操心自个儿的麻烦事儿吧!唉——喝口凉水都塞牙,放屁砸了脚后跟,真是倒霉透了。”
  “可不,咱们上庙烧香,还偏偏赶上佛爷掉腚。”
  话说到这里,钱和文立时谈兴大减,再也开不得口。他自然想到了一去不回的女人,于是有意无意地转了话题:“怪事儿,这个李冬梅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呢?”
  
  那一刻里,李冬梅几乎惊得呆住了。
  她和儿子睡得正香,忽听有人叫门,赶忙披衣而起,还以为是男人回来了哪!仔细一听,却是外甥的声音,她禁不住心头一阵“怦怦”狂跳。
  当时,她就预感到一定是出了乱子,而且非同一般。已往,男人到外面去赌,也有半路上打发人回来找她的时候,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是输到场上了,只是派人回来取钱而已。这一次情形却与已往迥然有别,就算是他输光了自个儿的钱,毕竟知道自己家里一无所有,还会派人来取钱吗?况且,这专程而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外甥,也就是这一场局的东家,应该算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吧!局东亲自出面,问题的严重性也就可想而知了。
  女人心里七上八下的,打开了房门,把外甥迎进屋来。灯光下,外甥的一张脸惨白如纸,颤颤地开口讲出了事情的始末。待到听完,女人几乎吓得昏了过去。天哪!这才叫瘸子扭秧歌——步步不赶点儿呐。这一下可好,弄出一个天大的窟窿,把个大活人搭了进去,还得拿出一大笔罚款!到了这一步上,这一口气怎么喘得上来?往后这日子还怎么个过法儿啊?
  “舅妈,赶紧想办法吧!人还在公安派出所里押着哪!拿不到钱,人家是不会放人的。”外甥心里只想着这一件事情,禁不住开口催促上了。
  “有啥办法可想啊?那叫三千元哪!可不是仨瓜俩枣的事情,够一个小人家过半年的了,我又没开着银行,一时半会儿的上哪儿给他弄去!”
  “井里没有河里淘,东家不行找西家嘛。”
  “我一个妇道人家,从没和人家办过钱财事情,这种事儿找我没辙!”
  “那可咋办呢?”
  “也好办!你回去告诉那个所长,人在他们手里,要钱没有,要押要送随他们的便好了。”
  “要不,我到宋宽家里看看,兴许有个办法,没多还有少呐,凑上多少是多少嘛。”外甥转身欲走。
  李冬梅抢上一步,叉开双臂拦住外甥的去路:“你趁早别打这个主意,别说他家没啥余钱,就算是有你也拿不出来,赶紧另想办法得了。”
  “我是没啥法儿可想了。”
  “你舅到底是咋说的呀?”
  “这——”外甥当即困窘已极,再也无话可说。
  从公安派出所出来之后,外甥替自己想到了两个办法。这第一个办法就是来河湾村走上一趟,让这两家出钱,拿到多少是多少,总比一点儿不出强一些。说心里话,他可不想把三千元的担子都撂到自个肩上,那未免太沉重了。弄不好,自己这一场局就等于白放了,搭上辛苦不说,那一屁股饥荒可怎么弹弄?
  可惜,他这第一个办法并未奏效。
  他的第二个办法也很简单,就是三十六计,一走为上。纵然有天大的事情,撒开两腿跑得远远的,一切也就化为乌有。就算是受一点颠沛流离之苦,也总比把那白花花的票子拿给人家强得多。
  不过,想到关押在公安派出所里的舅舅,他终归还是有些犹豫,只好赶回去和妈妈商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通臭骂之后,他只好心疼肝疼地揣上三千元钱,连夜赶往公安派出所去。幸亏有那辆摩托车代步,要不,来来回回地不跑断他那两条麻秆腿才怪了呢!
  
  外甥走后,李冬梅再也无法入睡了。
  女人的心,已经成了一团乱线,一时半会儿地再也无法替自己理出个头绪来。别看女人嘴上说不管,说什么任凭派出所处置,心里边却不知如何牵挂着哪!说几句硬话容易,不过是痛快一下自己的嘴巴而已。而那一种如同百爪挠心般的苦痛,却实实在在让自己无法忍受。
  挨到天亮,女人早早地起了炕,也顾不上跟小柱子解释什么,只是说了声去公安派出所,就一个人骑上自行车悄悄地上路了。女人走的是那条大路,钱和文与宋宽俩人徒步而回,就近走了小路,所以双方未能相遇。
  
  女人赶到公安派出所一打听,才知道人已经放了。自个儿白跑了一趟不说,几个公安人员还好奇地问这问那,一时让她难以下台。于是心里便增添了一种怨怼,好嘛,人家甩手一走,成了没事儿人,自个儿倒不识好歹,跑这儿丢人现眼来了,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怨怼之余,她忽地生出一个主意,骑上自行车,直接拐到娘家去了。
  每一次回去住娘家,两位老人家都要十分关切地问及钱和文的近况。可怜天下父母心,既忧心忡忡,又无可奈何,那种场面往往让她无法面对。她苦于无话可说,只能在表面上遮遮掩掩而已,从不敢开口说明真相。
  按说一个已嫁之女,在婆家受了委屈,回到娘家吐出自己的一肚子苦水,似乎也是一种发泄。能够一吐为快,也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受,聊以自慰足矣!然而可惜得很,她竟然连这样一种权利也被剥夺了。而那个剥夺者并非他人,恰恰是她自己。平心而论,这岂不是太残酷了吗?
  这一次,李冬梅耐住性子,稳稳当当地住了下来。还没住上一周,妈妈再也沉不住气,开口问起女儿来了,终于引发了母女之间的一次长谈。
  “冬梅,你还想住下去呀?”
  “咋的,当妈的要赶女儿出门吗?”
  “是不是家里出啥事儿了?你还瞒着自个儿老妈干啥呀?”
  “妈,也没啥大事儿,就是闹了一点计较——”
  “为啥呀?”
  “居家过日子,还能有啥大不了的事儿,也就是话赶话,说翻了脸罢了。”
  “不是因为耍钱吧?”
  “不是。”
  “那吵归吵,闹归闹,日子不是还得往下过吗?你一赌气就把家扔下不管,那怎么可以呢!”
  李冬梅恨恨地说:“咋不可以!我就是要把家扔给他,也好让他尝一尝没有女人的滋味,这些年尽当甩手掌柜的了,惯得他把这个家都不当回事儿了,这个毛病得给他改一改!”
  “你不心疼他可以,可还有小柱子呐,他一个男人家,做不出可口的饭菜,孩子能吃得惯吗?这糊弄肚子的事情,一天两天还行,日久天长,那是要伤身子骨的!大人还没什么,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抗折腾呐;可小孩子不行,耽误了生长发育,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还有家里养的那些张口物,他们爷俩能经管上去吗?一时照顾不到,那也是不小的损失啊!”妈妈似已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把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
  “妈,看你,咋还越说越大发了哪!”李冬梅禁不住笑了起来。她笑得有些勉强,很不自然。这些日子,在家人面前她一直强颜欢笑。虽然这很痛苦,但她只能勉为其难地如此去做。
  妈妈却不肯笑,那饱经沧桑的面孔上仍是一副严肃已极的表情:“孩子,你就别演戏了,知女莫若母,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妈妈。我看,你是不好意思回去了,也罢,明天我去送你!”
  “不,你千万别去送我,一去一回,够折腾人的了,你这么大的年纪,又何苦来哪!”
  “那就让他来接你!”
  “也不用!”
  “那咋办呢?”
  “得了,还是我自个儿回去吧!”
  李冬梅终于吐了口,同意回去了。她应该承认,妈妈的那些话很有道理,几乎无可辩驳。而且,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母女俩心照不宣,未曾出口。其实,她更为牵挂的还是自己的男人。这一次惹下天大的乱子,他怎么承受得了,又有什么办法应付呢?想到这一切,女人又怎么放心得下!
  说来也怪,一旦决定回去,她反倒生出一种归心似箭之感。
  
  乍一进家门,不能不让李冬梅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看上去,家中情形一切正常。
  猪圈里,两头大猪喂得饱饱的,老老实实地趴在圈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哼哼唧唧,那声音无形中透露出一种自娱自乐的味道;那条大黑狗趴在房檐下,双眼瞪得溜圆,在忠实地履行着守卫门户的职责;只有那些鸡鸭鹅们显得不大安分,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咕咕嘎嘎,叫成一片,虽然有些喧闹,看上去却也生机盎然。
  最让她感到意外的还是自己的男人。
  钱和文那一身打扮显得很是利落,从上到下,几乎无可挑剔;特别是那一张脸,刮得一干二净,虽然显得有些消瘦,看上去却比往日里精神了许多。
  这一切,都让女人为之纳罕不已。只是她心里还憋着一股火气,不想马上开口问及男人而已。她一直在煞费苦心地暗自揣摸着,却无论如何也寻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晚饭时,夫妇俩似乎没什么话可说。男人几次开口搭讪,都被女人的一副冷面孔逼住,只能是心虚气短地欲言又止。到了晚上,毕竟小别胜新婚,男人显得有些急不可待,早早地过来与女人亲热。女人无法抗拒那一种软磨硬泡,也只好半推半就地接纳了他。
  过后,钱和文主动开了口:“冬梅,都说两口子没有隔夜之仇,你就别生我的气了,行吗?”
  “你是你,我是我,哪怕你把天捅出个大窟窿呐,又能关我什么事儿啊!”李冬梅仍是一副余怒未息的腔调。
  “告诉你吧!我把钱赢回来了。”
  “没脸!你又去赌了?”
  “不赌咋办?咱也没有别的招儿啊!”
  “你真赢了?”
  “那可不!”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大沓子钞票,在手上掂了又掂,而后放到了女人面前,“你上眼瞧瞧,这个数字还不算小吧?”
  女人瞟了一眼那钱,心里有几分高兴,脸上却仍是一团冷漠:“哼,你赶紧拿一边去,我不稀罕!”
  “你呀!就这一点不好,输了你受不住,赢了你也不高兴,真是拿你没办法。”
  “我问你,啥时候赢到手的呀?”
  “三四天了。”
  “那你为啥不早早地给陆二哥送回去?人家正等着这笔钱填窟窿哪!”
  “我去了两趟,人也没见上一个,我给谁呀!”
  “那好,明天一早,我把钱给人家送回去。”
  “行啊!那就辛苦你了。”说到这里,男人似乎有意岔开了话题,“你知道吗?那几天把我急坏了,差一点儿就要张罗卖房子了;又一寻思,这房子也值不了几个大钱哪!弄得一家三口反倒没窝了。”
  “你敢!那还不如把我卖了哪!”李冬梅扬起巴掌,重重地落在男人的后背
  钱和文嘻嘻一笑,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女人:“你说啥呐,那我哪儿舍得呀!”
  
  李冬梅来到陆家,受到一番热情接待。
  “二嫂,我是过来还钱的。”李冬梅开门见山地说到正题,从口袋里取出那厚厚的一沓票子,递到吴玉颖的手上:“喏,你先过一过数。”
  “费那二遍事儿干啥呀!错不了的。”吴玉颖顿时喜上眉梢,接过票子,只瞟了一眼,就收了起来,“你二哥早就说过了,能还多少就还多少,真没想到老三一下子都还上了,这一回可是帮了你二哥的大忙啊!”
  “二嫂,千万别这么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这算什么帮忙啊!”
  “冬梅,没听人家说嘛,借米能下锅,要米下不了锅,要得了有要不了无,还不上谁也没啥法子;可真要还不上,也就把你二哥坑大发了!”
  “二哥情况咋样啊?”
  “账还在查着呐,一天到晚,连个回家吃饭的工夫都没有,都是镇上财政所里的人,一个个严格着哪!”
  “没有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查就查吧,怕他个啥呀?”
  “话是这么说,可你二哥账目上毕竟有亏空,这几日里再不想办法把钱给堵上,只怕就要破豆包露馅儿了。这不,我出去跑了好几天,也没张罗回几个钱来,唉,可愁死人了——哎,我倒忘了问你,和文一下子打哪儿弄来这么多钱呢?”
  “嗐,除了去赌,他还能有啥财路啊!”
  吴玉颖颇感兴趣地问:“那宋大哥赢了多少啊?”
  “他跟我说宋大哥没上局,这一笔钱是他自个儿去赢的。”李冬梅连连摇头。
  “不对吧!他们哥俩从来都是枣木棒槌——一对,没有个拆帮的时候,有和文赢的,哪能没有宋大哥赢的呢?”
  “那也难说。”
  “让我说呀!还是老三够哥们儿意思,赶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新账旧账一把还齐,也不知宋大哥到底是咋想的,一日日没事儿人似的,就那么心安理得地不管别人死活——”吴玉颖略一沉吟,转了话题,“其实,他比老三的财路还多,你还不知道吧?听说他家小凤正张罗着找婆家呐,那一笔彩礼钱自然少不了,总可以拿来应一应急嘛。”
  李冬梅颇感愕然,忙问:“小凤要找婆家!我咋没听说呢?”
  “你刚回来,上哪儿听说去呀!”
  “小凤不是一门儿心思要考大学吗?咋又半道上改变主意了呢?”
  “别说考得上考不上还两说着,就算是考上了,谁又能来供她呀!宋大哥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顾得上一个拖油瓶的女儿吗?那种事情想都不要想了。”
  “也对。”
  “那还不是明情嘛。”
  李冬梅“咯咯”一笑:“我说二嫂,听你说得挺明白,咋就拿着明白使糊涂哪!”
  “咋说呢?”
  “就算那小凤真的找了婆家,那一笔彩礼钱也到不了宋大哥手里,他压根儿就指望不上。”
  “咋就指望不上?这头儿都要火上房了,暂借一把,拿过来应一应急总可以吧!”吴玉颖话头一顿,一把拉住李冬梅:“哎,我说冬梅,二嫂想求你帮个忙,你看行不?”
  “求我啥事儿啊?”
  “你替我到宋大哥那里走一趟,一来打听打听他家的情况,二来也把山青的处境跟他学说学说。”
  “你这不等于让我替你要账去嘛,这个忙我可帮不上,还是你自个儿去吧!”
  “我去多不好看,你去最相当了,拐弯抹角一说,不就完事儿了嘛。”
  “不去,我可不去。”
  吴玉颖急了,脸色也为之一变:“冬梅,你到底去不去?是不是还等着我给你磕一个呀!”
  李冬梅左思右想之后,只好犹犹豫豫地答应下来:“好吧!这两天我也正想着去宋大哥家里看望一下,就顺便给你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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