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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章 割心的信息(3、4、5)

作品名称:冰晶的仙莲      作者:jl板池天琴      发布时间:2012-08-03 19:42:01      字数:4204

  3
  农德怀操持了几个星期天,可算把程升辉的婚事谈妥了。那天,在挑水回家的路上,他又遇上李胜到溪边饮马。老远就喜滋滋地说:你托办的事有眉目嘞!(读者注意,这回农德怀把您字说成你字了)
  真的?
  不真,难道是假的?
  哪个屯子的?
  陇明屯的。
  谁家?
  程家。
  底子厚实吧?
  无兄弟姐妹,父母早归仙,本人与我同行。
  哦!当教师的?
  嗯!人品也不错——当教师的嘛,还能不好?
  话说到这里,李胜打了个顿。心里想,你农德怀不也是当教师吗?你人品到哪去了?弄得你干得两个骂名——米老鼠和农德坏!不过,他怕碍了脸面,不好说出来,只是说:当老师的,各方面总比拿犁推耙的强……这也将就算嘞!
  说定了,明天马媒婆就登你家门咧!
  哦!那,我得准备准备啊!
  次日,马媒婆真的登门来了。
  马媒婆,实在的名字叫马三丫,因丫字的白话音与哈字音相近,故有人亦叫她马三哈。她是孔桑屯人。她有一个随机应变的脑瓜,有一副似弥勒佛那样不见人也笑的脸庞,有一张死能说活活能说死的夸拉嘴,有一双能翻山过水走近涉远的铁脚,大半辈子都干媒婆这营生,是颇闻名的专业角色。
  大哥!喜事临门咯!她边踏上李胜家的石梯,就边啦啦地大嚷起来。
  这,真给李胜来了一个措手不及的尴尬。昨天傍晚,农德怀把这信息告诉他的时候,他以为农德怀是开玩笑,认为他碰面的时候,无话找话说的。所以,压根儿不把这事往心里去。当下,马媒婆居然真的来了,他回礼的礼品还没有准备呢!
  哦!来啦?快进屋里坐,屋里坐!李胜迎到门口,不热情也得热情地欢迎马媒婆,把她引进了屋里,接着递洗脸水,沏茶,忙得不亦乐乎。
  马媒婆坐在堂屋的二人凳上,翘着二郎腿,不管有人无人听她的,在一个劲地朗啦啦地说着:我说呀,这两个猪腿是该我吃的,吃定嘞!怎的?你们农老师前天跟我一讲,昨天上午我跑到陇明屯小学,向程老师一说——话不到三句,你们猜程老师怎说的?他高兴得不得了地说:伊伸?人家若愿意,我打灯笼找一辈子也难找到啊!人家是天上仙女般的漂亮,哪肯与我成亲?癞蛤蟆想天鹅肉,白想!当时我想,这个信息是大哥放出去的,这就像放出去的钓鱼长线,看哪条鱼先来咬钩嘞,然后再筛选,鱼大的,就取,不大的,就拉倒。事情就那么简单。不过,经我一个上午的看、问,程老师这个家,虽然不算殷实,但也不算太差劲。有屋有田有土有山有牛,这是一个家的根基,何况他还有一份的工资收入。可以说,到这样的家过一辈子,日子会过得十分滋润,不说我的侄女伊伸姑娘,就连我这个有家有室的老太婆,也倾心呢!再说程老师他本人。他虽不像有的男孩那样酷帅,但十分本份。用他们屯里人的话说,老实巴交,勤俭朴素,这就是大家崇尚的人品。这样的后生哥不嫁,还嫁谁?生得酷长得帅的,能当饭吃吗?说着,从怀里取出用红布裹着的一个红包,双手毕恭毕敬地放在神龛下,嘴里轻轻地叨念着:李家的列祖列宗,我马三丫今天登李家贵府,为的是给侄女伊伸定个夫家。刚才提到的程家,是个好的去处。所说的情况,真真实实,没有一句假话。我马三丫在神灵面前发誓,若神灵查到半句假话,我甘愿千刀万剐,天打雷轰——请神灵帮助李家,成全这门亲事……
  那是壮家用作定亲的信物。里面包着一对榴榔果核,若女家同意这门亲事,就留下一个。当下,马媒婆的话未说完,有一个人已闪到她身边,不由分说地拿起那个红包,往门外呼地掷去。待马媒婆清醒过来,红包已飞出门了。
  这个人是谁?
  4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伊伸!
  你!马媒婆瞪着大眼,盯着伊伸的脸,张着大口,半天说不话别来。
  马媒婆!我正告你: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做主,要你这个专门吃冤枉的管吗?伊伸也盯着马媒婆,指着红包的飞向,厉声地说: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你放肆!你要谁滚?!恰在这时,李胜正跨进门来。刚才,他是从后门出去,到屯中买肉回来的(外寨人在不是街日的日子,杀猪到寨里来叫卖),那红包恰打在他的脸上,伊伸的手也指向了他。他声撕力竭地吼着。
  我是要这吃冤枉的滚呢!伊伸严正地说。
  她是客。她是为了你好,才跨进这个家门的。什么事都轮不到你来说!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暗地搞鬼!
  呀呀呀!伊伸姑娘,我可不是搞什么鬼咯——我是得到你爸放出去的口信,才去张罗这门亲事的咯!马媒婆仗着李胜的势,顶撞着伊伸。
  背着我,背着新婚姻法,搞包办婚姻那一套,不是搞鬼是什么?口口声声说为我好,真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我的事,由我做主,谁都管不了!
  你也口口声声说婚姻自由,自己做主,可是这几年来,金龙方圆百多里,你见过谁婚姻自己做主啦?还不是靠像马阿姨这样的人牵线搭桥?为了你日后日子过得好,你这门亲事我非管不可。管定了!
  伊伸姑娘!说实在话,程老师家实在的好。要是不好,我是不会操这份心的咧!马三丫插嘴说。
  程家好,你就嫁到那家去吧——刚才你自己不是说过,你很想嫁那一家的啊?我曾多次说过,我要么就不嫁人,陪我妈一辈子;要嫁,就嫁给阿涛。活着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我是铁了心的!
  伊伸姑娘,你说这情况可是真的?
  我从来不讲过假话。
  这情况,农老师没有对我说呀!
  我的事关他屁事呀?
  他说他是你爸派去的呀。
  姓农的是个大坏蛋!他想得到我,但我心已交给了阿涛,他就对阿涛恨得入骨,要拆开我和阿涛的婚姻,他敢告诉你吗?
  哦!那么说,我冤枉走一趟了。得了你这句话,我该走啦!
  你不能走!你不要听她的,她还不懂事!李胜上前拉住了马媒婆:事成不成仁义在,马上吃午饭嘞,吃饭后,我哥妹俩再好好聊聊——反正这事由我做主!她要做主?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反了!
  哼!看谁反谁吧!
  见李胜恶狠狠地嚷嚷,伊伸也咬牙切齿地说。
  5
  学妹,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农珮兰说到这里,重重地呼出一口大气。甘国知道这口大气会有蕴含,便想逐层地知道它的真蒂。
  这是我哥叙述给我的听的。我还亲自做过调查,哪有不知道的?
  你不上学了?
  不啦!我爸去年过世,妈又多病,我哥忙于教学,家里缺少劳力,所以……可是在家不到一个月,村里缺有小学以上文化的妇女主任,大家都投我的票,要我当这个差事。多次推脱,但是推不掉,所以……
  真可惜!
  可惜什么?
  读书的机会。
  开始感到可惜,也不习惯。为这事,我叔还找我谈过话,要我好好地干,说在农村,同样会有出息的。我哥也这么认为。现在,我习惯了。所以,这次我来开会,我哥要我抽空过来看看你。你不知道,我哥是流着泪对我吩咐的。他说我的相貌和伊伸不相上下,在文化上我可能比伊伸强,只有我,才可能抚平你内心的空白,不管是暂时的或是长远的——我哥觉得你有多可怜,伊伸更是可怜,甚至是人间最可怜的女人……
  那么说,那媒婆上她家门以后怎么啦?再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了吗?听话听音,锣鼓听声。听了农珮兰上面一段话,甘国的泪水即簌簌地掉了下来:不可能,她的心在我这里,即使身躯被人占去,心是不会变的。不会的!退一万步说,尽管她躯体死了,心也不会变的。不会的!她不会死,轻易地死……她在等着我!
  我哥吩咐,不要我过多地叙述。不过,我当妹妹的要你做充分的精神准备,也要有正常的心态对待这场婚事。我当学妹的坦诚地向你表白,虽然我和你不是青梅竹马,但是,自从你到过我家后来我又进了中学,不说你外表的帅酷,仅从你的举止言谈,待人接物,伦理心地,智慧能力看,都是我的心旌,我的爱慕,我的感动。我无意去代替伊伸姐的圣地。我只想,在万般无奈的情势下,我能不能在你的身边,日夜抚平你的那颗突兀崩缺的心。我深信,我会做到,也会做好。我知道,你和伊伸姐是换了心的,这是目前世界上极少有的真爱,但万一对方发生了不幸中的不幸,也不能守空而终。我哥曾作了一个单方面的打算,假如发生了什么不幸,你高中毕业后,他就通过我阿叔把你调到中学里当老师,我俩就在一起,那怕再困难,都以沫相濡,相依为命,滋润地过一辈子。哥,你知道吗?我阿叔已调到中学当支部书记了呢。
  哦!我不知道。是最近调动的吧?
  是的。所以,我哥才有那十足的把握呢!
  学妹,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求你,把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告诉我,好吗?不然,我会挺不住的!
  你是具有反叛精神、十分坚强的人。我深信你能挺住,挺住!
  就算我挺住了,我阿妈难挺住啊!
  你放心,我会常到你家里,做你妈的安慰工作的。至于什么事,时机到了,我会来告诉你的,好吗?我的好哥哥!
  这时,恰恰在这时,午睡的起床铃响了。农珮兰抿着嘴唇笑了一下,握手与甘国道别。甘国的泪水又一串串地掉下地来。送着农珮兰到校门口。
  何鲁丽和范彩文很是诧异,跑出校门口,追上了农珮兰,不道姓甚名谁地问:哎!刚才我们忘记问你姓甚名谁了,你是甘国的什么人呢?
  农珮兰说:我是甘国的学妹,叫农珮兰。我来开会,抽空来探望他的。
  甘国为什么那么悲伤,哭了这么久呀?莫非他家父母病了?
  不!是他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不幸了!
  怎么?死了?
  不!课本里有一篇课文,叫《祝福》,里面写祥林嫂被卖到山里的贺老六家,甘国的女朋友也被她父亲灌了安眠药,昏迷后强行抬进深山里去的,比祥林嫂还惨呢!——
  呀!解放这么久了,还发生这样伤天害理的事?范彩文和何鲁丽十分惊诧。
  不过,这次我还没有向甘国详说。你俩知道就行了,以后根据情况再告诉他,以免影响他的学习与身心,好吗?
  好的!
  同时,还要注意他的情绪变化,多安慰他,好吗?
  好的!
  农珮兰传递这桩不幸的事,尽管她暂时不详尽地诉说,但甘国已深喑到事情的结果与严重性。这个割心的信息,对他说来是个晴天霹雳。如果说一多月前农德怀伙同农吉豪收缴他和伊伸的结婚证书是个棒打鸳鸯的行径,充其量只算个序幕,那么,这一次的不幸,分明是动真格的棒打了。无疑,这对甘国的打击太大了。当夜,他躺在床上,许久难于入眠,他揣摩着伊伸的遭际:当下,她一定像一只羊羔被一只凶残的老虎叼着那样,混身血淋淋的,无我救助,无可奈何。这,实在是割心地可怜与疼痛。他悄悄地饮着泪。一会儿,他擦去泪花,打亮电筒,拿笔记下了这笔血淋淋的血债,到时候找李胜这只老虎清算!——记日记,在小学时为农吉昭老师所崇尚,读初中以后就不记了。今晚,他决计拿起久违的笔,记录他以后驰骋于人世间的轨迹,表达他对世间凉炎吻吐的心音。当下,他记下的心音是:
  孔子说:苛政猛于虎。俗话也说,虎毒不吃子。现在,李胜竟然吃自己的女儿了,真是比老虎还恶毒啊!他恶毒,他反动,会遭报应的——时间一到,仇一定要报!然而,不管发生了什么,我深信,伊伸的心是不会变的——她的心就是我的心!她也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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