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泊的云(三十七)
作品名称:飘泊的云 作者:红叶秋 发布时间:2018-08-31 10:47:44 字数:3092
黄土高原上气温变化很大,即使是七月盛夏也是如此。晴天时气温很高,而乌云密布又刮着风时却很冷,就好像家乡十月的天气。上午八点多,乌云低垂,眼看一场大雨又要来临。很快,沉闷的天空终于雷鸣电闪,紧接着,就是一场瓢泼大雨。因为雨太大,工友们都没有上班。他们躲在寝室里,有的睡觉,有的闲聊、打扑克。
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晨,乌云散去,天晴了,吃过早饭上班。因钻杆上的接头卸不开,又没法下钻了。队长安排工人从另外一个井队借来水龙头、高压水管、钻杆等,又是卸、拆、装……真够麻烦的。直忙乎到下午五点多,还是无法顺利开钻。西南方浓浓的乌云压过来,很快,倾盆大雨又下了起来。露天的钻台上无法操作,工友们只好躲在水泵工的房子里。雨越下越大,坑坑洼洼的井场立即布满了片片积水。突然间,黄豆粒般大小的冰雹伴着雨水也降了下来。一个小时后,雨终于渐渐小了。
“快看,有两道彩虹!”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工友们赶忙走出水泵房,好奇地朝天空看。雨仍在下,西边很亮,东边天际出现两道很漂亮的彩虹。那彩虹,从地平线上升起,两头连着被雨水冲洗过的葱绿的庄稼地。下边的一道彩虹很清晰,上边的一道断断续续。那彩虹最明显的是三种颜色,里面是紫红色,中间是天蓝色,外围是桃红色。在三种颜色的之间,还有其他说不清的颜色,非常美丽。以下面那道彩虹为分界线,下面的天空较亮,上面较暗,阴沉沉的。大自然的景色真是壮观。
大家都在外面看彩虹,钻工老李却没有动。单于飞知道他心里的痛苦。老李今年四十多岁了,由于常年在外打工,与妻子的感情也逐渐破裂了。听他说去年他和妻子终于离婚,尽管他十分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他不恨妻子,也不怪妻子。昨天,是他与妻子的结婚纪念日,他不知妻子现在在哪里,生活得好吗?他忍不住打了妻子的电话,只想听听妻子的声音,了解一下妻子的情况。但是,妻子的电话却打不通,已停机……那一刻,老李的情绪几乎崩溃了,一向坚强的他抱头痛哭了起来。
老李抬头看看单于飞,叹了一口气说:“钻工这个活,无论从哪方面讲都不是好工作。我不能穿工作服,穿上工作服不干活也会感到疲惫不堪。这大概也是一种职业病吧?”
“谁想离开温暖的家,来到这个荒凉的地方打工,不是没有办法嘛!”单于飞说,“我本来有很好的工作,但下岗了,年纪轻轻的总不能在家里闲着啊。”
一位外号叫“胖子”的工友看到他们谈话,也凑了过来。他一说都是低俗的话题,单于飞很讨厌他。他抱怨说:“我也非常不喜欢这个地方!在这里放个‘炮’都不容易。放个‘炮’要七八十元,老板娘还像催命鬼似的让快点、快点,赶紧、赶紧!真扫兴。不像在镇远,放一个‘炮’才花二十多元,还可以睡一晚上。”
“去!滚一边去!三句话不离本行,你能不能谈点正事?”老李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
“正事?现在不是无聊的时候嘛,老是谈论国家大事谁受得了?不过,我这个人只是嘴‘骚’,心还是高尚的,关键的时候我也不含糊!”胖子拍拍胸口说。“前几天有一位送水的司机没有吃饭,到咱们井队食堂花六元钱卖了两份,炊事员让我收钱,还悄悄地对我说:‘胖子,这六元钱咱们不上交了,买两包香烟抽谁知道!’我听了当时就瞪了他一眼:‘不行,咱不能为这六块钱失了身!’”
老李和单于飞看到胖子一本正经的样子都笑了。
“你见钱不眼开,可是看到美女你眼就直了。”老李嘲笑胖子说。“昨天我们井场来了辆出租车,从车里走下一位十分性感的少女。你看到后眼光都不能收回了,头伸出门外都缩不回来,还悄悄地问我:‘这美女太让人馋了,能不能放个炮?’你这个鸟人,怎么说你好呢!”
“那不是开玩笑吗!过过嘴瘾罢了。”胖子看到司钻来了,不好意思地笑笑走开了。
晚上八点多下班回到寝车,上班时没有把被子卷起来的几位工友倒霉了,靠近窗子的被子都湿了。单于飞的被子没有湿,但床单和褥子却湿了一大片。他找了块塑料布,洗净后擦干铺上,一点不影响睡觉。野外的生活就是这么回事,凑合着过就行了。
老李的褥子也被雨水淋湿了,他摸了摸背面,没有湿,于是就把褥子反过来铺。他疲惫地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寝室顶想心思。
“老李,你老婆跟别人跑了,你一定非常恨她吧?”胖子看到老李愁眉苦脸的样子,于是问道。
“我不恨她。”老李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一包烟,点燃一支,慢慢地吸着。“那一年我们井队在新疆打油井,因为人员少,我两年没有回家。她一个人带着两岁的孩子,还要管理几亩地,真是太难为她了。后来,她的一位初中同学出现了,听说他们上学时就坐在一起,有没有好过我不知道。反正我听别人讲,他们俩在一起很般配,很幸福。唉,只要她幸福就行了。”
“你真是太善良了。要是有人把我的老婆拐跑了,我一定会拿刀子捅死他!”胖子恶狠狠地说。
“你捅死人家能得到什么?下场还不是更悲惨?”老李苦笑了一声。“在这个欲望横流的社会,我们打工者常年离开家,家庭生活很难保证幸福。”
“不仅是我们忍受痛苦,孩子也得不到教育,得不到照顾。”李华听到大家的谈话,也跟着说,“我们那个村上有一位老太太,三个儿子、三个儿媳都外出打工了,留下五个孩子在家里,全靠老太太一个人照顾。去年放暑假时,夏天的中午很热,几个孩子在水塘里洗澡,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最小的一位不小心滑到了深水处,挣扎几下沉了下去;老大看到后,赶紧去拉,结果也沉入水底……结果一下子淹死三个孩子。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就疯了。”
“让我说那个老太太就不该在家里看孩子,承担这么大的责任,她也应该打工去。”胖子说。
“老太太到哪里打工去?谁要她?”李华看了胖子一眼说。
“老太太怎么不能找到工作?我们那里有一位梁大娘,都五十多岁了,她看见整天东游西逛的儿子在外打工,每年都可以挣上几千元,也产生了打工的念头。于是,她跟着同村的青年人来到一个大饭店,当了一名洗碗工。她戴着胶皮手套,与工友们一起刷洗几大筐双层的不锈钢小碗。小碗在大水池里漂浮着,梁大娘怎么也抓不住。她发牢骚说:‘他奶奶的,老娘我刷了一辈子碗,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碗,又轻又滑像鱼一样,逮都逮不住!’”
工友们听了胖子绘声绘色地讲述,都忍不住笑了。胖子看到他的故事引起大家的兴趣,讲起来更带劲了:“老板看到梁大娘笨手笨脚的样子,就让她去刷筐。梁大娘说,‘碗这么小,筐那么大,让我刷筐可以,你给我加钱我才去刷’。‘加钱?你干什么都不行,我还要降你的工资呢。’老板生气地说。梁大娘听了气得一拍屁股说:‘人家灶台上的工作那么轻松,工资比我多一半还拐弯呢!你这分明是欺负俺,老娘吃得了苦,受不了气,我不干了!’后来,梁大娘又来到一家事业单位,应聘上了保洁员。擦桌子、扫地、倒垃圾桶还行,让她受不了的是还要打扫厕所。‘每天给人家掏茅坑,这是俺老少几辈子人都没有干过的话,我才不干呢!’”
“怎么样?我说老太太找不到工作吧?梁大娘最后还是回家了?”李华笑着说。
“那是她不想干,现在这个社会,只要不怕吃苦,不怕受气,不怕受累,总能找到工作的。”胖子说。
单于飞认真地听着工友们的议论,他想了许多、许多。生活是丰富多彩的,不能只是死读书,要敞开胸怀,接受一切信息,特别是对走创作之路的人来说,更应该如此。他在《女友》杂志上看到一篇通讯,写的是一位下岗女工的故事。她已经四十多岁了,还有心脏病,父亲又有病住院。她下岗后,生活没有着落,就借贷款找人照顾病中的父亲,自己则一心投入到创作中。生活上尽量压缩一切开支……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不懈地努力,她的六十多万字的作品《女人网三部曲》(《风网》、《雨网》、《雪网》)终于由花城出版社出版了。与那位下岗女工相比,他的条件要好多了。可成功都是来之不易的,写作更是如此。不去克服重重的困难,不以超人的毅力去奋斗,是不能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