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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狱历程之二十五

作品名称:岁月如歌      作者:阿圣      发布时间:2018-08-30 18:44:02      字数:5611

  26、大哥的看望
  自从徐蓉离我而去后,我从心底涌出一种凄凉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生命中天生就没有女人缘,所以走进我生活圈子里的女子都不能留下来。艳姐姐走进我的生活不久,就匆匆地溜之大吉;蓉姐姐刚刚进入我的生活又逃之夭夭;哦,还有爱我的干妈、秋姐姐。她们都是在走入我的生活以后,一个个的都离我远去了。爱我的人、我爱的人都不可能和我长相厮守,于是我陷入了一种迷惘、茫然的无奈之中。因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处在一个十分消沉的思维状态。
  就在这个时候,大哥突然跑到农村来看我了,看见我晒得黑黑的,看见我住在如此简陋的茅草棚,大哥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了。一个大男人如此地痛哭流涕,可见他对我的真情与深情。我原本麻木不仁的情感,在大哥充满真情的激励之下,渐渐地恢复了一些知觉。
  为了招待我最敬爱的大哥,我到后山的竹林砍了几根竹竿,找崔会计要了几颗大头针弯成钩,到小芳她妈那里要了两根纳鞋底的细麻线,又到快嘴周婶家喂养的鹅身上拔下两根羽毛,将牙膏皮下面剪开,做成沉坠,于是两根简易的钓鱼竿便制作完成。我在菜园里挖了十几条蚯蚓装在瓶子里,拿着钓鱼竿,领着大哥来到风景秀丽的汨罗江畔,两人坐在树下,将钓鱼线甩在江里,悠哉游哉地等着江中的鱼上钩。
  趁着等待的时间,我喋喋不休地向大哥介绍乡下的美丽的景色和美好的传说。我的脸上堆满着笑脸和灿烂,我十分小心地将我内心的忧郁隐藏。
  大哥静静地看着我,十分认真地听着我的讲述。虽然他的脸上挤满了笑容,可心里面对我的担忧之情,还是从那充满担忧和怜悯的眼神里显露出来,只待我们接连钓上了十几条鱼,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才驱散了心中的阴霾。
  回到家我做了一个清水煮鱼,这种没有任何人为加工的纯天然美味,立即令大哥赞不绝口。只有在这时,我才看到大哥发自内心的笑。
  夜晚我陪着大哥漫步在长长的堤坝上,我忍不住向大哥讲述了那次抗洪的生死搏斗。大哥听到我跳入湍急的漩涡里时,他的手紧紧地拽住了我,仿佛不这样我就会被洪水吞噬一般。说真的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体会到大哥对我的关爱之情。
  大哥听完了我的讲述,也开始向我介绍了家里的情况。他告诉我,父亲身体不好,最近已经病退,让二哥顶了职。妈妈的身体也不好,头上已经有了白发,常常一个人望着星空流泪,她觉得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老三。
  大哥说到这里,眼睛含着泪水,十分无奈地说:“斌弟,我知道家里对不起你,你是最小的,本来应该过得最好,可你遭的罪却最多。也是你的命不好,你本来是最会读书的,也应该最有出息的,可就因为搞运动,你落到现在这种处境,你太苦了。”
  大哥声音哽咽,甚至泣不成声:“斌弟,我知道你心里很苦,也很恨爸妈,其实我也有这种怨恨。比如这次爸爸退休,我提出应该让你回城抵职,可爸还是让老二抵了。我觉得爸妈这么做对你是很不公平的。”
  听了大哥的话,我浑身颤抖了一下,虽然我从来没有做过抵老爸职的梦,可是听到这个消息,我还是感到十分失落。我想当初如果不是我当替罪羊,而是二哥下的乡,那么抵职的依然会是二哥。
  大哥沉默了一下,又说道:“斌弟,我也知道爸妈对不住你,当初让你顶替老二下乡就做得不对,不过大人也有大人的苦衷,你也不要太过计较,你两个春节都没有回家过了,妈问你今年能回去过年么?”
  我尽管满心对爸妈的不满,可在大哥面前,我还是装作十分平淡,我说:“没关系,我从来就没想过靠父母,我相信路在脚下,自己总会走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的。这个春节我还是没有打算回家,一是农村的收人太低,我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可挣的工分不够我回家的路费。”
  大哥听我说到这里,忙说道:“斌弟回家路费的事,我负责,我现在每个月都存了十块钱,你的来回路费归我出。”
  我凄然地笑了笑说:“大哥,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你过几年就得成家立业了,要钱的地方多着呢!其实我不想回家,还有一个原因,我好不容易已经习惯了农村的生活,我害怕回家住几天,回农村后又不习惯了,所以我不敢回家。”
  大哥听我如此之说,沉默起来,我知道大哥的心里十分难受,为了释放大哥心中忧伤,我故意寻找一些轻松的话题。我说:“这么吧,大哥哪天找到了嫂子,我一定赶回来吃你的喜糖。”我还问大哥是不是有了合适的对象。
  大哥听我这么一说,伸手在我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有些羞涩地说:“真是个调皮鬼。”
  听大哥这么一说,我知道有门儿,对于大哥的性格,我是十分清楚的,他从不说谎,一直就是说一不二的人。因此从他的语气中,我听了出来,他一定有了对象。
  我笑着说道:“大哥,讲讲我的未来的嫂子吧,我来帮你政审政审,看合不合适。”
  大哥是个本分而又憨厚的人,经不住我三言两语的纠缠,便将他的恋爱史和盘托出。
  其实大哥的罗曼史一点都不浪漫,就如一杯白温开水,既没有颜色又没有温度,平淡得不再平淡,普通得不再普通。但是在当时的环境里,工厂里成千上百的工人都是走的这条极为平凡的路子。
  大哥是一个诚实而好学的青年,他的诚实博得了车间里全体工人的好感,他的好学又使他的技术出类拔萃,因此他的师傅对他可是另眼相看,特别优待,经常带他回家吃饭。大哥为人也十分勤快,吃了师傅家的饭自然就得帮师傅家做事,因此师傅家买米、挑水、买煤、打煤球这些重活累活全都包了。除了做事大哥就喜欢钻研技术,他师傅也是个技术迷,家里堆满了技术书,大哥便成天和师傅一起讨论技术问题。大哥读书时原本成绩就好,到工厂当工人后,一直在钻研技术,所以学的东西非但没有丢下,反而越钻越深。因此,成为师傅的得力助手。
  他师傅常常在家里对大哥赞不绝口,师娘也是十分喜欢大哥,在父母的影响下,师傅的独生女儿也渐渐对大哥产生了好感,这么一来二去,日久生情,大哥和师傅的女儿终于撞出了火花,到了谈婚论嫁、瓜熟蒂落的时候。大哥这次来,也是想将这个喜讯告诉我这个唯一钟爱的小弟。
  大哥第二天就走了,临走时非要塞给我二十元钱,我自然坚决地拒绝了。为了表达我对大哥的祝贺,我倾其家当,将屋里的一切土产诸如皮粉、花生、银针鱼装了满满一大袋子,让他带给他的师傅,也就是他未来的泰山大人家。
  我骑着单车将大哥送到了火车站。在路上大哥告诉我,他前两个月到省城出了一趟差,到干妈家里去了一趟。前一段由于干爸被打成走资派,被关起来,所以和外面失去了一切联系,最近才被解放出来。见到大哥干妈一个劲地打听我的情况。得知我顶替二哥下了农村,干妈当时就流了泪,一个劲地责备爸妈偏心眼。
  听了大哥的讲述,我的心里暖暖的,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位全心全意爱我的母亲,那么就只有干妈了。我的亲妈虽然不能说她不爱我,但是却可以说她不是全心全意爱我,因为在亲妈的心里,二哥始终是她的至爱。
  我感觉到眼睛有些湿润,的确我有些情不自禁。我偷偷地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用哽咽的声音问大哥,有没有干妈的最新地址。
  大哥撕下车站公告的一块角,掏出笔在上面写了一阵,递给我说:“这是干妈的地址,你有空给她写个信吧。”
  我双手接过大哥递过来的纸条,将它贴身放好,我和干妈失去联系将近三年了,我以为干妈已经将我遗忘,因此心中十分失落。听了大哥的话,我才知道失去联系的原委,我的心里涌出一种去省城看望干妈的冲动。

  27、去省城看望干妈
  我对干妈的感情绝不是用“深厚”两个字可以理解的。因为对于干妈的情感,我可以说是我整个精神生活的寄托;是我情感历程的精神支柱。回顾起干妈对我的关爱和照顾,我可以说,如果没有干妈,我也许早就不在人世,也许早就离家出走了。
  我想起人们常常喜欢提起的一个问题:妻子问:“如果我和你妈妈同时掉到水里,你会先救谁?”据说这个问题,还没有哪位丈夫能够对妻子理直气壮地回答过。倘若是问我,我保证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会先救妈妈。”而如果是干妈和妈妈同时掉到水里,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先救干妈。
  因为我和干妈的感情,是没有谁能够替代的。
  得知了干妈的消息后,我有些按耐不住——我必须去省城看望一下干妈。我将熏好的腊肉包好,其中还有两只熏好的野兔和野鸡,据说城里人十分喜欢乡里的这些腊制品,因为这些纯天然的制品没有半点人为加工的东西,真正地没有半点污染。
  我向十三队长请了两天假。
  一大早我背着满满一大袋腊制品来到火车站,买了一张去省城的车票。事实上到省城比回家近一半,只要坐四个小时的火车。
  当火车一声长鸣,徐徐启动后,我坐在车上领略两旁飞驰的原野和树木,浮想联翩,感慨万千。我想起了第一次坐偷车去省城的情景,那时只有五岁的我,天不怕地不怕,孤身一人独闯省城,还真的在省城演绎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故事。
  我又回忆起和大胖他们赴北京串联,勾起这段记忆时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徐蓉。自从她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后,整整一年零三个月了,没有半点信息。为了找到她,我还特意跑到向阳大队茶场,拜访了知青点的知青们,可惜他们得知的消息,却是我所编造的被南海神尼救走当徒弟的天方夜谭。
  就在我展开思维的翅膀,在想象的空间里翱翔之际,我感到车厢里一阵骚动,原来是火车已经到达了省城。我急忙收回奔驰的思绪,提起那袋腊制品,匆匆地下了车。我虽然十多年没到过省城,好在省城的变化不大,而我的记忆力对我从来都是忠贞不二,因此幼时的回忆给了我极大的便利,虽说是第一次来到干妈的家,我却十分顺利地找到了。
  敲了敲门,开门的正是干妈,我甜甜地叫了一声“干妈”,干妈怔怔地看着我,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我也仔细地看着干妈,几年不见,干妈已经明显地苍老了许多,头上还显出了几根白发。我想一定是这几年的运动,让干妈吃了不少苦。我心里有些酸楚,轻轻地叹道:“干妈,这几年您吃了不少苦吧?”
  干妈终于认出了我,她将手中抹布往地下一扔,伸手抱住我:“小调皮,你是小调皮!”
  我扑到在干妈的怀里,感受到一种无比深厚的母爱。
  干妈叫我坐下,连忙泡了一杯茶递给我,喜滋滋地说道:“斌儿,几年不见,你已经长成一个英俊的大小伙啦,干妈差点都认不出你了。”
  我将手上的腊制品递给干妈说:“干妈,这是我亲手熏制的,你们尝一尝吧。”
  干妈伸手欲接,我说:“太重了,我帮您挂起来吧。”我打开布包,一股腊肉特有的香味直沁鼻息。
  干妈拿起一块腊肉闻了闻说:“不错,这可是正宗的乡里腊肉。”
  我请干妈给我拿出一把钳子,找出一根铁丝,我将铁丝弯成钩子,将腊肉挂在靠窗的钉子上,忙了一气,才将腊肉处理完毕。
  干妈打来一盆水,说道:“斌儿,快洗把脸,休息一下,我打电话给你干爸,要他早点回来。你干爸老是在念叨你呢。”
  我问:“秋姐姐参加工作了么?也在省城吗?”上次大哥并没有说秋姐姐的情况,因此我很想知道秋姐姐的情况。
  干妈笑道:“真不错,这么多年了,亏你心里还惦记着你的秋姐姐。”
  “当然,我唯一的一个姐姐,我怎能不记得呢?”这不是漂亮话,实实在在是我内心的独白。在我成长的日子里,干妈和秋姐姐就是我的引路人,我即便忘记了自己,也不会忘记干妈和秋姐姐的。
  干妈说:“你秋姐姐就在不远的一个织布厂工作。我等会打个电话给她们车间,要她下班早点回家。”干妈说着拿出一个收音机递给我,说,“你听听收音机,我在厨房里搞几个菜,晚上我们全家好好地聚聚,来一个真正的大团圆。”
  我说:“干妈,我陪你一起弄菜,我给你弄一个腊八豆蒸腊肉怎么样?”
  干妈用奇异的目光看着我,说:“斌儿,你也会弄菜么?”
  我用十分平淡的语气笑着说:“当然,在农村我可是一个人,不会弄岂不会饿死?”
  干妈愤愤不平地说道:“你爸妈太偏心了,凭什么让你去当你二哥的替罪羊,按照现行的政策,父母身边可以留一个人,你满十六岁后,根本就不需要下乡了,你爸妈真狠心,十四岁就将你往火坑里推。”
  我惨然地笑了笑,说:“其实也不怪他们,是我自己顶替的。”
  “干妈还不知道?一定是你爸妈为你二哥下乡的事唠唠叨叨,你听不过意,才挺身而出的。我知道在你们家里,最懂事的就是你,最能忍辱负重的也是你。”干妈说到这里,眼睛都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
  我知道干妈这是心痛我,我心里的暖流又开始荡漾起来。
  干妈盯着我看了一阵,说:“斌儿,你是不是在农村吃了很多苦?”
  我装作十分轻松地笑了笑说道:“也谈不上吃苦,倒是觉得学了不少东西呢。”
  干妈心痛地说:“你看,脸都晒得黑黑的,手也变得粗糙起来。”
  我一边切着腊肉一边向干妈讲述了我的下乡经历,我从第一次被蚂蝗叮吓得胆颤心惊说起,一直讲到那场抗洪战斗,干妈被我的讲述吓得一乍一惊的。
  正说着房门被一阵风似地打开,听到这种动静,我对干妈说道:“一定是秋姐姐回来了。”我连忙洗净手,走了出去,果然是一位大姑娘。俗话说“女大十八变”,秋姐姐的确变了许多,只是从那圆圆的脸盘、大大的眼睛里才能看到当年秋姐姐的影子。
  我急忙迎过去,喊道:“秋姐姐。”
  秋姐姐盯着我看了一阵,走上前拉着我的手,十分亲热地说道:“斌弟,你是斌弟弟。”
  看着秋姐姐那种高兴劲儿,我的心里十分感动。
  秋姐姐娇嗔地说道:“我以为斌弟弟早将我们忘记了呢,这么多年也没来过,连信都没写过一封。”
  我伤感地说:“我给你们通了几封信后,不知怎么就和你们失去了联系,我写的信被原封不动退回了。那一段时间我简直疯了,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了,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这不,大哥前几天才来到我下乡的地方,告诉了你们的新地址,我就憋不住,立马跑来了。”
  干妈走过来说:“孩子,那个时候你干爸被打倒了,我和你干爸都被送到‘五七’干校劳动改造去了,你秋姐姐也去了外婆家,所以,我们根本没办法和你联系。斌儿,可害苦你了,不过干妈的心里一直都在牵挂着你呢。”
  秋姐姐天生是个乐天派,刚钻入伤感的胡同,很快就走了出来。她一脸灿烂地说道:“听大哥说你去北京搞串联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跟姐说说。”
  应该说在我平凡的一生里,除了跳级升学,那次组织去北京串联,可是我最值得炫耀的事了。听秋姐姐问起,我眉飞色舞地讲述了串联中的整个过程。
  秋姐姐很快被我讲述的经历所吸引,成为我故事中一员,伴随着我故事情节的起伏时而开心大笑,时而轻声叹息。
  我向秋姐姐讲完串联的故事,又讲了下乡几年的所见所闻,我甚至讲述了徐蓉差点被民兵营长强娶为媳的整个情节。我们正聊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干爸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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