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寿宴

　　连如江伸手往自己的太阳穴摸去，似乎那儿有种痛感在提醒他，那个女人做事干脆利落，当时几乎连犹豫都没有就觉察到了他的目的，直接一拳打来。说来奇怪，连如江也曾想好好观察一下她，但一直没有机会，两个人就没有正面接触过，偶尔看到她都如惊鸿一瞥，转眼之间就用拳头问候了连大师。据说顶级的间谍对危险都有一种天生的直觉，看来她就应该算是顶级间谍的范畴了。
　　“她是怎么跑的？”连如江问道，他的语气中有几分责备，这要是再遇到这个家伙自己可就危险了，虽然自己没看到她的脚程，但看她拳风锐利程度，自己恐怕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唉，都怨派出所那些小警察。开始送到那里的时候，看她楚楚可怜，也就大意了，只是带着手铐临时关押。因为没有女警察，也就没有搜身，谁知道等安全部门的人赶过去，只看到被打开的手铐扔在地上，牢房门上的锁也被从里边打开了，后来查看监控才知道，她从牢房出来去到了旁边警察更衣室，换了一身警察制服大摇大摆从正门出去的。但是摄像头也没拍到她正脸的镜头，这真的是一个高手中的高手。”
　　“她的随身物品搜过了吗？她用什么盗取的笔记本电脑里边的数据？”连如江深深懊悔。
　　“不幸中之万幸，材料没被带走，都在她随身挎包里的移动硬盘上，可能她来不及转移就被咱俩抓住了的原因吧。”李进介绍道，“其他证明她身份的材料都是假的。如江，你看过她的模样，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我几乎没机会看清她的脸。李大哥，我申请给我配枪，这么凶猛的女汉子要对我不利，我可是水深火热了。她的那个同伙交代了吗？”他想起那个在廊坊抓住的瘦高年轻人，半开玩笑地说道。
　　“还没有，估计收获不会大。”李进听到他配枪的要求，也忍不住苦笑。
　　“李哥，你和她交过手，你觉得他是什么路数？是西方间谍还是东洋小鬼子忍者的拳脚？”连如江都想给自己算上一卦，看那个女煞星躲在哪儿？但无凭无据，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想多从李进嘴里了解一下情况。
　　“我和她也谈不上交手，一共对了两拳，尤其第二拳我觉得她应该是隐藏自身的实力了，她发觉自己逃脱不了，索性装作受伤丧失战斗力。要不然后来她逃走不会这样大摇大摆。”李进判断当时她出拳攻击连如江时，没想到有自己这样的高手环伺左右，当动起手来才觉出技不如人，于是乎将计就计被击倒抓进了派出所，这就解释了当时她不是逃向人多的地下通道，而是变向往人少的火车停靠处跑。
　　听得他如此说，连如江很无奈地摊摊胳膊：“那好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就认命了吧。”他见妻子满脸狐疑地看着自己，怕她担心，放下电话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事情，李进李大哥找我。”
　　院子里传来了叩门的声音，连如江透过窗户看出去，见是武毅走了进来，他是过来邀请连如江二人参加中午武老的寿宴的，武老特意邀请连如江和王凌雪作为嘉宾，参加自己家族内部的午餐聚会，这本身就是对他们的一种认可。
　　这次家宴规模并不大，一共四五十个人参加的样子，菜品也很简单，酒倒是正宗的特供茅台酒，武毅和连如江坐到了最靠外边的一桌人中，除却他二人，其他都是戎装将领，王凌雪则被武义程邀请去了女席，女席上人只有七八个女性，连如江本以为会在这儿看到肖婷，但看了一圈却一个也不认识，武义程在其中都算得上年轻的，其余都是四五十岁的妇人，其中坐在首席上的一位他觉得有点眼熟，应该在电视上看过她的镜头，但一时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
　　他们这一桌十人中，年龄差距应该是最大的，年龄最长者是一位约六十岁左右的老者，军帽下两鬓俱已斑白，还带一副深色眼镜，深藏不露的样子，看他身着97式浅蓝色军服，应该是位空军的将领，武毅称呼他宁伯伯，他则是点头致意，并没有其他几位年轻军官和武毅弹冠相庆般亲切的神色。旁边的几个人则都是统一的陆军军服，而且在座所有人中陆军也占了绝大多数，少有浅蓝色军服的空军和白色军服海军的影子，但大厅中央主桌上武老下首的几位老将军明显都是统帅级人物，很多人都是大家在新闻媒体上经常看到的。
　　武毅简单地把这一桌上的人一一介绍给了连如江，这些人中年龄都比他要大上十几岁，连如江挨个鞠躬，大家则都很客气的和他握手。武毅介绍他的时候说是自己爷爷很赏识的一位少年才俊，现在山东聊城工作。马上就有一个肩配少将徽章的沈将军问他认不认识文政委，连如江很客气地介绍文政委是他们军分区的领导，和自己有过几面之缘，那人哈哈大笑，说你回去给小文说，老沈和你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他肯定会很吃惊，连如江忙点头称是。
　　酒宴开始的时间肯定经过了特意安排，武部长作为武老的长子，代表他向今天的各位来宾表达了谢意，连如江很惊讶地发现，武家人并没有特意的坐在一起，而是分散在各个桌子上。这时他发现久已没见过面，现在已经荣升为殷部长的，自己的半个老师竟然也在座，不过也没有排在最靠前的那个主桌上。殷部长感官十分灵敏，看连如江隔着数人看向自己，他微笑着招招手，连如江想起身鞠躬，被他用手势制止了。
　　整个大厅正中位置摆着一张太师椅，武部长讲完话，几个年轻人就簇拥着武老坐了上去，齐先生手里拿着一张喜帖，安排众人给武老祝寿，摆在最前边的是一个特别大的蛋糕，是中央办公厅派人送过来的，本来有国家领导人想来给老一辈革命家拜寿，但被武老坚决地拒绝了，说共产党员不能搞形式的东西。本想只做一个很简单的家宴，但拗不过老战友和老部下非要过来，也就只好稍微扩大了一点范围。
　　看众人纷纷结队上前给武老鞠躬，连如江有点尴尬，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在哪个队伍中？亲属队伍中，武毅已经上前去行了礼，而且把他的宋版书亲手递给自己的祖爷爷，武老爱抚地用手拍拍重孙，舐犊之情溢于言表。其他人送的礼物也都很别致，最为惊奇的就是驻守北疆的一位中将双手捧至跟前的一个包袱，打开后赫然是一张虎皮，看老虎怒目圆睁不怒自威的样子让不少人都发出惊叹，武毅跑过去如获至宝般用手抚摸，看上边竟然一丝一毫的破损都没有，看来猎手肯定是一枪命中老虎的眼睛。武老做事很严谨，问道：“这可是国家保护的野生动物，你们是怎么得来的？”中将敬礼回答：“老首长，这是一只西伯利亚白虎，是通过外交渠道引进的，有完整的报关手续。”武老面露笑容，点头说：“好。”旁边的武义程才安排人收起来。
　　连如江距离武老就坐的位置有二十几米，屋内众人都用着艳羡的目光看着虎皮，要知道白虎是中国远古时代，神话传说中最令妖邪胆战且法力无边的四大神兽之一。四兽分别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西为白色，故白虎为西方之神，与青龙共为镇邪的神灵，同时白虎也是战伐之神，具有避邪、禳灾、祈丰及惩恶扬善、发财致富、喜结良缘等多种神力，是权势、尊贵的象征，这种祥瑞绝对不次于连如江奉献的乾隆田黄三链章。
　　武老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连带整个房间似乎春天的阳光也格外温暖，连如江站起来想仔细看看那只白虎皮，没想到武毅兴冲冲回来拉着他就问：“连哥，你觉得这只白老虎怎么样？”
　　连如江没有和武毅说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尤其刚才刹那间，他觉得有一种凉意悄然一闪，就了无影踪，这要是传说中白虎现身，那可不是特别吉祥的东西。自古白虎被当做战神象征，远的如项羽是秦汉相争时的青龙，而韩信则是被作为白虎星，韩信四面楚歌围杀霸王，那霸王项羽可是和武毅一样的重瞳子呀。想到此处，他忍不住看一眼殷部长，殷部长并未有什么异样，正和身边的人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什么。他不仅笑了，自己就是杞人忧天吧，看武老面相，福寿双全，现在收到白虎皮，那自然是一件大大的好事，自己莫名其妙的担心反而是多余的。他见武毅双目炯炯看着自己，刚要解释几句，突然心中一颤，暗自吃惊，他觉得武毅脸上原本罩着的一股淡紫气色竟然消隐退去，他竟又可以看到武毅面相本色了。
　　“这是怎么回事？”连如江呆住了，莫非自己突破了一种境界，莫非那个连面目也没看清的女子给他的一拳竟然因祸得福？还是武毅出了问题，苦心修行所得的技艺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他揉揉眼睛，没错，武毅这家伙略带黑色的面孔不再像以前高深莫测。看他左眉微曲，面颊含春，应该最近在走桃花运，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耳朵边上有点浅灰色，这也是财运酝酿的先兆。嗯，他点点头，武毅最近运气颇好。
　　看他痴痴呆呆看着自己，武毅左右环顾一下，好在身边几位叔叔都忙着交流彼此的事情，并没有人看他俩，就挤挤左眼，做个鬼脸：“连大师？你怎么了？”
　　这一声唤醒了连如江，他连忙岔开话题嘻嘻笑道：“武毅，我今天发现你不是男孩了，成了小男人。”
　　这个时候上前见礼的人已经愈来愈少，连如江有点不知所措，正想问问武毅如何是好，却看到武义程拉着王凌雪走了过来：“如江，你们两口子也过来给爷爷祝个寿吧，我带你俩上去。”连如江不禁喜出望外，连声道谢。武毅也拉着他的手说道：“走，如江哥，我们一起吧。”
　　这四个人的组合明显有点出乎人们的意料，整个大厅里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不少人在打听他的身份，就连同桌的其余八个人也都相互看看，不明白这个年轻人到底有没有什么隐含的身份。
　　武老见四人一起上前，也面露喜色，他甚至想站起来，但明显被旁边的长子悄无痕迹地拦了一下，连如江夫妻二人深深鞠躬，连如江朗声说道：“恭祝武爷爷福如东海，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古稀重新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同时也祝愿在坐的的各位长辈都幸福安康!”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和妻子转身又对着众宾客鞠躬致意。大厅里不知道是谁带头鼓起掌来，瞬间掌声一片。
　　四人正要下去，听见武部长招呼武义程：“小程，你们四个人过来陪爷爷一起合个影，这是你爷爷的意思。”刚才别人上前贺寿时就有摄影师在旁边，只不过都是记录祝寿的场景而已，现在听爷爷要和他几人单独照相，武毅高兴地跳起来，他积极跑到爷爷身边两只手自然的放到爷爷的肩膀上。王凌雪则是有点拘谨，她看一眼丈夫，不知道往哪儿站合适，既想和丈夫站在一起，又担心坏了规矩。武义程则笑着安排连如江和武毅站在武老身后，自己和侄子相邻，连如江夫妻站在一起，武毅调皮的喊了一声：“茄子。”同时做了一个“V”字形手势，众人都笑了起来。
　　众多宾客中有一位来自山东的省部级官员，他就是当年王云贵去省委组织部拜会的那位领导，不过他现在已经更进一步。听别人议论这个最后和武老合影的少年人是山东聊城人，忍不住多了几分心思，掏出手机记下了连如江这个名字。
　　连如江几人下去时，他故意往拜访礼品的地方凑了凑，想近距离看一眼那白虎皮，只是王凌雪一直紧握着他的手，他又不好表现的太过于明显，只好作罢。他送妻子坐好后回到自己的座位，殷部长悄悄走过来，站在离他二三米的地方，喊声：“如江。”如江忙起身行礼，殷部长急忙制止，笑着说：“我要谢谢你呀，如江，你帮助我们安全部门截获了一个漏洞。”
　　连如江才想起殷部长的身份，忙笑着谦虚一番。忽然间他发现殷部长的面色似乎有点破绽了，不再像原来那般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几乎可以相信，自己看相的水平有了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