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脱逃

　　连如江把那枚田黄印章一直藏在贴身的口袋里，见他拉开外套往衣服里边掏去，武老身后不远处站立的一个人便想跨步向前，他是武老的贴身警卫，按照安保条例是不允许有人做出这种举动的，武老却笑着冲他摆摆手：“这个年轻人是我的老相识，你不必担心。”
　　房间里的几个人中只有武毅曾经见过那个田黄印章，就连王凌雪也只是听丈夫说起这件事情，并未看到物件，齐先生则是久仰其名，这几天甚至为此找了一些材料，自然如别人所说，三链章其实就是清朝的传国玉玺，从乾隆一脉传承至宣统，而后被在抗美援朝时候贡献给了国家，这几年一直就在故宫博物馆内珍藏。见连如江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黄花梨盒子，从中取出那个椭圆形的印章，武老便有点吃惊，他是文武双全的人物，哪里不认得这是一块田黄石呢，只是惊讶其外形雕刻的精妙。
　　连如江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武老：“武爷爷，这是我前几天在南京无意之中得到的一块田黄印章，听说这几天是您老的寿诞之日，就想作为一个小礼物送给您，是我夫妻二人一点心意。祝您老人家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说完拉过妻子一起给老人深深鞠了一躬。
　　武老没有拒绝，他伸手接过这枚印章，面露沉吟之色，他看一眼坐在旁边的齐先生，齐先生也是对他微微点头，武毅介绍说：“爷爷，这块印章是藏在一个仿唐代仕女的陶瓷里边，陶瓷外边还有毛主席诗词《为女民兵题照》，那首诗写于一九六一年，这说明应该是现代工艺品。也就是说这枚印章是仿制品。”
　　武老摇摇头，慈祥地看重孙一眼，又重新端详起印章来，那四个字“惟精惟一”用回文法排列，整个印面饱满匀称、和谐美观。足足过了四五分钟，武老才将目光从印章上移开，问武毅：“小毅，如果他只是一个仿制品，那么有必要用那种办法隐藏吗？”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一开始连如江和武毅都没考虑，二人不仅相互看了看，对呀，如果他本身就是一件假的，那何必要把它藏起来？莫非？从对方的眼里彼此都看到了答案。从这点上判断，他只能是真的，否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田黄印章原材料虽然珍贵，但并非绝无仅有，如果有高手想仿制一块甚至三块乾隆田黄三链章也并非什么难事，但是要是把一块赝品藏到那种程度就更加让人起疑了，除非当时蔡阳想骗自己，但自己只花了区区二百块钱，还是自己坚持非要付钱，看起来唐代仕女陶瓷里的秘密是无意间被撞破的，现在只有一个解释：它是真的。而现在故宫博物院里边那一块就有点疑窦曾生了。
　　“爷爷，不管它是真是假，都是晚辈的一点心意。”连如江不想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他一开始就想把它送给武老。天下宝物有德者据之。自己可没有消受这种传国玉玺的命运，而且他看武老面色红润，颧骨更是高耸，分明有壮志凌云之气象。
　　武老哈哈大笑，他郑重其事地收起印章，说道：“如江，你今天给了我俩惊喜，另一个就是刚才看到的宋版书。本来我都不准备让晚辈们给我摆这个生日宴，上了岁数的人对年龄其实有点忌讳，也有点害怕，但你让我太高兴了。尤其这个印章，齐先生，你明白的？”他最后一句话直接面对刚才一直对他眨眼的齐先生。
　　“我应该恭喜武老，这可是大吉大利的事情。天下无新事，万事皆有征兆。这应是古书中说的祥瑞了。”齐先生笑容灿烂，白发白须似乎就像窗外盛开的梨花。
　　王凌雪并不太明白他们话中的含义，但见老的笑，小武毅也是笑得甜蜜，就配合着微微一笑。连如江却从妻子的脸上觉察出她的劳顿，开始担心她的身体，他忍不住捏了一下妻子的手。
　　武老又陪着他们说了一会儿闲话，就听见外边脚步声，武义程领着保健医生走了过来，埋怨道：“爷爷，你又乱跑，今天李大夫特意嘱咐我们，不要让你情绪变化太过于强烈，来量量血压。”
　　连如江急忙站起来给程姐问好，武义程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跑到王凌雪跟前，搂着凌雪肩膀攀谈起来。
　　武老边让保健医生量血压，边叹口气，说：“我现在真的不自由，自己家里走走的自由都快给剥夺了。如江，我真羡慕你能天南地北的走，你要不去南京，肯定没有这种发现，所以我就给他们说，不要把我当做大熊猫养起来，我本来就是野生的动物。”虽是抱怨，但语气中更多的是无奈，他也知道这些人都是身不由己。
　　连如江想起刚才看到的一件事情，想说但张张嘴并没有发出声来，他的小动作却被武毅在一旁看个正着，就问一句：“连哥，你想说什么呀？有什么要求尽管给爷爷提就行。”他以为连如江有什么难题要武家帮忙解决，却不好意思开口。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一句，小毅，这个房子原来是谁住的？我总觉得这儿风水有点什么问题？”
　　“嗯？”武毅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马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他看一眼旁边正和王凌雪交头接耳，言谈正欢的武义程。
　　武老已经测量完血压，他见连如江问这个问题，就回答道：“这个房子原来一直是你程姐住的，她喜欢这儿的梨花，说是你们来才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的。”
　　“哦，怪不得。”他想起初见武义程的时候就说过她婚姻不顺，属于有缘无分，同床异梦的情景，于是摇摇头。“连哥，有什么不对？”武毅很关系他姑姑，见连如江面色不太好，马上一颗心提了起来，武义程身体一直就不太好，莫非？
　　连如江说道：“也没什么，只是这个小院不太适合女人住，尤其这个中堂就有点问题。”他指了指那幅山水中堂画。
　　“齐先生，你应该看得出来，人站在门口看中堂画，这隐含着一个字。”连如江字斟句酌。
　　“对。淒字，人望山：妻望彐，山望水：彐望氵，水望人：氵望妻。”齐先生也发现了问题，“风云初起的意思。”
　　“是呀。现在简体字都是凄。我前几天刚看的一本书里就说一个女人独居的房间最好不要出现山水画，你看这儿尽管意境深邃，但明显对程姐不太好。”
　　武义程刚才就听见他们说这个房间的布置，不免有点惊讶，她婚姻的确不顺，尤其现在已经分居很久了，她都不知道丈夫今天会不会过来给爷爷祝寿。
　　她刚要开口详细问一下连如江，这个时候院子里传来呼喊声：“武主任，有客人拜访首长，已经到了门口了。”她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武老见状也站了起来，很无奈地说道：“肯定是老战友们来看我了。唉，难得浮生半日闲呀。如江，我要回去了。这几天有时间的话再找陪我老头子聊聊天吧。”连如江恭恭敬敬地送老人到院子门口，齐先生和武毅也告辞走了。
　　见刚才还喧闹异常的院落一下子静下来，王凌雪也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她走到卧室门口说道：“如江，我想睡一会儿，昨晚在火车上我睡得不好，咣咣铛铛叫人不踏实。你头还疼吗？要不我俩一起睡吧。”话刚出口，就觉得表达不妥，很容易让丈夫产生异议，就慌忙解释：“我说的是让你也睡一会儿，没有别的意思啊。”
　　连如江凑向前来，揽着妻子的后背，在她耳边调笑：“和我怎么睡都行啊，媳妇儿。”
　　“去你的，别乱来，这是在别人家里，又不是在咱们家。”王凌雪推着丈夫，但她终究抵不过连如江有劲，最后任由丈夫抱起自己，往床边走去。
　　可能是武义程特意安排过不要让别人打扰他们，这一上午睡得格外香甜，躺在丈夫身边王凌雪听着他的微微鼾声，很快沉入了梦乡，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去天安门广场，广场边有一条清澈的河流，河边绿树成荫，繁花似锦，河边浅水处有两个小孩在水里玩耍，看她在看他们，都扭过头来对着她微笑，其中年龄大的是个女孩，长长的辫子，有点像娇娇，小男孩则明显要小上许多，他在河里抓鱼，冲着她招手，喊的竟然是妈妈。王凌雪一激动，猛地醒了过来。看旁边老公依旧酣睡，再看看手表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她捏捏连如江的鼻子：“如江，如江，该醒醒了，马上就中午了。”
　　连如江睁开眼睛，看着妻子，嘿嘿笑道：“我本想就躺一会儿，看你睡着我也困意袭来，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去你的吧，傻态儿，你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明明听着你打呼噜才睡的。你却说我先睡着的。”王凌雪又刮刮连如江的鼻子。悄声问道：“如江，你说咱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怎么知道呢。男孩女孩我们都喜欢的。”这一问题妻子不是第一次问他了，开始他说喜欢男孩，王凌雪就骂他重男轻女，后来他说自己喜欢女孩，妻子却说她想要个男孩，二人几次不合拍之后，干脆他就学的聪明起来，你让我猜我也让你猜。
　　“刚才我做了一个梦。”王凌雪就把梦里情景说给老公听，连如江也很感兴趣妻子的这个梦，她凝视妻子双眼说道：“宝贝儿，是不是说咱俩要有俩孩子，一个姐姐，一个弟弟。”
　　“这不可能吧。如江，现在计划生育风声这么紧，就是我们想要也不能要呀。我其实想要个男孩，你不知道刚才那个小男孩叫我妈妈，我心里一高兴就醒了。”
　　“宝贝儿，咱们回去就做个B超，男孩女孩不就不纳闷了吗？”连如江对这个猜谜题已经有点过敏。
　　“那可不行，人家说做B超对孩子不好。我可不想咱孩子没出生就骂我。”王凌雪一口拒绝，"对，我们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喜欢。"她忽然又想起刚才见到的大樱桃来了，没吃几口就来了客人，她笑嘻嘻地说：“老公，你去外边房间给我拿樱桃来吃，好不好？”
　　“你这个馋家伙。”连如江起身往外走去，满满一大盘子樱桃端到妻子面前，看她狼吞虎咽般吃着，心里觉得阵阵温馨。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忽然想起了南京的那个女子楚谷，要算起来她还有十几天就要离开南京了，但自从那次聚会之后就再也没看到过她，也不知道她的面相有没有变化，如果没有大的变化，恐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想到此处忽然有种酸酸的感觉。
　　说起来也怪，似乎不好的心情也会传染一样，王凌雪明显觉得自己心头一疼，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一样，她看看连如江，见丈夫眼睛里竟像有泪水涌出，马上走过去抱住连如江。“如江，你怎么了？”
　　连如江自然不肯说实话，他说：“我想起了刚才的事情，有点后怕，那个拳头飞来的时候我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
　　经他一提醒，王凌雪马上大为生气：“那个女贼真是心狠手辣，当时要不是李进大哥在旁边，真不知道那一拳打下去，后果会怎样？不知道那个女贼怎么样了。”两人正说着，连如江放在窗台充电的手机突然闪了起来，他刚才怕影响二人睡觉，将手机置了静音，现在二人都醒着才看到屏幕闪动的光亮。连如江急忙拿起来，好家伙，一长串的未接电话，有武义程、武毅、李进和尤秘书长等人打过来的，这个正是李进的电话。
　　他马上接听，不住口地道歉：“李大哥，不好意思，刚才手机充电置静音了。”那边李进的笑声很爽朗：“也没什么事情，就是给你说一声，我和尤主任来办的事情很顺利，中央电视台很支持我们地方的工作，准备对运河文化一条街的开幕式做三期节目，其中直播车下午就要赶过去，尤主任要随车回去。”
　　“是吗？太好了。”连如江一阵兴奋，能给岳父做成这件事情他觉得格外有面子。他又问：“李大哥，那你们回来了吗？”
　　“没有，如江。我现在要去安全部门走一趟，早晨咱俩抓到的那个女特务，跑了？”
　　“啊！”这个消息让连如江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