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章 保卫根据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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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皎洁的月亮升起来了。坪里光亮犹如白昼。由于山里第一次打大仗，打得十分剧烈，屯里有这么多人见证了这一仗的经过，所以，来听的人十分踊跃，可谓倾家而出，男女老少均到，一人不落。主讲人当然是阿涛的阿爸。他讲的过程中，那１５个人适时插话，谈自己的见闻和感想，气氛十分活跃，令听的人屏心静气，全神贯注，粗气都不敢大出。在此，笔者依据他们的介绍，稍加整理，但愿它成为一篇能传千古的《陇蛋岗保卫战演义》——
　　话说今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寂静多时的金龙街畔，响起了呜咽似地起床号。其尾声在四围的群山间回旋。不明底细的山民，听到这号声，会产生一种金龙这一方天地，已是一派安详和平的乐土的强烈印象。岂知，这正是史世光一方面为了掩盖他的自以为得意的战略阴谋而施放的烟雾弹，另一方面则是给自己的部下为取得这场突击战的胜利打气壮胆；此外，也表露自己成竹在胸的胆略和气派。
　　号声过后，战前的一切准备工作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其部下正常操练后，分班检查各自的枪支弹药，把枪再擦过一遍；
　　——抽来参战的乡民团和各村征来的村丁，由其部下官员分班分排，指定班排长，接着领发枪弹，检查各自枪械；
　　——陇吉屯马帮，由莫荣廷带领，到史世光军营的军械库装弹药，准备随时驮走……
　　早饭后，由史世光任总指挥、莫荣廷任副总的拥有120多人马的清剿队伍，直接从军营启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走在队伍前面的是分2个排4个班75名乡民团和村丁，接着是史世光的45名部下，跟着的是陇吉屯的16人16马的驮运队，最后是史世光和莫荣廷，他两都骑着高头大马，在几名警卫的保护下，摇摇晃晃地前进。
　　一路无埋伏或抵抗。史世光颇为惬意和得意。他不时回过头来，对莫荣廷说：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吧？
　　莫容廷讨好地捧上一句：史长官用兵真如神呀——没有绝招，黄县长能轻易地给您封个五乡联防剿匪副主任吗？
　　哪里哪里，莫老板过奖嘞！史世光谦虚起来，脸颊的两坨大肥肉往上抽搐着，显出无比地骄矜与高兴。然后，一个人一个劲嘿嘿地笑着……
　　
　　再说桂西游击支队这一方，为防备史世光的夜袭，昨天半夜时分就进入阵地了：
　　——陇考屯阵地在陇蛋岗下。系战场的前沿阵地。全屯30多户人家，3天前就已坚壁清野，昨天傍晚全屯老少和病人，全部撤到陇蛋屯，留下青壮年人作为第一梯队，第一拨抗击敌人，然后把敌人引上主阵地——陇蛋岗上，与第二梯队一起，围歼敌人。
　　——那横屯在陇蛋屯的东北边，地势比较平坦，是重点防范的阵地。该屯50多户人家，青壮年人80多名，全部投入战斗。游击支队派一个班战士参与防守。敌人要进攻并拿下该阵地，必须取道逐角屯，多走近20里路；是要付出代价的。
　　——主阵地是陇蛋岗。这山岗上岗下岗均3里路。路两边由高山夹着，路面坎坷，但巨石不多。为使敌人进入阵地后，无处藏身，昨天游击支队同群众一起，把路两旁的树木砍光，把稍大一点的石头炸平，袒露出一块夹长而光秃秃的斜坡。同时，两边的山梁上，民兵们已安放一里多长的石滚雷，山顶上，又安装了近100孔土炮（这是从邻国游击队那里学来的，他们就是用这种土炮打击法国侵略者的——在地上挖直径40公分宽２－３米深的圆洞，底部装上火药，洞口放上自制的炸药包，点燃火药，把炸药包抛向敌方的阵地爆炸）。这是第二梯队——游击支队和陇蛋屯民兵把守的。这是根据地军民给敌人挖好的坟墓，定叫敌人有来无回……
　　——金龙街阵地。昨天半夜，邻国边界游击队，已派两个尖刀班从边境的板竟屯出发，天亮前已赶到金龙街北边的鸟门山上待命，准备在主战场打响时，即用机枪和土孔炮骚扰敌军的后方……
　　——接到游击支队的信后，黄尤不得不出兵：派一个班登上峺苟山，拖住农尚礼的乡民团；派两个班到弄厨屯的长田岭潜伏，伺机打援……
　　至昨天止，两方都部署妥当，可谓剑拔弩张。一场你死我活的激烈战斗正在一触即发。
　　当下，史世光的队伍已来到陇考屯前的一个高坡上，他立即命令停止前进。从警卫员手中接过望远镜，从左至右从上到下地观察了一番。在望远镜里，陇考屯已用木条和荆刺扎成柴砦，把屯子围了起来。很明显，这是阻挡史世光进犯的围墙。围墙前面是一片开阔地，表明这里的人已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还有那条通往山上的夹长路，似乎是一毛不生，光秃秃的，史世光清楚，那就是主阵地，说不定对手已掌握了他的行动，当下，山上每一块石头的背面，每一株大树的后面，都已潜伏着一个抵抗者。不过，所有这些，对于他这个见过大场面的人，算不了什么。他今天，就是冲着他们这支小米加步枪的队伍来的……
　　他把望远镜递给莫荣廷。莫荣廷没有带领过军队，更没有指挥过打仗，但也把望远镜罩着两眼，装模作样地观察着。
　　史世光看了看近边的地形。发现这高坡可观看眼前的一切，身后又有一条干溪，可以隐避，于是对几位警卫员说：指挥所就设在这儿，你们几人立即在这干溪边挖几个掩体，好让我和莫副总观察敌情，指挥部队！
　　是！几位警卫员即用短锹挖了起来。
　　给马卸货！这里也作临时弹药库！史世光给马帮下命令。
　　是！马帮忙着卸下一箱箱的弹药。
　　各班排作好战斗准备！
　　是！
　　迫击炮，把前面的柴砦轰掉！
　　是！两门迫击炮轮番轰击着。柴砦燃烧了起来。
　　史世荣，你带领两个排的村丁民团冲进屯里扫荡，然后清扫屯外和岗下的所有抵抗者，为攻下陇蛋岗占领敌人据点歼灭游击队扫清道路！
　　是！
　　第三泼炮轰过后，史世光即对待命的两个排的乡丁民团大喊：弟兄们，冲——啊！
　　75个来自乡下的山民，充当了史世光的第一泼炮灰，弯着腰，冲进了被炮火掀开的柴砦口。这时，屯子里，后山和前山上，枪声大作，炮声轰鸣。史世光的掩体前沿，不时响起噗噗的子弹与地面撞击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炸药包，呼地飞来，在掩体前的几米处轰地爆炸，掀起的泥尘将史世光和莫荣廷给严严实实地罩住，两人半天才露出头来。
　　狗娘养的，难道他们发现了我们不成？史世光狠狠地骂了一声，用望远镜观察着屯子里和岗前的动静。他刚举起望远镜，噗地一声，一颗子弹把望远镜给打掉了。史世光急忙缩下身子，两手在发抖。莫荣廷见状，也蹲下身子，说：不行，得换个地方吧？
　　史世光取下怀表看了看，不经意地说：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怕啦？
　　不怕！我是为你安全担心呀！
　　好了！到时候了，命令所有班排，向陇蛋岗发起总攻！司号员，吹冲锋号！
　　是！干溪边，即响起呜咽般的冲锋号。
　　岗下的右边没有清扫过，已有2人阵亡6人受伤的两个排的乡丁民团，被调到史世光部下的前头，第一班呼喊着冲了上去。待冲到岗上的中心地，正面和两侧的枪声响了起来，一眨眼功夫，13个人全报销了。第二班上去，只剩3个人退了回来。史世光光火了，亲自下命令：民团第二排，县清剿队的第一班，通通给我冲上去，把两边的山头给我拿下。两门迫击炮給岗上的正面、左右两面，地毯式地饱和轰击，以作掩护——开炮！——冲啊！
　　近50名的乡丁和清剿队员才冲上半岗，石滚雷发威了。只听到两边的山峁上大喊——放！架在木架上的大小块石头，一齐向路中咕碌碌地滚下，冲上去的乡丁和史世光的部下还没有明白过来，就被石头砸死或砸伤了，剩下的也败下阵去。这时，正面、左右边的山上，步枪、机枪、鸟枪齐作，山顶上的土炮也朝山下轰炸。此时，后边的金龙街和弄厨屯的长田岭方向也响起了枪炮声。史世光陷于了四面楚歌的境地，弄得他眼花耳聋，难于招架。
　　报告长官，金龙军营和乡公所遭到不明军队的炮火轰击，炮火一阵紧似一阵，派人到弄昌屯向农乡长报告和求援，他说他的民团也受到炮火的牵制，实在是抽不出人来。刚才我过弄厨屯的长田岭时，也遭到不明炮火的袭击，怎么办？一个骑着花马的人，来到史世光的身旁，气喘嘘嘘地禀报。
　　史世光站起身，在掩体旁来回走动，现出一股颓突而束手无策的样子，说：你问我怎么办，我还问你怎么办呢！他又沉思片刻，吼了一声：你立马回去，告诉他们顶住，等会儿，我们马上回来！
　　是！
　　骑马报告的那个人刚离开，又来一个士兵报告：报告总指挥，队副史世荣…他…他……
　　我兄弟他怎么啦？史世光显出不甚耐烦的样子，又吼了一声：他怎么啦？快说！
　　他挂彩后，走了！
　　他怎么挂的彩？
　　他发现岗下的右边山洞里，不时有枪弹飞出，撂倒了1位兄弟。他派３位兄弟进洞去，又被火力压了回来。他骂了一句草包，就往洞里连甩了３个手榴弹，然后借着烟雾摸了进去。才进去几丈远，洞里响起了鸟枪，他应声倒地。我们把他背出洞外，他已不行了……
　　混蛋！史世光一拳头打在自己的另一手板上，打了一个趔趄，差点休克过去。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喃呢地说：看来，邻国共匪参战了！我晾着农世芬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去！把阵亡的和受伤了的弟兄，能抬的抬回去，能背的也背回去——命令部队，撤！
　　是！
　　一命令撤退，活着的士兵和民团，抬地抬，背地背，夺路而逃，真是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啊！……
　　赌上这一仗，史世光搭进去30多条人命，又有20多条人命不是断手就是断腿，废了或半废了。更惨的，把自己的亲弟（外号叫独眼龙）的命也赔了进去。原来一路上成竹在胸，不可一世的史世光，在回归金龙街的途中，脑袋像死了多时的乌龟头，蔫蔫地耷拉着了……
　　
　　这，就是这一仗的全部过程！阿涛的阿爸说：讲得不紧张，不激烈，请大家原谅！
　　讲得好！大伙都拍起手来，大声地嚷着。其间，要数阿涛和伊伸的掌声与欢呼声最响最尖了！